《全职女仙》 第一章 相府千金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自三千年前魔尊叛乱至今,天地已经重现祥和生机,而三千年前的灾难留给六界太多的创伤,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天界为显慈悲,派仙人下界拯救众生,仙人广收门徒,凡界修仙者也应运而生,皆以行侠仗义铲除妖魔为己任。 正值四月芳菲,春色大好,放眼整个郊外桃红柳绿一片喜色,唯一不和谐的便是如织的游人,似毁了这明媚的春景。 当朝丞相一行在踏青的人当中应该算是比较扎眼的了,三辆双辕马车,随行家丁数十,当前开道的是丞相唯一的儿子,锦衣华服,高头大马分外威风。 顾吟风眼见前头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连忙侧转马头,隔着帘子向车里小声揶揄道“妹妹,平日里你不都爱出门,怎的今儿出来踏青也不见你露个头,嘿嘿,哥哥给你带了个风筝,一会到了湖边陪你玩,我知道,你定是担心老爹要责怪你跟着我学坏,不过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曹尚书一家也来踏青,我们走的远远的,老爹自然不能抛下同僚追着我们到处跑。” 半晌不见车里有动静,顾吟风又叫了两声妹妹还是没见答复,急忙掀开帘子,看到里面的人之后瞬间松了口气,唉,这小丫头,又睡着了,当真是惫懒出了名的。 车里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倚靠在装饰华美的马车壁上,身下垫了几个软软的枕头正睡的香甜,睫毛蹁跹投影在她的眼睑上,琼鼻樱唇秀而不媚,一时间让顾吟风看的有些痴了,虽说自己的妹妹不是大家闺秀中最绝色的,但却在他这个做哥哥的眼中视如珍宝。 当今丞相顾司空可算是个传奇人物,十二岁便被先帝殿试钦点状元及第,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关于顾司空的谣言就没有停止过。 有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有说他曾是先帝的私生子,也有说他是千年一遇的旷世奇才,谣言并没有止于智者,而是止于他那一双儿女... 要问当今丞相的儿子是谁,京城百姓没一个不竖大拇指的,这小子文不能吟诗作对,武不能上阵杀敌,偏偏就爱写戏本子,每每好戏写就搬上戏台,百姓总看的泪如雨下拍案叫绝,一时间声明大噪。 顾吟风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想要如意,我偏写的不让你如意! 而当今丞相的女儿则不像她哥哥这样让人耳熟能详,百姓只道:顾家娇女,芳名长歌,麻脸肥腰,羞于见客。 顾丞相和夫人郎才女貌自然不会生出麻脸肥腰的女儿,然而顾长歌实在惫懒,从来不肯与其他官家小姐打交道,必要的场合也是能坐着不站着,每每出现也总是以一张纱巾覆面,所以外人猜测此女必然又胖又丑。 镜湖到了,顾吟风叫醒了妹妹,等她舒舒服服的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方扶她下来“妹妹小心。” 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还是爱玩的性子,见四周风景如画,偌大的一个镜湖倒映着蓝天白云好似另一个天地,有些喜不自禁,刚要往前跑两步却被顾丞相一个威严的眼神止住,悻悻然躲在自家哥哥身后。 顾夫人自然护短,反瞪了丞相一眼道“今日不是出来踏青的吗,哪来那么多的规矩束缚着她,你看长歌怕你怕成什么样了,瞧瞧她,受惊的兔子似的。” 顾吟风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好一只小白兔。” 丞相叹道“虽然今日是出来闲游踏青的,但也要注意仪态,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蹦蹦跳跳成何体统!” “是...”丞相家的千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看母亲招手又躲到母亲背后。 “丞相大人好雅兴!”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吟风嘴里的曹尚书,天气晴好他也带着家眷踏青,在这里遇到同僚也不算意外。 “曹尚书。”顾司空也抱拳向他回礼。 “小女凝香给顾伯伯,顾伯母请安。” 顾夫人微笑点头道“果真体态娴雅,凝香出落的越发漂亮了,将来提亲的只怕要踏破门槛呢。” 曹凝香眉眼微抬,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顾吟风又匆匆垂下眼睫“顾伯母谬赞了。” 曹尚书也呵呵笑道“小女可当不起如此盛赞,她也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罢了,我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能留几年是几年吧,呵呵呵。” 顾长歌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去湖边坐坐也好,说不定能补一觉,刚一转身却被曹凝香给叫住。 “长歌,你我也好久没见了。” 众人又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想要临阵脱逃的女孩身上,长歌的一双大眼睛清澈的倒映着所有景物,想了想又把眼睫垂下,侧身行了一礼“姐姐有空到府里来玩就是,长歌欢迎。” 曹凝香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我可不敢去打扰你,我娘说你在家读书,不知读的什么,最近我也在读上古史和前朝史,遇到妹妹了何不交流一下心得。” “心得...?”长歌开始用眼睛向哥哥求救,后者赶紧将眼神移向别处,看来还是要自己应付啊。 “额,最近看的《诛魔录》倒有趣,姐姐有空也可以看看。” 顾司空重重的咳了一声,曹凝香却掩嘴笑道“当今陛下仁治天下,百姓安乐,何来妖魔一说,妹妹看这样的书往小了说是不思进取,往大了说还有损国运呢。” 顾长歌被噎了个半死,“我看我的书,怎么又和国运扯上了...” “丞相大人贵为百官之首,万民楷模,丞相大人的千金若不学无术岂不是要影响民心,撼动国运?” 顾吟风一把拉了妹妹的手瞪了曹凝香一眼“国家大事自有当今皇上主张,曹大小姐这么关心国运莫不是要母仪天下吧?!” 曹凝香小脸一红,方才的嚣张再也不复存在,跺了脚极伤心的跑开了。 这边顾司空又忙着赔不是“我这两个顽劣的孩儿让曹大人见笑了。” “哪里的话,是我家凝香被老夫给宠坏了。” 曹尚书和顾丞相又客套了一阵,那边曹尚书的几位夫人来请他,终于把他给拉走,而这边顾司空看着自己的那一双趴在草地上弹石子的儿女又不住叹气。 第二章 尸魔 “凝香不过比你大一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慧过人礼数周全,一个女儿家还博古通今不逊色大儒,你呢,请来的师傅一个个被你气走,书房的书本崭新崭新,皇上在你出生时御赐的古琴太和到现在你连有几根弦都不知道!” 顾夫人听夫君责怪女儿赶紧拉拉他的衣角“在你眼里就别人家的女儿好!自家的女儿不好啊!那些师傅被气走了是因为他们惭愧,他们无法解答长歌的疑惑,再说,我们家长歌脑袋瓜子好,看书一遍就能记住的,那个什么琴不喜欢弹就不弹好了。” “夫人啊,这两个孩子都被你宠坏了,能背书有什么用,不理解其中的含义还整天问一些歪门邪道的问题,为什么别人看书可以吟诗作对,她看书看来看去倒学会胡思乱想了!” 长歌拍拍衣裙的草屑站起来,玩着衣角小声道“爹爹不要生气,长歌知错了...” “知错?光知错没有用!” “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继续玩弄自己的衣角。 顾吟风也一骨碌爬了起来“爹!你不要总是凶妹妹!妹妹虽然又笨又呆,但你还担心妹妹嫁不出去吗,你是丞相!多的是人想要娶妹妹呢,是不是啊长歌!” “嗯!”顾长歌认认真真的点了一个头,一边瞄着顾司空道“长歌要是嫁出去了,爹爹就不生长歌的气了吧?” “你!”顾司空真是又生气又心疼“好了,好了,你们玩去吧,今日踏青本该高高兴兴的,看来我又多说了!” 两个少男少女欢呼一声拿着风筝跑远,顾吟风一边举着风筝一边大声吆喝道“长歌,跑远点,再远点!” 少女费力的抖着风筝线倒退着向后跑去“可以了,你松手试试,可以飞上去的!” “妹妹啊,你真是懒的可以,连玩都这么懒,真是没的救了!你先拉着线跑,我看时机成熟就松手!” 顾长歌脖子一歪,喘口气继续向前跑,她打小讨厌走路,讨厌跑步,放风筝固然好玩,但开头总是最讨厌的。 她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很久,跑了很远很远,觉得自己快的都要飞起来了,回头看看自家老哥举着风筝跟在屁股后面小跑,就再深呼吸一口气拼命往前跑。 顾吟风松手,风筝扶摇直上直冲天际,顾长歌兴奋的抖着线,看着蔚蓝天空飘浮的风筝好不开心。 “小丫头,高兴了吧!”顾吟风三两步跑到她面前哈哈笑道“你看飞的多高,这个风筝可是我用两本戏本子和城南的王二姑换的!” 长歌拼命点头,小脸折射着明媚的阳光分外精神“若是我能像风筝一样飞到天上该多好。” “又说胡话,要不改天哥哥给你做一个大风筝,把你绑上去,肯定飞的起来!” “在《诛魔录》上看到过,有剑仙可以御剑飞天。” “又是这些志怪文章,信不得,与其信这些还不如相信有仙人可以驾云飞天呢!” “哦...”少女嘟着嘴应了一声,抬头看着高高的风筝手上的线紧了紧“哥哥,你说风筝飞的这么高,这么远,是不是有什么人要急着去寻,有什么事急着去做?” 顾吟风撇撇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一对夫妻非常恩爱,男子战死沙场,女子便化成了风筝,总是想飞的更高一些,却寻那男子,如何?” “你总说我胡说,你写的那些戏本子才是胡说,化成风筝还不如化成蝴蝶呢。” 顾吟风哈哈笑了起来“难得糊涂!” 长歌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锋利的簪头割断了风筝线,看着风筝扶摇直上坠落在远处的林子里,喃喃自语道“既然要去寻人,怎么能用线拴着呢,风筝,你走吧。” 顾吟风一边啧啧咂舌“可惜了我那两个戏本子。” 两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随地一躺,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好不舒心,顾长歌想要睡一会,可能是湖水的味道太过清冽,她总也睡不着,半晌之后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暗,她眨眨眼睛还是觉得天是黑的。 “哥哥,我眼瞎了...” “嘘...” 她觉得自己被一个人小心抱进怀中,再次眨了眨眼睛,这下才有所发觉,天色暗了一些,并不是自己的眼瞎了,抱自己的人却是自己的老爹,爹爹一手抱着她一手揽着娘坐在草地上,而自己的哥哥顾吟风也似乎才从梦中被叫醒。 爹爹和哥哥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一动不动的,紧张的望着他们的正前方,而她的母亲早已垂首于顾司空的怀中,瑟瑟发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长歌抬眼望去,顾司空的一张大手迅速捂了她的眼睛和嘴巴“嘘——不要看...” 然而只在那一瞬长歌也已经看到,一个怪物,不,不是怪物,只能说是一个紫红色的影子。 她又挣扎了一番从爹爹的指缝看去,这下看清了,怪物长的分外狰狞,蛇颈,九头,高达九尺,利爪正在撕扯着什么,待她从黑暗中看清却是一个个人的尸体,那些尸体身着家丁的服饰,被这个怪物迅速开膛破肚,热气腾腾塞进嘴里,血肉模糊,咀嚼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一堆尸体中似乎有活的人,大叫着跑了两步迅速被一只伸长的脑袋给咬了回来,囫囵吞咽下去,只一会的功夫这个怪物就吃了三四个人。 长歌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和爹爹要一动不动了,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也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态,害怕却不想躲避,恶心却还想继续看下去,她竟一点也不担心也许这个怪物马上就要来吃他们了。 “尸魔...九头之虫死而复生,集天地怨气,晦气,以天狗食日阴盛阳衰之时凝聚形态,日出而消,无目,凭风辨位。” 顾司空低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世上当真有妖魔?” 顾长歌平日里看的闲书被得到肯定,立刻兴奋的点头道“有魔就有仙,一定会有仙人来救我们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然而他们最终也没等到仙人来救他们,尸魔迅速吃光了那几个家丁立刻向他们这边走来,随着尸魔的接近,一股近似于血腥味的腐臭弥漫在了空中,一直憋着气的长歌到底忍不住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立刻被尸魔察觉。 尸魔大步走来,仍是一片紫红的混沌,脚下的黏液长长的拖了一路,竟全都是鲜血。 第三章 若,止如初见 长歌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爹爹勒断了,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顾司空仍然坚定道“一会,你们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 “不,不,老爷,要走一起走。” 顾夫人话音刚落就被顾司空一把推开,自己飞快向湖边跑去。 顾夫人凄厉的叫了一声“老爷——!” 伴随着那声尖叫,顾司空已被九头怪物迅速咬到嘴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利剑破空而来直直插进了尸魔的那条脖子上,尸魔嗷呜一声惨叫,嘴里的人已经掉在地上滚了三滚昏死过去。 原来早在顾司空说那句话的时候顾吟风就已经摸到了腰上的佩剑,及时甩了出去,这边顾夫人也已经昏死过去,他只能一把拖起妹妹“长歌快跑!” 顾长歌却乱了阵脚,被他推着跑了两步,再回头的时候哥哥已经被那怪物叼走,她顿时觉得心如油烹,无尽的恐惧排山倒海的向她压来,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顾吟风浑身刺痛,只觉得这个怪物牙尖嘴利,那长矛一样的牙齿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腰腹,他暗暗念叨,完了完了,还没娶妻生子人生就这样完了! 正当他做好受死的准备时眼前突然白光大盛,他的身体也和顾司空一样重重坠落在地“太,太阳出来了?” 太阳不在天上,却是在地上,伴随着‘太阳’的接近,这个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九个脑袋好似群魔乱舞互相碰撞。 顾吟风费力抬头看去,瞬间惊呆了,是长歌! 白光中心的少女一头黑发披散在肩,衣袂飘飞,脚却离地一尺有余,那双眼睛不似顾长歌平日里的清澈,倒像是碎了一天的繁星,那种眼神说不清,道不明,悲悯,狠戾,又夹杂着嗜血的兴奋。 怪物还在尖嚎,顾长歌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只伸出中指,直直指向尸魔,音色纯冽却震慑天地“尔!罪不可赦!还不受死!” 山谷回响,百兽低吟。 尸魔的身体好似被一张利爪撕裂,刺目的紫红让顾吟风睁不开眼,然而他还是坚持睁开了眼睛,尸魔已经不见了! 有的只是顾长歌一人站在离地一尺多的地方,双目不再清澈,发出紫红色的光芒,丁香小舌舔舔唇畔的血迹,一抹满足的微笑绽放在嘴角。 “长歌...” 随着顾长歌双目一闭,天地瞬间又是一片黑暗,她落在地上滚了两滚被顾吟风一把抱住,现在的长歌与平时睡着的长歌无异,难道他是平日里戏本子写多了,刚刚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臆想? 这一会的时光似乎过的相当漫长,太阳好不容易出来了,顾吟风却自顾不暇,身上好几个地方都被尸魔的利齿伤到,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爹爹和他情况一样,娘还好,只是昏死过去,就是不知长歌怎么样了。 鸟语花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流成河的修罗场,想必刚刚天狗食日的时候百姓就已回去了,他和长歌在远处睡着,爹娘找了过来才遇到这个尸魔,太阳虽然出来了,但这个地方仍让他心有余悸,这辈子肯定不会再来了。 正想着如何回去,怀里的妹妹就已挣扎着醒来,顾吟风大喜“长歌,长歌!妹妹!” 长歌惊魂未定,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四周“太阳出来了,尸魔消失了,是不是?!” “妹妹...你不记得了?”他不知该不该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她“嗯...消失了。” “太好了,爹和娘怎么样了?!” “应该无碍...” 她想去看看远处的爹爹,双腿一软又倒在顾吟风的怀里“哥哥...” “你受惊了,先稳稳,我去看看爹。” “嗯。” 顾吟风捂着身上的伤口向湖边走去,好在顾司空只是撞晕了脑袋,身上的伤口也不大,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倏忽一声,吓的他差点没坐在地上。 只在那一瞬间,一人一剑已经停在了他和顾长歌中间。 顾长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天之中给她太多的惊喜了,上古传说的妖魔被她看到了,就连诛魔录里的剑仙也被她看到了! 那人一身白袍好似流动的浮光水泽,周身仙气缭绕,身形已停却还衣袂偏飞,被惊起的落英好似霓虹之雨,在他身畔流连不肯落下。 他手握长剑,剑鞘上的白色流苏都好似流动的水泽一般一尘不染,连阳光都不好意思在他身上留下斑驳。 长身玉立,黑发垂到腰际,冰雪为骨,宝玉为神,眉眼如精雕细琢,薄唇带着冷漠之色,饶是顾吟风自认美男子一枚,在这个人面前也黯然逊色。 顾长歌就这么痴了,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在撕扯她的心肺,她捂着胸口疼了一会才敢抬头再次去,不知为何,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 若能与他朝夕相对,那就是让她,让她学琴棋书画她也愿意! 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人的眉眼一瞥,她十几年的空旷心扉似被突然填满,然后又轰然倒塌,世界都因此寂灭。 那人开口,声如玉碎,眼睛却直直盯向了顾长歌“好重的煞气。” 顾吟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拦在自家妹妹面前“仙人来晚了,刚刚的妖魔已经消失了,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飞剑上的仙人显然不信,微微蹙眉看着顾长歌道“你与一人长相相似,秉性却截然相反,望你收敛魔煞一心向善。” 顾长歌急急道“我,我以后听爹爹的话,一定会好好学习琴棋书画,也会一心向善!” 她说的着急,急于证明自己,无非是不希望这样一个清举出尘的男子皱眉,然而她这话说完之后,那人的眉心似乎皱的更深了。 长歌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底下无法原谅的事情,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罢了。” 仙人最后留下两个字御剑消失,兄妹两个各怀心事怔怔然呆在当场。 第四章 煞气冲天 自那日踏青归来之后朝廷就封锁了镜湖以及镜湖周边,镜湖的妖魔被以多个版本在京城百姓之中流传。 “听说了吗?镜湖有水怪!” “我还见过呐,那身子,嘿,比城楼还高,眼睛好似一对灯笼似的。” “说是当今皇上无道,是上天派下来的天神?” “哪个乱嚼舌头,那个水怪不是从天上下来的,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你说这遭殃不遭殃,水怪三百年出来一次,出来一次就要吃五百童男童女,偏偏被我们赶上了!” “唉!” “啊,我得去私塾接儿子。” “我们哥几个去喝两盅。” “走着!” 这事过去很久丞相府才呈现出一点生机,丞相夫人自那日之后就抱病在身,药石无医,拖拖拉拉一直过了夏天才好,顾司空和顾吟风都是轻伤没有什么大碍,顾长歌没有受伤却被全家当成了一级病号来保护。 自从顾吟风将自己的见闻与老爹说了之后,顾司空就在反省自己女儿以前的一切反常行为,要说儿子骗他的,那没可能,因为尸魔他也是亲眼所见,又想到顾长歌自小与别人不同,惫懒也就算了,还喜欢说胡话。 这丫头小的时候就容易被吓着,长大了又常说自己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说了没人信也就不了了之,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他顾司空不为女儿想想了。 请了钦天监监正亲自到家来喝茶,钦天监监正还奚落他“顾丞相不是一直反对皇上偏听老夫的‘谗言’吗?怎么今日有兴致请老夫来府上做客喝茶。” 监正鹤发童颜,修习的不知哪门哪派功夫,能夜观星象,也能算旦夕祸福,后宫之中上到太后下到宫女还都喜欢找他算上一卦,逢凶化吉躲避灾祸。 早先宫里流行疫症,太医束手无策,他却一眼看到了个宫女,命人将宫女以火烧死,第二天所有人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不得不说,那时候顾司空就觉得他有点意思。 “实不相瞒,此次请大人前来,是想让大人看看小女...” 老监正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脸上的笑容不变“大人要老夫说真话还是假话?” “但说无妨。” 白胡子老头围着厅堂转了一圈道“这个女儿只怕府里留不住...” 顾司空脸色一变,饶是她恨铁不成钢,然而他也只这一个女儿,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是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大人还没见过小女为何就这样说?” “顾大人不要怪老夫心直口快,自老夫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大人家里有一位煞气极重的千金,幼时倒也无妨,随着年岁的增长,可能会招徕些不必要的东西,比如春日里的那遭劫难。” 尸魔的恐怖还历历在目,儿子口中的那位神仙似乎也说长歌身有煞气,顾司空猛然一震“小女自幼养在深闺,怎么会身带煞气。” “这煞气是先天的,与令千金无关,老夫虽道行浅薄不知如何消除煞气,但有个办法丞相可以一试!” “请讲!” “如今各处修仙门派众多,可以让令千金拜入仙门,一来可以保她平安,二来,仙**回定然能消除她身上的煞气,若她资质通透能参透天机,一朝飞升也算大圆满大功德一件。” “万万不可!”顾司空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监正呵呵笑道“知道丞相爱女心切,绑在身边等着灾祸降临还是保她一生平安,丞相要三思啊。” 顾司空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那...大人可有好去处?” “老夫师从灵台方寸山的青华派,可惜老夫学艺不精并未历劫成仙。” “灵台方寸山?似在山海经中有记载?世上真有此山?” “丞相不要怀疑,九天八荒缺一不可,凡人孤陋,自己去不了的地方便以为不存在,大千世界又何其辽阔,凡人不过是坐井观天。” 顾司空点头道“既然凡人去不得,那又该如何去,难道大人也会那,那御剑之术?” 钦天监又呵呵笑道“老夫不会御剑,老夫在青华派主修星象卜测,青华派多以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为要务,在这里请恕老夫不便透露太多,要上山也容易,得了法门便可。” “何为法门?”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淮水东下,自有仙人引路。” 丞相夫人大病初愈自然是不能再受惊吓,一家人好说歹说,骗她说老家的老太太思念孙女,要让长歌回去看看,此番万水千山住几个月再回来。 顾司空本是江北人氏,飞黄腾达之后想接老娘到京城享福,老人家偏偏不肯,自长歌出生后老人家就三年五载的叫长歌回去陪她几个月,现在对夫人撒这个谎也是有因可寻,顾夫人半信半疑让长歌去了。 八月十五本是家家团圆的日子,选了今日送长歌离开自然比平日多了分不舍,墨蓝色的天空浩瀚无垠,银月洒下白纱一样的光芒为江面带上一层雾气,两岸猿声凄清冷寂平添哀伤。 顾司空一行到达淮水岸边的时候已是深夜,放眼望去月光清冷无边,顾吟风将妹妹从马车上扶下来,钦天监监正已与顾司空选了块高石眺望。 “冷不冷?”顾吟风蹙眉,紧了紧长歌身上的斗篷。 长歌打了个呵欠摇头道“不冷。” 顾司空叹了口气“长歌可怪爹爹送你去仙山学艺?” “怎么会怪爹爹呢,爹爹也是为了女儿好,女儿还要感谢爹爹的深明大义,知道我于琴棋书画不成气候所以才让我去仙山拜师,以后再也不会惹爹爹生气了。” “我倒宁愿你在家里惹我生气!” 顾长歌嘻嘻一笑躲在顾吟风的怀里“哥哥以后也不要惹爹爹生气了。” 顾吟风上前两步道“我要陪妹妹一起去!” 往日这个儿子不成气候也就算了,今日顾司空倒巴不得他能陪着长歌,也好有个照应。 钦天监却将头摇了又摇“我只向派中举荐一人,便是令千金。” “那让吟风送长歌一程?” “自有人前来接应,丞相大人不必担心。” 说话间已有一叶轻舟荡了过来,撑船的艄公年纪不大,但也道骨仙风,双手抱拳呵呵笑了两笑但却不说话。 钦天监这才说道“这便是引路的艄公,顾大小姐,请上船。” 第五章 御剑乘风 顾吟风一见顿时万般不舍“我妹妹一个姑娘家,万一被这艄公拐卖了如何是好,不行!我要陪着她!” “修仙之人,怎会心生歹念。” “什么修仙,什么仙山,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指不定你们是合伙来骗我妹妹!” “吟风!不得无礼!”顾司空喝退儿子又向钦天监赔不是“山长水远,当真只让我这个女儿一人上路?” “丞相大人爱女之心老夫明白,趁令千金还没上路,是去是留还有的转圜。” 顾司空那一瞬间也似乎想明白了,若是女儿留在自己身边,纵是死也是一家人死在一起,但将这个巴掌大的女儿送到看不见的地方却是万万不能,心如刀绞一般。 “长歌,你,你觉得呢?” 顾长歌见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爹爹眼里的是不舍,哥哥眼中的是焦急,她想了想便答道“不知远不远,我原本还有些困了,想在船上睡一觉。” 只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没再说什么,顾司空只得说这个女儿当真没心没肺,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睡觉,着实惫懒! 轻舟摇荡,船桨破水,长歌趴在船头,纤纤玉手拂动着水面,感受着浑厚的质感自她指缝穿过,漆黑一片的水面似乎深不见底,害怕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她又赶紧坐直了身子。 两岸雾霭重重,零星萤火明灭,只听到艄公划船的声音。 她自然是睡不着的,说那样的话只是不想让父亲和哥哥担心,早前她便已经猜测到,自己总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想必和这次尸魔也有关系,再有那日仙人说她一身煞气,也许自己还真是个灾星,罢了,这条小船能把她送多远便去多远吧。 “这位姑娘,姑娘,醒一醒。” 长歌睁眼看到的却是一条白玉般的剑穗流苏,待她惊喜的顺着佩剑往上看的时候却又分外失望。 这个人,不是当日的那位仙人。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眉眼温和笑容亲切,一身月白的道袍穿在他身上颇具仙姿。 他看着长歌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忍不住道“你已到灵台方寸山了,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唔...”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从船上爬起来才看到天光大亮,东方日出,晨曦如虹,眼前一座郁郁葱葱的灵山高不见顶,一望无边,仙气袅袅,云遮雾霭。 而自己所在的方位应该也不是淮水了,淮水远没有这条河清澈宽阔,岸边停满了小船,一些少年男女都从船上下来,最大的也不过和她差不多,最小的还有七八岁的。 叫她下船的男子高声谢过诸位艄公,长歌这才知道,这些仙风道骨的艄公原来只是青华派雇佣的山脚百姓,仙山果然奇异,连艄公都与一般人不同。 几个青年男女带着他们一行人向山顶进发,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你怎么不和大家说话?”在她身边的还是刚刚那个男子,温和的眉眼如暖阳一般清朗。 “为什么要和别人说话?”她答的理所当然,好似自己被别人孤立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东方羽,姑娘芳名?” “长歌,顾长歌。” “披发长歌揽大荒,确是个好名字。” “哦...” 东方羽见她似乎没有要说话的兴致,只对周遭景物非常好奇,边走边看,他也一旁介绍道“灵台方寸山有七座山峰,居中的是掌门所在的须弥峰,峰上常年春景怡人,峰上弟子众多,只可惜掌门不再收徒了。” 一旁的一个丫头将脑袋挤进二人中间“掌门不收徒了?爹娘还希望我拜入须弥峰呢!” “掌门虽然不收徒了,但掌门座下的几位师兄却还是收徒的,到时候一样可以在须弥峰修习。” 小丫头高兴的蹦了两蹦,又搀着长歌的胳膊问道“姐姐想要拜哪位师父?” 长歌一脸茫然,她不记得哪本书里有青华派的介绍“我,我无所谓的。” 东方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除了掌门所在的须弥峰,还有两位掌教师叔所在的五行峰和暮阳峰,五行峰四季分明,而暮阳峰却常年冰雪。” “不好,不好,五行峰上的左天行掌教严肃苛刻,我早前就听娘提起过,暮阳峰上的萧子阳仙君虽然已位列九天八荒中的金仙之位,但听说是个很清冷孤傲的人,想必比左掌教还要难相处!” 东方羽看着这个活泼的小丫头,笑的依然温暖如阳“传言不可尽信,我师父便是左掌教。” 小丫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东方羽,还不忘抱拳作揖“小女尹乐乐,见过未来的...我该叫你师兄还是师伯啊!” 顾长歌看着众人有说有笑热情洋溢,她却已经觉得累了,一不小心就掉到队尾,尹乐乐和东方羽找了半天才找到她,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她却说走累了,不想走了。 东方羽无奈摇头“所有来青华派的人无不欢欣鼓舞恨不得飞上去,怎么你就这么惫懒,倒像是我们青华派拐你上山一样。” 顾长歌摇头,又一步步走了起来“若真能飞上去我倒还有点兴趣...” 东方羽捏了个诀,没看见他从哪里掏出一柄长剑稳稳停在半空,飞身跃了上去,周遭新来的弟子无不欢喜称奇,而那些与东方羽一起下山接新人的青华派弟子也都嬉笑道“东方师兄,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御剑之术!” 还有一个貌美女子在一旁打趣道“东方羽,平日里见你在掌教师伯面前如何恭顺,原来都是装的,就这么想卖弄自己?” 御剑的人浑然不觉,一手一个,将顾长歌与尹乐乐拉到剑上,霎时就飞了个没影。 起先长歌还闭着眼睛,待听到耳边尹乐乐的欢呼才慢慢睁开双眸,入目云海翻滚,往下看则是一片青葱,耳边有风呼呼吹过,脚下却只踩着一柄长剑。 她,她真的是在飞?! 回头看去,东方羽一手扶着她一手拉着兴奋的尹乐乐,嘴角的笑容温暖如春“我们已经到达山顶了。” 说话间剑落在地,长歌乍然踩在地上还猛一踉跄,方才的一切都好似是一个短的不能再短的美梦“这就是飞剑?” “凡是个人法器都可以作为驾驭之用,我用的是剑,也有师兄弟用的是其他兵器。” 尹乐乐兴奋的一蹦一跳“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我外公用的却是一柄铁沉的黑如意!” 东方羽眸光一变“你外公是?” 第六章 早日下山去吧 “我外公住在海外的岛上,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然而东方羽已经心中有数,海外仙岛,黑铁如意,非南州仙翁莫属。 尹乐乐又叽叽喳喳的问了东方羽好些问题,东方羽都一一解答,顾长歌也不似刚才那么精神恹恹了,一心急着想要进山门,而与她一同来的还没到山上,又不得不原地等着。 耗了一个时辰新来的弟子才到达山顶,已经有好些孩子累的气喘吁吁,众人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便随着引路的青华派弟子鱼贯进了山门。 进去之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修仙之人讲究的是天人合一,青华派中的建筑多以亭榭为主,廊腰曼寰也与自然融为一体,高耸入云的七座山峰到了此地才看的清楚了些,其中一座最北的山峰银装素裹想必就是那座暮阳峰了。 灵台方寸山的主峰是掌门所在的须弥峰,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绕过须弥峰的前殿,众人都在浮华殿中恭谨等候,说是一会要拜见掌门和两位掌教,以及四位护教。 等了不多时就等来了一群道骨仙风的人物,让长歌失望的是,她没想到仙人也不过如此,并没有腾云驾雾。 掌门年纪看不出来,面色红润却须发皆白,在他左手边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袍,星眉剑目不苟言笑,他右手边的座位却空着。另外有两男两女年纪大的五六十,小的三四十,坐在殿中两侧,七位主要人物到了六位。 长歌小心瞄了一眼,除了黑袍男子之外其他人貌似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挺好相处,若要她选师父她一定不会选那黑袍男子。 青华派掌门落座,东方羽带着新来的弟子参拜,完了之后又拿了一卷白书站在一边念起了名字,所念名字的要一一上前自报家门并向众人行礼,一方面让青华派的长老们对他们有个认识,另一方面也让他们自己互相认识一下。 “陆恒生。” “晚辈陆恒生拜见掌门,左掌教,以及四位护教。” 顾长歌忍不住对这个少年多看了两眼,少年的眉眼长得像顾吟风,只不过胆子没顾吟风大,说话还带着颤音。 “凌飞燕。” “晚辈凌飞燕,锦州人氏,自幼仰慕掌门仙姿,今日得以一见!” 青华派掌门摸着胡须感慨道“俊才辈出,根骨绝佳。” 东方羽又看了一眼人群,念道“尹乐乐。” “乐乐拜见掌门!拜见...拜见左伯伯...” 黑袍掌教左天行问道“这就是尹家的小女娃?” 掌门人笑呵呵点头“多年未见,如今都这么大了。” 尹乐乐吐吐舌头还要说话,见东方羽给她睇了个眼色,又赶紧退到一边去。 “顾长歌...”东方羽念出这个名字随即看了过去,谁想这丫头心不在焉好似没听到他说话,赶紧又补上一句“顾长歌!” 念了第二遍,不止在座的诸位长老,就连新来的人也都对她充满疑惑,待看到是被东方羽御剑带走的那个少女出列后,又都向她投来不屑的眼神。 “晚辈顾长歌,拜见掌门,掌教,护教...” 底下四位护教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约而同的看向青华派掌门,掌门人却与掌教左天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互传密音,青华掌门道:‘天下真有这般相似的人。’ 左天行也是心事重重:‘方才就见新人弟子之中煞气冲天,原来是她,虽与那人长相相似,秉性却背道而驰,留不得。’ ‘我派修仙除魔,仁义为第一要务,若不是她的父母束手无策又怎会送来我派。’ ‘不为她那一身煞气,但凭那样的容貌,掌门师叔还要见子阳自毁一次修为吗!’ 青华派掌门沉默了,看着站在那里的少女,缓缓开口道“你根骨一般只怕不适合除魔卫道,早日下山去吧。” 话一出口满殿哗然,顾长歌更是无从知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位护教似乎对掌门人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而东方羽却浑然不知情况,青华派秉持救济苍生的理念,每三年选拔一次新人弟子,凡是被举荐上山修习的,若非自己提出离开师门是不会被逐出去的,根骨再差的也罢,大不了不学降妖除魔学一些观星卜卦也好,怎的今日见了长歌所有人都这个反应。 而在新来的人当中更不乏幸灾乐祸的,早看东方羽待她与尹乐乐与常人不同已经一肚子怨念的,这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再怎么被看好如今还不是被掌门亲自逐出去了。 “掌门...”东方羽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根骨较差于术法上没有悟性者不都是由郝师叔亲自教导吗...” 这位郝师叔就是在修仙界大名鼎鼎以奇门异术出名的郝世才,想他年近花甲才修得了半仙之体,拼着几颗救命灵丹延年益寿才活了一千多年,现如今听自己的晚辈给自己推荐徒弟顿时慌了手脚,胡子一抖一抖的转过身去“兀的玩笑,兀的玩笑!掌门人都让她下山了,你这小子,尽给我惹麻烦,我那小小一座摘星峰已经人满为患了。” 顾长歌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虽说上山拜师并非她的本意,然而来都来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赶走,怎么也会觉得心有不甘吧。 东方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还要开口求情,座上的黑袍掌教已经严厉呵斥道“羽儿!想你平日做事沉稳,如今竟然要质疑掌门人的决策!” “徒儿不敢...”东方羽急忙抱拳退到一边,抬眼再看顾长歌的时候竟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念吓了一跳,想必这个眼神也已经被掌门和自己的师父左天行捕捉,他顿时不知该如何行事,为了一个才相识的女子毁了自己在掌门以及师父心中的期望,到底不值。 “如此,便由若清送她下山去吧。”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道姑,衣着简朴面上温和,似对长歌也有些许不忍。 宁若清也没想到今年居然会有人被逐下山,双手抱拳答了个是,便利落的走上前到“这位姑娘,我送你下山吧。” 第七章 子阳仙君 长歌看着面前的这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漂亮姐姐,无奈的抿抿嘴转身向门口走去,她这一瞬间竟有点羡慕宁若清身上的这一件道袍来。 还没走两步殿门忽然打开,一人一剑一白衣,恍似周身带着灼灼华光出现在大殿门外,一阵仙风似洗涤了天地万物,撩起殿内每人的发丝。 顾长歌先是看到了那把剑上象征身份的白玉流苏,莹白光洁好似会流动的银蛇,她迅速抬头,脸上瞬间表情变幻,是,是那个仙人?! 除座上的掌门人和左天行之外,其他四人纷纷起身,抱拳道“萧师兄。” 而殿内其他青华派弟子也急忙道“拜见仙君!” 门口之人没有任何回应,只看了顾长歌一眼才走进殿中,那一身白衣从面前拂过,带着凉爽的寒意,顾长歌忍不住将眼望向门外,那座高耸入顶由冰雪覆盖的山峰。 宁若清理了一下衣襟,上前两步才羞赧行礼道“若清,拜见子阳仙君。” 方才让宁若清送顾长歌下山的那位仙姑,看到她脸上的喜色,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孽缘。 萧子阳落座,掌门人右手的那个掌教之位是为他空着的。 青华派掌门撑着头看向萧子阳道“你向来不管派中杂事,怎的今日也来与新晋弟子见面?” 萧子阳眉眼清冷,薄唇微启道“但见殿中煞气冲天,故来此一看。” 顾长歌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春日里遇到这个仙人时也是被他这么说的,感情自己在这些仙人眼中真的这么让人讨厌? “身带煞气者并非只有她一个,以前有这样的弟子也没见你关心过。”掌门人话中语气冰冷,似乎还带着奚落。 “以往之时,也未见掌门人将人逐出灵台方寸山。” 顾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自己真是个异类?不过她又何等聪明,听了座上这位白衣仙君的话竟然觉得他是在维护自己,心中忍不住又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子阳师弟!此女容貌,必然为祸!”这下说话的不再是掌门人了,而是那位黑衣掌教,他话音刚落众人又将目光移向顾长歌,在她脸上来回打量。 长歌有点不自在,自己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都没有曹尚书家的凝香好看,遍观殿中的女子,她只能算是个中等姿色吧,怎么还成祸害了。 萧子阳淡淡开口道“皮相天定,凡人何辜,这便是青华派的众生平等?” 那人的眉眼之中似饱含慈悲之色,那股超脱凡世的凛然从容一如他举手投足的风采,顾长歌忍不住看的痴了。 须发皆白的掌门人笑了起来“有子阳的这一句话老夫算是放心了...可见子阳已经将往事放下。” “掌门!”左天行看来还要反驳。 青华派掌门抬手阻止道“子阳说的对,我青华派理当一视同仁。” 话音落定,东方羽和尹乐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待所有人都一一介绍之后,掌门人训话完毕他们才由东方羽以及宁若清各自分派了住处,与其他新人一起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到时候再进行考核,扬长避短,发挥各人优点分别拜入各个师父门下。 ------ 尹乐乐一早就嚷嚷着让东方羽将她与长歌姐姐分到一处,如今终于在一起了又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长歌姐姐,你看到了没有,那个掌门人好没趣哦,娘亲以前说掌门人如何宽宏,原来都是骗人的,还要逐你下山!不过我见着那个左掌教更是可恶,娘还说我小时候被他抱过,恶~我才不要被他抱呢!以后我拜师一定不会拜入左掌教的门下!真不知道东方羽怎么受得了的!” “小丫头,背后说的什么坏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东方羽安排了其他人的住处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听见尹乐乐说他,瞪了对方一眼,小丫头一扭头躲到了长歌背后。 “我没说什么啊,你耳朵八成不好使了!” 顾长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想起了顾吟风,她在家里也常被叫小丫头,被被爹娘批评之后她也总喜欢躲到哥哥背后。 东方羽倒也不恼,四周看了一圈小声问道“怎的没见与你们同住的两位姑娘?” 一间厢房住四个人,顾长歌刚刚在收拾床铺也没注意道。 尹乐乐答道“你前脚刚走,她们也出去了,说是要去遍览灵台方寸山的大好风光。” 东方羽温和笑道“这山大的很,改日我御剑带你们出去转转。” “未来师兄你太好了!” 东方羽又看向长歌道“可有何短缺?” 尹乐乐抢着答道“不缺不缺!我爹娘给我带了好些东西!” “我见你行礼的确带了不少,长歌却没怎么带。” 顾长歌侧头想道“本是带了...上山的时候累的慌,路上丢了些。” 另外两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东方羽又道“我派徒弟下山寻去。” “不用了,都是哥哥给我塞的零嘴,想必也被山中猛兽叼去了。” 尹乐乐似没听到她的话,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东方羽道“东方羽!你刚刚说什么!你有徒弟?!” 东方羽笑眯眯点头“已收过一代弟子。” “这么说你已是半仙之体?!”尹乐乐的眼睛亮晶晶的无限崇拜。 “半仙之体算不得什么。” “哪有!我娘说我外公二十八岁才修得半仙之体呢!你这么年轻!这么早就修到了半仙之体!很厉害呢!” 东方羽眉眼微垂,谦然道“我这也不算什么,仙君当年十六岁便是半仙之体,天上地下也就他这么一位。” 他口中的仙君必然是那位子阳仙人了,顾长歌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半仙之体,很厉害吗?” 尹乐乐嘻嘻笑道“忘了咱们长歌姐姐对这个一点也不懂呢,他们这些人修习术法无非是想成仙嘛,大有所成之后便是半仙之体,延年益寿,功力精进便可以收徒弟了,而再往上历了天劫就可飞升上仙了,那才真的威风呢,不老不病,可以长命几千岁呢!” “那仙君他...是半仙还是上仙?” 第八章 大罗金仙 尹乐乐严肃的摇头,瞪大眼睛道“他既不是半仙!也不是上仙!他是大!罗!金!仙!与天同寿!往来六界!八荒敬仰!16岁修得半仙,25岁历了天劫飞升上仙,193岁又历天劫成了大罗金仙,九天八荒头一遭,传奇也!” 东方羽呵呵笑道“乐乐你这形神俱佳的摸样可以去说书了。” 尹乐乐吐吐舌头端着茶盏喝了一大口,一边东方羽看顾长歌若有所思的摸样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方才见了那些人年龄都比那位仙君大很多,掌门人这么老,是不是他到五六十岁才飞升上仙的?” 东方羽蹙眉“这似乎是青华派的禁忌,按照青华派的史册来看,三千年前,远古上神琅铘与魔尊大战,拼尽全力封印了魔尊,自己也灰飞烟灭,天界仙人也死伤无数。然而妖魔还未除尽,天帝为了匡扶天地正义派仙人下凡到人间降妖除魔,青华派便是由当时的玄霖天君创立,玄霖天君收了两位弟子,大徒弟是我师祖,也就是我师父左天行和仙君萧子阳的授业恩师,另一位徒弟就是现任掌门人笠翁。” 尹乐乐瞪了他一眼“说我像说书的,你说了半天也没说掌门人为什么这么老才飞升上仙。” “凡事皆有因果,我若不交代一下因,如何得知果。” “你说便是,拖拖拉拉,急死个人了!” 东方羽也不恼,笑道“我师祖和掌门人都是三十岁飞升上仙的,只不过我师祖三百七十六岁飞升大罗金仙,而掌门人至今也未飞升。” 尹乐乐耸耸肩道“不足为奇,我外公也不过是上仙而已。” “大罗金仙?与天同寿?你师祖呢?上天了?”长歌忍不住对这段在怪志小说上看不到的内容来了兴趣。 东方羽摇头道“两千年前似是出了什么变故,但凡间各个修仙门派的史籍上均无记载,只知道这个变故过后我师祖已经灰飞烟灭,而掌门人修为毁了一半,迅速苍老,仙君也重伤不愈一直昏睡了十七年。 昏睡了十七年...那得是怎样的孤寂与寒凉。 “罢了,千年前的事情了,我娘亲都不知道,东方羽,你今年多大了?” 东方羽侧头笑道“正好两旬。” “呀!二十四岁!你可抓紧了些!早日修得上仙之体就永远24岁了!你看看仙君,多风流!多英俊!” 东方羽笑了笑转而问向顾长歌道“长歌有没有想过要修仙?” 她有些局促的看了看尹乐乐,又转而看向东方羽道“我只是一个凡人,能修仙吗?” 尹乐乐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自然是能了,不然你以为这些个上仙生来就是仙骨吗?” 长歌微微笑道“仙家不是讲究缘法吗,况且方才掌门说我根骨不好,大致是不能修仙了吧。” 一句话已让气氛沉闷下来,她似乎也觉得话说的不对,又急忙道“不过我本来就没想着要修仙,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就该回去了。” 尹乐乐垮着小脸道“长歌姐姐...你放心,我若是成了上仙一定炼好多仙丹给你吃!也让你和郝老头一样长命千岁!” 东方羽瞪了她一眼道“郝师叔是摘星峰的护教长老,虽然是半仙之体,你也要尊称一声郝师父,怎的没了规矩?” 尹乐乐吐吐舌头道“方才让他为长歌姐姐说句话都不成,还好师父,我看是坏师父差不多!” 东方羽无奈摇头,正说着,方才那两个出去溜达的女孩回来了,见到东方羽在又叽叽喳喳的拉着他问东问西,东方羽不得不说有事要办急急抽身,他这一走尹乐乐又与她们聊了起来。 顾长歌往床上一躺,硬硬的木板咯的骨头疼,不过她素来好对付,将就将就也不耽误睡觉。 躺了一会还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这灵台方寸山与京城不同,天空不是漆黑,而是深蓝,星子灿烂多如恒河之沙,各处掌灯与天上繁星辉映,倒不似白日里看的那么严肃冷漠。 “长歌姐姐!长歌姐姐你醒了?!” 尹乐乐一进院子就看到她正站在门口张望,素衣单薄倒也看不出表情。 “长歌姐姐!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顾长歌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听说有好吃的又欢喜的和尹乐乐进了房间,尹乐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桌上咕噜噜倒了好些面捏油炸的糖果子“宁若清姐姐给的!你尝尝!” “面的筋道还没发出来,油有点老了,算不得上乘美食,勉强果腹。” 尹乐乐嘻嘻笑道“我尝不出这些个好歹。” “你自然尝不出好歹,你的长歌姐姐生在大户人家,吃食自然不比我们。” 屋内的两人回头却见宁若清身后跟着一群新进弟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尹乐乐似没听到她方才的话一般欢喜的走了过去“若清姐姐!你怎么来了。” 宁若清抬抬眉梢将手上的一个包裹塞进她的手里“方才有师弟在山下捡到了个包裹,见上面绣着顾长歌的名字,想是她早上上山的时候弄丢的,我来看看诸位小师妹们住的惯不惯,就一并捎来了。” 长歌扔包裹的时候没有多想,现在饿了就忍不住后悔,若自己再坚持坚持就能把这一包好吃的带上山来了,听到包裹找回来了忙从尹乐乐手上接了过来“长歌谢过!” 宁若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装的什么宝贝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也不是什么宝贝,是家兄怕我路上饿,塞的一些零嘴。” 尹乐乐一听顿时双眼一亮“方才听你说油果子不好吃,那你带来的东西必然好吃了!” 宁若清又道“不是小师妹小气了吧,见我们这么多人在这也不敢打开?” 顾长歌侧头笑道“怎么会呢,你们喜欢吃就好。” 她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包包京城的特产,黄天源是麻糬,朱雀街的团糕,剥好壳的栗仁,喷香的肉脯,让人看一眼就流口水的各色果脯,那些女孩子常吃的瓜子,糖滚玉米粒,核桃仁更是数不胜数。 这个包裹好似广纳乾坤一般,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食指大动,顾长歌招呼她们过来自己拿喜欢吃的,又拿了两块糯糯的麻糬给宁若清道“姐姐也尝尝吧,那油炸的糖果子吃多了可是要长胖的。” 宁若清一惊,难怪她近日觉得身子重了不少,不知早上见子阳仙君的时候有没有被他注意到自己胖了,一手摸摸脸颊,一手接过她的麻糬道“不好吃也罢,长胖了也罢,又没有谁拿剑逼着你吃。” 长歌撇撇嘴,刚转身又被她叫住“顾长歌我问你。” 第九章 你耍我... “顾长歌我问你。” “啊?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仙君?” 后者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宁若清又道“就是早上那位白衣仙君,萧子阳,替你说话,留你在山上的那位。” 若说认识倒也不认识,若说不认识,几个月之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没来灵台方寸山之前不认得。” 她这么说应该算不得撒谎吧? “那倒怪了,怎么听说你长得好像他的故人一般?而且子阳仙君很少过问派中之事,怎么你一来就下了暮阳峰了。” 顾长歌抿着嘴弯起一个弧度,不管是自己的不祥还是什么,能引起仙君侧目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宁若清虽然名义上是众人的师姐,以后这些人当中也许还有人要按辈分叫她师叔,但她的脾性也和孩子无异,吃了两块麻糬又和众人嬉闹着喝着清茶吃着零嘴,直到坐到大半夜才走。 顾长歌收拾了东西也上床睡了,一夜无话。 --------- 正式开始修行之后长歌才明白什么叫做资质方面的差异,原来人真的有一种名为根骨的东西,这东西凡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就好似凡间的算命一般,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这小子不是状元的命,回家种地吧,那得省了多少人寒窗苦读的时间,毕竟状元也就那么一个。 教习场上晨光万丈,东方羽一边巡视每个人的修炼一边道“每个进入青华派修习的弟子都要先学青华派防身拳法以及剑法!哪怕将来无缘修仙也能自保,现在教你们的这招定神拳,招如其名,需凝神定气,扎稳根基才能进一步的历练防身之术。” 东方羽完全成了这群新弟子的教习,而宁若清则成了他们生活上的保姆。 尹乐乐冲东方羽吐吐舌头,后者微微一笑,将她的腰身稍作调整“此拳刚劲,你还欠缺力道。” “哦...” 顾长歌往别人身后缩了缩,嘴里念念有词“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东方羽似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径直走了过去“长歌,你耍的是什么拳?” 长歌眨巴着眼睛躲躲闪闪“不是定神拳吗?” “我看倒像是霓裳拳。” “啊?我没学过霓裳拳啊。” 话音一落周围哄笑一片,顾长歌撇撇嘴“东方羽...你耍我...” “呵呵,定神拳讲究收放自如,力道刚劲,你这回风流雪一般的姿态可不是霓裳拳吗?” “长歌姐姐以前没学过武艺,难免做的不好!不许你们笑她!”尹乐乐瞪着眼睛冲周围的人跺脚,众人窃窃笑两声也就作罢了。 东方羽又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出了家门可不是大家小姐,难道你不想做好每一件事让掌门人对你刮目相看?待到拜师大会上表现出众,让那些当初打算逐你下山的人后悔?” 顾长歌想都没想,出口答道“不想,我以往看一些志怪小书津津有味,但现在让我来修仙,真是觉着难如登天。” 东方羽无奈摇头“你的性子倒是懒散,不过既然来了,便用心修行吧,我自悉心指导。” “以往在家琴棋书画我都学不好,我怕要让你失望了。” 东方羽苦笑两声,温润如阳“那便罢了,我不批评你就是。” “你真好!”她又在心里小声加了一句,如我哥哥一般。 后者听了她这话干咳一声忙转头去看其他人的练习情况,众人不敢懈怠,都想在拜师大会上拿出自己最出众的一面。 “今日练习唯穆弘最佳,凌飞燕次之,其他人回去之后要再多加练习。” “是!” 东方羽说完便解散了众人,凭他们练拳的时候再怎么严肃,东方羽一走也都恢复了少年本性,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结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而这边尹乐乐挽着顾长歌的胳膊指指前面一人道“你看,他就是穆弘。” 长歌扫了一眼兴趣缺缺“哦。” 尹乐乐又拉了她一把“怎觉得什么都不能引起你的兴趣?你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啊?” 对什么感兴趣?顾长歌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我也不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对穆弘感兴趣?。” “他已经好几天都被东方羽夸奖了唉!而且长的也好看,一表人才,当然,自然比不过东方羽的,但大家都对他很有兴趣啊,你怎么能没有兴趣呢!” 的确,那些走在穆弘身后的人无不在拿眼小心瞄他,穆弘这个人她有点印象,若说这个人是动物那一定是北冥之狼,若说这个人是个女人必然是最冷艳难以接近的美人,那天生的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穆弘!”尹乐乐生性活泼,几乎和每个人都打的火热,别人不好意思上前搭讪她自然不会不好意思,连带长歌都沾了光。 穆弘个子比较高,一身仙家弟子的月白小衣穿在身上好像为他量体裁剪的一般,他剑眉凤目本是一个热血男儿,但一张脸却分**柔,唇红齿白又女子一般,见尹乐乐和他打招呼,双手作揖礼数周全,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冷漠。 “穆弘你好厉害!东方羽每天都夸你!” “是东方老师抬爱,其实我还有很多不足。” 尹乐乐一边咋咋呼呼道“他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居然叫他东方老师!哇,东方羽一定偷着乐呢。” 穆弘似不喜她的样子,微微皱眉道“我们现在跟着他学习理当尊重,以后拜了师才能论辈分,现在只得先叫声老师。” 顾长歌打了个呵欠,与二人转过试剑台看到东方羽远远在试剑台上指挥别人搬运一些兵器“东方羽很能干呢,就像...就像我们府里的胡管家一样。” 穆弘忍不住多看了顾长歌两眼,见她回头看自己又忙将眼睑垂下“嗯...东方老师到底是首席弟子,得掌门和掌教的器重。” 顾长歌哦了一声与他们向居住的庭院走去,尹乐乐一边笑道“长歌姐姐,你知道什么是首席弟子吗?” 后者耸肩“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 尹乐乐冲着穆弘叫道“你看看长歌姐姐,根本不懂什么是不耻下问,唉,和她说话累得慌。” 长歌又忙赔笑道“好乐乐不要生气,我是觉得到头来拜不了师还是要下山的,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尹乐乐作势要打她“不准你走!你是故意的!你好好修习怎会拜不了师!” 穆弘又开始打量起长歌来,想了想方开口问道“你便是那日险些被逐下山的姑娘?” 第十章 仙人下凡 “你便是那日险些被逐下山的姑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尹乐乐又去瞪穆弘“长歌姐姐要是认真学习一定可以比你厉害很多,届时你便不能每日都被东方羽夸奖了!” 穆弘点头,这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虽然顾长歌根骨不佳,但依他的眼力,绝对可以看出顾长歌优于常人之处。 顾长歌自认在青华派的日子比家里轻松,虽然每日都有必修的功课,但起码没有老爹一旁鸹噪,东方羽作为名义上的师傅也放任她随波逐流,正好乐的她逍遥自在。 摘星峰是灵台方寸山最高的一座峰,峰上有一块千人石,彼时众人正在千人石上焚香听琴。 青烟袅袅,云缕悠长。 顾长歌脖子一歪渐入佳境,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和周公下棋去了。 尹乐乐则不然,天生猴屁股一般坐都坐不住,左右的人都被她戳了个遍,挤眉弄眼小声说笑。 而盘腿坐于主位的白胡子老头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吐息纳气怡然自得,急的东方羽对着尹乐乐频频摇头。 一曲终了,摘星峰的主人郝世才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道“抒琴弹的这手好琴啊,大有精进。” “谢师祖夸奖。”弹琴女子抱琴款款退下。 郝世才这才睁眼打量了一圈众人道“本不该由我来为诸位讲解道法,但我那几个徒儿都已去世,唯有一个尚在人世的,贪恋权贵,给皇帝办事去了。” 说着忍不住去看了顾长歌一眼,见她还在闭目养神这才转头对东方羽道“羽儿,你把我给大伙准备的八卦盘拿下去。” “是,师叔。” 东方羽与众弟子分发八卦盘,走到顾长歌面前,在她手上用力一戳她才大梦初醒,拿着八卦盘眨巴眨巴眼睛换了个姿势在千人石上坐好。 “这个八卦盘是老夫给入门弟子上的第一课,世间万物的存在皆有其存在的道理,无极天法生得太极,太极转圜方得两仪,两仪生得四象,四象生得八卦,若要寻踪问源,非八卦周天所不能。” 陆恒生向来胆小,踌躇了半日起身作揖道“方才听郝师父说起去世的徒儿难免唏嘘,不知郝师父在此次拜师大会上还收徒吗?” 他话一说众人已然明白这小子是想拜入摘星峰门下了,郝世才连连点头“收的,收的,只是我摘星峰在修仙一宗无甚地位,青华派三年收一次徒弟,不想学除魔卫道想要学占星卜卦的少之又少啊。” 陆恒生紧张道“愿拜入护教门下,若能将占星卜卦用于斩妖伏魔便再好不过。” 郝世才乐的胡子都要上天了“千年前我收过一个徒儿,和你一般大小,刻苦钻研术法和卦象,本来盼望他能有所成,但却因为一场浩劫而转世轮回,因果不爽,兴许你便是我那千年前的徒儿吧。” 陆恒生喜不自禁,跪下就要拜师却被郝世才拦住“急个什么,待到拜师大会小老儿还要好好考察考察你!” “是!护教!” 顾长歌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抬眼一瞥,见云层聚拢但又不似阴天下雨的状况,尤其云层中还透露金光不禁有些纳闷“咦,那是什么。” 这么一说,一边的尹乐乐已经咋呼起来了“哇!好多云,还放光!” 郝世才只看了一眼,呵呵笑道“你们是有福之人。” 众人纷纷抬头看天,一边的东方羽道“七彩祥云,金霞开道,莫不是仙人下凡?” 郝世才故意卖了个关子“羽儿来青华派二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吧?” 东方羽点头“以往只听说天帝时常派人下凡邀请仙君上界,没想到今日碰到了。” 顾长歌听到仙君二字耳朵立时竖了起来。 “将来你飞升上仙,几千年的活头,见个仙人有什么稀奇的。”郝世才若有所思“仙君作为凡界数一数二的大罗金仙,仙界礼待本该如此,然仙君志不在天,先帝命人相邀不过做做礼数,仙君还不是次次都拒绝了。” 东方羽望向天空,目露崇敬之色“仙君到底是凡人修仙,心系众生,不愿上天也在情理之中。” “天帝又不是逼他留在天上,不过偶尔有个什么仙林宴啊,蟠桃会啊,请他去喝两盅仙酒嘛,大家仙友一场,凑合凑合喽。” 坐在顾长歌一旁的凌飞燕开口道“那就是仙君高风亮节。” 郝世才笑的不怀好意“你们是猜不出的,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仙君心里有个心结啊。” 众人还要询问,郝世才却扶着徒孙的手站了起来“好了,你们不要在我这个摘星峰耗着了,有仙人下凡,还不去看看,走的慢了可只能在外面围观了。” 话一说完众人欢呼一声呼啦啦的往山下跑,尹乐乐拉着顾长歌也跑的飞快,生怕慢了一步真连仙人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天上祥云翻滚变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恢复原状登时放晴,这些人下了山才知道仙人已经走了,而且仙人哪是人人可见的,不过问候掌门之后就上了暮阳峰,之后便走了,想是仙君此次也没有答应上天。 尹乐乐垂头丧气的往大石上一坐“要是会御剑就好了,肯定可以赶上,可以看看仙人的风姿。” 一边顾长歌学着郝世才的口吻说道“你将来飞升上仙,几千年的活头,见个仙人有什么稀奇的。” “唉,你也不要安慰我,仙人嘛,可遇不可求的,好在咱们青华派有一位活神仙。” 宁若清一旁幽幽走过,打趣二人道“可惜这位活神仙是不收徒的,否则当了他的徒弟还真有可能成为大罗金仙呢。” “若清姐姐~!”尹乐乐又亲昵的贴了过去“听说若清姐姐也修得半仙之体,若清姐姐今年也可以收徒了吧?” 宁若清点头道“我师父王护教想让我再历练几年,我也自觉缘法未到,今年就不收徒了。” 长歌却一门心思的想着他处“为什么仙君不收徒弟?” 尹乐乐笑道“难得长歌姐姐也有好奇的事情。” 宁若清却不怎么待见她“子阳仙君自与其他仙者不同,能力越大,职责也就越大,子阳仙君肩负六界苍生的平安,哪有时间教导徒弟。” “哦。” “你莫不是妄想拜子阳仙君为师吧?纵是他在掌门面前为你说话,你也不要心存侥幸。” “啊?我没有这么想,以我的资质莫说子阳仙君,只怕根本不会有师父看的上我。” 第十一章 拜师大会 宁若清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了,又忙道“各人皆有各人的造化,你不适合修仙是你生来富贵命,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往往是和皇室宗亲绑在一起的,修仙之后还有仙规束缚,倒让你不自在。” “师姐说的是...” “行了,也不要乱叫师姐了,等过几日拜师大会结束后再论资排辈吧,我先走了。” 宁若清走了之后尹乐乐还在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待看不见人影了,一把抓了长歌匆匆离开。 “怎么了?”长歌小声问她。 尹乐乐摇头“说不出,总觉得若清姐姐不好相处,方才说你心存侥幸想要拜仙君为师我就不高兴,进了青华派的,谁没有想要拜的师父,连陆恒生都想跨越等级拜郝老头为师,你要拜仙君为师也不为过,要不是仙君不收徒,我都想拜他为师呢。” 长歌赶紧摇头道“我哪里是想拜他为师,我只是随口问问。” “嘿嘿,不管想不想,到最后也不一定如我们的意,虽然掌教和护教都在收徒,但他们只收资质特别好的徒弟,我看我们也只有给他们当徒孙的份了。” 现如今青华派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收徒,现任弟子都在猜测自己的师父会给自己弄个漂亮小师妹还是可爱小师弟,还没拜师的也都在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会被哪位师父看上。 就在这样的期待中,青华派三年一度的拜师大会终于拉开序幕。 拜师第一天是掌门、掌教、护教先选徒弟,掌门笠翁不再收徒,但仍然高坐掌门之位想要考察一下今年的新人,掌教萧子阳也不收徒,所以他干脆连面都没露一下。 空旷后山搭起一座石台,掌门左手边照样是掌教左天行,座下是四位护教,在他们身后站着的都是各自的徒弟。 一千年来,青华派收徒无数,每位师长都精心传授术法,然凡人命数不过尔尔,修得上仙方能长命千岁,修得半仙也终归抵挡不了人世的生老病死。 青华派千年来修得上仙的徒弟屈指可数,其中还有大半死伤妖魔之手,所以现在仅存的几位徒弟也都成了诸位师长的手中宝。 东方羽拿着名录清点了一番,环顾一圈道“有一人未到,但时间紧迫,先开始吧。” 宁若清却问“哪位弟子未到?要不要禀告掌门?” “这等小事就不必禀告了,让已经到场的先参与比试,我一会派人过去找找。” 宁若清点头,看了一圈只知道顾长歌没来,心中纳闷,然又想到顾长歌一无是处没来参加拜师大会也不过是害怕自己丢脸吧。 东方羽心事重重的站在掌教左天行身后,他是左天行的首席弟子,掌管青华派大小事务,三年前修得半仙之体已经收过一次徒弟了,今日长辈遴选完毕,明日是他们这些三代弟子选徒,除了他们,还有掌门人座下的四代弟子以及五代弟子在第三日收徒。 东方羽现在担心的是顾长歌为什么没有来参加拜师大会,这么想着却被台下一片喝好声惊醒。 不仅新入门的弟子,就是青华派以往的弟子都叹为观止分外惊讶,台上正在比试的是两位少年,这二人他东方羽都认识,此时二人同台竞技,兵器都是新人专用的木剑,所使的招式也都是东方羽这几日来传授的最基本的剑招。 一人很快败下阵来,另一人当头一剑,剑势破空而来,饶是木剑也有可能伤人性命,东方羽暗叫不好,飞身上前欲要救人,那人手上的剑势却稳稳的收住。 木剑在另一人额前一寸停住,剑气吹开那人鬓发,台下一片叫好。 东方羽忍不住多看了穆弘两眼,虽然他平日在新人当中就出类拔萃,但在拜师大会上能把最基本的青华剑招使的出神入化还真是没想到,别人一般打好基础之后就开始修炼更高一层的剑术,他却不然,最基础的东西却也修炼的胜过别人百倍。 台上穆弘的表现也惊动了高座上的几人,掌门笠翁摸摸胡须呵呵笑道“青华派多年未有如此根骨上乘,且悟性极高的弟子了。” 左天行却道“掌门师叔此话差矣,我看这孩子不止根骨上乘,他的背后必然比别人刻苦百倍。” 笠翁点头“你如此赞他,必然已经相中了?” 后者摇头“同样的徒弟,我有羽儿一人足矣,诸位护教以为如何?” 座下两男两女对视而笑,郝世才道“都看我干嘛,这孩子剑术好的能上天了,将来只怕成就不亚于仙君,难不成你们真要把他送到我那儿学五行八卦?” 另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子则温雅谦和的摇摇头“只怕他对丹药亦无兴趣,二位师妹看看如何?” 王雅蓉与对坐女子相视而笑道“那更不行了,此人招法狠戾,运劲霸道,我们所传授的功法太过柔和,只会阻碍他仙术的精进。” 这么一圈下来,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首座掌门,郝世才道“掌门师叔不要推辞了,你多年未收徒弟,今年便破例一回!” 一边王雅蓉掩唇笑道“难不成我们这些个老东西又要多个这么年轻的师弟吗。” 掌门笠翁轻笑摇头“且看看其他弟子的比试吧。” 拜师大会直到入夜才接近尾声,也是最后的高潮,直到最后顾长歌都没来,掌门人自然不会忘记这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招来东方羽询问。 东方羽答道“弟子差人问过,顾长歌今日腹痛,恐怕来不了了。” 笠翁点头“罢了,只怕来了也无人敢收她为徒。” “弟子愚钝...”东方羽来青华派二十多年,一向逆来顺受的他第一次对掌门人的话产生了质询。 掌门人摇头,三缄其口“你去忙吧,缘法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东方羽离开之后自安排诸位弟子到大厅中集合,彼时月出东山,长空静谧。 在一块高耸的石头上却静静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顾长歌看着浮华殿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想必现在就是东方羽所说到了最后拜师的时刻了。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拜不拜师有什么要紧,不要让我练功练剑就行。” 伸了个懒腰却被夜空中一颗极亮的星辰吸引,而那颗星星也在飞快的向灵台方寸山飞来,顾长歌一喜,高声叫道“仙君——!” 第十二章 拜见仙君 “仙君——!” 那颗极亮的星星霎时到了眼前,萧子阳轻衣缓带随风而动,在他身后似有轻风追逐,送来落英缤纷清香四溢。 月光也因他的到来而黯然失色,他站在剑上墨发流泻,一身白衣光滑流动,那俊美极了的眉眼本不该凡世所有。 顾长歌还沉浸在欣喜之中无法自拔,看到他看向自己方如梦初醒一般恭谨作揖“长歌拜见仙君,那日还未谢过仙君替长歌说话,要不是仙君,长歌已然被逐出青华派了。” 萧子阳看着顾长歌却微微蹙眉,这似是他仅有的表情了“怎么不去参加拜师大会。” “拜师大会?”顾长歌这才想起自己是躲着拜师大会的来着,见到子阳仙君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我,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这就回到殿中。” 剑上的人眉心蹙的更深,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为他解开心结,而他周身散发的冷漠之气又似拒人千里之外“天生煞气命途多劫,不纯心向善还口出妄言,你明明无心拜师为何还要对本君说谎。” 那人说着责备的话,语气之中的怜悯却多于怪罪。 顾长歌的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仙君也说我天生煞气,怎么会有师父愿意收我为徒。” “你欲要离开?” 她咬唇道“仙君费尽唇舌留长歌在青华派修行,长歌本应该认真修习报答仙君,然而长歌天生愚钝,到时候没有师父愿意收我,还不是要走。” 萧子阳一时怔忪,他能留住她一时却留不住她一世,正如千年前的那人,他还不是连留住她的力量都没有。 “你根骨一般却天资聪颖。” 顾长歌得到夸奖欣喜抬头,一双明目倒映着面前的仙者“若仙君能收我做徒弟,那我一定废寝忘食好好修仙!绝对超越所有的人,绝对不会给仙君丢脸!” 萧子阳心底的某根弦似乎轻颤了一声,几乎是立时脱口而出“不行!” 长歌吓了一跳,马上又觉得分外委屈,低了头不肯再说其他。 萧子阳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也许这里真的不适合你。” 顾长歌将头扭到一边“仙君总算说了一句实话,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我身带煞气,视我如灾星,在家里却没有一个人会讨厌我,爹爹再怎么责怪我也不会不要我。” 小女儿家娇嗔的摸样一时让剑上的萧子阳手足无措,他千年来甚少与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娇蛮的青葱少女,见她似乎是生自己的气了,但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又该如何才能让她不生气,想了想却又火上浇了一桶油“那你便回家去吧。” 他本是一番好心,顾长歌听了却分外刺耳,她的确天生聪颖,所以凡事也看的通透,事到如今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弯腰行了一礼离开这座高石。 萧子阳仍一人一剑矗立半空,清辉明月,仙姿秀逸,他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拜师大会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新来弟子比试完武艺之后展示的是自己所擅长的一门技艺,再由各个护教点评,最后才入了浮华殿准备拜师事宜。 众人根据成绩各自站了,表现卓著的几人自然站在前排,尹乐乐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顾长歌的身影不禁失望,长歌姐姐到底还是没来。 早上叫她来的时候她说晚点过来,不过长歌姐姐什么都不会,不来也好,起码不用丢脸,明日第三代弟子选徒,长歌姐姐应该会来吧。 穆弘的表现堪说精湛,也多亏就修习了三个月,若是修习三年只怕修得半仙之体也不在话下。 掌门既然不选徒弟,那掌教左行天就先选,他先是看了穆弘立在最前,看看座上眉眼低垂的掌门,又朗声问道“本次拜师大会人才辈出确是本掌教始料未及,穆弘是哪一个?” 穆弘健步上前双手抱拳道“弟子在!” 他虽年纪尚轻但身形矫健,长相似是阴柔了点,但也难掩英姿,左行天点点头“你表现卓著,本掌教本不该偏颇,收你做入室弟子也不是不可。” 东方羽不动声色的垂了眼睫,等着自己的师父继续说下去。 “然而想你心不在此,不如你先说说,入了青华想要拜入哪位师父门下。” 左行天历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古板严肃,难得他今日退让,让弟子自己选师父,还真是闻所未闻。 穆弘却不意外,抬头看向高座上的几位,双目凝辉,冷静干脆道“弟子想拜掌门人为师!” “哈哈哈哈!”郝世才这小老儿先大笑起来“被我们给说中了!” 周遭众人也笑了起来,他们这一笑穆弘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左行天连连摇头“掌门师叔便再给我们添个师弟吧。” 穆弘一心想要拜师,但却没想过拜师之后的辈分问题,听左行天那一声师弟叫出来连忙跪拜行礼“是穆弘斗胆了,万万不敢!” 掌门笠翁靠着座椅似笑非笑,“老夫已不再收徒,不过你根骨奇佳,悟性颇高,老夫也是惜才之人。” 东方羽头大了,穆弘固然百年一遇,但若真的拜入掌门人门下,自己以后见着他了还不得尊称一声师叔,而底下这些与穆弘一起进门的人说不定要叫祖师叔了。 “老夫有一徒儿,七百年前便飞升上仙,如今驻守西荒已经九十个年头,老夫便代他收你为徒吧。” 穆弘一听已是欣喜,连忙拜道“徒孙穆弘拜见师祖!”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左掌教收徒,不出东方羽所料的点了几个表现不佳但却稳重守礼的弟子,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点了尹乐乐这个顽皮的小丫头。 尹乐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掌门不收徒,她早已不报任何希望,况且自己表现的也不好,于周易八卦也不精通,更不会炼丹制药,如若两位女护教不选她,那她恐怕就要等明日再拜师了。 东方羽见她魂不守舍忙干咳了一声,将一块光洁的黑色石头送到她的手上,拿了师父给的信物他们自然就要行拜师大礼了。 如此一番折腾,热热闹闹散了之后天色已经很晚。 第十三章 我愿收你为徒 “长歌!长歌姐姐!长歌姐姐!”尹乐乐好似一只小鸟飞进了小院直奔房里而去“长歌姐姐!” 顾长歌也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思忖收拾行李辞行离开,见尹乐乐红光满面又不想破坏了她的心情,忙笑着迎了上去“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拜了哪个师父?” 小丫头高兴的从背后掏出那枚黑色的石头“你看看!青华派左掌教的信物啊!” 长歌忍不住戳了她一下“是谁当初说五行峰有个严苛的左掌教,死活不愿上五行峰修行的?!” 尹乐乐现在的表情完全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我那不是觉得掌门掌教还有护教看不上我吗,如果要让左掌教的弟子当我的师父,我当然不愿上五行峰啊,宁愿给其他护教当徒孙!但是现在是掌教啊!是掌教要我当他徒弟!以后我就是东方羽的师妹了呢!” 长歌附和的笑了笑,后面的人接二连三的回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今天被掌教和护教选上的明天自然可以好好休息了,而明日选上的就得按照辈分叫他们一声师叔了,趁着现在不分彼此先好好叙叙话也很正常。 “陆恒生也如愿以偿的拜了郝老头为师,长歌姐姐,你知道穆弘拜了谁做师父吗?” 顾长歌摇头,她甚至对穆弘没什么印象,听尹乐乐绘声绘色的介绍起来,才想起那个不苟言笑但长相却分外漂亮的少年。 “他拜了掌门做祖师!掌门说是替自己的徒儿收的,但掌门的徒弟不在须弥峰,以后肯定是掌门亲自教导,他真幸运,是不是啊长歌姐姐!” 这样乍然一看他确实幸运,人各有志,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长歌身上她肯定一万个不愿意,就好像当初爹爹请了当朝太傅给她兄妹俩授课一样。 尹乐乐玩弄着黑色的石头爱不释手,外面凌飞燕径直走了进来“乐乐,先恭喜你被掌教选中!” “飞燕姐姐!飞燕姐姐你不也是被王护教选中了吗?以后你和若清姐姐就是师姐妹了。” 凌飞燕长相温婉天生秀丽,看了长歌一眼慢慢收敛了自己的喜色“只可惜长歌今日没去,我看诸位掌教和护教都不是看资质选徒的,说不定长歌也能...” 长歌耸肩无所谓道“你们也看到我平时练功没什么进步,要真拜了师还不把师父气死。” “哈哈哈,飞燕姐姐你是不知道了,长歌姐姐巴不得没人管没人教,要是整天让她在房里睡觉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飞燕姐姐,王护教给的你什么信物?方才我见了是一件五彩物事,很漂亮的,是什么啊?” 凌飞燕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条丝绦“喏,这个,若清师姐也有,我们平日里都见过的。” 长歌与尹乐乐看了的确是宁若清用来绑头发的丝绦“这个,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我师父说天界织霞仙子曾赠予她一捆五彩丝线,她便用丝线制成了丝绦,给自己的亲传弟子每人一条,据说这丝绦神奇的很,可长可短,可松可紧,刀劈剑砍火烧雷击都不会有丝毫损伤。” “哇!的确是个宝贝!” 凌飞燕笑道“可惜我现在功力尚浅,还不知如何用它,不过既然是师父给的,自然要珍而重之。” 尹乐乐也掏出自己黑色的石头“东方羽说咱们掌教给的这个叫八荒石,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威力,但一听这名字就很霸气嘛,改日我找根丝带挂在腰间随身带着,你说,要是我们哪天也收徒弟了,咱们给徒弟什么信物好呢?” “还没开始修行你就想这么多,你以为我们人人都会像东方师兄那样年纪轻轻就修得半仙之体?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来青华派可不是为了修仙的,我娘也说了,我天天一惊一乍的,没有一点仙人之姿,爹娘不过是希望我学好斩妖除魔的本领,也不枉人世走这一遭。” 凌飞燕拿眼瞪她“我们又何尝不是,只是力量尚小,未免还有点急于求成。” 顾长歌一边坐着已经想到春日踏青所遭遇的那次灾难,如果自己有仙术在身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枉死,如果太阳晚出来一会,自己的爹爹和哥哥会不会也死了,她不敢多想。 “你们先聊吧,我去打水洗漱。” 凌飞燕看着顾长歌离开小声说道“乐乐啊,你我不该在长歌面前说拜师的事情,长歌拜不了师父已经很难过了,听我们说这些一定会觉得我们故意显摆。” 尹乐乐嘟嘴“是你想太多啦,长歌姐姐不会是这样的人。” “是你想的少了,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啊。” “长歌姐姐对拜师啊,学艺啊,没有一点兴趣,你要是和她说哪天不用修炼了,可以休息了,她兴许会抬一下眼皮子。” 凌飞燕还是心有余悸,坐了一会告辞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边长歌在院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才知自己要去打水,皓月当空山木扶疏,这个地方固然是个仙境但却不食人间烟火。 走了也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再也不会见到那人了,不过仙凡有别,那人与天同寿,她不过区区百载而已。 “长歌?” 她回头,见一月白长衫的男子自月下行来,眉眼温和,笑如暖阳。 “东方羽。” “叫东方羽叫的还挺顺口,没大没小的。” 顾长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时也这么叫你,也没见你这么认真。” 东方羽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问道“今日拜师大会你缘何没有过去?” “不是说了吗,肚子疼...”她将头转到一边。 月下的男子忍不住摇头“修仙之人切忌谎话。” 长歌心底一颤,想到那人似也说她天生煞气命途多劫,不纯心向善还口出妄言,心底止不住的烦躁“不会有人愿意收一个一无是处的徒弟,我去了也不过是徒劳心力。” 东方羽看着她在月色下微垂的睫毛,看着那张清润的一张小脸毫无表情。 她就那么站着,略显宽松的衣袍似灌满了风,他犹自记得那日与她初见,她窝在乌篷小船中,睡态可掬,整个人好似一颗晶莹的琉璃。 “我愿意...” “什么?” “我愿收你为徒。” 少女一怔,月色如纱,拢在她的周身,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瞬间就表露出了她的心迹,这么多天来的忐忑似乎霎时被抚平了一般。 【作者题外话】: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给笙笙多多留言支持一下~~不喜欢的朋友也欢迎指出缺点!么么哒! 第十四章 住手! 她虽然想过一走了之,但那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她宁愿在这所谓的仙山住上几年,哪怕自己什么也没学到也没关系,不给家里带来灾祸,让爹娘安心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东方羽见她面露喜色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要下山,其实我早就打算收你为徒,要不然我今日就算绑也要绑着你去拜师大会的。” 这倒弄的长歌好似不懂事一般“谢,谢谢,你真好!” 足矣,换来这三个字足矣“明日可不许再拿借口推脱。” “嗯!”顾长歌欢喜的应了,二人又说了会话方各自回去。 而此时,浮华殿中。 青华派掌门笠翁靠在座上,低低的咳了一声,一边弟子要给他奉茶也被拒绝。 刚刚打发走了左天行,这位师侄以严苛出了名的,做事谨小慎微,也发现今日顾长歌没有出现,想必这小丫头还对当日要逐她离开的事情记仇。 左天行还是一意孤行想要驱逐那丫头,如今拜师大会过了,考核不过,没有师父愿意收留,要让她走也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此事毕竟关乎萧子阳,当日也是萧子阳力排众议非留她不可,他作为掌门不得不多加思量一下。 “掌门,仙君到了。”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萧子阳白衣胜雪缓步进殿,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掌门叫子阳前来可有要事?” 笠翁坐在掌门之位上微微睁开眼睛去看他“子阳,师叔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师叔仙力不济了,活了三千多年,也实在撑不下去了。” 萧子阳不为所动,空旷殿中他一人孑然独立“掌门此话已经说了五百多年了。” “呵呵,你还在怪师叔当年所做所为?看在师叔过继给你半生修为的份上,难道还不能让你一抒怨气?” “子阳可以把修为还给师叔。” 笠翁忙伸手阻止“你向来是这个脾气,为人太过冷锐,你让我如何放心将青华交到你的手上。” “青华派自有掌教师兄以及一众护教。” “罢了,我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和你生气的,那个叫顾长歌的姑娘,我与天行商量过了,留不得。” 提到顾长歌三个字,萧子阳俊逸出尘的眉眼才微微抬了一下“煞气可以化解,为何留不得。” “这丫头长得太像当年那人,师叔和天行也是为你好,怕你一朝昏聩再次误入歧途,若是再毁一身修为,你师父死不能复生,我亦回天无力。” “说到底,掌门和师兄还不是因为子阳才做此决定,这样对待一个凡人未免不公,千年前的事情子阳早已放下,为何掌门和师兄执念愈深。” 笠翁霎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不,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不如将她送到其他修仙宗门,你看如何。” “不必了,子阳不问青华事务已久,久居暮阳峰,每次下山也不过是在外奔波,百年眨眼即过,待下次见到她还不知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笠翁想想也对,自己的这个师侄是真心心系六界苍生,苍生有难他放在心上,但却对青华一点也不上心,若是他不见她,那所有的事情也可迎刃而解。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暂且留她在青华派,看她出生大户人家,父母必然不舍,等到婚配年龄想必会被接回家中。” 萧子阳没再说话拂袖离开,他的脑海中,那单薄的身躯莹润的眉眼像极了那人,被揭穿了谎言时的铮铮傲骨也和那人事出无二。 然而那人是天地间最纯净无暇的甘露,岂是一个凡世女子所比,那人心怀慈悲直到最后一刻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仍不愿苍生蒙难,又怎会和这个一身煞气的丫头一样? 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 拜师大会的第二天已经比第一日少了许多严肃的气氛,不为别的,就为不再比试武艺这一条已经让众人欢呼雀跃,所以此时众人心中也已经不似之前的忐忑。 还没有拜师的众多弟子都在等着拜入青华第三代弟子的门下,成为掌门,掌教,以及护教的徒孙。 掌门手下还在青华派的弟子寥寥无几,连同两位一起赶回青华的上仙也不过六位上仙,一人选了五位弟子,他们的辈分虽然与东方羽等人无异,但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上仙,功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对这些被选中的弟子来说无疑是好事一桩,等同于被掌门选中一般。 顾长歌一直站在最后,她昨天没有参与比试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也没有注意到她,她却一直东顾西看,见到掌门人的眼神向她睇来又急急低头,似乎讳莫如深。 掌门身后跟着一位不苟言笑的少年,一表人才凤目狭长深邃美艳。 他便是穆弘,以往常见到穆弘在月夜苦练,也不枉辛苦一场,现在如愿以偿长歌也为他高兴。 “羽儿,今年你要选几位弟子?” 东方羽温文尔雅,拿眼扫了一圈才道“今年弟子资质大多聪颖,徒儿做了他们三个月的教习,实在难以取舍。” 左天行呵呵笑道“你尽管选了罢,上一届弟子你能悉心教导还没有荒废自身,而且还替为师将青华打理的井井有条,为师自然信得过你。” 得左天行器重东方羽已无后顾之忧,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块玉佩拿在手中,一路分发下去,拿到玉佩的无不欣喜若狂跪地拜师,他也不过点头了事,分了七八个人,径直向最后的顾长歌走了过去。 长歌心中窃喜,如此,拿了师徒的信物她便可以留在青华派了,不用再让爹娘担心,而且,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仙君... “长歌。”东方羽将玉佩递了过去,眼中满是浓浓的笑意。 顾长歌却好似待嫁的姑娘一般,半是欣喜半是忐忑,刚要伸手去接却听到座上雷霆一怒“住手!你不能收她为徒!” 说话不是别人,正是左天行本人,除了那日在浮华殿中亲眼见到掌门和掌教驱逐顾长歌的人,其他人都一脸诧异,青华派开山立派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阻止收徒的事情。 长歌的手顿在半空,手指微微屈起,最终还是收回,攥成拳头,握在身旁。 掌门笠翁抬眼懒懒的看了,似不想多事,掌教左天行已经快步走下高座。 东方羽也相当讶然,望着师父面上愠色也毫不畏惧“为何不能收长歌为徒?” 第十五章 异类 “为何不能收长歌为徒?” 左天行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眸光晶润的少女“你资质愚钝,若能在一年后的试剑大会上进入前十,我便许你拜羽儿为师,否则便逐出青华!” “师父!”东方羽早已不满,但多年来对师父的言听计从还是让他略有收敛“师父未免不公,青华派拜师从未有过这样的门规制度!” “放肆!你还当我是你师父?!” 长歌眉眼微抬看着这位黑袍男子脸上的怒色,她则眉眼淡淡,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直视那人却毫无惧色,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无所谓。” 周遭众人纷纷倒抽了口冷气,被掌教如此刁难大家还以为她会掉头下山呢。 “哼!”左天行也没料到这一招居然没赶走她,愤愤甩袖离开。 东方羽早已攥紧了拳头,对左天行说的话却是咬牙切齿“谨遵师父之命!” 拜师大会还在顺利进行,众人却早已没了方才的高亢,因为左天行的一句话其他人也不敢再收顾长歌为徒。 顾长歌,最终成为了青华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师父的异类。 拜师大会一散,众人就叽叽喳喳的离开了,尹乐乐在殿外等着,一结束就冲了进去,她一把抱住长歌的胳膊直抹泪“左掌教为什么要这么对长歌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长歌姐姐!这不公平!”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对她二人侧目,指指点点,但尹乐乐杏眼一瞪,众人又作鸟兽散。 长歌微微一笑挽着她向殿外走去,“你马上要搬走了吧?” “嗯...今天晚上就要搬到五行峰了。” “以后你跟着掌教好好学艺,不用担心我,有空的时候记得带点好吃的来看我。” 尹乐乐小嘴一瘪哭的更凶了“我要去找掌门评评理,凭什么不让你拜师!凭什么啊!你没有师父教导明年怎么可能在试剑大会上进入前十。” “试剑大会?”长歌歪着头想了一遍左天行的话,当时她一门心思都在想自己该何去何从,还真没注意到试剑大会四个字。 “对啊!”尹乐乐又道“也算是新晋弟子的比试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修习的,有空了我就下五行峰来教你剑术!” 长歌故作惊恐“不要,我好不容易不用再学什么剑术了,你饶了我吧!” “长歌姐姐!” 长歌咧嘴一笑“我就当出来游玩一年,没有人管束,我也乐的逍遥,明年试剑大会结束后他们要赶我走我还求之不得呢。” “真的?” “真的!” 看她说的笃定尹乐乐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拳头还在她身上不停的敲打“难道你舍得离开我!难道你舍得离开我!长歌姐姐你太坏了!” 长歌抱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哭笑不得,抬眼看到有人向她走来,连忙笑着打了个招呼“东方羽,你来啦。” 怀里的小姑娘连忙擦干眼泪嘟着嘴巴瞪了来人一眼“不要打扰我们!” 东方羽略带局促,脸上神色颓败,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长歌道“你愿意收我为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们没有师徒缘分,看来这是天意,修道之人不是常说天意不可违吗。” 这哪是天意,完全是师父的有意刁难! 当然,这大逆不道的话东方羽是万万不敢说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能收你为徒也好,以后你我之间没有师徒的规条束缚着,咱们就是朋友。” 长歌一怔,确切的说,她是被东方羽眼里的温柔吓到了,哪怕是哥哥也从未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她,她很敏感,但却不擅于表现出来,所以只是微微垂下睫毛答了一声“谢谢。” 尹乐乐一把抓起二人的手拉到一起紧紧抱着“我们三个要永远是好朋友!长歌姐姐就算真的被逐出师门也没关系!等我学会了御剑之术我就去找你玩!到时候带上东方羽!我们三个永远是好朋友!你们说好不好!” 另外二人默然,也许在他们的世界更加明白变迁二字的含义,待到沧海桑田,谁还能兑现当初的承诺。 尹乐乐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东方羽在她头上敲了敲“谁和你是好朋友,我可是你的师兄!” 这小丫头不知怎么了,瞬间红了脸躲到长歌身后还咕哝一句“我才没你这样的师兄...” 东方羽笑了笑又跟着她们回到住的地方,早已有各位师尊门下的弟子来帮师弟师妹们收拾行装,准备搬到各个山峰上去,众人脸上一片喜气洋洋,对将来的修仙生活充满了期待。 长歌帮尹乐乐收拾好所要带的东西,回头看到东方羽被当成百事通一样,被其他弟子围在中间问东问西,尹乐乐似心有不悦“还说是我师兄,我看他倒成了所有人的师兄了。” 东方羽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怎的,回以二人一个微笑。 “长歌,有人找你。”与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跑进来传话,她有些奇怪,青华派会有什么人会找她? 出了女弟子居住的院落她便看到那人一人一剑一包裹的站在一棵古松之下,少年身量较高,月白的弟子小衣,墨发束起面庞白皙,听到脚步之后回头,那张脸当真是冰冷美艳不可方物。 长歌向周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别人才才问道“你找我?” 穆弘点头向她走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小的短剑,小巧玲珑,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花纹“给你。” 长歌觉得有些古怪,她怎么想起了顾吟风的那些戏本子... 有好几本都写过,要去远方的男子临走前总会给心仪女子一个信物,不管是赶考还是上阵杀敌,这信物要么是保平安,要么是定情之用,总之现在这一幕端的是与戏本子里的情况类似! 可想而知的,她没有伸手去接“额,我不会用。” 穆弘有些执拗,坚持塞到她的手中“留着吧,会对你有用处的,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只不过用这把剑剩下的木料随手做的。” 长歌注意到他身上背着一把木剑,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却和青华派统一分配的木剑不同。 “你自己做的?” 穆弘没有回答转身离开,那少年背着包裹,清绝冷艳,很多年后长歌仍清晰的记得这一幕,那时候的他们对彼此还毫不熟识。 无论尹乐乐有多不舍得她,最后还是欢欢喜喜的跟着东方羽走了,东方羽和一众弟子御剑带着他们上了五行峰,长歌本来不打算去送他们的,弄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但在那之前宁若清来看过她,并自以为是的说了一句安慰她的话。 宁若清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以后我有空的时候也会来看你的,免得你孤单。 她难过吗,她一点也不难过,所以为了证明自己不难过,她是笑着目送这些人离开的。 第十六章 有妖气 几乎是在瞬间,这座院落一如他们刚刚上山时一样,变的空荡荡的,似乎连树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长歌走回房内,木桌上只有一个烛台,一柄茶壶,外带四个杯子,以前这张桌子上总是堆满了她们的东西,书本,札记,女孩子藏的零嘴以及香囊,锦带。 内室的四张床上只有她的床还整齐的叠放着被褥,忍不住有些伤感,鼻头一酸,飞快的跑了出去,当然,无论她跑的多快都不会撞到任何人了,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除了她。 不知在那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了多久,直到一柄飞剑恍如流星一样在她面前划过,她才如梦初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来青华派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御剑而行的剑仙,是已入夜,皓月当空,以深蓝色的天地为幕,这些剑仙御剑兜转,似在寻找什么,他们手上拿着的火把好像星子一样点缀着整个夜空。 “去那边找找!” “一定要找到这个小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 不仅是天上,山下弟子也全部出动,整个青华派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什么事情。 ‘呼’的一阵疾风刮过,她的发丝顺势撩起又很快落下。 一柄长剑停在顾长歌面前,剑上的人月白长衫,玉簪墨发,神色从容带有一丝笑意,这温暖的一笑凭空生出许多安全感来。 “东方羽?怎么了?你们在找什么?” 东方羽却故左而言他,站在剑上问道“吓着你了?不要担心,你先回去睡觉吧,我已经和须弥峰的师兄说过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长歌看了看周围众人神色慌张,偏偏就他无比从容,就更加想知道缘由“你不告诉我怎么了我会睡不着的。” 东方羽无奈一笑,他还真拿这个小姑娘没办法“先说好不要害怕。” “嗯。” “郝长老发现有妖潜入,所以...正如你看到的,我们都在搜捕。” “妖?”长歌疑惑“这儿不是修仙门宗吗,妖怎么敢潜进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上一次有妖潜入的时候害死了八位师兄弟,并生吃了他们的心肺。” 东方羽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她的表情,见她没有惊异又忍不住问道“你不怕?” “不是有仙君吗,怕什么。” 少女回答的理所当然,在说到仙君二字的时候眸中一片晶亮,那是一种信仰的光芒,带着崇敬和憧憬。 那边有弟子发现了可疑情况叫了东方羽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道“仙君虽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但若是有妖魔出现在青华,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为何?” “呵呵,也许是觉得青华派能降妖的弟子有很多吧,好了,我该走了,你回去睡觉吧。” 长歌目送他御剑离开有些失落,一个念头突然跑了出来,要是有个妖怪这么多弟子都抓不到,那个人会走下长年冰封的暮阳峰吗? 但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妖怪呢。 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打入心底,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猫叫。 她脚步顿住,那声音便没了,一抬脚却又听到了,如此反复了半天她才确定了大致方位,大步走过去拨开草丛,在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一只小猫。 是的,小猫,小到她一只手就能握住。 小猫似乎不怕生,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一双琥珀一样的大眼睛水盈盈的看着她,讨好的叫了一声“喵呜。” 长歌微微一笑,将小猫捧在手里带回了房间。 在烛光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小家伙身上有黑黄白三种颜色,算不上是最漂亮的,但那双眼睛却充满灵气。 长歌拿手指戳了戳,小猫坐在桌上看着她,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在她手指上舔了一口。 “小猫咪,你是不是也是一个人,不要害怕,以后我照顾你。” 小猫侧头看着她,看她笑的开心,也张了张嘴“我叫小鱼!” ‘噗通’顾长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诧的睁大了眼睛,当她确定房间内没有第二个人的时候再次将目光凝聚到桌上的那只小猫身上。 “是你在说话?” 小猫舔了舔爪子,抬眼奇怪的看着她,张口却是难辨雌雄的童音“难道你不是发现我是妖才带我回来的吗?” 长歌将头摇的飞快,下一秒已经扶好了凳子再次在桌前坐定“你是妖?真的是妖?” 小猫似乎更加奇怪,“难道你不是妖?为什么你身上妖气这么重。” 长歌也懒得和它解释妖气和煞气的区别,事实上她也不懂有什么区别。 “你,你,你怎么可能是妖呢?”她不解,围着桌子将这个小家伙看了一圈“除了会说话之外一点也不像妖啊。” 小猫咪也奇怪的侧头看她,半晌之后突然喵呜一声扑进她的怀里“主人!” 长歌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么说你是猫妖?外面的那些人找的妖怪是你?” 小猫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她,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声音软糯让人心生怜惜“喵呜~小鱼是被桃花精打晕了扔进来的,喵呜~” “小鱼?你叫小鱼?” “喵呜~我叫小鱼,小鱼很喜欢吃鱼的~” 长歌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你不吃人。” “喵呜,小鱼不吃人,小鱼只喜欢吃鱼,喵呜,主人,以后小鱼跟着你好不好!” 它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期待,长歌踟蹰,“为什么?” “主人身上的妖气这么重,道行一定很高!小鱼有了主人就不会被桃花精欺负了!主人刚刚不是说以后要照顾小鱼的吗?” “你搞错了,我没有妖气,也没有道行,我只是一介凡人。” 那小猫似乎很粘她,硬往她怀里钻“不管,不管,只要主人的妖气比我重,盖住了小鱼的,小鱼就不怕被别人找到了!” 长歌苦笑,一根手指头在小猫的脑袋上戳了戳“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小猫又往她怀里蹭了蹭,喵呜喵呜叫着,似乎分外受用。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乐乐他们离开了,马上又有了这么个小东西来陪着她。 第十七章 一只叫小鱼的猫 “主人,主人,你为什么每天起床这么晚?” 长歌躺在床上看着帐子,扯了扯嘴角“因为就算起床也没事做。” “主人,主人,你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练剑?” “因为练了也练不好。” “主人,你没练怎么知道练不好?” 长歌一把将蹲在她脸上的小猫拎起来认真道“因为我不想练!” 小猫吊着尾巴好似荡秋千一样看着她“为什么主人不想练?” 这个问题长歌也问过自己,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么多人挥汗如雨的拿着剑,在习武场比划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还觉得那些人粗手笨脚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打心眼里鄙视... 小猫见她又神游天外,挣脱了她直接蹦到一边的柜子上,见柜子开着一条缝顺势钻了进去,将她的薄衫一件件都拖到床上。 长歌无法,自从养了这么一只名字叫鱼的猫,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拿了衣服穿上准备起床。 小鱼还在柜子里倒腾,突然凄厉的一声猫叫,咚的一声,整只猫从柜子里掉了出来,毛发倒竖,身体僵硬,大眼呆滞。 “小鱼?!你还好吧?!” 长歌急忙下床将它抱在手心“你怎么了!?” “柜子,柜子里有...” 长歌一把将柜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禁纳闷“你怎么一副被狗咬到的样子?!” 小猫往柜子里看了一眼,四只爪子一起扑腾紧紧粘在长歌的脖子上“剑!” 长歌这才注意到,柜子里那柄短小的木剑正是穆弘临走前送给她的。 她突然明白了穆弘的用意,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来青华派走一遭还不会斩妖除魔,所以送她一柄木剑防身? 从小鱼讳莫如深的样子来看,应该是这个意思了。 长歌将剑放到柜子的最深处“你不要再碰就是了,剑是死的,你是活的,见到危险的东西你避开走不行吗。” 小鱼啊呜啊呜的叫了半天“主人你的理论不适合用在小鱼身上,小鱼看不出那把剑有危险,直到被碰一下,啊呜,疼死了!” 长歌哭笑不得,顺顺它的毛发将它放在床上这才洗漱梳头。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吃过早饭之后她决定抱着小鱼出去散散步,顺便去须弥峰后山采摘一些野果回来腌渍一下,想到果脯的美味她又要忍不住流口水了,她是懒,但要是为了吃,她却比每个人都勤快。 找了一只竹篮,小鱼软软的躺在里面露出白色的肚皮。 出了院子迎面碰到几个人,都友好的向她打招呼,她这几天已经和须弥峰的一些弟子混熟了,自然而然的,她曾被两次驱逐的大名也被众人所熟知,也更加促使一些好事之徒有事没事跑到她院子前偷窥,想要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会被掌教如此厌恶,还会被左天行说是‘此女容貌,必然为祸!’。 “喂,她就是顾长歌?” 又来了,长歌想要避开这两个谈话的青华女弟子只得加快脚步。 “长歌!” 其中一人叫了她一声,长歌转头,回以一个微笑,继续向前走,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小,所以从来不愿意费心去记一些没用的东西,包括这些人的名字。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 “她真是就是顾长歌啊。” “是啊。” “我还以为长得多么倾国倾城呢,让掌门和掌教都忌惮。” “哼,什么倾国倾城,不过是家世好一些,吃不得苦,他们家里人是将她养在青华的,哪里是让她来青华学艺的。” “可我听说她刚来的时候掌门就让她下山,最后仙君出面才拦了下来。” 顾长歌听到仙君二字,耳朵微微动了动。 “是吗?我怎么听师兄说她是妖魔转世,掌门想要杀了她,是仙君慈悲为怀才放她一条生路的?” “那你不会是觉得留她在青华是为了感化她吧?” 两人越说越离谱,都要濒临争吵的地步,长歌扑哧一笑欢快的向前行去。 篮子里的小猫咪打了个饱嗝翻了个身“主人,主人他们说的是你吗?” 长歌跃过一条潺潺小溪,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青山绿树心情分外舒畅“是,也不是。” 小鱼呜呜叫了两声表示不敢苟同,这边长歌在矮小的树木上摘果子,它就舒舒服服的瘫在篮子里。 不远处一人缓缓降下飞剑,念了个诀,将剑收入墟鼎之中,手上拿着几本书看了看,又抬头望着前面的瘦小身影。 顾长歌来青华派的几个月的确瘦了很多,普通弟子的衣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衣袖卷起,更显得那截皓腕如此的不盈一握,还记得她才来的时候衣饰虽然普通但不难看出价值昂贵,尤其是头发上簪的几根玉簪那也是上好的。 东方羽平生喜欢研究玉器,所以对此有比较深刻的了解,如今看到她朴素的好似一个乡间小妹忍不住有些心疼,她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在青华是不是太委屈了? 长歌蹦了起来,摘到了头顶的一颗山楂,脚步一沾地顿时惊起一片落英,而她就如一只素雅的蝴蝶,宠辱不惊。 弹指将山楂投进篮子里,仿佛周围的美景都成了她的陪衬,仿佛世间万物在她面前展示最美的一面都似理所当然。 东方羽觉得,这才是顾长歌。 小鱼抱着一颗山楂在篮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直到头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云彩,它才含着尾巴抬头,顿时吓的猫容失色。 好恐怖!左天行的首席弟子,东方羽! 东方羽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猫咪的脑袋似乎很是喜欢,感觉到这只猫浑身僵硬更是忍俊不禁“小鱼,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害怕。” “喵呜~”它的声音带着哭腔,恨不得身下有个洞好让它逃之夭夭。 东方羽自然不知道小鱼是个妖,他不是上仙,所以不用法器的话他并不能一眼辨识出妖魔。 逗了一会小猫,这位首席弟子似乎心情良好,走到长歌面前,轻轻松松的摘下一颗挂在高枝上的山楂。 长歌抬头,看着这个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东方羽?” 他微笑点头,谦谦君子,窈窕淑女竟在漫天飞花中构成一幅画卷。 小鱼不懂欣赏,但趴在篮子边上看着这副画也觉得甚美,甚美。 第十八章 信念 东方羽将那颗山楂递给她,又抬手拈了她头上沾着的花叶“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来几本书,你抽空可以看看,大有裨益。” 说着将那书递过去,长歌无奈,弹指将山楂扔进篮子里,才接了书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揣进怀里“乐乐呢,你上次不是说以后带乐乐一起来吗?” “师父对师妹教导严格,不容易下山,不过师妹已经学了御剑之术,等她能熟练驾驭了一定会下山来看你。” “御剑?”长歌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其他的情绪,那和东方羽第一次在山下拿出飞剑所在她脸上看到的神色一样,他也终于知道,这个看似对什么都兴趣了了的女孩却独独喜欢御剑。 “你想学御剑?我教你。” 长歌一喜连连点头“好啊!这样的话以后我每天就不用走这么多路了!” 东方羽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摇摇头“你啊,看来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享受,摘果子如是,学御剑也如是。” 长歌被道破了心事也不遮掩“人活在世短短百载,为什么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你就没有想过要延长自己的寿命?” 长歌摇头“你看掌门,掌教,还有四位护教,他们收过的弟子数以千计,到头来真的成为上仙活到现在的不过屈指可数。” 东方羽点头,负手看着渺渺青山略带感慨“如今我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掌管青华大小事务,百年之后终归有人将我取代,而人们也只会看眼前之人,师父亦再也不会将我提起,一如他曾经的那些弟子。” 长歌扑哧一笑,东方羽又低头问她“你笑什么。” 长歌道“你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寿命,而是自己的英名,你现在在青华派虽然没什么资历,但包括掌门的那几位上仙弟子在内都要听你安排调遣,你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不想失去这种权利。” 东方羽有一种被人偷窥的羞愤,看她神色如常的摘着果子,好似那样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只得压下情绪,故作平静。 “长歌,活着总要有信念,要有希望,要有奋斗目标。” 摘果子的小手停了下来,转而认真看着他道“你要和我爹爹一样说我吗?你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失去了师父的青睐,失去了其他弟子的推崇,失去了这份权利你会失落,会难过。但我不一样,我一想到百年之后不用再每天起床穿衣吃饭喂小鱼摘果子,听爹爹唠叨,我就非常非常的高兴。” 东方羽的嘴巴张开,似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半晌之后见顾长歌扑哧一笑他竟也跟着笑了。 “傻丫头。” 小鱼趴在篮子边看着二人,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它怎么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呢。 摘了半篮子各色野果长歌便不肯再摘了,理由是拎回去会很累,在东方羽承诺会御剑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又欢喜的摘满了篮子。 “你真会教我御剑?” “这有何难,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要有一把剑。” 长歌看着脚下踩着的剑,又想到了自己柜子里的那把木剑,想必那是不行的,但她很奇怪,这长不足五尺的一把剑怎么能变大,而且还被稳稳踩在脚下的? “那我去山下买一把?” 东方羽摇头笑道“这倒不必,仙家用剑属于法器的一种,也算是仙器,青华派有专用炼剑池,有弟子专司炼剑,改日我带你去看看,挑选一柄称手的剑,不过以后带在身上可不许嫌累。” “那是自然!”她满心欢喜。 东方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向她打趣道“你觉得吃饭穿衣特别麻烦?” 长歌点头“确实麻烦。” “若你修仙自然不用再食人间五谷,餐风饮露吸日月之精华,一个净衣咒便可扫去尘埃。” 长歌惊诧急急转身,脚下一个不稳,那御剑的人又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真的可以不吃饭不洗衣?!” 东方羽看她急于求证,也微笑答道“自然可以,不过人间五谷是为食欲,能抵挡的了美食诱惑的修仙者寥寥无几,有食物可以吃,谁还愿意餐风饮露呢。” 长歌一想也是,她天生对那些零嘴没有抵抗力,所以这不吃饭的法子学不学都无所谓。 “那你说的净衣咒又是什么?” “我们在山上是不准使这净衣咒的,洗衣打扫也是修行的一种,而如上仙或金仙则是纤尘不染何须这样的咒法?” 长歌突然觉得这个仙山没有白来,正要开口让他传授自己净衣咒就见前面一人御剑急急飞来。 此人呆头呆脑个子矮小,见到东方羽的剑上还载着一个人,结结巴巴顿时不知要说什么。 长歌见到他腰上配着一块玉佩便知道此人是东方羽的徒弟了,又见他脑门冒汗,心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东方羽也看到了他的情况,忙问道“柳俊?何事慌张?” “师父!”那虎头虎脑的少年抱拳答道“出事了!” 不用他说,长歌和东方羽早已看到前面人头攒动,方位正在须弥峰前殿广场上。 东方羽知道这个徒弟不善言辞,也不问什么,忙催剑前行,待飞到前殿上空,他寻了高一点是地方将长歌放下“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长歌点头,看那人剑华一闪与殿前广场上的人黑压压融为一片,只见人头攒动,就是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喵呜。”小鱼从她怀里钻出来,猫耳一动,大眼睛咕噜噜一转“修仙门派也杀生?” 长歌低头问道“你听得见?” 小鱼冲她耳朵吐了一口气道“这有何难。” 顿时,长歌就觉得下面人说话的声音被放大了十几倍,各种声音叽叽喳喳的窜进她耳朵里,生怕她漏了什么。 东方羽一到,众人便自动分开一条道来,他冲到前面一看,已有十八位功力深厚的弟子拿着剑摆出天罡半数阵,剑指中间浑身是血的一位青华女弟子。 “流云师姐?”东方羽看着那人满心讶然。 傅流云一身鲜血披头散发分外可怖,饶是如此也不难看出那身为女仙才有的娥娜翩跹,此时她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手上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长剑,唇瓣开阖好似干枯的花瓣。 她看着东方羽颤抖道“东方羽,你,你快求你师父放我一马,我只想去见林奇最后一面,让我去见林奇最后一面!” 第十九章 堕入魔道 东方羽转头,正看到左行天位于天罡半数阵首位,黑袍翻飞立于半空,剑未出鞘,负手睥睨,也只有此时此刻,左天行在他眼里才由严师变为掌教。 “师父?” 左天行没有看他,周身光芒大涨,牵制住那被困于阵中的人,似有千斤之鼎压在傅流云的身上,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腿打颤又堪堪被长剑撑住。 “傅流云!你罪孽深重!你可知罪!” 傅流云哈哈长笑“我有何罪?我不过是想看林奇一眼!我不过是想看林奇一眼!你们就如此阻我!” “你堕入魔道已然被逐出师门,既然有胆子回来就要承受你应付出的代价!” “呵,我要见林奇一眼就是罪过,你们相逼就是道义?哈哈,何为对?!何为错?!” 她一声尖啸欲要冲破阵法,东方羽忙上前助阵,十八柄长剑祭出,凭空下了一道樊篱,将那人死死压制。 周围弟子也都摆出外阵以防不测,而阵中的人却好似疯了一般大喊大叫“我求求你们行不行!我求求你们!让我见林奇一眼!否则就算是死也要你们陪葬!都给我陪葬!” 言罢剑光划过好似雷击电闪,阵中的几位弟子身首异处惨死她的剑下,后面的弟子又急忙冲上前来弥补空缺。 “呵呵呵,我倒要看看,青华派有多少弟子够我杀的,我倒要看看!黄泉路上!有多少人要陪我走!” 左天行的一张脸黑的好似夜叉,大掌一翻长剑出鞘,从他暴涨的仙气来看他已经濒临愤怒的极致。 “掌教师兄!” 一行人御剑自空中落下,为首男子一袭青袍道骨仙风,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手上握着一柄长剑,他身形清举体格修长,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下闪过一丝慈悲,他的身上有一种因为时间而沉淀下来的稳健。 紧随他身后的却是妙浮峰护教王雅蓉,以及王雅蓉的一众弟子,包括新收的徒弟凌飞燕也在众人之中。 ‘当啷’一声,被困阵中的女子霎时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的理着自己的头发,惊慌的擦着脸上身上的血迹,继而扯动嘴角,扬起一个颤抖的微笑。 那如远山芙蓉的仙姿佚貌,足以让王雅蓉身后的每一位女弟子黯然失色。 “林,林奇,林奇...”她带着期冀,叫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青袍男子略略皱眉“流云。” 轻轻的两个字,声音也不大,却让那女子的身形颤了又颤,忙稳定心神,讨好一般道“我来看你了,我来告诉你,用不了多久,我,我就可以提高修为,提高功力,我,我就可以铲平灵台方寸山,我就可以带你走了!林奇!” “孽徒!”王雅蓉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傅流云的身形又是一颤,扑通跪下不停磕头“师父!师父我对不起你!师父!师父你当年放我一马将我逐出师门是为我好,可我放不下林奇,我放不下他!我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是他,师父,我放不下他,我放不下!” 王雅蓉愤恨转身,饶是她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到底是女子,眼中已然盈满泪水。 傅流云磕了几个头额上已满是鲜血,她看着青袍男子又喃喃道“林奇,今生,今生今世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我不要有来世!” ‘啪!’的一声,隔空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单薄的身体被震出老远。 左天行立在半空,冷冷看着她道“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掌教师兄!”林奇急忙出口阻止“掌教师兄,你废了她的功力将她赶下山就是了,她也不过是被心魔蛊惑。” 左天行转头,冷冷看着他道“你不会也被心魔蛊惑了吧?她已堕入魔道,修习妖魔术法,如何能留?” 林奇似有不忍“说到底她也是青华弟子,在青华的这千年来,你我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往,以往流云不是这样的。” 左天行的眼中闪过一丝润色,似是回忆到过去的种种也有不忍,但当他再次将眼神定上那人之后复又冷漠无情道“林奇师弟,你身为我青华派四位护教之一主掌一尺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的慈悲只会让你姑息养奸!我倒不知了,我青华派的上仙居然有朝一日会因你成魔!” 林奇身形俱怔,踉跄后退数步,似是充满自责。 傅流云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不该罔顾伦常爱上师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关师伯的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他!不要怪他!” 左天行右掌一抬,傅流云落在地上的剑铮鸣而起,剑上的鲜血淋漓滴下。 “念你还尚存善念,自己了结了吧!” “不!!”傅流云惊恐后退,看着眼前这把浮在半空的剑飞快摇头“我不能死,我还要救林奇离开!我不能死!” 左天行杀机难敛,剑芒大盛冲当中那人当头罩下。 傅流云一把抓住自己的长剑,祭出一条五彩丝绦,如天罗地网一把将左天行的剑芒挡在外面。 王雅蓉一见那五彩丝绦正是自己给徒弟的信物,忍不住又是鼻头一酸,她耗费千年培养的徒弟,看着她学会御剑,学会结界,修得半仙,修得上仙,怎知会有今日一劫? 傅流云眼光赤红飞快后退,待众弟子的伏魔仙咒逼来的时候她已腾空而起。 顾长歌只觉眼前红光大盛,那剑气冲天而起,她竟被弹开老远,还没等她掉在地上就被一人拦腰抱起,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张风华绝代却满是血腥的脸。 傅流云? 长歌一怔,那人已抱着她风驰电掣的弹出百米,与一众修仙弟子在半空对峙。 “放开长歌!” 东方羽首当其冲要来抢人却被左天行一巴掌拦下。 “你不是她的对手!” 傅流云不住喘息,喷出来的热气都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长歌贴身感受着她身上的颤抖,这种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绝望,因为痛苦,她似乎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这个女子一定心如刀绞。 傅流云低头,瘦削的面颊上颧骨高耸,显得那双红目更加美艳可怖,她颤抖的长指甲卡在长歌的喉咙上,干枯的唇瓣缓缓开阖,音色带着难掩的颤抖“不要怕,不要怕,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我不想伤害你,不想。” 长歌亦看着她,眼神纯净而清亮“你是上仙?” 第二十章 万劫咒 “你是上仙?” 傅流云哈哈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对,我是上仙,我修得上仙长生不老是为了谁,是为了谁?哈哈哈!” 左天行祭出法器誓要将她铲除,但因长歌在她手上,东方羽以及另外两位护教都极力阻止,一时争执不下。 长歌道“趁现在,快走!” 傅流云一怔,待反应过来已经抱着长歌破开封锁灵台方寸山的结界乘云而去,那些人追来哪还有她的身影。 仙者,化身形于天地,承魂魄于五行。 不知飞了多久,长歌闻到了海的味道,低头看去,脚下一片蔚蓝汪洋。 傅流云伤的不轻,因为他们不是安然落地,而是踉跄几步滚落在地上。 这似乎是一座海中小岛,海浪拍着沙滩,海鸥低空盘旋,温暖的海风送来一种自由的味道。 傅流云一身是血的趴在地上,分辨不出身上的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长歌去扶她,却得到她凄美一笑。 “我,我背叛师门,堕入魔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长歌默然,她也不知道,被她抓住的时候她并没有恐惧,“也许我也想离开了吧。” 傅流云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长歌着急的扶她坐起来“你有没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带疗伤的药?我,我记得志怪小书中有记载,神仙都会随身带仙丹什么的,你有没有带?” 那满身是血的人儿苦笑,流下两行血泪,凄美而又绝望“神仙不是那么容易死的,神仙活的可长可长了...”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人又摇头,眼神空洞无光“神仙活的可长可长了,长到你无法想象...” “嗯...”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你知道吗,岁月如斯,我只能每天数着回忆度日,回忆,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好想他,好想他,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长歌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修仙得道!什么神仙眷侣!什么都抵不过凡人短短百载!” 长歌抿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她了解的情爱都来自顾吟风写的戏本子,曾经有一次,顾吟风拿着写了一半的戏本子来问她,是应该给那位秀才配个公主呢,还是配个糟糠之妻呢。 她当时随口说道好好写个戏本子,凭生那么多风月做什么。 顾吟风一拍石桌道,就这么着了,不写风月只写戏! 于是就有了那么一段让京城百姓闻者生悲,观之落泪的‘求不得’,讲的是一个穷酸秀才救了个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接济他进京赶考,若是高中,那这穷酸秀才和大家闺秀长相厮守定是一段被人所津津乐道的锦绣良缘。 偏偏顾吟风写的戏本子别出心裁,正当这位秀才赶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姑娘,于是这个秀才就深爱上了姑娘,连科举都不考了,这位姑娘一心想要飞高枝,看不上秀才,而大家闺秀又每日为秀才黯然憔悴,弄出一个你喜欢我,我喜欢她,她又喜欢别人的戏码。 有乐师免费为唱词配曲儿,这个戏本子在京城流行的时候唱的大街小巷的媳妇小姐都暗自垂泪,顾吟风当时火了一把,走到街上看到别人因为这台戏哽咽就好生舒畅。 长歌当时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折磨戏里的角色非常舒服,这位顾大少爷一本正经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生活中哪来那么多的锦绣良缘。 所以长歌扶着哭泣的傅流云也不再出口安慰了。 夕阳西下,海面一片金光潋滟,怀里的人突然颤了一下飞快站了起来,扶着那把长剑堪堪稳住身形,眼神惊恐四顾,似乎这个岛上除了她们还有别人一般。 正当长歌迷惘的时候,那人已经将她一把拉了起来飞上半空,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她努力想要睁眼辨识周围,但却什么都看不清,一切都移动的太快,正当她想要问怎么了的时候,她看见了。 一道银芒,火树银花一般冲天而起,天地寂灭变成一片死黑。 抱她的人喃喃开口“仙君...仙君的万劫咒!” 天地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银光自云层直劈而下,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一击即中。 长歌只觉得腰上的那只手瞬间松开,她的身体飞快下坠,也几乎是在同时,一个臂弯将她接住,顺风而起,二人在空中停驻。 天地恢复如初,海面风平浪静沙鸥盘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长歌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发生了什么,她甚至都不敢睁眼。 她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的依偎在那人怀中,半晌之后才轻抬眼睫。 她看到了,看到的同时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太过激动而窒息,她看到那人清冷俊逸的面容,看到那人黑发垂肩迎着海风飘拂,看到那人眼睫微垂,眼神中满含慈悲。 她在那人怀里,与他仅隔几层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湛凉的温度。 “仙君...” 萧子阳看着她道“没事了。” 言罢落地,松开揽着她的左手,右手剑光一划,那柄剑已经被他收入墟鼎之中。 简单的三个字已让长歌的心里灌满了温暖,对上那人疑惑的眼神她略微有些赧然,嘴角还是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你是来救我的吗?” 萧子阳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向前走去,长歌回头,看到傅流云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宛如新生一般,她衣着如霞,面如桃花。 静静的躺在那里,舒展四肢,仰望星空。 “她怎么了?” 长歌跑过去,在傅流云的脸上看到一抹绝美的微笑,傅流云红唇微启对萧子阳说道“谢谢你...仙君,你终是不忍,谢谢你送我一程。” 言罢,天地沉寂,她的身体好似化成了风沙,莹亮,纯净,随风而去。 长歌扑过去在地上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她没有了,没有了?死了吗? 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卓然出尘的萧子阳,顾长歌喃喃问道“你杀了她?仙人不是不杀生吗?” 萧子阳语气清淡且冷漠“她已堕入魔道。” 长歌怔然,跌坐在地,她还是无法接受,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第二十一章 她死了 “能找到回去的路吗?”萧子阳问她。 长歌双颊一红“我,我不会御剑。” 似是想到了什么,这冰雕雪砌的人微微皱眉,唤来一把长剑停在半空“随我回去吧。” 长歌一步三回头的看了又看,直到确信傅流云的确消失了她才踏上这柄属于萧子阳的剑。 此剑通体水碧,铮然如玉,银芒缭绕如雾似幻,长歌看着剑上那人好似谪仙下凡,将脚在沙滩上蹭了蹭,似是生怕弄脏了那剑,那人。 萧子阳似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等她上剑站稳了,便宛如惊鸿一般略过海面飘然而去。 顾长歌突然有一种错觉,岁月让她等了十五年不过就是为了今时今日,与他共乘一剑。 那十五年虚度的光阴都似在这瞬间填满,那份知足,那份喜悦,竟好似春花一般在她心里蜿蜒依附,顾吟风所说的心花怒放她终于体会到了,原来,竟是这么美好。 美好终归是美好的,可一想到马上要回到青华派她又满满的失落“你能送我回家吗?” 夜幕沉寂,月出东山,萧子阳宛如一颗启明星,周身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修仙之人当心无旁骛。” 长歌略有不悦,“我不是青华派正式弟子,也不是修仙之人,反正一年后我是不可能进入试剑大赛前十的,与其让我在青华派干耗着,不如让我回家。” 那人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她却急急将眸光错开,只因那一个满是怜惜的眼神,脸颊顿时烧的通红。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鼻息中却是身边那人的味道,清冽宛如落雪,那人青丝偶然被风挑弄拂过她的脸颊都可以让她高兴好一会。 “你身上煞气太重,需要留在青华化解。” 本该良辰美景,却因这句话勘破风月,对于是否离开青华的事情长歌并不较真,但她唯一较真的就是自己身带煞气一事,煞气是个什么?她看不见摸不着自然不知道。 “那仙君是否觉得长歌身上的煞气有所...额,有所化解?或者是收敛?” 萧子阳沉吟半晌缓缓摇头。 长歌道“这不得了,我整天在青华派无所事事,没师父,没武艺,也更不可能有谁能好心好意的告诉我怎么化解煞气,与其让我留在青华不如让我回家。” 萧子阳继续沉吟,看着少女在夜空中闪烁的眸光于心不忍“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如果仙君愿收我为徒,那便是我的造化。”她的眼睛更加闪亮,充满希冀。 萧子阳却赶紧将眸光从她脸上移开“不行。” 长歌泄气“又是不行!就因为我身带煞气所以我不能有师父?” 萧子阳似是在沉思,半晌之后减缓速度翩然落地,青华派众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行礼“仙君。” 那人点头,眨眼间消失不见,长歌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抹消失在暮阳峰上的白光。 也是这样的夜,那人御剑携落花而来,也是这样的夜,踏碎月华而去,心口的失落顿时让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连做一个普通弟子的权利也要被这所谓的煞气阻挠! “长歌,你有没有受伤?” 东方羽出现在人群中将她一把抓住,紧张的上下看了又看“流云师姐她有没有伤害你?” 长歌摇头,看着东方羽脸上的焦急之色又倍感温馨“没有。” 东方羽见她脸色不郁,将众人遣散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长歌点头,东方羽又掏出怀里的小鱼递给她“你被流云师姐抓走后小鱼就一直呆在我这儿。” “谢谢。”她道了声谢,接过小鱼。 这小猫不知是怎么了,舔舔东方羽的手指才依依不舍的睁着大眼睛钻进长歌怀里,接着又将脑袋探出来看东看西的。 “对不起长歌,你有危险我本该第一个冲上去救你的,师父却...” “掌教肯定觉得我被抓走是好事一件。” 月夜静谧,只有二人踩断枯枝的脚步声。 长歌无所谓道“我如果当初没有上山就不会给别人带来这么多麻烦,想赶我走,却还要在乎世人所评价的虚名,所以我被别人抓走自然是他们求之不得。” 东方羽的脚步略微慢了下来,他看着那个在月下孤独清瘦的身影竟觉得分外可怕,这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竟有着如此玲珑的心思,也有着无人可以勘破的洞察力,从白天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就看的出。 “长歌。”他快走两步追上去“其实不然,仙君也很关心你,不然他就不会在听说你被抓之后迅速离开青华去找你了。” 小鱼在她怀里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长歌歪着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扑哧笑了起来。 东方羽见她笑颜如花微微一怔“怎么了?” “你说,如果我学习仙术能斩妖除魔,是不是大家就不会嫌弃我了?” “长歌?” “而且,也许会有师父愿意收我为徒。”她她掏出怀里的那本仙剑入门,眸光晶亮,倒映的却是那座万年飞雪的山峰。 .................. 回到那处已经荒寂的院落,长歌还没进去就看到一灯如豆,在夜里微微闪动。 小鱼警惕的喵呜一声迅速将脑袋缩进她的怀里,长歌安抚的拍拍胸口道“什么大鬼小鬼长舌鬼无头鬼钱鬼睡鬼色鬼我都见多了,没想到你一个小妖居然还怕鬼。” “喵呜!”小鱼恶狠狠的闷叫一声表示辩驳,长歌反而落落大方的推开门。 当然,在这聚集天地灵气的灵台方寸山怎么会有鬼怪出没,点灯的当然是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林,林护教?” 林奇起身,看着进门的长歌,脸上带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你回来了。” 长歌有些手足无措“护教在等弟子?” 林奇点头,手上的那柄长笛转了两转消失不见,长歌知道,那是他的法器,身为掌管一尺峰的护教,林奇不是用剑的,而是用笛子,和郝世才一样,他不过问斩妖除魔的事情,他只负责炼化丹药,正所谓各司其职,他的丹药在凡间修仙门派中也千金难求。 林奇的表情略有些尴尬,碰上长歌疑惑的目光又将眼神移向他处“她...” 长歌明白了,原来林奇是想问傅流云的情况,从白天林奇护着傅流云的样子来看,他应该对这位弟子也心存怜惜的吧。 “嗯,她死了。” 【作者题外话】:喜欢的朋友可以留言告诉笙笙,不喜欢的朋友也欢迎指点一下~~ 第二十二章 你,是公是母 “嗯,她死了。” 林奇身形一震,又极力压制,最终却跌坐在了椅子上。 长歌看着奇怪,怀里的小鱼将脑袋露了出来,玻璃球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林奇也喵呜了一声。 “也许没死吧...”长歌咬着唇不知该怎么说,那种感觉不像是死了,就好像被萧子阳送到另一个地方一样。 “怎么说?” “嗯...我看到她躺在那里很漂亮,很漂亮,身上也没有血迹,然后就消失了。” 林奇喃喃道“是万劫咒?呵呵,仙君还是心存悲悯,居然将万劫咒用在流云身上。” 言罢他踉跄站起,看了一眼长歌怀里的小猫,呵呵傻笑了一声,似痴非狂。 小鱼胆小的缩了进她的怀中,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颤的走了出去,长歌甚至担心他会突然歪倒。 “喵呜,真搞不懂,这些神仙怎么也像我们妖精一样颇多执念?” 长歌将灯上的烛火调亮了一点,避免真的让这个地方变的阴森森的“对了,小鱼,你知道什么是万劫咒吗?” 小鱼喵呜一声从她怀里蹦了出来“万劫咒只能对付妖魔,妖魔是没有心没有魂的,死后身形俱灭遁入大荒,但是如果用万劫咒杀死妖魔,那这妖魔就有了三魂七魄,能像正常的人一样遁入轮回或者往生极乐。” 长歌点头表示明白,小鱼坐在桌上舔着爪子抬头看她“这个林护教是好人。” “你不是不喜欢修仙的人吗?” “喵呜,因为他发现小鱼是猫妖,但却没有拆散我们啊,所以是好人!喵呜!主人!小鱼下午看到你被抓走差点吓死了呢!” 言罢又讨好的钻进她的怀里,长歌笑了笑摸摸它的小脑袋,她也许不该这么自私,把小鱼一个猫留在青华那得多危险。 翻箱倒柜的找到了几本书,一些是刚进入青华时学习的课本,一些则是东方羽为了帮她提高修为而送来的书籍。 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懒,是个致命伤,而对于一个既懒又不愿看书的大家闺秀来说,那基本就是将自己陷入绝望了,毫不夸张的说,这样一个姑娘铁定是嫁不出去的。 当然,长歌从没担心过自己能不能嫁出去的问题,在她的眼里,年龄到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人qi,就会成为孩子的母亲,似乎达到这样的目的根本不需要自己付出或者努力什么,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付出或者努力。 但此时此刻,她却决定做一个十五年来唯一的一次改变,那就是努力去尝试,去为自己争取一个师父! ............................... “气行周天...”她双腿盘坐在地上,看着摊在面前的书有些奇怪的翻了两页“这个气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能让这个气运行周天?是不是我没有气啊?” 小鱼一旁已经绝倒“仙家先炼气,主人的煞气这么重怎么会没有气呢!” 长歌还是不太懂,这几天她一直在习武,说是习武不过是做一些简单动作,起码现在对她来说扎个马步不是很困难了,但看到校练场上众多弟子衣袂飘飘武艺精湛,她难免怀疑自己的方法是错误的,也许应该先学会仙家心法,这样的话,习武会不会轻松很多? “我感觉不到我的气在哪里,”长歌将书翻的哗哗响“怎么就没有解释一下这个气到底要怎么才能感觉到。” 小鱼仰躺在地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喵呜~这么简单的问题当然没必要写,就好像小鱼出恭的时候。没人告诉小鱼要擦屁屁小鱼也知道擦屁屁一样。” 长歌做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啊,怎么这么不害臊。” “喵呜!”小鱼竖起了身上的毛“小鱼还没长大!不知道!” 言罢赌气一样滚到一边晒起了太阳,长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过问你男的女的,你就这么生气,真小气。” “它当然小气,因为它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公是母。” “喵呜!!”小鱼炸毛了,待它从地上蹦起来看到来人之后,就好像浑身的毛都被拔光了一样,啊呜一声惨叫顿时跑的没影。 长歌抬头,看到少年白衫,如圭如璧正风姿卓绝的站在剑上,禁不住一喜“穆弘?你会御剑了?” 时隔不过一两个月,这个漂亮冷魅的少年竟会御剑了,果真出类拔萃,不愧是被掌门看中的人。 “嗯。”穆弘应了一声自剑上下来,看到长歌面前摊着的书,凤目一挑,问道“你要自学修仙?” 长歌郑重点头,继而又问“你怎么说小鱼自己都不知道是公是母?” 穆弘眼望虚空,似是在回忆什么“它本是妖胎,并非凡间事物修炼成妖,妖胎和魔胎一样,出生的时候不分性别,待到了一定的年龄再选择变身是男是女。” “哦...”长歌了然“原来小鱼还没变身?” 穆弘却摇头“这便是它生气的原因了,它明明到了年龄却迟迟没有变身,想必这也成了它的心结,其他妖类一定会拿此奚落它。” 长歌想起来才见小鱼的时候,它似乎相当胆小怕事,还说有什么妖精欺负它之类的,唉,看来也是只苦命的猫啊。 叹了口气,看到少年充满魅惑的脸颊在阳光中美艳非凡,长歌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小鱼是妖?而且,你怎么对妖了解的这么多?” 穆弘一顿,继而幽幽冷哼“东方师兄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长歌赧然,原来东方羽早在之前便讲过有关妖的事情啊,当时她在干什么来着?睡觉? 穆弘捡起地上的书,翻看了两页道“我来为你打通气脉,助你一臂之力!” 长歌讶然,还没等她问出为什么就被穆弘一手按定在地上,霎时觉得周围景物飞快旋转起来,一股热流自脚底窜上天灵穴,在周身游走一圈终归丹田。 “闭上眼睛!”一声厉喝,她赶紧将眼闭紧,这下感觉的更加真实,就好像她手中正握着这条气流,任其游走控制,伸拉间就能决定这条气流的走向,当真是好玩。 穆弘收手,长歌突然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而且周身的感觉都变的非常敏锐,近处的花朵落下几粒花粉,远处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过她都一清二楚。 “感觉到了吗?” 长歌重重点头“看来我真的需要一个师父,我自己研究了好几天也没有进展,你这么一帮我,我就觉得自己的功力突飞猛进了。” 穆弘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如果你真的想学仙法剑术就每晚亥时带上木剑,山下的紫竹林,我教你如何。” “真的?” 他点头“真的,但是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东方师兄。” 第二十三章 双修男女 “真的,但是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东方师兄。” 长歌欣喜若狂,想到自己离暮阳峰更近了一步就分外知足“你放心,我知道你们教我什么都会让掌门和掌教生气,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穆弘看了她一眼转而御剑离去,长歌欢欣鼓舞了一番就迅速跑回住的地方翻出一把崭新的木剑,剑是当初新到青华的弟子人手一把的,所有青华弟子都有了师父,也应该有了新的兵器,只有她,有的只是一把连利刃都算不上的木剑。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林奇可以将一柄笛子使得出神入化,她为什么就不能为这把木剑灌上灵气? ------ 夜色正浓,亥时人定。 万籁俱寂的灵台方寸山本是酣睡正眠的时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在紫竹林中挥舞的一把木剑劈刺穿挑,行剑流畅无滞,挥攉潇洒。 一阵五行剑法使过,周遭落叶簌簌落下,在这漫天翻飞的竹叶中,那个小身影直接将剑射了出去,一柄木剑却露出难敛的剑锋,迎刃断叶后钉死在竹子上。 穆弘自一旁走出来,将剑拔下凭空扔向那个隐匿在落叶后的少女,少女接剑,欣喜道“你来了?” 竹林少年翩翩妖魅,只是眉眼太过冷然,让人忍不住想要敬而远之。 长歌又道“如何,我的剑法可有长进?” 穆弘折下一根竹枝也不回答已欺身上前“陪我拆两招看看。” 长歌有些猝不及防,但这样的练习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虽没有准备也还能应对自如,身形翻飞,脚踏竹杆顺势而起,一个燕子翻身已落到穆弘身后,正待她要出剑的时候穆弘却比她更快的将竹尖指向了她的喉咙。 长歌气极,一把将木剑扔在地上,到底年轻气盛。 但跺了剁脚,这位以惫懒出名的顾家大小姐已经重新拾起木剑,英眉一敛,大声叫道“再来!” 穆弘摇头“今天习仙术,不习剑术。” 长歌用力将剑插在竹子上,右手翻飞,嘴中念念有词,一朵幽蓝的火苗从指间窜起,烈烈燃烧。 她轻抬下巴看着他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话音一落,没有用任何咒术的他周身已经腾起一圈火苗,火光赤红夺目,美的让人沉迷。 长歌吓了一跳,手上仅有的一点蓝色火苗也消失殆尽“你怎么弄的?” 穆弘的嘴角微微翘起,眸中似带蛊惑“你也可以,要不要试试。” 长歌蹙眉“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弄的。” 穆弘道“有些本能就算随着时间的改变也不会被磨灭,需要的只是一条线,一条牵扯出这项本能的线。” 长歌却赌气道“不想说就算了!” 穆弘再一次将那把木剑拔下来递给她“我送给你的那柄短剑怎么没带在身上?” 长歌道“小鱼害怕那把剑,我就收起来了。” 穆弘眸光一紧靠近她两分,月色萧瑟,他那双绝美的凤目竟让人不寒而栗“你以后最好随身带着。” 长歌的眼珠在他脸上打量了两圈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忍不住就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揽住腰身“我说,你以后最好随身带着。” “那你也要给我个理由吧。” “为你好,不至于让你死的太早。” 他说话的口气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危险的气息,然而那张逐渐逼近的脸却让人无法推开,无法拒绝,蛊惑人心的美艳相信连修为上乘的仙人也无法克制。 长歌看到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脑海中却霎时迸出顾吟风的那张大笑脸,顾吟风说:这才子和佳人的一段风月往往起源于一吻定情,嘴贴嘴的那么亲一下就不得了了,天雷勾地火啊,月老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长歌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那还带着温润呼吸的唇瓣擦在了她的手背上。 月华如纱似幻,竹林幽静无风,林中的二人贴身相对,似交颈鸳鸯,然,这个鸳鸯没有得逞,在擦上她手背的瞬间二人都好似触电一般急急分开。 长歌茫然,穆弘懊恼。 与其说他蛊惑了她,不如说她勾引了他。 穆弘回头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御剑离去,剩下顾长歌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 自此之后长歌就没怎么再见穆弘,只是偶尔收拾衣物的时候看到那把短剑会若有所思,穆弘说让她随身带着这把剑是防妖吗?好像青华派除了小鱼之外没有其他的妖了吧。 “喵呜!喵呜!喵呜!”从小鱼这兴奋状态来看一定是又有好吃的了。 果然,猫的鼻子是万能的,它还没兴奋的从桌子上蹦下来,一人一剑已经风风火火的窜进房间,霹雳乓啷的撞翻桌椅板凳,茶碗茶壶也在地上打了个稀烂。 “哎哟,哎哟,长歌姐姐!长歌姐姐!” 尹乐乐从一堆废墟中钻了出来,将身下快要压扁的小鱼拎起来甩了甩,小鱼的状态已经接近半死不活了,却还秉持着身残志坚的意念,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向尹乐乐的食盒。 顾长歌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了这一片狼藉,翻了个白眼真想就此睡不过去当这一切都是做梦。 “对不起长歌姐姐~”尹乐乐讨好的跑过去撒娇“我,我这止剑式练的还不好嘛,我,我给你收拾好了,你不要生气嘛。” 长歌道“行,那你给我收拾吧。” 小姑娘乐颠颠的念了个咒,椅子桌子顿时都摆放整齐,她又将碎的东西清扫干净这才打了一巴掌馋嘴小猫,端着只剩半碟的杏仁酥讨好道“长歌姐姐,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长歌正在研究东方羽给她送来的书,头也没抬,冷冷道“你还知道你有个长歌姐姐。” 尹乐乐小嘴一瘪似无限委屈“长歌姐姐,我日想夜想,想着能离开五行峰,但是师父管的太严了,知道我来找你之后我更难下山了,这次还是偷偷骗师父说和飞燕姐姐出去切磋才允许下来的呢!” 长歌叹了口气,颇有点小大人的姿态教育她道“既然掌教管的严你就少下山,免得惹他生气,到时候又要罚你。” “我这不是想长歌姐姐了吗!”言罢笑嘻嘻的和她挤坐在一张椅子上,拈了块糕点往她嘴里塞“你放心,这次有飞燕和我在一起,师父他就算要责罚我,也还有飞燕帮忙开脱呢。” 长歌无奈,张着嘴吃她带来的点心,眼睛却一刻没有脱离书本。 尹乐乐探头探脑的看了几行有些惊讶“长歌姐姐居然看这么深奥的剑谱?” 长歌随口道“深奥吗。” “嗯嗯,很深奥!”乐乐用力点头“长歌姐姐的剑术可有精进?” 第二十四章 修仙算个什么 “长歌姐姐的剑术可有精进?” 长歌摇头“上次不是和你拆过几招吗,我感觉还是那样,虽然现在剑谱看的懂了,但剑术却无法提高,不知道怎么了。” 言罢瞥了碟子一眼,眼疾手快的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小鱼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桌子上喵呜喵呜叫的好不凄凉。 尹乐乐笑了起来,将小鱼抱进怀中“还好有小鱼陪着姐姐,不然姐姐得多闷啊。” 小鱼往尹乐乐的怀里乱钻,尹乐乐小脸一红急忙把它拉出来放在桌上,倒弄的小鱼一头雾水,喵呜了半天终于决定像一只正常的猫一样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长歌姐姐,你知道青华派有喜事了吗?” 长歌道“什么喜事?” 尹乐乐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你居然不知道!” “难道是左掌教要娶老婆了?”说完长歌自己都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尹乐乐一想到她那黑脸师父身穿大红喜服拜堂成亲的样子也忍不住想笑“不是啦,是林护教有个弟子三十多岁了,和东海瀛洲岛岛主的弟子在凡间历练的时候互生情谊,此次回来是和掌教掌门说明情况并打算前往瀛洲岛提亲的。” 长歌哦了一声,一边尹乐乐又叽叽喳喳道“你说,情爱到底是个什么,他都是半仙了,再修习几年飞升上仙指日可待,怎么为了情爱一字全都舍弃了呢,宁愿放弃成仙的机会做普通夫妻?” 长歌摇头,不得不提醒道“你想太多了,修仙还有一个方式,不是说双修吗,他们成为夫妻双修的话不是更好更快?” 尹乐乐的小脸又是一红,啐了一口道“长歌姐姐,你根本不懂,双修是不能成仙的,凡人一旦飞仙就有太多规条束缚着,就再也不能动情动爱娶妻生子,不然就要受天雷之劫。” “哦。”这和她貌似没什么关系。 “像天上的神仙,生来仙胎自然不必像凡人修仙这么辛苦,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可以娶妻生子缔结良缘,延续仙家血脉。” 长歌耸耸肩道“那未免对凡人太不公平。” “长歌姐姐!”尹乐乐睁大了眼睛怒道“你怎可说天道不公?凡人愚昧尚可修仙飞升,这便是天的恩赐!” 长歌乐了,天?高高在上的天,她为什么要天的恩赐? 不过看身边的这个丫头大惊小怪她也不忍心说什么,便打趣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不要喜欢上什么人,一旦动了情爱可就不能成仙了。” 尹乐乐的一张小脸红的更加彻底“若是,若是成仙,不成亲,只是长相厮守也不失为另一种情意!” 长歌耸肩,看来这丫头上了五行峰别的没学到,对这个爱恨情仇倒明白的多了。 “乐乐,长歌?” 二人正说话,外面一位少女推门而入,正是凌飞燕本人,她见长歌和尹乐乐同时挤在一张椅子上看书微微咬了唇,笑的有些不自然“你们都在啊。” 尹乐乐招手“飞燕姐姐来的正好,你看看长歌姐姐看的这个剑谱,王护教有教你这套剑法吗?” 长歌将剑谱递过去,懒懒道“每个师父都有每个师父的教法,掌教没教过你不代表这个剑法就有多深奥。” 尹乐乐瞪她一眼“当然深奥!连我都还没学,当然当然很深奥!你小心练了走火入魔!” “唉,也不知是谁笨到连剑都控制不了,打坏了我的桌椅啊。” “你!长歌姐姐!也不知道是谁馋到要和小猫咪抢点心吃!” 二人那边你一言我一语,凌飞燕看着内心越发觉得被孤立了一般,只得假装将眼睛放在剑谱上,看了几眼又道“这本剑谱是青华的,但我也还没学。” 尹乐乐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长歌姐姐,我知道你很想留在青华陪我,但是在你没有打好基础之前就练这么深奥的剑法急于求成会遇到很多阻碍的,弄不好会走火入魔哦!” 长歌无所谓道“你想太多了。” 直到月上树梢,三个小姑娘一阵忙活,东拼西凑了些菜肴开了坛长歌用果子酿的果酒,三人吃喝的心满意足。 同样的,这满桌的狼藉也只能让尹乐乐来收拾,长歌自己知道自己懒,但她又不太好意思使唤凌飞燕,尤其是总觉得凌飞燕有意无意的向她投来毛骨悚然的一瞥,她就更加不敢看她了。 常说看不见的鬼可怕,可有时候看的见的人也会让人心底一凉,躲都没处躲。 所以为了表示对乐乐仙友的感谢,她用小陶罐装了不少果脯给她带走。 尹乐乐来这一遭其实就是为了这些果脯,目的达到了抱着长歌连连叫了几声好姐姐才和凌飞燕御剑而去。 凌飞燕看着她欢喜的样子便觉得心中更加不痛快,御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尹乐乐在空中一旋回头飞到她身边道“飞燕!飞燕姐姐!你在想什么?” 凌飞燕如梦初醒一般摇头道“没有,没想什么。” 尹乐乐不疑有他,揭开陶罐的盖子,抓了几颗果脯出来递给她道“你尝尝,长歌姐姐腌渍的果子可好吃了。” 凌飞燕却没伸手却接,她道“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五行峰吧,一会我自己回妙浮峰。” 尹乐乐略有失落,不过也没刨根究底“那你小心点,不要被你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师姐看到,不然又要罚你了。” 凌飞燕点头,待她看到尹乐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便调转回头直上紫竹林而去。 林中少年剑光霍霍,形健骨遒,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杀机。 凌飞燕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一道剑芒冲天而起直逼她的面门,她飞快后掠,脚尖踏着竹林顶端的叶子,手上的剑想要将那人的杀机逼迫开来。 那人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的现象,倒踩七星,竟在这一片紫竹林的上空与凌飞燕拆了几招。 最终还是凌飞燕不济,急急叫停“穆弘!你是要杀了我吗!” 穆弘收剑,月下的他身形孑然肃杀。 二人站在竹枝上不远不近的对视,风过树梢,打破静谧。 “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凌飞燕的下唇几乎快要被咬出血来“我可以假装不认识你,可以和你保持距离,但我还是要问你,放弃修仙就那么难?” “修仙?”少年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精光“修仙算个什么。” 凌飞燕道“若是你哪天愿意下山,我誓死跟随!” “你懂什么,不要对我妄加揣测!” 凌飞燕恨然转身,唇瓣终于还是被咬破,腥咸血味充满口腔,她只觉得自己在这青华山上分外孤独,同一师门的师姐妹处处刁难,本以为乐乐待她是不同的,谁想乐乐也不过将她当成欺骗自己师父的挡箭牌,而她真正的朋友只有顾长歌罢了,自己当真如此多余?! 待凌飞燕的身影消失穆弘才幽幽道“出来吧。” 【作者题外话】:求支持~求收藏~求留言~笙笙需要码字的动力! 第二十五章 驭,神兽 “出来吧。” 顾长歌揣着小鱼从一边的竹子后面走出来,仰头看着竹枝上的人觉得脖子有点疼“额,我只是出来走走,消消食。” 穆弘从竹子上一跃而下,在地上站稳之后就道“好久不见。” 长歌感觉怀里的小鱼非常的躁动不安,想到此人花朵一样的唇瓣掠在她的手上微微有些窘迫,但还是别扭道“是好久不见,我有时候到这里来练剑都没看到你。” 小鱼最终还是无法抵挡面对穆弘的恐惧,喵呜喵呜叫着从她怀里跃出来跑走。 穆弘又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 “我,还有她。”那个她是指凌飞燕吧。 长歌耸肩“我懒的问,也懒的听,不过我最近新得的剑谱却是极好的,要不要陪我过几招?” 穆弘打量了她几眼道“不陪。”言罢大摇大摆的离开。 长歌张了张嘴欲要骂他两句,最终化为一声空笑“唉,不陪我,我就自己练。” 这本青华的剑谱她在看的时候已经将所有招式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有个特殊的优点,就是对于她想记住的事情过目不忘,对于不想记住的事情,哪怕整天出现在她眼睛里她也会当成是稍纵即逝的浮云。 记住剑谱这件事不是很难,以自己现在身上少有的仙力和功力耍这么一套剑法也不是很难,难就难在她居然耍不出... 手上的竹竿一挥而就划了半个圆弧却没有一点杀伤力,似是有一道墙阻隔了她力量的迸发,她难免有些急躁,竹竿打在竹子上也只发出啪啪啪,无关痛痒的声音。 长歌一把将竹竿甩了出去,盘腿打坐,按书上所说的,调动自己全部的神识横贯奇经八脉,她就不信了,这么简单的一套剑谱她真的练不出来?! 竹林幽暗,偶有飞禽略过,风过竹梢簌簌有声。 紫竹林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青华派普通弟子的服饰正专心打坐,在你她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光芒与夜色相融逐渐变成紫色,那抹紫色的光华好像是活的一般,丝丝缕缕渗透进黑夜当中,被黑夜吞噬,消失。 漆黑一片的竹林似蛰伏着什么东西,在一片黑暗中蠢蠢欲动,天上圆月顿失光泽,影随心动,竹林中打坐的少女猛然睁开眸子,警觉的调动周身神识去辨别四周细微的声音。 怎么回事? 长歌诧异,她怎么察觉到一股非常压迫的力量。 四周静谧无声,突然破空一声闷响,烟尘四起大片竹林如摧枯拉朽一般折断。 长歌忙飞身后退避开那冲天的一击,然而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大片竹子倒下的枝叶还是勾住了她的衣服和头发,飞快的解开身上的牵绊,她没命的往前跑,心中一个声音在嘶吼“是妖怪!有妖怪!” 这里是仙山,是青华派,怎么会有妖怪? 然而好奇心到底还是驱使她回头看了一眼,在一大片倒下的竹子后面,她看到了一双大如灯笼的青眼,‘灯笼’下的血盆大口张开,她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嘶吼。 奇怪的是,这个声音似控制的非常好,因为她看到只有自己所处的这条直线上的竹子被震倒,就好像有一个结界阻止了一切,她周围的竹子都完好无损,在夜色下吸收着天地精华。 长歌后退一步,说实话,见到了穷凶极恶的尸魔她都没有落跑,现在怎么双腿有点不听指挥了呢,难道就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那怪物一步步向她走来,走出竹林的阴影,她看到了一张人脸,是的,巨大且扭曲的人脸,青面獠牙,无论有多恐怖,但这始终是一张人脸,人脸妖身的怪物! 怪物没有接近,黑夜成了它最好的保护色,这个怪物看上去似乎是特别焦躁,嘶吼一声抬起利爪向她打去,她的身体很快因为冲击来的力量而翻飞出去,撞上竹子落地。 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她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好似方才拍她的那一爪已经抓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肉。 “咳。”强忍着不张口,最终还是因为涌上喉头的鲜血呛的她一咳嗽。 怪兽叫的这么大声青华派的人都是聋子吗!她愤恨握拳,还是说这个怪兽就是青华派的人派来折磨她的?送她上西天? 扶着竹子坐起来,那怪兽更加焦躁,四足震的地动山摇。 长歌忍着疼痛在身上摸索,希望能找到一点用以抵抗的东西,她多么希望木剑能在手上,哪怕是穆弘给的那把短木剑也足以让她抗衡一下,可是... 她拼命站了起来,身上的痛让她不住嘶嘶喘凉气,那怪物更加不安,嘶吼着又拍来第二掌,掌风凌厉利爪无坚不摧。 正当那一爪子拍下来的时候怪物却嘶吼着踉跄退了数步,那怪物狂躁不安的哀鸣,似夜晚失散狼群的独狼。 漆黑一片的紫竹林中亮起莹莹一圈白光,而在这一片如雪光华之中,顾长歌立在半空,长发飞舞,冷冷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夜色漆黑如幕,她秀眉如画,双瞳似装满了漫天揉碎的星辰,琼鼻高挺,坚毅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怪物由嘶鸣变为哀鸣,蜷缩在夜色之中不敢乱动,整个山野空前沉寂。 顾长歌缓缓抬起左手的中指,直指黑暗中的躁动“孽畜!” 音色清冽却足以震动山峦。 “伤及无辜!其罪当诛!” 话音一落,那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更加不安满地打滚,而那立于半空的人却不为所动。 突然一道银芒自远处射来,半空上的人双眸一闭跌了下去,一个怀抱飞快的承载了她的重量,看着她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微微蹙眉。 ------ 灵台方寸山上有七座山峰,须弥峰是主峰,由掌门笠翁统管,五行峰掌管青华派大小事务,由掌教上仙左天行主管,暮阳峰则由大罗金仙萧子阳居住,就如暮阳峰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一般,子阳仙君早已将自己尘封在世俗红尘之外。 而此时暮阳峰上却多了两位客人,一人仙风道骨由漫天大雪中急急步入暮阳峰配殿,殿中萧索冷寂常年没有一点温度,屏风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脸色苍白眉头紧蹙。 “你来了。”萧子阳从一旁走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男女没有别 “你来了。”萧子阳从一旁走了过来。 护教林奇道一声师兄,从随身携带的墟鼎中扯出一件白狐大氅盖在床上的人身上,又将殿中早已熄灭千年的炉火点燃,可能还觉得不够,又从墟鼎中拿出几个香炉一并添上炭火,不一会儿,这间冰冷空旷的后殿逐渐回暖。 林奇看着萧子阳茫然的眼神,不知该说什么,为床上的人掖掖身上的大氅,道“她是肉体凡胎,受不了暮阳峰上的寒冷。” 萧子阳点头,似是明白了“我在紫竹林发现了她,可能被梼杌(taowu)所伤。” 林奇已经拾起长歌的手腕把脉,又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势“梼杌不轻易伤人,蛰伏紫竹林千年从未出动,我都快忘了青华派还养着这么一只上古凶兽。” “嗯。”那人白衣如华轻轻应了一声转而走出后殿,漫天白雪中,他摊开手心,手上是顾长歌的血,若有所思,动了动手指,血迹已经荡然无存。 他没有告诉林奇,除了顾长歌被梼杌所伤之外,梼杌本身也身受重伤,只怕是被长歌的煞气波及,好在他已对凶兽下了催魂大法,凶兽已经进入又一轮的蛰伏期。 长歌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似乎有无数血腥场面向她扑面而来,她看到了尸魔将她的爹爹和哥哥一口口撕咬开来,她大吼大叫却徒劳无功。 林奇给她喂了一颗丹药,她身上的血迹已被萧子阳用法术清理干净,衣衫破烂,林奇正在为如何给她上药而苦恼。 萧子阳自门外缓步入内道“如何。” 林奇摇头“伤势得以遏制,不再流血,但如果不尽快上药伤口可能会感染严重,我去叫我那女弟子前来帮忙。” 萧子阳抬手阻止“此事不要宣扬。” 林奇有些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全派上下都应该惊动了吧。” 那人却摇头道“有人下了结界,将她和凶兽锁到一起,所以哪怕有人路过也看不见她和梼杌的争斗。” 林奇一听大惊失色“在青华派居然有人用这样的手段?何人所为?” 萧子阳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下这样的一个结界青华派普通弟子就可以办到。 “暂时不要声张,否则她惹怒凶兽也只有被逐出师门了。” 林奇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孱弱身躯有些不忍“她本性不坏,掌门师叔和掌教师兄如此对她也太过不公,要不然就此让她下山?” “你以为她唤醒上古凶兽只是偶然?她身上的煞气再不阻止只会难以遏制。” 林奇明白萧子阳的话,对这个小姑娘她也诸多不忍。 那天,他等在她的房间,看她进门的刹那竟觉得看到了某种希望,她的眸中向来冷淡,宠辱不惊,她开口的时候却把他最后的一抹希望掐息,她当时很平静的说,她死了。 林奇自嘲般的笑了笑转而又道“仙君,我本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萧子阳的眸中染上一丝疑惑。 林奇又道“谢谢你不惜耗费仙力将万劫咒用在流云的身上。” 萧子阳亦看着他,见他目光躲闪微微蹙眉,好看的眉眼虽然冷锐,但还是闪过一念慈悲“同门一场,怀璧何罪。” 林奇似是被看中了心事,又忙道“那给她上药的事情?” 萧子阳伸出手道“我来吧。” 林奇一惊,虽然眼前的这位仙君已经有两千多岁了,按辈分来看足以算的上是顾长歌的曾曾曾曾祖了,但说到底男女有别,略一犹豫还是将手上拇指大小的碧玉葫芦交了出去。 萧子阳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接了药往床边一坐,慢慢揭开顾长歌身上的破衣烂衫“世人在我眼里,不过都是一样。” 林奇又暗自惭愧,修仙之人的第一课就该明白众生平等,他虽然活了一千多岁,但还放不下男女的芥蒂,这就是他迟迟不能飞升大罗金仙的缘由吗? 想到此处便闭了眼睛默念静心咒,那边萧子阳已经给长歌上了药,又将大氅为她盖好。 林奇作揖告辞“我不会和别人提起,明日我再来给她送药。” 萧子阳点头,目送林奇的青色长衫消失在漫天雪幕之中,回头,床上之人的睡容竟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为一个。 只是记忆中的那张脸线条要比她柔和的多,世间的爱怒嗔痴恨,那人都能表现的淋漓尽致,和顾长歌云淡风轻的表情相差太远太远。 忍不住拂袖出去,他就那么静静的在飞雪中站了一夜。 长歌醒来之后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刚要坐起来,牵动力周身的伤痕,这才想起来好像在紫竹林遇到了一个怪物。 身上的衣服都被怪物抓烂,受伤的地方也都小心的涂抹上了药粉并细心包扎,她拥着那件显然比她身体大出很多的白狐大氅下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致。 这是一间空旷冰冷的屋子,饶是床榻周围燃着火炉都难以阻挠寒冷的入侵。 屋内摆设简单整洁,看的出主人似乎很久没有动过这些东西,但却都纤尘不染。 走出屏风外,她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从门口望出去,鹅毛大雪如搓棉扯絮一般纷纷扬扬,试问这神霄绛阙一般的灵台方寸山哪里会有皑皑白雪。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她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房间,长长的大氅将她绊的一个踉跄,当她那双嫩足踏上冰冷的积雪时,心瞬间就飞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好似雕像又宛如神祗。 冰天雪地中,那人白衣如画,带着俯瞰众生的姿态长身而立,而他那流瀑一样的黑发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异色,绝美,庄重,让人不敢直视。 雪下的很大,但那人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一片雪花,似是连雪都不忍破坏这幅画卷,落地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沾上他的衣角。 长歌赤足踩着雪,披着长长的大氅走过去,她张嘴,呼出一口热气。 “你又救了我。” 萧子阳转身看她,眉目间风华绝代倾世无双,长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只能扭捏着低下头不去看他。 那人道“你不冷吗?” 经此一说,后知后觉的她才觉得浑身都在哆嗦,裹着大氅吸吸鼻涕,略显狼狈。 萧子阳带她回到房间,弹指间将炉火生旺,长歌蜷缩在榻上烤着火没心没肺看着他直笑。 烤了一会火她才觉得稍微暖和了点,身体暖和了脑袋也开始变的灵光,虽然说被怪兽伤到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她算不算是瞎猫捡到死耗子? 歪打正着的上了暮阳峰,是不是离自己的拜师之路又近了一步。 第二十七章 只缘感你一回顾 她正在那儿算计着,萧子阳却揽衣坐到了榻上,长歌一喜“师父!你要给我传授武艺?” 萧子阳蹙眉“我不是你师父,你现在暂居此处养伤,我渡你真气,抵御严寒。” 虽然心里还满满的失落,但一想到萧子阳不再对她冷言冷语还关心她冷不冷,还要渡她真气,哪怕是一点点的进步也足以让她欢欣鼓舞。 忙盘腿坐好,待那人将一股股真气传输过来的时候长歌便配合着真气导入体内,一一周转之后收为己用。 一直到二人撤掌,门外的男子才踱步进来“看来这丫头好多了,福大命大。” 长歌大囧,双手抱拳道“林护教。” 林奇点头,将手上的食盒放下,又拿出两瓶碧玉葫芦“既是好了便能自己上药了吧,这药粉要涂于患处,这丹药每日两颗,不日便能恢复如初。” 长歌道谢接下,不知应不应该开口询问自己身上的药是谁给上的? 虽然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上了岁数的神仙,但他们容貌在那,萧子阳二十几岁的青年才俊,林奇看上去也比他老不了几岁,而自己则是货真价实的豆蔻少女,还真有点别扭。 她上了药换好林奇带来的衣服,走出去看到那二人还站在殿外聊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神仙的好处,那就是冬天不用麻烦的穿很多很多衣服也不会觉得冷,对于一个惫懒之人来说,冬天的早上能赖在被窝里便是天大的幸福! 林奇发现站在门口的她,冲她温和一笑“吃过东西了吗?” 长歌觉得自己在别人的地方,出于礼貌应该先推辞一下“二位仙长先吃吧。” 林奇哈哈笑了起来“我们不需要吃饭。” 长歌一囧,想到当初东方羽说仙人是不食五谷的,便也不客气的进去打开食盒,简单的青华派套餐,清粥小菜却非常美味,她可不愿放弃吃东西的机会,又觉得做神仙也不甚了了。 --------- “伤势好转之后便下山去吧。” 彼时长歌正像其他十四五岁的姑娘一样对雪充满了幻想,只是她将幻想付诸了行动,正打算堆个雪人的她听到身后冷冷的一句话动作一滞。 萧子阳站在门口看她堆的几个雪球有些哭笑不得,这满山的雪几千年来都是一个样,如今却要被一个凡人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知雪要下的多厚才能恢复如初,雪原平川。 长歌拍拍手上的雪有些踌躇“仙君一直是自己一人住在这里?” “嗯。”萧子阳看着她,似是觉得她的表情分外好玩。 “仙君不似弟子想的那般难以企及。” “哦。”萧子阳还是看着她,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嗯...”长歌扭捏“仙君是不是觉得弟子资质愚钝而且天生有点犯傻?” “啊?”萧子阳似是没反应过来。 长歌趁机问道“为何仙君就是不愿收我为徒?” 萧子阳最后一点笑意自眉梢敛去,还因为自己方才的表情有些懊恼“一切都讲究缘法。” “弟子和仙君无缘?那为何仙君会三番两次在弟子遇险的时候救弟子一命?” 有吗?萧子阳长年呆在暮阳峰上,有时候一件事过去很久他还以为是才发生,而才发生的事情他却认为已经过去多年。 长歌见他表情闪烁,也不似仙长所独有的冷淡无情,心中有些难过。 顾吟风曾告诉她,男人就是个骗子,当他在想该用什么措辞来欺骗你的时候就会眼珠倒转,言辞闪烁,不敢正视别人。 当然,萧子阳不会有这种表情,但顾长歌天生敏感,看出他的犹豫就已猜出他的拒绝。 刚要转身离开,那人却开口道“等一下。” 长歌回头,那人苍白颀长的手指伸过来,拂去她头上眉上的落雪“若你能收敛周身煞气,净化身心一心向善,我便收你为徒。” 长歌一喜急忙点头“我该怎么做?” 萧子阳慢慢舒展眉心,点头道“我会传你净心咒,以后多加修习。” “是!” --------- 从暮阳峰回来就发现小鱼一直赖在东方羽那里不肯回来,直到长歌以左天行来吓唬它,这只乐不思蜀的小猫才滚着圆圆的身子跟她回了小院。 东方羽很好奇她这几天去哪了,她却以一个微笑搪塞过去,她说:这是一个秘密,等哪天我实现我的愿望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小鱼躺在床上打滚,很是愁眉苦脸,看到一向懒散的主人起了个大早去院子里练功,它则喵呜喵呜的幽怨个不停。 长歌在心里已经将净心咒背了个滚瓜烂熟,这道仙家咒法不仅能净化身心还具有对敌的作用,一旦练至化境就可以结为咒印,能轻而易举的将人束缚其中,被束缚的人一旦反抗就将承受同样的反噬。 长歌练净心咒的时候完全是为了能净化自己的身心,她干脆暂停了所有术法的修习,一心只练净心咒。 东方羽一大早来看她,见她盘腿坐在院中的树下打坐,窗台上趴着一只滚胖的小猫腆着肚皮晒太阳,顿时觉得氛围温馨极了。 小鱼似是感受到有人进来了,胡须微微一动,喵呜一声睁开眼睛,滚圆的身子跳下窗台直扑东方羽而去。 东方羽将它拎到手心打趣道“你这小东西吃的不少,怎么只长重量不长身子,还是这么巴掌大的一团。” 小鱼讨好的舔舔他的手心,一双水汪汪的琥珀大眼睛看着他眨巴眨巴,分外惹人怜惜。 长歌睁开一只眼看着这人猫相逢的美好时刻“我不在的这几天小鱼都被你养成小胖了。” 小鱼幽怨的喵呜一声,还是赖在东方羽的手心不肯离开。 东方羽粲然一笑,恍若芝兰玉树在阳光下熠然生辉“能吃是福,你吃的不比小鱼少,也没见你多长几两肉。” 长歌轻叹一声又闭上眼睛打坐,周身运转的真气似乎越来越顺畅,看来化解煞气指日可待。 东方羽抱着小鱼往她身边一蹲,看她眉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扇影,而那树叶的斑驳亦零零散散的落在她的身上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半晌过后小鱼先是喵呜一声打了个呵欠,长歌才睁了一只眼睛道“你在看什么,蹲着也不嫌腿酸?” 东方羽笑答“看你。” 长歌吧唧吧唧嘴复又将眼睛闭上,似他那两个字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淡无奇。 东方羽又道“你如何学会了净心咒。” 长歌的睫毛抖了一下,眼皮底下的眼睛似转了两圈“乐乐教我的。” 第二十八章 动情了? “乐乐教我的。” 东方羽道“我本来觉得你资质平庸,想等你打好基础之后再传你净心咒,没想到你现在就可以练了。” “额...”她复睁开双眸,一双莹润的眸子眨了眨闪烁其词“其实我骗你的,我,我的净心咒不是乐乐教的,我之所以现在就能练净心咒是因为仙君渡了他的真气给我。” 想到自己身体中运行着那个人的真气,心中竟颇为知足,虽然真气这东西和煞气一样都让她不是很明白,但被仙君渡了真气也让她好生激。 不知为何,凡是和萧子阳沾边的,她都如此热衷,正如初见萧子阳的那天,她当时就想,为了这个仙人去学最讨厌的琴棋书画也在所不惜。 东方羽看她脸颊微红,略微有些失落“也是仙君传了你净心咒?” 长歌从臆想中醒过来,忙点头道“是,仙君还说等我学会了净心咒,能化解煞气了就收我为徒!” 东方羽脸色一白,他瞬间想到的不是质疑仙君从未收徒的惯例为何要破,而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眉目清淡的少女想要拜别人为师,内心充斥着满满的失落。 他曾在月下向她承诺,就算无人收她为徒他也愿意收她为徒,如今竟觉得所作所为皆成了笑话。 盘腿坐着的少女心里玲珑,而她向来敏感业已察觉到了东方羽脸色不郁,她道“谢谢你这段时间教我练剑,教我催动真气,但我这么笨,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千千万万的青华弟子中脱颖而出,还,还进入前十。” 东方羽嘴唇微张,想告诉她,这都不是问题,若他坚持要收她为徒,就算师父再反对也没用的。 但他又忍不住扪心自问,若左天行真的极力反对他收长歌为徒,他又有什么办法,他真的能放弃自己如今在青华派的地位与师父反目?为何拜师大会上他没有坚持下去,让眼前的小姑娘成为青华的笑柄。 他开始觉得惭愧,小鱼在他怀里喵呜一声,不舒服的换了个姿势,东方羽顺势将小鱼抱了出来,嘴角还带着笑意却已似极为勉强“我尊重你的想法,能拜仙君为师,多少人都求之不得,恭喜你。” 长歌吐了吐舌头,脸上又浮上一层红晕,“还不知能不能拜师成功呢,我现在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拼命的练净心咒,如果练成了,我就去找仙君检验。” 看她小女儿的姿态显露无疑,东方羽突然觉得好似在哪见过她的这种神情,是了,在东海瀛洲岛的那位女弟子脸上看到过,那位女弟子与派中师兄缔结良缘,他曾经见过一次,她面如芙蓉含羞带怯的样子和顾长歌如出一辙。 一道晴天霹雳在东方羽的脑海中乍然崩响,难道,难道长歌对仙君动情了? 不,不可能的,才发生流云师姐和林护教的事情,长歌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师徒之间如何能悖天逆伦!她还坚持要拜仙君为师可见她心中一定没有那样的心思,她也许只是想拜强者为师罢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长歌看上去比别人成熟稳重些,不似尹乐乐他们整天如顽童一般。 但她到底也不过才十五岁,怎么会对仙君动情,对仙君,最多也是如宁若清那般疯狂的仰慕吧,仰慕他的仙姿,仰慕他的仙法。 想到此处东方羽忽然如释重负,这么说来,如果长歌成为萧子阳的徒弟,那与他就是师兄妹的关系,这样岂不是成全了他? 原来在自己的心中早已不把长歌当成是徒弟了,还好发现的早,若真成了师徒恐怕要抱憾终生。 小鱼在长歌身上爬上爬下,弄的她没了练功的心思,一跺脚就追着小鱼满院子跑,誓要将这只猫剥皮抽筋,小鱼喵呜一声炸毛,蹦上蹦下,窜里窜外好不惊恐。 东方羽弯着眉眼,笑眯眯的看着着活泼的一幕。 他想通了,青华几千年来门中弟子进进出出,真正修得上仙的屈指可数,他东方羽虽然比别人付出的要多的多,但他为什么就一定能飞升上仙呢,若就和长歌守着这么一方小院,逗着小鱼,看云卷云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但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抓住小鱼的长歌拎着它那条毛发稀疏的尾巴,冷哼道“你还敢不敢烦我了!有没有知错!你要是知错本女仙就饶你一命!” “喵...” “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胖的跟个球似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以后本女仙打坐的时候你不准爬过来!” “喵呜...” “不行!我没空陪你玩!你看看乐乐给你带的那个球,和你长的双胞胎一样,你无聊的时候就和那个球玩,听到了吗!” “喵呜!” 小鱼开始向东方羽求救,后者笑的如沐春风恍若新生一般,看着小鱼的惨状,冲长歌打趣道“你怎么还和只猫一般见识,说到底还是和乐乐一样的小女孩儿。” 长歌嘟了嘴,将小鱼放进东方羽的怀里恨恨进屋“我不和小鱼一般见识,那你陪它玩吧,我要练功!我要拜师!我要成为真正的女仙!” 小鱼在东方羽怀里装起了可怜,死命的蹭他,东方羽无奈,呵呵笑着在小鱼耳边道“不如我们去做点让她高兴的事?” 他的热气呵在小鱼的耳朵上,耳朵上的长毛分外敏感,不自觉的抖了抖,琉璃一样的眸子很傻很天真的看着东方羽“喵?” 东方羽抱着它御剑而去,长歌则在房中又过了一遍心法才出门实际演练了一遍,她觉得小有所成了,看来离拜师又近了一步。 --------- 年关将近,灵台方寸山上虽然不分四季,但从众弟子忙碌之余脸上带的笑意来看,也可以知道他们对新年有多么期待。 东方羽见的少了,因为他是掌教左天行的首席弟子,兼管教中大小事物。 东方羽忙也就算了,连带尹乐乐也忙的不见身影,千呼万唤始出来之后也不过长歌姐姐长歌姐姐的叫上两声,哄骗了一罐子果脯就跑了,长歌开始觉得没了他们的日子过的有点忒安静了。 这修仙门派过个年也不比普通百姓家过年简单,甚至还要繁琐,自进了腊月起就要拜这个拜那个,又是元始天尊,又是天帝天王,整天只见青烟袅袅无量唱祝,长歌也不知这些人在忙活些什么。 【作者题外话】:去坐公交,车开到眼前才看清是几路车...我是不是近视的厉害...额,也许,得去配个眼镜了......大家可不要长时间对着电脑和手机哦,不然也会杯具的(⊙o⊙) 第二十九章 三日之约 没有师父的好处就是年终别人都在忙,跪天尊跪的腿都酸了,长歌却可以占据个极佳的地理位置居高临下的俯瞰广场上的这些人,嘴里吃着腌渍的梅子,好似以前年终的时候在家里看戏一样。 可惜这梅子快要吃完了,她练心法的时候都是东方羽带了小鱼去摘梅子给她,现在东方羽已连着好些天没露面了,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今天青华弟子拜的不知是谁,殿前广场上青烟袅袅,连那长年不参加集体活动的萧子阳也露面了,一番大礼之后众人散去,长歌喃喃叫道“仙君。” 声音本就不大,但她没想到地上那与护教林奇说话的萧子阳竟有意无意的向她坐的方向扫了一眼,长歌被梅子呛的脸颊通红,搓着衣角忐忑不安,她是不是不该打扰他? 正想着,一人一剑已出现在她面前。 长歌讪笑道“仙君!” 萧子阳道“叫本君何事?” “啊?”她本是无心一叫,说实在的,她叫这两个字与其说是给他听的,还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但叫了人家又说没事了,岂不是在耍人家,就算是仙君也会生气的吧? 长歌又道“我,我练了你教我的净心咒,不知仙君什么时候检验一下?若是能在过年之前拜入仙君门下,那,那咱们正好可以搭个锅一起过个热闹的新年。” 搭个锅?一起过个热闹的新年? 萧子阳长身玉立薄唇似浮起一抹笑意,他活了两千多年,过年已不再新鲜,不过是象征性的走个仪式,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过年一定要热闹。“三日之后,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以八点为正点),我到这里来检验你修习的如何。” 长歌一喜,但却还是极力克制心中的喜悦,一本正经道“三日之后?是,是明天,后天,大后天?” 看她掰着手指头数,萧子阳的心情也变的不错起来“嗯。” “那,三日之后,戌时,长歌一定等在此地!我,我就站在这儿,仙君你一定要来!” “好。” 长歌知足了,她虽然自信自己的净心咒练的已小有所成,但她没见过别人用净心咒,更没见过有人用净心咒对敌,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练到的这个地步到底是强还是弱,心中忐忑。 和萧子阳约定了检验时间,在这之后她就彻底无法平静下来了,本想趁这三天再拼搏一下,如顾吟风常说的,临时抱佛脚说不定就还能捡个死耗子,但她只要一静下心来脑海中就浮现出萧子阳白衣如华的身影。 一会担心自己不会通过检验,一会又窃喜,若是通过检验了她该把什么搬到暮阳峰上,把小鱼带过去的话会不会被萧子阳发现它是妖,刷的一下给灭了,那不带小鱼的话,把小鱼交给东方羽应该可以放心。 不行,东方羽的师父左天行在五行峰上,他是一个更危险的人物,那自己说不定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告诉萧子阳,小鱼是一只好猫,更是一只好妖,小鱼绝对不会像其他妖怪一样做坏事的! 说不定仙君会放小鱼一马?那他们两人一猫不是可以在山上过的很快活,她可以堆出几个圆圆的雪球,然后告诉小鱼它是和雪球长的有多像! 此时小鱼正浑身汗毛倒竖的趴在地上看着顾长歌,看她明明在树下打坐,嘴角却带着让它猫骨悚然的笑,妖皇万岁明鉴,主人一定是在想怎么剥小鱼的皮了,哼!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我们遇到振奋的事情时他总是走的特别快,当我们遇上悲伤的事情时,他又走的特别慢,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无论是快还是慢,时间总是在向前,那个想要到达或不想到达的彼岸,总有一天会到达。 约定的那天,天还没亮,这个以赖床出名的相府大小姐已经勤快的起床洗漱,她甚至还给院子里的那棵树松了土浇了水,长歌抚摸着树干,一本正经道“也许今晚过后我就要搬到暮阳峰上去住了,但是你放心,就算我搬走也不会忘记你的,毕竟暮阳峰上是没有一棵树能像你这么适合打坐。” “喵呜~”小鱼爬到窗台上打了个呵欠:“主人心里其实是巴不得搬走...” 长歌回头瞪它,亏自己还想着怎么能把小鱼带在身边,现在这只臭猫居然来嘲笑她。 “你再吃这么多以后连窗台都爬不上来了!” 小鱼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主人是不是不要小鱼了?小鱼以后一定不会把东方羽送来的糕点全部吃完,小鱼以后还可以陪主人练功!” 不说练功还好,一说练功长歌的火气就不打一出来,她一把抓住木剑就往外跑“都怪你,害我这几天也没练功,净心咒的对敌剑术我还没参透呢!” 小鱼看长歌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抬起爪子舔着腹部的软毛,唉,其实主人的剑术已经精进很多了,对于一个没有师父只能靠自学来成材的弟子,主人比自己强多了,如果自己当初能好好修习妖术,那也不会被欺负了。 唉,往事不堪猫回首啊。 ------ 星夜如海,万籁俱寂。 青华派中高低几座山峰都已点灯,由长歌的方向看过去好似看到萤火闪烁其间,晕黄之中仙雾飘渺,墨色山峦如诗如画,一如她此刻如诗般的心情。 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她认为等了十五年的人。 等待,需要耐心,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从下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这里,好似怀揣小鹿,又似顾吟风笔下的那些闺阁小姐,期盼着属于自己的姻缘。 长歌笑了笑,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默写心法口诀,如果真的能通过检验,真的能拜仙君为师,那多好啊,从此暮阳峰上,他将不再孤单,那漫天飞雪也不再只有一种形状。 可这份等待未免也太过漫长,从灯影绰绰等到漆黑静寂,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会不会仙君忘记了? 长歌有些奇怪,撇撇嘴开始斟酌自己要不要毛遂自荐去暮阳峰一趟,可那雪峰何止千仞,不会御剑的她怎么上去?算了,还是再等等吧,仙君说不定在打坐,或者,闭关?既然自己诚心拜师,不经历一番考验怎么能通过审核呢! 思及此处她又在大石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放眼望去,山色漆黑,只有她一个单薄的身躯坐在这天地之间。 第三十章 仙君是坏人! 司晨星君将红霞布满天际的时候,长歌的脸上皆是疲色,抬手搓搓脸颊使自己看上去可以精神一点,望向那座亘古不变的雪峰,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时间记错了? 也许,是前天晚上?或者是今天晚上? “主人!”小鱼喵呜一声从远处跑来,直接窜进她的怀里,睁着汪汪琉璃眼看着她道“小鱼还以为主人不要小鱼了!主人是坏人!主人是坏人!” 长歌抬手在小鱼的身上摸了摸,嘴角挤出一抹灿若晨曦的笑“我怎么会不要小鱼。” 小鱼歪着脑袋看她“喵呜?那为什么主人没有回去,喵?还是说仙君不肯收主人?” 长歌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装下去,长睫微垂,泪珠盈落,滴在小鱼柔软的皮毛上好似一颗晨露“仙君他,他有事,忘记过来了。” 小鱼抬起肉凸凸的小爪子按住她的手,颇有同仇敌忾之感“仙君是坏人!” 长歌吸了一下鼻子“我不会放弃的,说不定仙君只是记错了时间,我今天还要在这里等着,仙君一想起来就一定会过来的!” “主人...”小鱼泫然欲泣“小鱼好饿...” “饿?去去去,找东方羽要点心吃,对了,别忘了给我带点。” “喵呜!”小猫开始抗议了“为什么主人一定要拜仙君为师!为什么不能等到一年后拜东方为师!喵呜!仙君是坏人!” 长歌瞪它“你再说仙君的坏话我就剥了你的皮!”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冷锐至极,但却分外好听的声音响起“原来你这么想要拜萧子阳为师。” 长歌抬头,前方少年身穿青华普通弟子的长袍,身形清翟,头发以竹簪束起,脸如桃杏,秀眉之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眸中带着冷峻之色,薄唇刻薄冷傲,在他身上看不到普通修仙弟子的出尘之气,只觉得这样的少年若比桃花花亦羞。 “穆弘?” 穆弘道“你野心不小。” 长歌冷哼,抱着小鱼就要离开“彼此彼此,你没有野心还想拜掌门为师!” “牙尖嘴利。” 长歌往他面前一站,脑袋只到他的胸口,不得不仰头瞪道“我就是牙尖嘴利,怎样!要打一架吗!” 小鱼似乎很怕这个少年,一贴近他的时候它就浑身炸毛,干脆喵呜一声跳出长歌的手心远远逃开。 长歌看着没用的小鱼忍不住摇头,穆弘却好整以暇道“到底是千金大小姐,无论怎么改也改不了你这大小姐的脾气,萧子阳那样的人怎么会收你为徒。” 就好像平白无故的一瓢凉水,将她浇了个湿透,是啊,萧子阳那样的人怎么会收她为徒。 长歌怅然,反而没了方才的气势,弱弱的低下头又开始了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仙君逼的太狠了,仙君才骗她说让她练净心咒,等净心咒练好了之后收她为徒,之所以会有这个承诺全是因为仙君并不相信她会练成咒法。 现在她练成了,又缠着仙君检验,仙君没有当场检验反而说三天之后检验,这应该是委婉的拒绝吧,不当面拒绝她,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 穆弘负手看着她道“如果你想通了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等待,有煞气又如何,不会仙法剑术又如何,人活在世,平安喜乐,无人伤你,你亦不会伤人。” 长歌突然觉得穆弘不似她所看到的这样只有十几岁的年龄,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倒让前一刻还谆谆说教的桃花公子浑身发毛“你笑什么。” 长歌道“以往我常看志怪小书,说这江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就会变成另一种模样,我在想,把你的人皮面具揭了会不会是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 穆弘万古无波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另一种表情,有愤怒,有羞赧,甚至还有些郁闷。 长歌又抿嘴笑道“不过还要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和我说,有煞气如何,不会仙术又如何的人。” 穆弘知道,她平时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似对什么都不好奇,其实这不过是她的掩饰,在她内心深处,她又多么希望自己不会这么和别人不一样,多么希望被别人承认,有煞气的青华派弟子一样可以拜师修仙。 穆弘眼神飘忽避开她的,向山下扫了一眼“你看的比任何人都透彻,但太敏感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么多年了,你只有这一点没变。” 长歌诧异“你认识我?我们,我们以前见过?” 穆弘不答,御剑而去,顾长歌恨恨的咬牙“亏我还想和他再做回朋友!真是遇人不淑!” 小鱼从草丛里探头探脑的露出一双大眼,小声的喵呜一下,瞬间又被长歌瞪的缩了回去。 “臭小鱼!你干嘛要怕他!真是让我这个做主人的颜面无存!” 小鱼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小鱼也不知道...小鱼就是,就是想跑开...” 长歌无奈,抓了小鱼道“现如今我也不想在这里等了,可我也不想回去,我昨天遇到东方羽的时候还和他说我就要去暮阳峰拜仙君为师了呢...” 小鱼又喵呜一声“那主人和小鱼去摘梅子!小鱼在树上摘,主人在树下接,小鱼以前就这样和东方摘梅子的!” 长歌一级一级的跳下石阶,“不想摘。” “那小鱼带主人去看小鱼的秘密基地!” “切...不就是那个泉眼吗...藏着你不知从哪里抓来的鱼...” “喵呜!”被发现秘密的小鱼再次炸毛,长歌真要怀疑,这个小家伙如果是个人的话,一定是那种动不动就满脸羞红恨不得挖地洞藏起来的人。 “小鱼,你什么时候能变身啊,到底会变成男的还是变成女的,你不是妖怪吗,怎么就这么弱。”说着还拿手指冲着它的小脸戳戳戳。 怀中的小猫一口咬住她的衣服那个幽怨啊,它也想变强!它也想变身!它也会因为变男变女这种事而怀春三月半夜睡不着觉的嘛! 长歌不知是该往自己的小院走,还是去其他地方转转,忍不住叹道“我要是会御剑就好了,能到处飞,想去哪就去哪。” 小鱼的眼中溢满神采“主人!我们下山去吧!我们到人间去吧!” 第三十一章 泽城 “主人!我们下山去吧!我们到人间去吧!” 长歌嘴角微微一抽,可以吗?下山去?回家? “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可我没有银子,也不认识路,除非哪位剑仙好心好意送我一程,不然要怎么回去。” “笨主人!我们不回家,我们去山脚的镇子上玩!” “山脚有城镇?”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也不怪她不知道,她当时上山的时候船正好停在山口,下了船她就被东方羽宁若清带到山上来了,要算唯一出门的那一次还是被傅流云以人质的形式劫持出去的。 不过想想也是,青华派弟子何止千万,并不是每个人都餐风饮露的,而且时常见到尹乐乐带些瓜子核桃什么的来诱惑她,不过她丝毫不为所诱,说白了也是因为她懒的剥壳,但这些东西在青华派是没有的,可见山下真的有人居住,而且应该是一个非常热闹繁华的城镇,热闹到足以以仙山的噱头发家致富,繁华到足以提供青华万千弟子的衣食。 一人一猫蹑手蹑脚的走到青华派大门前面,出了大门就是一望无际通往山下的台阶了,虽然下山上山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她心里想着豁出去了,既然拜师不成,那就下山玩玩。 门口只有两位弟子守门,因为根本没人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天下第一修仙大宗闹事,有弟子进出山门,这二人只要稍加盘问就放行了。 长歌问怀中露出一只猫脑袋的小鱼“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小鱼欲哭无泪“被几个坏蛋扔进来的!”说完还磨磨猫牙。 长歌同情了一把,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该怎么应付这两个守山门的弟子。 “什么人!鬼鬼祟祟!” 话音一落,一道彩芒闪过,长歌急急避开,还好她学过几天仙术和剑法,不然那碎掉的就不是石头而是她的脑袋了。 被一条丝绦绑着的圆形银铃收回宁若清的手上,乍然一看顾长歌她还有些惊讶,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失手伤了她又有些惭愧“长歌?你怎么在这里。” 长歌惊魂未定的看着她将那条丝绦收了回去,这应该就是王护教给的信物了,小小一条丝绦竟然能伸能缩,果然是神物。 “我,我正想要下山。” 宁若清美目流转,撩了一把长发反而笑道“要下山就下,为何躲在此处做贼一样,难不成你偷了派中东西想要夹带出去?” 长歌忙道“没有!怎么可能呢” 方才宁若清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两位守门弟子,他们匆匆上前问道“师姐,发生何事?” 宁若清纤纤长指指了顾长歌道“她要下山,可能因为没有师父批准不敢出去。” 其中一位守门弟子道“我等在此当值,没有得到批准的皆不能随意下山。” 长歌咬了唇默不作声,本来还想趁着人多的时候偷溜出去,现在好了,被发现了,要当成重点提防对象了。 “唉?我这可要帮长歌说句话了。”宁若清巧笑倩焉“全派上下谁不知道顾长歌没有师父啊,你们让她找谁批准去?” 那二人似乎也认出她来了,想到山中流传这个女子如何妖媚,如何不堪,乍然一见,竟觉得她相貌普通与其他弟子没什么区别,要说好看,也只不过属于一个少女的清秀,并无妖媚成分,长发及腰,目光空灵,也难怪他们没有联想到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顾长歌。 “没有师父的话...”二人似乎有些难办,其中一人道“可以去找东方师兄,若他同意我们便放行。” 小鱼喵呜一声似乎觉得下山有望,长歌却有些不愿意,她从没主动找过东方羽,一主动找他就是有求于他,这多不好啊。 而且自己已经放出大话要拜仙君为师了,若他问起自己检验如何,她又该怎么回答。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宁若清又道“二位也不要为难她了,就算不为她想想也要为东方师兄想想,年关将近,东方师兄忙的分身乏术,还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依我说,你们就让她下山去吧,若有人责怪起来也不怪你们,怪只怪谁让她没有师父呢?” 说完拿眼去看顾长歌,见她笑眯眯一脸热切的看着两位守门弟子略有不爽,说她没有师父她都不会生气,看来真是没用到家了,也难怪东方羽对她青睐有加,东方羽是想在她身上找到自己保护弱小的成就感吧? 那二位守门弟子略一犹豫,看着一猫一人满脸期待只得松口点头“如此我们便放你下去,出去之后不要惹是生非,记得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长歌欢呼一声对他这二位连声谢谢,抱着小鱼就冲着自由的大道飞奔而去。 宁若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山门前,哼,又不会御剑,在天黑之前回来,痴人说梦啊。 ------ 这灵台方寸山虽然高,但修习过仙术的她也不似初来乍到的时候觉得那么累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山下,此时日头高升,已近晌午,腹中空空也有了饥饿之感,小鱼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人世没多少兴趣的它反而对美食充满了渴望。 见到了那条送自己来的河,按照小鱼的指挥长歌溯着水流的方向向前走去,一路上鸟语花香都带着自由的味道,从来没有觉得这青山葱翠竟然对她有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翻过一座草坡她就看到了一座城镇,不,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城池。 这座城池如她想的那般鼎盛繁华,城墙上石刻‘泽城’二字迎着阳光遒劲霸气,不时可以看到青华弟子自那里御剑而来,她心情非常好,变戏法一般掏出几颗碎银子“小鱼,小鱼,我们去吃好吃的!” 怀中的小猫欢呼一声总算提出一点兴致,催着她走快点。 进了城之后只觉得眼花缭乱,沿街摊贩应接不暇,商铺林立进出百姓皆奇装异服,叫卖者有烧饼馒头小笼包,吆喝者有杂耍卖艺套圈圈,这个道‘姑娘买支发簪吧!’那个道‘姑娘买把飞剑吧!’还有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青华派上仙们用过的锅碗瓢盆杯碗碟筷,更有子阳仙君用过的刷碗丝瓜瓤,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唉!” 第三十二章 ‘英雄’变‘流氓’ 长歌噗嗤笑了起来,灌汤包烫的她直吐舌头,小鱼则抱着一颗据说是青华派林奇护教炼的‘仙丹’啃的津津有味。 二人边走边看,长歌甚至觉得这里比京城热闹许多,而且民风淳朴不比在京城天子脚下说话做事还要注意措辞,以免惹祸上身。 ‘砰’的一声,迎面撞来一人,虽然觉得这里人多但也不至于好好的走道就撞到人吧。 懒懒回头看了一眼跑过去的人,再转过脸的时候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飞快从她头上掠了过去,一把抓住撞她的那人就一顿海扁。 长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来这里的人这么冲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那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很快分出胜负,撞她的那个人捂着满脸的包狼狈而逃,而那打人的紫衣小将嘴角一撇,端的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紫衣小将走到她面前晃晃手中的绣花锦囊,挑了下巴,风流桃花眼中满是纨绔子弟才有的挑逗之色“这位姑娘,方才他偷了你的荷包。” 众人这才拍手的拍手叫好的叫好,仿佛面前的这位年轻少爷成了大英雄一样。 而这紫衣小将也颇为受用,飞扬跋扈之色俊美绝伦,甚至还趁机冲人群中的几位姑娘暗抛媚眼,羞的人家姑娘捂着脸一顿扭捏,似乎在心里已经暗自盘算,我是嫁给他好呢,还是不嫁给他好呢,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啊... 长歌没有伸手接那荷包,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分外熟悉,好像什么时候见到过。 她不仅懒的学习琴棋书画,也懒的记人,虽然这个毛病在来到青华之后大有改善,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仍让让她懊恼不已。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紫衣小将这才将眉眼重新投放到她的身上,嘴角翘起,神采奕奕“喜欢我的女子何止千万,你这一招早不知被多少女子在本少爷身上用过了。” 长歌似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正当她绞尽脑汁回忆往事的时候,这位纨绔少爷就已将荷包塞进她的手中“看你是修仙弟子,没想到也六根不净七情不灭啊,啧啧。” 言罢非常有成就感的转身离开,带走了无数追随者的目光。 长歌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多了个荷包,她这才幡然醒悟“这荷包不是我的!” 小鱼喵呜喵呜冲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一阵乱叫,长歌飞快的追了上去,拨开人群终于看到那大摇大摆的俊朗公子,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他道“你等一下,等一下。” 紫衣公子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神态自若的挑起她的下巴道“怎么,难不成想放弃你的修仙大业随本少爷回去?” 长歌有些厌恶的甩开他的手,一把将荷包塞进他的手里“荷包给你!这不是我的,我只有几块碎银子在手里攥着,这荷包里装着这么多银子不知失主该有多急。” 那紫衣公子似乎只听到她说的前四个字,自动将后面的话全部忽略“现如今修仙的女子也都这么大胆?在大街上就送定情信物?” 长歌没谈过情说过爱,但自幼深受顾吟风荼毒的她自然明白什么是定情信物,当时还误会穆弘送她剑是定情信物什么的,看来她想多了,果然如穆弘所说,她太敏感。 “你不要乱说!这个荷包真的不是我的,说不定就是刚刚那个人的,人家被你打了不说还被你抢了荷包,啧啧,说你是流氓都是轻的。” 紫衣公子脸色一变,见周围有人在看他,忙一把拉住顾长歌的胳膊拖到一边的小巷,将她禁锢在墙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道“这真不是你的?” 长歌认真点头“让你当英雄的心愿泡汤了,这确实不是我的荷包!” 紫衣公子眸中掠过一丝怒气“不是你的你也给我收好了!” 长歌也怒了“不是我的凭什么让我拿着,难道你怕刚刚那个人回头找了帮手来报复你,所以要拉我做个垫背?” 她的想象力果然丰富,但是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没有危险她也不能拿! 紫衣公子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看看巷外热闹的人群,似乎有刚刚爱慕他的小姐正在探头探脑,顿时觉得颜面无存“不是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要,本少爷给你你就拿着!” 说着就去掰她的拳头,长歌死命攥住,他又要往长歌怀里塞去,小鱼却突然露出脑袋大张獠牙喵呜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看这丫头硬气的很,他干脆一把扯烂了锦囊,里面的银子哗啦啦的洒了一地,之后一把甩开破了的荷包,狠狠瞪了长歌一眼转身离去。 长歌大叫“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而那人走的更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长歌无奈叹了口气,自己今天真不该下山,好人因为撞了她一下白白挨揍被抢了荷包,而坏人不仅没有得到惩罚还如此嚣张。 小鱼从她怀中蹦到地上,嘴里叼着一锭银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长歌教育道“好猫不拿嗟来之银!” “喵呜...”吐出银子,又跳回长歌怀里“主人,刚刚差点吓死猫了,小鱼想吃鞋底酥...压压惊!” 长歌向热闹的大街走去,一边摊开小手,还有两块碎银“这个好办,买几块鞋底酥,再买两包板栗给乐乐带回去。” “喵呜?小鱼还想要芙蕖酿~金玉鱼丸~!车轮饼~” 长歌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我怎么会有一只这么馋的猫...银子不够,只能选一样!” 小鱼在她怀里挠了半天,终于放弃了挣扎“那就金玉鱼丸好了。” 长歌踮脚看过去,前面正好有一家卖鱼丸的路边小摊,摊子不大,但却排了长长的队伍,火苗舔着一口大锅,锅中翻滚着黄色和白色的鱼丸,老板和两个伙计满面笑容的盛出鱼丸,洒上几片香菜和葱花,一碗简陋的鱼丸就成了。 他们这碗也不大,巴掌大小,里面统共飘着六七个鱼丸,摊子前还挂着个大大的招牌,每人限购两碗。 长歌作为一个吃遍京城美食的吃货,绝对不会因为摊子简陋鱼丸不出奇就打退堂鼓,因为这些排队的食客可不是能够凭空捏造的,那些人咀嚼鱼丸的神情也让她咕嘟咽了口吐沫,这其中滋味只怕只有吃到嘴里才知道了。 眼见就要排到自己了,忽然一个腰肢款摆的粉衣女子插队到了自己前面,长歌有些不爽,小鱼一个劲的喵喵喵。 粉衣女子回头一笑,千娇百媚,“小鱼,好久不见啊。”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大家方便在什么时间点看书,我以后可以在固定时间内更新 第三十三章 进喜是只鬼 “小鱼,好久不见啊。” “喵呜!”小鱼顿时炸毛,瞬间缩进长歌怀里。 长歌纳闷,这女子身穿一袭粉色石榴裙,裙上还带有粉色的缎带,秀发垂肩而下,稀稀落落的也绑了好几条粉丝带,她离得近,只觉这女子身上暗香浮动竟让人心神荡漾。 从她的衣着打扮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女子不是青华派的人,不是青华派的人居然还认识小鱼?既然认识小鱼没理由不认识她啊,小鱼可是她顾长歌的宠物猫,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嘛。 “你是...” 粉衣女子这才将目光睇向顾长歌,扶了鬓发,音色婉转道“小女子,桃夭。” 长歌大骇“桃妖?妖精?!” 她这一嚷,周围的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不过想到这里是仙山脚下,怎么会有妖精呢,看长歌的眼神颇有无奈之色,这青华派的弟子修仙都修傻了吧。 那粉衣女子似乎颇忌惮别人看她,转身就飞快离去,长歌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小鱼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她这才发现,怀中的小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而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她哪还管什么鱼丸啊,撒腿就追了过去“你站住!把小鱼还给我!” 粉衣女子行动特别迅速,看不出她的身形,已经和长歌拉出好远一段距离,长歌挤出人群的时候哪还能找到那一抹粉色。 她赶紧拉住路边小贩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长的特别漂亮,还抱着一只小猫!” 那小贩道“嘿嘿,这粉色衣裙的姑娘没看到,这粉色桃仙姑倒是有一位,这位姑娘,买一把桃仙姑用过的木梳吧,担保你啊,和那桃仙姑一样漂亮!” 长歌又忙道“桃仙姑在哪?” “这桃仙姑就住在西城的桃林里嘛,我跟你说啊,我家的木梳可是得了桃仙姑庇佑的哦,绝对正品保证!哎?姑娘,姑娘不买一把?” 买什么买!找不到小鱼,我把桃林砍来给你做木梳! 长歌恨恨想着,看到自己所追的方向正好通往西城,便径直又跑了过去,这座四方泽城一共四座城门,他们进来的是南城门,而这出去的西城门则通往郊外,出城入目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坡。 山坡不高,和她在灵台方寸山爬的小丘陵差不多,于是毫不犹豫的顺着小道爬了上去。 登上山坡眼前才豁然开朗,这山坡竟没有下坡,入目一片生机盎然的原野,不远处的一片桃林连绵山野,长歌快跑两步跑到桃林前大喊大叫“小鱼!小鱼!你听到了没有!” 还不是开花的季节,桃林却瞬间百花齐放,桃枝上的花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打苞开花,微风吹来,花海漾起香波,花瓣随风辗转,整个桃林洋溢着春的气息。 长歌顿时惊呆了,但她好歹也已经是修仙弟子,面对这样的神迹,多少还是有点心理准备。 “小鱼!你在里面吗,小鱼!” “喵...”弱弱的一声猫叫肯定了长歌的猜测“桃花精!你赶紧把小鱼放了!不然我叫青华派的仙长来收了你!” “哈哈哈。”女子婉转的声音自桃林传来“既然你这么关心它,那就进来自己带走它啊。” 长歌长到十五岁到底还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本来以为这仙啊,妖啊,都是只有书里才有的东西,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东西竟然真的会全部出现在她眼前。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有勇气去面对,不管结果如何,那也要先做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豁出去了! 桃树枝头花意正浓,如雾如霞令人爱不释手,当前的几株桃树向两边移去,后面的桃树接二连三的移开,竟分开一条道来,那条道通往桃林深处,似乎如一张大口,等着长歌自投罗网。 “主人不要进来!喵呜!” “小鱼!”长歌有些担心,还好身上还带着一把木剑算是给她壮胆了,从背后解下木剑拿在手里,她慢慢向林中走去。 这片桃林郁郁葱葱却分外安静,她走过的地方桃树又不动声色的将小路合上,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路变宽,前面现出一片草地,居中立着一群人,皆是俊男美女,而前面那人手上拎着一只小猫,正是粉衣的桃夭。 桃夭斜起嘴角,不屑道“青华派不是自诩清高吗,居然要为了一只小小的猫妖和本仙姑大动干戈,你这丫头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长歌没有回答她,反而慢慢睁大了眼睛,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而那群被她看着的竹精狐妖芭蕉仙都以为是自己的风姿迷惑了她,纷纷扭动腰肢想要摆出最好看的姿势。 长歌却道“进喜!进喜你怎么在这!” 进喜?是谁?谁的名字这么没有品位,我还来福呢! 众妖正疑惑呢,一个透明的影子哭的稀里哗啦飞快从众人身后窜了出来,颤音直让黑熊精的虎躯抖了三抖。 “大~!小~!姐!” “进喜!” “大小姐!” 那个透明的影子扑过去,却瞬间穿过了长歌的身体,坐在地上泪眼汪汪一脸的幽怨“大小姐!” 长歌回头看去,哭笑不得“你一点都没变。” 名叫进喜的影子身着一件长衫,文雅乖巧,他爬起来有些羞涩道“大小姐倒是越变越漂亮了。” 长歌又问“你怎么在这里,我好像三四年没看到你了呢。” 那个影子又道“我死后魂魄终日在相府游荡,还好有大小姐晚上能陪我聊天,但后来大小姐却病了,这事您记得吗?” 长歌记得,她自幼便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如进喜这样的魂魄更是屡见不鲜,而且这些影子也不都是白色透明的,五颜六色或深或浅都有。 小时候她说能看到其他人可把爹娘吓的不轻,后来请了驱鬼的道士在家里装上什么桃符之类的东西,那些游荡的魂魄就再也进不了相府大门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将小时候的这一特异功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但后来府上有个名叫进喜的小厮出门采办不幸被马车撞了个半死,抬回府上没多久不治身亡,那天长歌就看到了进喜在院子中唉声叹气,长歌当时还高兴的说,进喜,你没死啊。 不说还好,一说进喜就哭了个稀里哗啦,原来进喜已经死了,成了一缕孤魂,因为不舍得离开相府无法去转生彼岸,还成了一只野鬼。 于是这缕孤魂野鬼就成了顾家大小姐晚上的玩伴,没过多久长歌得了一场大病,再醒来的时候就看不到进喜了,她还以为进喜已经转世投生了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 第三十四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记得,我娘说我长那么大就得过那一场大病,睡了好几天呢。” 进喜这才眼泪汪汪道“大小姐病了之后小的很是着急,有一次出了相府遇到一个道士,那道士说我吸了大小姐的阳元,我只想大小姐好好的,便离开了相府,后来辗转经历了些事情才在此处落地生根,与一众友人修仙问道,也,也是希望能早日成就功德。” 长歌这才注意到进喜嘴中的那一众友人正是这些山中妖精,她秀眉一蹙,眸若点漆,看得众人竟让人觉得心肝一颤。 “主人!”小鱼打破了沉默,被桃夭拎着尾巴晃晃悠悠的好不可怜。 进喜一脸茫然“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长歌还没答话,那桃夭身后的竹精一袭青色长衫,摇着一把竹扇,故作风流道“朽元原来就是进喜,哈哈哈,好一个喜庆的名字。” 如果身体不是透明的话,长歌一定能看到进喜脸上一红。 看到长歌疑惑的神色进喜道“这,这既然要修仙,自是不能再叫以往的贱名,若是有朝一日真成了神仙,百姓膜拜的时候都是元始天尊,羲和大帝,子阳仙君,到我这儿成了进喜鬼仙,未免,未免也太没气势了点...” 话音一落,那一众妖精就笑了个前仰后合,长歌也想要笑,但最终以干咳压了下来,她星眸圆瞪道“不准笑话进...不,朽什么来着?” 进喜一双泪眼花花“朽元...” “嗯,朽元!这名字好,我支持你!” “哈哈哈!”众人笑的更凶,虽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但就是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 “不准笑!”长歌一把将进喜护在身后,警惕看着面前的其他妖精道“放开小鱼我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还狠狠瞪着桃夭,桃夭自诩千年的道行被她看的竟然心里毛毛的,仔细一斟酌,又低头扫了小鱼两眼,冷笑道“我还奇怪这个没用的猫妖进了青华派怎么还能活着出来,原来竟有你罩着!” 长歌道“我不会让青华的人伤害小鱼,更不会让你们伤害小鱼!” “主人!”小鱼哭的猫毛湿了一片“小鱼以后再也不偷吃零嘴了,再也不打扰主人练功了,再也不会惹主人生气了,主人!喵呜!” 长歌看着有些心疼,“快把小鱼放开!” 桃夭冷哼道“傻丫头正好配笨猫,本仙姑就发发慈悲给你指点迷津,这只笨猫是我们扔到青华的,谁让它这么多年了修为不仅没有精进还一直迟迟不能变身,我们正好借青华的手铲除了它助它重新来过,也是功德一件,你却多管闲事用自己身上的煞气掩盖了它的妖气,它到底还本仙姑手下的妖,本仙姑要自己送它去轮回,识相的就赶紧走,不识相的话本仙姑不介意也送你一程!” 黑熊精一旁道“不,不太好吧,她到底是青华派的弟子。” 进喜也忙道“大小姐,你快回去吧。” 桃夭的嘴角撇的更甚“一个身带煞气被青华两次逐出山门的弟子,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她就这么失踪了谁会在意?说不定还解决了他们的一个大麻烦,他们要谢本仙姑都来不及呢。” 竹精又把竹扇摇的呼呼响“青华与桃林相安无事几千年,怎么会因为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子而与桃林为敌。” “主人,主人,你快走吧!”小鱼的一双琉璃眼都哭的通红“小鱼轮回之后重新修行一定会再来青华找主人!” 一股酸涩在长歌的心里发酵,那味道比京城阿婆梅还酸,酸的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没用到让亲人置身危险却无力拯救!没用到被所有人都嫌弃,没用到让萧子阳看都不愿看她一眼!现在,她竟然连自己的一只猫都保护不了,亏那只猫还口口声声的叫她主人! 她就是这么做主人的吗?! 万千飞花迷蒙了众妖的双眼,众妖纷纷将疑惑的神色投向桃夭,仿佛在鄙夷她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塑造一个浪漫的氛围。 桃夭却蹙眉后退道“这花不是本仙姑控制的!” 众妖怎么可能相信,这漫山遍野的桃林与桃仙姑本是一体,她不能控制谁能控制? 顾长歌却缓缓走向前来,抬眸之时惊艳天地。 她一身青华派弟子的普通小衣,长发与裙摆无风自动,方才出现在她脸上的焦急担忧竟然全部不见,曲眉之下是一双莹亮双瞳,眸中的似倒映着山川河海日月星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众妖却让众妖忍不住想要臣服在她脚下。 桃夭后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一把将手中的猫甩了出去,力道大的让小鱼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叫,张着四肢爪子就直冲长歌面门扑来。 没看出谁有什么动作,却漫天扬起一股飞花,花瓣稳稳的托住这只小猫缓缓降落在地,瞬间铺洒一片,可怜小鱼这只巴掌大的小猫窝在花瓣中差点没吓死,瑟瑟抖了半天,看了一眼自家主人陌生的身影又忍不住往旁边一缩。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桃夭话音一落就祭出兵器,却是一截桃枝,她御风而来,杀气腾腾直取长歌性命。 顾长歌抬起右手,手中那柄木剑劈开一道屏障,硬生生将桃夭阻挡在外,二人一进一挡皆毫不手软,周围桃林被真气波及无不簌簌落花。 众妖也大呼过瘾,好久没看到桃夭出手了,一出手就这么狠。 桃夭双手握仗,无论她从哪个方向攻过去都无法撼动那一手一剑的威力,饶是如此,她看到长歌脸上悲天悯人之色,心底还是一慌,心想着拼了,又全力攻来。 长歌手腕一震,那阻碍桃夭的结界硬是将她远远弹开,直到此时,她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愠色“放肆!” 这两个字仿佛直击众妖心口,双腿忍不住一颤。 朱唇素手,顾长歌收了木剑,缓声道“小小桃花精竟敢贱视生命!今日吾便收你千年功力,让你明白何为众生平等!” 言罢已抬起左手,桃夭大惊失色委顿在地“不要,不要,不要!” 第三十五章 一人一鬼一只猫 那只手如催命符一样直指桃夭,众妖吓破了胆,生怕自己的修为被毁,更是有多远躲多远,而那只手却慢慢垂下,手的主人缓声开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便放你们离开。” 桃夭见自己没事了竟似幡然醒悟,忙跪拜下去五体投地“弟子多谢女仙教诲,今后必当一心向善专事修行。” 言罢又磕了三个头,带着众妖去了桃林远处。 长歌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一旁进喜和小鱼吓破了胆一般,半天才过去叫道“主人,主人!” “大小姐!你,你怎么了!” 进喜本就是一缕孤魂,虽然有了一点修为,但毕竟还尚未修成灵体,而小鱼更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看着长歌躺在那里全然没有办法。 小鱼又用脑袋拱了半天,长歌这才长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目天色金红,飞花盘旋而下,她忽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天要黑了!” 小鱼与进喜都是一喜,进喜道“大小姐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长歌看着西下的夕阳张着嘴,半天才情绪低迷道“有事...” “啊?有事?大小姐你怎么了?哪里有事?要不要紧,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主人,主人,喵呜!小鱼这里还有一颗刚刚买的仙丹,给主人补补!” 长歌头疼的看着这两个活宝“天要黑了,现在赶回去肯定来不及了...” “喵呜?” “既然来不及了,我们今天住哪啊,又没有银子住客栈...” “喵呜?” 长歌真想在小猫的的脑袋上敲上一敲,进喜却道“大小姐不要担心,小的在这山上有一处洞府,还算舒适,大小姐晚上可以在那里住上一夜。” 长歌一听,喜上眉梢“那再好不过了。” 进喜又道“难得在这里能遇到大小姐,小的带大小姐去山下泽城里转转,这泽城晚上虽然不怎么热闹,但却别有风味,颇具灵气。” 长歌喜道“甚好,甚好,刚刚还没看够呢,对了,桃夭和那些妖精呢?哪去了?” 进喜与小鱼对视一眼默默看向长歌道“都被大小姐打跑了啊。” 长歌一惊“啊?我这么厉害?!原来,学剑术和仙术真的这么有用?” 小鱼不住点头喵呜喵呜的乱叫,以彰显它此刻的激动心情“小鱼以后也一定努力修习妖术!” “嗯嗯!大小姐以后就是我的榜样!我以后也一定以修仙为毕生追求!” 长歌的嘴角抽了抽,她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半桶水青华弟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这两个家伙真是拍马屁不打草稿,算了,谁让今天高兴呢,还有两块碎银子,去山下花了他! 一人一鬼一只猫,还真是奇异的组合啊。 ------ 到了山下已经暮色西斜,天地被夕阳浸染成金红一片,长歌只觉得这样的夕阳甚美,京城的天又高又远,而灵台方寸山本就在云雾之上,见到这样云蒸霞蔚的时候少之又少,忍不住感慨道“如果能住在那云上就好了。” 进喜道“大小姐糊涂了,那织霞仙子才住在云上呢,莫不是大小姐想要做织霞仙子?” 长歌撇嘴“才不要做什么仙子呢,对了进喜,你要吃什么?我们方才见那金玉鱼丸特别好吃,正要去吃呢桃夭就抢走了小鱼,我们都要马上排到了呢。” 进喜一囧,讪讪笑道“大小姐,小的现在已经不用吃东西了,不过大小姐五年如一日的关心进喜,进喜,进喜真的很高兴。” 说着又要哭鼻子抹泪了,长歌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咱们好不容易再见,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要不,买一颗仙丹给你?”说着已经径自笑了起来。 小鱼从她怀里探头探脑的奉上一颗仙丹糖果,一本正经道“可甜了!” 进喜有些哭笑不得“趁着还没收摊,大小姐赶紧去买鱼丸吧。” 长歌一见前面熙熙攘攘果然还有大群的人在排队买鱼丸,高兴的就过去排在队尾。 队伍排的很快,主要是长歌前面的人一听见她自言自语还嘻嘻笑笑的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些人自然是见不到进喜的,也看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修仙女弟子为什么一会对着猫说话,一会对着空气说话,只觉得天色要黑了忍不住的毛骨悚然,也不吃那鱼丸就走了,以此类推,前面的人瞬间就少了很多。 卖鱼丸的老板冲后面吆喝道“后面的客官明儿赶早哦,不要排了,鱼丸剩的不多了。” 饶是如此说着,后面的人也不见少,纷纷秉承别人走了我捡便宜的原则坚持排在队伍之中。 进喜忧心忡忡道“别排到大小姐正好卖完了吧。” 小鱼喵呜一声,看着走势喜人的队伍道“哪有那么巧。”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当长歌兴冲冲的将准备已久的台词念出的时候——老板!给我两碗鱼丸! “呵呵,姑娘,真是对不住啊,这今天最后一碗鱼丸刚刚卖了出去了,您明儿请早,唉~后面的客官对不住啊,今儿的鱼丸卖光了,小老儿要打烊收工喽!” 长歌与小鱼一脸幽怨的望着进喜,那眼神中默默传递出三个字——乌鸦嘴! 进喜欲哭无泪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如果他有身体的话一定愿意就地撞死。 鱼丸吃不成了,天色也黑了,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掌灯,这样的时刻正是家家的晚餐时间,客栈酒楼也是人满为患,卖花灯的小贩也已经摆出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影绰绰,男女孩童奔走嬉笑。 人虽然比白天少了,但顾长歌这才觉得饥肠辘辘,路边卖馄饨的大锅咕嘟咕嘟翻滚着白色的气泡,与小鱼对视一眼,在得到小鱼的赞同后毅然而然的去路边点了一碗馄饨,打算喝个胃暖身暖。 小鱼正在对汤勺里的馄饨大快朵颐,进喜却已泪眼迷蒙。 长歌故意舀了勺馄饨馋他“来吃一口,吃一口,可香了,哈哈哈,好啦,我知道你因为吃不到馄饨难过,不过你也不用这样愁眉苦脸的吧,很倒胃口呢。” 第三十六章 狗屎运 进喜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在京里,老爷和夫人断然不会让小姐抛头露面,还光天化日的坐在路边吃馄饨,唉,大小姐啊。” 长歌差点被馄饨烫到,怎么说她吃个馄饨就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不过也对,在京城她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起码也是可以横着走的相府大小姐,尤其是和顾吟风出门的时候,一袭纱巾遮面,这相府大少爷俨然就成了她的小厮。 出入车马奴仆,吃喝高雅酒楼,就是和顾吟风去戏班子听个戏那也要雅间一厢,如今虽然是坐在路边,张口吃下去的不仅有馄饨还有迎面吹来的风,但这味道却比她在京城任何一家酒楼吃的山珍海味都要好。 她摇头晃脑的对着进喜道“这你就不懂了,路边馄饨的味道才是美食的味道,这滋味,真的很难说啊。” 进喜继续哭丧着脸“那是因为大小姐你饿坏了,唉,我苦命的大小姐啊。” 唉,她这苦命的人儿啊,吃个馄饨也还要听个鬼在一旁哭鼻子抹泪。 吃饱了又去河边看人家放花灯的,仅剩的一锭小碎银子小鱼坚持要买个花灯,长歌却想的深远,她想明儿早上好好吃一顿才有力气爬山回去。 小鱼一听要用到吃的方面瞬间就妥协了,说到吃,这一人一猫永远没有分歧。 夜色越深进喜就越兴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作为一只鬼,白天只能躲在桃林里,等阳气消散他就可以出来吸收月之精魄,这样有助于他的修炼。 长歌若有所思,也许还因为青华弟子要在天黑前上山,所以他才敢在晚上出来吧,要不然被哪个捉鬼的看到,还不一剑斩杀了,想想就恐怖。 河对岸有个鬼影在向进喜打招呼,进喜飘飘荡荡的过了河,与那只鬼寒暄了两句冲着长歌一笑,那只鬼也远远的冲长歌作揖,倒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书生。 进喜又飘了过来道“那是柳生,死了十几年了,也在桃林修炼,方才我和他说大小姐能看得见他,他还非常激动呢,这不,让我代他给大小姐道万安。” 长歌也笑着与那对岸的鬼魂招手,突然觉得这些只有她能看到的一切正是她人生中的一笔财富,正因如此,她才有了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快乐。 长歌要去西城门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小鱼窝在她怀里睡的正香,进喜则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这几年的见闻,长歌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进喜,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身后跟着什么人?” 说罢回头看去,长街萧条,街边楼房内的烛光投影在地上,偶有一两个醉汉经过吆五喝六的路过,又脚步不稳噗通倒在地上。 “没有吧?”进喜作为一只鬼也还是有些胆小的。 长歌白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你是鬼哎。” 进喜委屈道“大小姐,鬼也有害怕的啊,比如,比如那捉鬼的剑仙...” 话音甫落,一盆冰冷腥臭的水就这么从头到脚将长歌淋了个湿透。 长歌顿时惊在当场,还是小鱼被吓醒跳出老远,进喜也张大了嘴巴,看着他的大小姐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 “大小姐!” 长歌看着泼了一身的狗血,顿时怒火中烧,“是谁!可恶!” 那泼她一身血的两人迅速抬着木盆闪到一人身后,不看还好,一看长歌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白天那个自命风流的管事男吗! 那紫衣公子似也没料到是她,看她狼狈至极的模样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长歌一见他笑就更加生气,她本千金小姐没什么脾气,在青华被多次羞辱也平淡如常,不知为何,偏偏见了这人她就火气上窜,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她一把解下身上的木剑,冲上去就砍。 紫衣公子连连闪躲,任她穿刺挑斩就是不让那木剑近自己分毫,看来也是个练家子,长歌豁出去了,心想哪怕就坏了门规,对凡人用仙术她也要将这个纨绔子弟抓住,还要整整泼他一桶的狗血! 最后还是紫衣公子退守为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才算结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那翩翩公子忙将她甩开,接了侍卫递上来的手帕一个劲的擦手上的血迹。 长歌火气上头又要去砍他,那人忙往后一跳“不忙,不忙!姑娘你可别误伤好人啊!” 长歌怒眉一横“你无缘无故上来就对我泼狗血,这就不是误伤好人?!哦,我知道了,你是怪我白天让你在别人面前丢脸所以你才想着法子来报复我!白天你强抢别人的银子就是不对!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紫衣公子一听白天的事情就恨不得上去捂了她的嘴,又不得不作揖道“白天是本少爷的不是,本少爷给你赔礼不行?” 长歌的火气消了一半“那现在就不是你的不是了?!” “本少爷这可真的是为你好。” 长歌消下去的那一半火气又噌的拔高,话不投机半句多,先砍了你再说!如是想着拿着剑又劈了过去。 那紫衣公子连连后退,最后一把抓住她的剑道“你这刁蛮丫头,怎么不听好人说话呢!” 长歌怒道“你松手!你要是好人,我,我就是上仙!松手!” 紫衣公子委屈无奈道“我不松手,松手你又要杀我。” 长歌到底女子,怎么也抽不出他手里的剑“你为何要用狗血泼我!” 试问天下活人千万,有几个没事端着狗血满大街乱转,还有几个能像她这样走了狗屎运被兜头盖脸的一泼? 那公子一听,忙不迭的亮出自己手上的一只扇坠,那扇坠是白玉做成,却是月牙状的。 “本少爷这玉乃是出生之时天人所赐,能防身挡灾,还能辨识妖魔鬼怪,方才在河边我就见这玉坠一靠近姑娘就会发光,便知道姑娘身上只怕被鬼怪附身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那最后一句还特地说的又慢又重。 长歌心虚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可别看这里是洞天福地就不会有妖魔鬼怪,修仙的人喜欢这里,那妖魔鬼怪也喜欢这里,说不定就顺带劫了你的肉身去,你说,本少爷是不是在救你。” 长歌回头看了一眼,进喜似乎忌惮那个玉坠,已经远远的躲开,而小鱼则顶着湿漉漉的狗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可你这么一声不响不问缘由的就来泼狗血就是不对!” 紫衣公子冷哼道“我要是知道是你才懒的管呢,还白白浪费本少爷的一盆上好狗血!” 【作者题外话】:请亲们原谅在下脑袋不灵活,手指也不灵活,这打字的速度是有些慢了...为了能更快的将故事呈现,已经在熬夜加班了,以后每天两章,【上午九点】左右,哪天写的多了会加更的,谢谢支持!╭(╯3╰)╮ 第三十七章 你得对我负责! “我要是知道是你才懒的管呢,还白白浪费本少爷的一盆上好狗血!” “你!”长歌一个使力抽回木剑,她实在不想和这个脸皮厚的人再在一起呆下去,现在先找个地方洗干净才是最重要的! “小鱼,我们走!” “喵呜!”猫咪叫了一声,一步一个梅花瓣血印和主人向西城门走去,那气势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紫衣公子见了,哈哈笑道“哎,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你不是青华弟子吗,难道要晚上上山,你好像走错城门了啊,还有啊,你这一身的血会引来豺狼虎豹的。” 长歌想了想又转身走了过去,紫衣公子这下笑不出来了,僵着个脸看她一步步走近,颇为忌惮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得对我负责!” 紫衣公子咕嘟咽了口唾沫“你,要本少爷对你的身体负责!?” 长歌重重点了点头“看你衣着不俗想必是大家公子,如果你尚懂礼数就应该明白对女子要礼让三分。” 对女子礼让的说法还是从顾吟风口中流传出来的,顾吟风说女子皆是水做成,纤弱而又敏感,若一个男子对这样软玉温香都不能怜惜礼让,那这个男子就算赢得天下也不过是个草莽而已,谈不上是个君子,更无权追求淑女。 于是乎,几乎是一夜之间,无数闺阁少女都将他这位相府少爷奉为心中偶像,而那京中纨绔为了赢得少女芳心更是效仿了个十成十,皆以自己礼遇姑娘为荣,宠爱妻妾为傲。 紫衣公子的嘴角抽了抽“姑娘若是想找个地方洗澡说一声就是了,啧啧,害的本少爷差点把夜宵吐出来。” 长歌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本小姐还想吐呢,真恶心!” 那人又哈哈笑道“好吧,本少爷好人做到底,给你开一间客房洗澡如何?满意了吧?” 长歌点头,冲远处墙脚的进喜看去,进喜正远远的向她作揖,脸上表情自责而又悲伤,长歌又冲他吐吐舌头让他不要自责,便跟着这紫衣公子去了。 紫衣公子一行住在这泽城最好的一间客栈,这客栈南北上下客房多达百间之多,环境优雅品味不俗,只是这么一个血人走进了大堂还是引起了客栈伙计的不满,顺手给拦了下来,来了个店大欺客。 紫衣公子咳嗽一声,一个眼神递过去,他的属下仿佛他肚里的蛔虫,迅速掏出一锭金子,砰的一声往柜台一放,那伙计这才谄媚的卑躬屈膝请长歌进去,长歌忍不住要哀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紫衣公子一行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给长歌开了一间厢房,已有客栈的伙计引着长歌和小鱼到屋后的温泉中沐浴,想她顾长歌贵为相府小姐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洗个最好的药浴也不过是在家里的浴桶里,什么时候泡过这样的温泉,一方面于礼不合,另外京中也确实没有温泉。 脱了衣服下去,小鱼也跟着扑通跳进水里,这水是活水,待她将身上的血迹洗净,那脏水便流到了另一个池子,她把池子的挡门关了,舒舒服服的泡了起来,似乎这几天的疲惫终于得到解脱。 小鱼趴在她的肩膀舒服的甩着尾巴,风车一样,甩的水花四溅,长歌忍不住咯咯直笑。 突然,屏风后露出一个黑影,她顿时紧张道“谁在那里!” 开口说话的却是那紫衣公子“咳咳,本少爷要进来了!” “你敢!”长歌站起身来就要去寻自己的衣服,噗通一声脚下一滑,硬是跌了个屁股墩。 而屏风之后的那人听到声音哈哈大笑道“你急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穿你那被血水涮过的衣服?” 长歌一听更加着急,刚刚一心想着洗澡,也没想洗完澡之后穿什么,这下好了,怎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难道这个人是故意给自己泼了一身狗血,然后骗自己来洗澡,来个瓮中捉鳖以报她白天揭穿他的仇? 紫衣公子好整以暇道“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本少爷对你这样的女人没兴趣,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这衣服给你放在这儿,洗好了穿上就是。” 说完又大摇大摆的出去,长歌抬头就看到屏风上搭了件衣裳,忍不住环住自己的肩膀,心有余悸的再次在水中坐下。 小鱼一旁忧心道“主人,你们人类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小鱼如果是个男孩子怎么办?” 说完泪眼汪汪的看着长歌,长歌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主人不会嫌弃你的,就算看了又如何,你到底也只是一只猫嘛。” 小鱼不依,在水里扑腾起来“可是小鱼洗澡也被主人看到了,小鱼不要,小鱼以后洗澡要躲着主人!” 长歌晕倒,一定是这水里的温度高了些,她有些头晕脑胀了,干脆起身,她冰肌玉骨,柔肤腻理本就不俗,现被温泉漾上一抹绯红,恍似出水芙蓉。 穿上紫衣公子送来的绸衣忍不住一囧,这衣服穿着舒服,宽大柔软,但也只能做贴身睡衣来穿,明天回去穿这么一件袍子还不被人笑话死,思及此处已拿了青华派的那套衣服在温泉中洗了起来,这血渍一干更加不容易清洗,长歌搓的手都红了也还是能看出衣服上的血渍,万般无奈,只要将衣服晾在屏风上,希望明天早上能干,最好是能让这血渍变浅一点。 抱着小猫坐在那厢房前的门口上,皓月当空夜色静谧,她忍不住又开始思念起那暮阳峰上的人来,如果那人真的记错了时间今日才想到要去检验她的净心咒,那自己不是错过了吗。 思及此处神色有些委顿,听着草丛中的虫鸣,重重叹了口气。 “小丫头。”轻佻的一声口哨,一人从夜色中走来。 他长袍玉冠,丰神俊朗,嘴角翘起带着揶揄的微笑,颀长的影子在月下恍若剪裁。 长歌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那人倒也不恼,施施然撩了袍子在她身边坐下“在下夜轩,你亦可叫我轩哥哥。” 长歌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扭头还是不看他一眼。 夜轩又道“你说本少爷是不是和你有缘呢,白天遇到晚上还会遇到,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啧啧。” 长歌道“公子你是不是想多了,这不是有缘也不是天意,只是我今天比较倒霉而已。” 夜轩眉梢一挑,看着月色下她柔和的侧脸,为什么现在看来竟也觉得与这丫头似曾相识,不过想想又怎么可能,他远住京城,而这丫头却是青华派的修仙弟子。 “对了姑娘,你怎么称呼。” 第三十八章 怕本少爷吃了你? “对了姑娘,你怎么称呼。” “长歌。” 长歌?连着名字也颇有熟悉感,只是天下重名重姓的何止数百,况且,这么好听的名字他听过也不足为奇,想了想又道“本少爷此番前来泽城本是要上青华讨教的,谁想青华却个个胆小不敢出来应战,眼见年关将近,本少爷可还得赶在腊八之前回去。” 长歌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像你这样争强好胜的人我们青华派是不屑出手,仙术和剑术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而是用来拯救苍生黎民的。” 夜轩学着长歌的口吻道“呦,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而是用来拯救苍生黎民的,修仙就能拯救苍生那还要帝王做什么,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征战沙场统一天下这才有了你们小老百姓的安乐日子过,不然能这么闲,还跑来修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长歌也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作为官宦之家的小姐她也深有体会,父亲为朝中政事奔波操劳不在话下,有一次还远赴被洪水淹没的村庄查看灾情还染上时疫。 有道理归有道理,但要让她赞同这自大狂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的,冷哼了一声不再答他。 夜轩又道“丫头,本少爷千里迢迢到了这里,却没能与青华比剑也着实可惜,不如你我过两招?权当慰藉在下的心痒?” 方才在大街上他手上没剑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若真拿剑比试,那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就露馅了吗? 长歌想着有些犹豫,对方见她犹豫沉思,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瞧你吓的。” 长歌大惊,捂着脑袋看他“你干什么!” 夜轩站起,长身玉立“我那是逗你呢,本少爷乃真君子,绝对不会欺负女人。” 长歌皱眉,有些反感的看着他,对方自讨没趣,摸摸鼻梁有些尴尬“既然,你,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也早些睡。” 她本来就没什么事,好好在这儿坐着看月亮,找茬的明明是他吧? 长歌再次咒怨一般看着他,夜轩立马投降,呵呵笑着离开顾长歌的视线。 长歌往后面一躺,目光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怅然许久,难道自己在青华的日子要到头了吗。 天色大亮,街上人潮熙攘百年如一日,摊贩叫卖往来不绝,人声鼎沸美食飘香。 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女身着青华派弟子的袍子,怀中抱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猫咪,看着那卖鱼丸的队伍,一人一猫哗啦啦的流着口水。 “喵呜...” “嗯...” “喵呜!” “嗯嗯嗯!” 小鱼无语望苍天“主人!要吃鱼丸!” “没有鱼丸。”说着用力吸吸鼻子,活脱一个山野村姑,全然没了大家闺秀的矜持,俗话说的好,养在深闺十五年,出门就要变了天,如果爹爹和娘亲看到她现在的这副样子不知会不会相视长叹啊! “主人昨天明明还剩下银子的!” 这个小鱼,真是一点也不会居家过日子“你难道忘记乐乐总是给咱们带好吃的零嘴,我们下山一趟,当然要给乐乐带一些回去,还有东方羽,飞燕,唔,宁若清昨日还帮我们说话来着,不给她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唔...穆弘以前教我练剑,说不定也要给他一点,但他肯定不吃女孩子吃的东西,那就省了,不过也要意思意思,他拒绝了正好,咱们拿回去自己吃。” 小鱼听她碎碎念,两眼一翻就倒在她的怀中“主人...咱们买不了那么多东西的,不如买鱼丸吧...” 长歌为了加强自己不被鱼丸诱惑的立场,干脆扭头就走“下次下山再吃吧,回头给你买一包仙丹。” 那仙丹是个好东西,五颜六色,入口香甜,好吃又好看,而且还便宜,一文钱买五颗,堵小鱼的猫嘴再好不过。 “丫头!” 真是冤家路窄啊... 判断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长歌决定耳不听为净脚底抹油走为上策,刚准备加速,胳膊就被后面的人拽了个结实,回头看去,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瞬间在她面前放大。 往后缩了缩,脚没动,身体却仰到了后面,由此可见长歌的心虚“我,我要走的时候见你还没起床,还有...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说着已将眼光尴尬的从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移开,假装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似这青华的普通衣衫能被看出一朵花来一般。 夜轩却松手,拿了把折扇晃悠悠的笑道“小小一件衣服而已,对本少爷来说算不得什么,本少爷还想请你吃个早餐,谁曾想你竟逃的这么快。” 说着已将俊脸靠过去,长歌又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仰,此人眸光深如黑潭,她一望过去就有些心悸,好像担心自己随时会掉进去一般。 夜轩一把揽了她的纤腰道一声小心,又贴在她耳边道“跑的这么快,难不成,怕本少爷吃了你?”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耳廓竟奇痒难耐,忙一把推开他,揉着自己的耳朵暗暗咬牙,这个人真是浮夸轻佻!这种人在顾吟风的戏本子里永远只能是个反面配角! 夜轩看她窘迫心情却奇好无比,翘起唇角,合上折扇道“本少爷请你吃早餐如何。” 长歌道“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 “急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长歌的手腕,连拖带拽的弄到鱼丸摊子前,将她往座位上一按,自己撩了袍子往她对面一坐“咱们就吃鱼丸,如何?!” 这...这...这...青天在上,请原谅小鱼立场不坚定,见‘丸’忘义! 长歌看着小鱼跳进夜轩怀里连拱带蹭的,默默在心中腹诽,不是她要食这嗟来之丸,完全是小鱼这个吃货太让她为难了,唉,人生啊,就是如此的无奈。 那紫衣公子的手下一会便排好了队,一人端着两碗鱼丸往八仙桌上一放,八碗鱼丸飘着香菜和葱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长歌咕嘟咽了口唾沫,她是矜持一下呢,还是直接接了夜轩递过来的勺子大快朵颐呢。 小鱼已经叼了颗鱼丸啃的一脸满足,那双琉璃眸子都快要幸福的流泪了,长歌腹诽,有那么夸张吗? 夜轩见她犹豫,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勺子塞过去“你这一大早的口水都快把人家的摊子给淹了,现在鱼丸就在眼前,怎么犯起傻来了,再不吃的话,我看你只能喝汤了。” 小鱼又一口吞下一只鱼丸,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球一样滚到另一碗面前探头探脑的要去捞鱼丸。 长歌无奈的捂住了脸,她不认识这只猫,他不认识这只猫! “顾长歌!” ‘咕咚’勺子里的鱼丸掉在桌上,长歌郁闷抬头,是谁要破坏她的吃丸计划! 【作者题外话】:笙笙每次看到多一个点击,多一个收藏,多一个人喜欢,就高兴的冒泡泡有木有!尤其是看到大家留言支持的就更高兴啊有木有!←←作者你要蛋腚!码字才是王道!咳咳,码字去也!!! 第三十九章 出卖 夜轩回头看了一眼长身站起,冷然笑道“今天什么日子,本少爷前往贵派拜见都未曾见过这么多人出来迎接。” 长歌看到来人都身着青华派的衣服,那为首之人她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却可以肯定他是左天行手下的弟子,也忙站起声道“怎么了?” 为首那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夜轩又望向长歌道“顾长歌,你私自下山,夜不归宿无视青华门规,我等奉掌教师父之命拿你回去发落!” 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她是得到宁若清和守门弟子的批准才下来的啊,至于这夜不归宿一事她可以解释,但要她去见左天行,这比当街泼她狗血还让她郁闷,真恨不得离开这青华派算了。 “这位长歌姑娘是本少爷的客人,岂是你们说带走就带走的?” 夜轩脸带笑意,看了长歌一眼又将目光锁向众人,那为首弟子又道“此事乃青华派内务,还望公子不要多管闲事,顾长歌,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长歌点头,拉了拉夜轩的衣袖道“你不要管了,谢谢你请我和小鱼吃鱼丸。” 夜轩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既然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修仙有什么好,这些人动不动就搬一套规矩来压你,烦都烦死了。” 眼前这人虽然毛病一堆自视甚高,但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但这是她顾长歌自己的事情,实在不想牵扯到旁人,跟他们回去顶多被左天行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况且她早已习惯了派中之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这算不得什么。 刚要开口拒绝,那夜轩就挡在了长歌的前头“你们几个听着,这丫头是本少爷的朋友,如果不想断胳膊断腿就赶紧让开,别打扰本少爷吃东西!” “你们几个听着,这丫头是本少爷的朋友,如果不想断胳膊断腿就赶紧让开,别打扰本少爷吃东西!” “居然敢在在灵台方寸山下管我们青华派的事情,真是好大的口气!”那为首的派中弟子说着已拿剑刺将过去,那人似也没将夜轩放在眼里,没使几分力道却让这纨绔公子轻松躲过。 夜轩冷哼,嘴角都要翘上天了,拿眼斜视长歌道“本少爷还当你是青华的另类,没想到你们青华的剑术也不过了了,水平都和你差不多嘛!” “住口!”拿剑的弟子恼羞成怒,他的剑术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和顾长歌一样,将自己与她放在一起对比,简直是奇耻大辱!说着已飞身上前欲要报那一躲之仇。 长歌一见急忙抽出身上的木剑拦住那杀气腾腾的青锋,木剑应声而断却也阻了那人的进攻。 夜轩不悦蹙眉,‘唰’的合上折扇,眉间隐含怒气“你们青华不要欺人太甚!” 长歌忙道“夜轩!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要回去了。” 言罢捡起地上的断剑对左天行的弟子道“我们走吧。” 夜轩道“丫头你干嘛怕他们,本少爷的剑术足以退敌!” 长歌却理都不理他,抱着小鱼向城外走去,那青华众弟子每人对夜轩哼了一声也愤愤离去。 夜轩咬牙恨不得出声大骂才好,可一想到自己若真的骂了岂不是让这丫头更为难?低头看了一眼八仙桌上的碗,唯一一个被她舀起来的鱼丸竟还掉在桌上,难得他大少爷想请人吃点东西,怎么不顺心到连鱼丸都和他做对! --------- 长歌被带回去之后就一直罚跪在无极阁,这里供奉着至尊三清,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 三座圣像高大威严,肃穆的气氛笼罩下来让她浑身别扭。 没有见到左天行,但派中弟子皆以为她是偷跑下山而且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夜不归宿,想必此时此刻,她的笑料已经传遍整个青华了,思及此处心中一片灰暗。 不知跪了多久,双腿已没了知觉,身后那扇厚重的门扉被由外而内的推开,长歌回头,看到阳光下的那人眉眼温和,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东方羽?” 东方羽心疼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来,到这边来坐一下。” 长歌本要推辞,但想到这里也没别人,她却还傻傻的跪着,当真的脑袋糊涂了,顺着东方羽往一边的蒲团上坐了,揉揉酸疼的双腿。 东方羽轻轻叹了口气,白皙纤长的手指也给她拿捏着腿上的穴位“昨天我去找你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拜师成功...跟仙君去了暮阳峰。” 长歌垂下眼睑,再抬头的时候已然恢复笑颜“没有...我下山了,带着小鱼吃了很多好吃的。” 东方羽又道“仙君的检验没有通过?” 长歌的笑脸有些僵硬“仙君没有去给我检验,许是他忘了吧。” “忘了?”东方羽细细一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前几天重羽宫发生了点事情,掌门请仙君前去走了一遭,许是还没回来。” 长歌的一张小脸顿时多云转晴,原来她胡思乱想忐忑了一天一夜的事情原因竟是如此的简单,那颗一直堵在嗓子眼里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东方羽见她高兴,也温和笑道“仙君怎会食言,想必是重羽宫有事耽搁了。” 顾长歌不住点头,一定是这样的,难怪仙君将时间定在三天之后,他当时应该就要准备动身去重羽宫了吧,亏她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怀疑仙君也不喜欢她,如是想着心里美滋滋的,竟然觉得跪在这无极阁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了。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一抹失落的悲伤却在东方羽的眸中显现,他的手仍在她腿上揉捏,却觉得眼前这人不真实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你昨天怎么就偷偷跑下山了?难道...你想要离开青华了?” 长歌道“没有的事,我没有打算离开青华啊,我还要拜仙君为师呢,不过说起来,昨天可真不是我偷偷跑出去的,昨天我在门口遇到了宁若清,她和守门的两位师兄说了才让我下山的。” 东方羽心思陡转,长歌整天呆在小院里无人问津,除了他和尹乐乐偶尔过去找她,她恐怕是整个青华最没存在感的人了,师父又没派人监视她,怎么就知道她不见了?难道是宁若清? “那你告诉我为何一夜未归?我也好向师父解释为你开脱。” 第四十章 入魔 “那你告诉我为何一夜未归?我也好向师父解释为你开脱。” “还不是因为......” 不行,她不能把小鱼是妖精的事情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东方羽也许不会伤害小鱼,但以青华派其他弟子嫉恶如仇的个性来看,说不定会杀了小鱼,才从桃夭的手上救了小鱼,这下再葬身青华,多不划算。 “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很可恶的人!”长歌说着还咬牙切齿以示自己的愤怒“我好好的在大街上走着,那个人上来就给我泼了一盆狗血,说我被鬼怪附身了,我当然不依,就和他打了起来。” 东方羽的脸上先是惊讶,继而低头笑了起来“你竟会与人在街上打起来?我怎不知你脾气竟然如此暴躁?” 长歌细想来自己是冲动了些,可若时间倒流她还是会和这人打一架,不知怎的,就好像真的八字不合一样。 “唉,你被人莫名其妙的泼了狗血不生气吗?你知道身上又臭又腥有多难受吗?” 东方羽忍了笑又如谦谦君子道“那你可有受伤?” 长歌哼了一声“我术法不精,剑术倒也还可以,最后那人知道是误会一场便带我去沐浴更衣,如此就耽误了回来的时间,你也知道我不会御剑,山又这么高,晚上我又害怕,所以...” 宠溺的在她头上摸了摸,东方羽笑道“好,好,好,改天我一定教你御剑,现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跪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乐乐给你送了吃的过去。” 长歌眼中一亮,说她不饿是假的,早上的鱼丸还没吃到口呢,“我可以走了吗?可是左掌教?” “放心,我自是先向师父请示才来带你的。” 长歌心中很是感激,也只有他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殊不知那简单的请示二字背后又要如何被左天行责怪,唉,看来自己昨天真的没挑好黄道吉日,处处不顺,连带东方羽也要受罪。 出了无极阁才知道自己已经跪了大半日,在小院前辞别了东方羽,看他御剑而去,长歌心中一片安宁,不知为何,她突然变得开始依赖这个人,当她被罚跪在无极阁的时候也一点不怕,因为东方羽会如自己每次遇到问题的时候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鱼正蹲在堂屋内的桌子上,看到长歌回来琉璃一样的大眼水光潋滟,喵呜一声扑进她的怀里“是小鱼不好,小鱼不该让主人下山玩,是小鱼不好...” “傻猫,和你没关系,我不也没事吗,其实啊,我宁愿去跪无极阁也不愿看到左掌教的那张脸,呵呵,对了,乐乐呢?东方羽说她到这儿来了。” 小鱼分外粘她,硬是往她胸口蹭了蹭“来了又走了,不过送来了好些吃的,喵~” 长歌这才看到桌上一只竹篮,篮子里有菜饼,有煎的焦黄的鱼,还有两碟糕点并一包瓜子,看来小鱼真的挺担心她,要放在平时,这些东西就算没有被吃了一半起码也要啃上两口。 从篮子拿出一条鱼送到这只馋猫的嘴边“来来来,小鱼吃小鱼。” 小鱼却将头扭到一边“主人吃吧,小鱼不吃了,主人一定饿坏了,要多吃点哦。” 长歌大为感动,刚要感叹一声这只猫咪终于长大了,一声饱嗝从小猫的嘴里传出来,长歌的眉角一抽,无限惆怅,这只馋猫,早上到底吃了多少鱼丸啊。 ------ 第二天,青华派上下被一种紧张氛围所笼罩,长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无数弟子在山门外进进出出,脸上还带着冷峻之色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尹乐乐叽叽喳喳的冲进了她的小院“长歌姐姐!长歌姐姐!” 顾长歌正在盘算怎么说服乐乐御剑带她下山一趟,见这小鸟一样的身影就飞了进来好不高兴道“我正要找你呢。” 乐乐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道“不好了,重羽宫里的弟子都中邪了!” “什么?”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活泼少女一脸的忧心忡忡竟还有些不习惯“什么中邪了?” “重羽宫啊,前几天我听师父和掌门谈话来着,说重羽宫遇上了什么麻烦,就让仙君走了一遭,仙君今日回来却带回来一个重羽宫弟子都中邪的消息?!” 长歌大惊“什么中邪?” “唉,就是入魔!” “和傅流云一样?” 尹乐乐又将脑袋摇的飞快“和傅流云当然不一样,傅流云是自己不思善念自愿堕入魔道,我听说这重羽宫的人都被他们的副宫主害的成了魔,还是那种无知无觉就会害人的魔物,仙君去的时候一切正常,但还是被仙君发现了,听说那个副宫主本就是上古魔兽的后代,他还向仙君偷袭的来着。” 长歌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她一把攥住尹乐乐的小手“仙君有没有怎么样?” 尹乐乐啊呀呀叫着抽出手来“当然没怎么样,仙君可是大罗金仙,小小魔兽能奈何仙君?” 长歌还是有些担心“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仙君封了重羽宫,不过让那魔兽遁逃了,如今咱们青华派算是接收重羽宫了,师父和东方羽都在忙着,都在想办法怎么度化那些中邪的弟子,唉,眼见就要过年了,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我...我是问你仙君怎么样了。”长歌有些扭捏。 尹乐乐狡黠笑道“我就知道你惦记仙君,不如这样,我御剑带你上暮阳峰看看?” 长歌一喜,不过想到青华派貌似也有门规规定不准普通弟子上暮阳峰吧,又有些犹豫道“如果被掌教看到了肯定会责罚你。” 尹乐乐拍着胸口一副少年义气的模样“师父疼我,不怕的,最多被他骂几句就过去了。” 真好,长歌在心中真心替尹乐乐高兴,她能有这么多朋友,还有一个表面严苛内在慈祥的师父,就算自己离开青华她也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不舍了吧。 不过她到青华一遭,能认识东方羽和尹乐乐不也是她人生之中的大幸吗。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小院,青华派中各峰弟子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有御剑前往重羽宫的,有将深受魔毒迫害的弟子带回青华派的,更有弟子还在筹备着过年事宜。 顾长歌尹乐乐二人溜到暮阳峰下,尹乐乐从墟鼎中抽出长剑,冲长歌点了点头。 想起她总是学不好止剑式,好几次都连人带剑的撞进自己房中,长歌竟有些不敢上了“你确定能载得动我?” 尹乐乐小嘴一撅“可恶的东方羽不相信我就罢了,怎么长歌姐姐也不相信我!” “好,我信,我信...”小心翼翼的踏了上去,那飞剑晃了两晃,盘旋着直上重霄。 第四十一章 我可以等 越往上风就越凉,但吹长歌身上丝毫不觉得多冷,要不是那皑皑白雪愈加深厚,他便要怀疑这剑只是在一个高度盘旋了。 眼见一片建筑出现在眼前,阳光折射着建筑物上的雪光投影到长歌眼中,她有些忐忑的捂住了胸口,如果仙君怪她上来怎么办?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礼貌了? 不过想到仙君眉眼慈和,她又暗自说服自己,他一定不会责怪自己的,顶多会把自己赶下山的吧,不过赶下山也不怕,起码她要知道他没事... 尹乐乐到底还是没有学好止剑式,二人雪球一样滚倒在雪中,小姑娘还哈哈笑了起来,在雪地上打滚,好不快乐“长歌姐姐,如今我也喜欢这暮阳峰了。” 长歌赶紧示意她噤声“难道你想让仙君发现我们。” “我们是来找仙君的,自然是要让仙君发现啊,长歌姐姐难不成害羞了?哈哈哈。” 长歌大囧,随手抓了把雪向她打去,尹乐乐也不示弱,抓了雪花一个劲的向她泼“不如长歌姐姐和仙君说说,让我也来这暮阳峰修行吧~!” 长歌白了她一眼道“我当然想你和我能在一起了,但是,也不知当初是谁说这暮阳峰清冷孤寂...” “我当初还说左掌教严肃苛刻呢!” “怎么,现在你舍得离开这个严肃苛刻的师父了?” 尹乐乐又抓了把雪去打她“不许你笑我,师父严苛那是为弟子好。” “哈哈哈,你看你,我一说左掌教你就着急。” 两人在殿前雪地上团了雪球互相追打,嬉笑声在雪峰之巅回响不绝。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殿前的台阶上,那追逐打闹的两人这才停手,一见那白衣如华的男子纷纷窘迫无比垂首而立“仙君...” 萧子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阳光都似贪恋他的精致的眉眼,忍不住在上停留抚摸,而他那薄唇竟微微翘起,带着些许笑意和惊讶。 他倒是从未想到,这沉寂千年的暮阳峰竟会有如此热闹的时候,两个正直豆蔻年华的少女,跳脱如兔,竟成了这时间最美的风景。 他缓步走下台阶,墨发如水泻了一身,那衣摆亦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浅痕,他对长歌道“那晚没能去找你。” 尹乐乐一旁冲着长歌挤眉弄眼,长歌有些羞赧,低头搓着衣角“没事,没事,我知道仙君去重羽宫了。” 提到重羽宫三个字,萧子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待这边事情结束再...” “不着急,不着急。”她有些局促“仙君当以大局为重,长歌可以等着。” 萧子阳点头,那边尹乐乐拿着胳膊冲长歌撞了撞,还挤眉弄眼,长歌回头瞪了她一眼,尹乐乐干脆道“仙君!长歌姐姐是想问你是否有在重羽宫受伤?!” 长歌大囧,伸手去捂尹乐乐的嘴,还是被她给说了出来,只得结结巴巴道“仙君怎么会受伤呢...” 尹乐乐嘻嘻笑道“你担心仙君就直说嘛,刚刚也不知是谁火急火燎的要上暮阳峰来。” 萧子阳看着这两个灵动少女,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无甚大碍。” 长歌点头“那...那既然没什么大碍...弟子就先行告退。” 尹乐乐的一张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暗中和长歌赌气,难得到暮阳峰一趟,说几句话就走,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仙君点头,长歌行了礼转身告辞,就在那转身的刹那,白雪纷扬而落,正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席。 尹乐乐好不高兴,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长歌姐姐你看!下雪了哎,这才像过年嘛,是不是,是不是?!” 长歌看着白雪铺天盖地簌簌而落,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白衣白雪似要融为一色,他在这山上几千年,开门雪满山,独枕夜席寒,那当是怎样的孤寂? 没来由的,心底一片不忍带着丝丝绞痛,咬牙转身,复又回到萧子阳面前。 “仙君那日既然食言没有赴约,弟子便要向仙君提个要求。” 萧子阳眉眼冷寂,似是没想到这个少女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他,“你且说说。” “仙君传授弟子净心咒却一日没有指点过弟子,弟子多处疑惑未解,若因此而没有通过仙君的检验未免对弟子太过不公。” 漫天飞雪如搓棉扯絮一般落在这亘古未变的山峦,天地一色,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静静相视,半晌之后那少女抿抿嘴唇将头低下,那眉目如画的白衣男子却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转身离去。 “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 长歌一喜“仙君是说长歌以后可以到暮阳峰来了?” “嗯。” 有了这个保证,她的心顿时如出笼的小鸟兴奋的飞了起来,她一把拉住尹乐乐道“乐乐,我们快下山去。” 尹乐乐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长歌拉着小手,二人乘着飞剑下山,山上地白风寒,山下却一片青葱,乱花迷眼。 “长歌姐姐,我真没看出来,你竟会这么胆小,连看看仙君都不敢。” 长歌低头尴尬笑了笑“好啦,我们去找东方羽吧!” “找他做什么?看到他就生气,最讨厌他了!”虽这么说着,尹乐乐还是按下飞剑径直向浮华殿而去。 东方羽是青华的首席弟子,协助掌教左天行统管青华大小事务,现如今多事之秋他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有事找东方,这成了青华派众人皆知的一句话,所以大到新年祭祀,小到谁和谁要比剑,事无巨细都推到了东方羽的面前。 尹乐乐与顾长歌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向浮华殿的后殿望去,这后殿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伤难收集所,几位身着重羽宫服饰的弟子皆浑浑噩噩三三两两倒在座上,东方羽正指挥青华弟子度以真气帮他们驱除魔障。 “我们要不要进去?” 尹乐乐的小脑袋转向长歌,后者摇头“是我太心急了,东方羽现在这么忙,我不该去打扰他,给他添乱。” 尹乐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有什么好忙活的,我偏要去给他添乱,你看我怎么欺负他。” “哎?乐乐!” 不等长歌拉住她,这个机灵鬼怪的少女就兴冲冲的冲了进去“东方师兄。” 东方羽一见尹乐乐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大惊出声“师妹小心!” 第四十二章 月咏 “师妹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位半昏半醒的重羽宫弟子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目眦欲裂形如枯槁,张着巨大的手爪向尹乐乐扑去,那张血盆大口冲天吐出一口黄色的浊气,狰狞的嘴角硬生生的咧到了耳后。 尹乐乐只觉一阵熏天向她扑来,饶是她平日里仙法精进不少也从未有过对敌经验,这么一吓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连连后退,将什么心法咒法剑术通通忘到了九霄云外。 “乐乐!”长歌大惊,正要冲上前去,只见破空一道白光斩下来,东方羽已经飞身上前将尹乐乐与那重羽弟子之间划了道屏障,指如疾风,连点那重羽弟子身上的几处大穴,最后冲他天灵盖按下咒印,一道紫芒一闪而逝,这重羽宫的弟子才委顿在地,已有其他青华弟子将其拖到一旁。 尹乐乐捂着胸口不住喘息,抬头看看东方羽无奈摇头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是什么!妖怪!妖怪!” 东方羽只得上前安慰道“这些弟子都已入魔障,体内魔毒不定时会激发他们性情大变,被送到青华的这些都是中毒颇深的,我正在和几位师弟救治。” 站在门口的长歌亦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刚刚发生那样恐怖的事情她明知自己在所有弟子中是仙术最差的一个,但她还是不要命的想要冲进来,还好乐乐没事,不然她连唯一一个值得她拼命的朋友都没有了。 “站在这里做什么?” 长歌回头,看到林奇一身青衫,道骨仙风,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弟子托着几个葫芦,想必里面装着仙丹妙药,想到山下百姓卖的糖果自称是林奇护教炼的仙丹,忍不住想笑,急忙摇头道“弟子见过林护教,弟子来找东方师兄。” 林奇亦慈霭一笑带着弟子进去,东方羽忙迎了上来与林奇见礼,又吩咐身边的弟子将丹药喂给中邪的诸位重羽宫弟子。 “乐乐你没事吧?”长歌问她。 这小姑娘还满眼泪痕,抱着长歌抽噎个不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笑着拍拍她的背道“看你平时咋咋呼呼的,胆子原来也这么小,唉,这还没遇到妖魔呢,就吓成了这样,看你以后怎么斩妖除魔?” 尹乐乐飞快的擦了一把眼泪,杏眼微红,赌气道“谁说我胆小!我,我只不过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居然会变成妖魔,见到真的妖魔我自然是不会怕的!” 长歌干咳一声忍了笑意“好了,好了,我们先走吧,免得一会再有个弟子来吓你一遭。” 乐乐急忙点头,二人才刚出了后殿,就听后面东方羽叫道“长歌。” 二人回头,尹乐乐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东方师兄,还没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东方羽点头没说什么,径自走到长歌面前“长歌,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方才没注意你来了,怎么了,是不是剑法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 长歌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是想说还是怎么的,看的东方羽更加心痒难耐,只得温言笑道“你尽管说就是。” “额...”长歌的眼神不自觉的瞥向那座后殿“你现在既然忙我改日再说也行。” “每日里也都是这些琐事,你若不说我可就得胡猜乱想了。”他眉眼温和,恍如兄长,当然,顾吟风这个兄长是不能和东方羽比的,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长歌只得道“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御剑之术吗...” 后者一怔,继而笑道“也好,不过你得先有一件称手的法器。” “我不着急的,”她忙道“你先忙,我也不急于一时。”说罢就冲发呆的少女道“乐乐,我们先走吧。” 尹乐乐刚刚受惊,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点头,嘴角不自然的挤出一个微笑“要不然我带长歌姐姐去炼剑池选剑吧。” 长歌忙点头道“有乐乐陪我去就行了,你先回去吧,免得再有哪个人变成妖魔。” “呵呵,要变成妖魔也不是我能阻止的,还好他们吃了林护教带来的丹药已经使他们体内的魔毒得以遏制,你先别忙着走,我这里有一把剑,你看看是否称意。” 东方羽说着从墟鼎之中掏出一把剑,此剑长约三尺,宽不足三指,而那剑身看不出是何材料所铸,通体半透明,端的是玲珑讨喜,递给长歌的时候剑声轻吟似与那只小手发出共鸣。 “这剑...”尹乐乐狐疑的看着东方羽道“难道就是月咏?” “月咏?”长歌对仙家法器是一窍不通的。 东方羽便解释道“这剑是我年少之时参加试剑大会夺得头筹,掌门一高兴便奖给了我,虽说算不得是上佳名器,但由你佩戴驾驭绰绰有余。” 长歌一听是掌门给的,本来欢呼雀跃的心情又跌倒谷底:“我看我还是不要了吧,掌门给你的,你就该好好珍惜,怎么能随便送给别人。” 东方羽无奈摇头,她方才看见月咏的喜色已经被他尽数观之眼底,“你是担心掌门会责怪我?放心,这剑既是我的,我将它送给谁这也是我的自由,掌门和师父都无从干涉。” 长歌这才喜滋滋的将剑捧在手心,手指几乎将剑的每一寸都抚了个遍“东方羽,你真好。” 后者宠溺的望着她,在他心里,只要眼前的这人高兴他便也高兴,只要她开口,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何况是小小一柄剑。 “乐乐你看,这剑和你的落蕊比起来如何?” 尹乐乐脸上已然没了一点笑意“好好好,月咏当然比落蕊好!长歌姐姐学会了御剑之术以后便可以来去自如了!再也不用乐乐带着你了。” 长歌还在喜滋滋看着自己的剑,这边东方羽道“剑和主人之间需要的是通灵,你随身带着月咏,平日练剑的时候也用它,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你也应该磨合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再亲自教你御剑之术。” “嗯,你去忙吧。” 第四十三章 少女怀春 自东方羽那里回来长歌就抱着月咏不停擦拭,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剑,而且还是一把这么漂亮的剑,心底止不住的喜悦。 尹乐乐则呆呆的坐在桌边,一口一口不停的喝着茶,目光望向门外的四方小院,呆滞的好像个木头人。 小鱼冲着她喵呜叫了一声,长歌中指竖在唇边道“嘘,不要打扰她,乐乐刚刚被吓到了,我娘常说,受惊的人得缓缓。” 小鱼自讨没趣,躺在桌上,费力的弯着脖子舔着腹部的白毛,作为一只爱干净的猫,一日三洗吾身啊。 ‘砰’的一声,尹乐乐重重将茶盏在桌上放下,腾的站了起来。 长歌吓了一跳“乐乐你怎么了。” “长歌姐姐!”她认真看着她道“你喜欢东方羽吗?!” 长歌被她看的莫名其妙,耸耸肩继续擦拭手中宝剑“喜欢啊,他比顾吟风更像我哥哥,如果我娘能给我生这样一个哥哥多好啊,唉,这样一来有一个有出息的哥哥他们也许就不会逼我一定也要变的有出息吧,说不定还会同意我看那些小书,可惜,我哥哥不是东方羽,而是顾吟风,乐乐你问这个做什么?” 再抬头的时候尹乐乐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长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无奈摇头“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小鱼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主人你不也是年轻人。” 长歌心中满是得到宝剑的喜悦,也懒得和小鱼斗嘴,喜滋滋的继续擦剑,都快把这剑擦薄了一层。 尹乐乐从长歌的小院出来就拿着剑一路砍过去,见树砍树,见花砍花,还好她力气不大,否则凡是她走过的地方肯定一片狼藉。 “可恶!可恶的东方羽!可恶!” 不知为何,心中怒气喧天,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恨恨将剑插进泥土里,她则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拖着腮暗自赌气。 “呦,小师妹。”青华派的几位弟子笑呵呵的向她打招呼“是谁惹小师妹生气了?师兄帮你教训他。” “走开啦!除了你们,谁也不会惹我生气!” “呵呵,小师妹脾气不小啊,不如跟我们到山下玩玩?师兄带你去买核桃。” 尹乐乐气的要去拔剑,那几人忙不迭的讨饶离开,她这才又重新在石头上坐定,心里想着,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应该拿剑去砍东方羽一顿,干嘛要对别人乱发脾气,难道自己真的像其他师姐说的那样娇蛮可恶? “乐乐?”凌飞燕自她面前经过一脸疑惑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尹乐乐抬头,没好气的唉声叹气,凌飞燕掩唇微微一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道“是不是东方师兄又惹你生气了?” “哼,我倒是想让他来惹我生气!” “那你怎么了?” 尹乐乐眼巴巴看着她道“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无理取闹?” 凌飞燕摇头“不会啊,你看你人缘好,心眼也好,在众多青华派的师姐妹中你是我觉得最好相处的了,怎么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呢?” “唉。”又是一声叹气,尹乐乐托着下巴嘟囔道“平日里我练功不认真东方羽批评我,我会生气,我欺负他他不理我,我也会生气,可为什么我连看到东方羽对长歌姐姐好我都会生气,我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凌飞燕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帮她将剑从地上拔起来,吹掉上面的泥土“这不是你的错...不过话说起来,东方师兄对别人好的时候你也生气吗?” “不生气...我总觉得东方羽好像喜欢长歌姐姐...不知怎的,我就是心慌,一心慌就不开心!方才,方才我和长歌姐姐一起去找他,他眼里只有长歌姐姐,看都不看我一下,还把掌门给他的月咏送给长歌姐姐了呢!” “呵呵,乐乐,你这是吃醋呢。”凌飞燕冲她眨眼笑道。 尹乐乐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她“飞燕姐姐,什么是吃醋啊?我早上吃包子的时候没有蘸醋啊...” “唉,乐乐是长大了,东方师兄人人都喜欢,你喜欢他也不奇怪,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对别人比对自己好,当然会不开心。” 尹乐乐眸中一亮“这么说,我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刁蛮任性?这,真的很正常?” 凌飞燕认真的点点头,“喜欢一个人不是我们想避免就避免的,但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只有你一厢情愿只会伤害自己。” 言罢似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似是自嘲,万般无奈。 “那我肯定是一厢情愿了!”那颗耷拉着的脑袋垂的更低“东方羽似乎更喜欢长歌姐姐...” “那长歌喜欢东方师兄吗?” 想到方才长歌的回答,尹乐乐迅速摇头“喜欢是喜欢,但肯定是和我不一样的喜欢,长歌姐姐只把东方羽当哥哥。” “乐乐,其实你和东方羽都在五行峰上修行,接触的机会又多,按理说东方师兄应该喜欢你多一些才对,这边是日久生情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总是在欺负他,唉,早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就不欺负他了,我,我上次还打碎了师父的杯子说是东方羽做的呢,啊啊啊!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凌飞燕无奈轻笑“东方师兄持重老成,怎么会失手打破掌教的杯子,我看这个谎也只有你信了,掌教是不忍心责罚你所以才没拆穿你。” 尹乐乐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真的吗...” “唉,你这个傻乐乐,整天就知道傻乐,看来还没长大。” “啊!我也想长大嘛!”站起来跺跺脚,接了自己的剑,心中突然涌起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如果长歌姐姐去暮阳峰修行了,那她以后不就会很少和东方羽见面了吗? 没敢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她有些纠结的擦着手上的剑“我怕就算东方羽天天看到我也不会喜欢我,他连月咏都给了长歌姐姐...” 凌飞燕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说长歌不喜欢东方师兄吗,只是,如果东方师兄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她...那说不定会伤害自己,就好像傅流云喜欢林护教一样,林护教不喜欢她,你看傅流云变成什么样了。” 尹乐乐心底一阵寒凉“可是,可是傅流云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师伯,这是悖天逆伦的事情,当然不得善终。” “错了,若是林护教也喜欢傅流云,大可以为她放弃自己的上仙之位,与她归隐山林,谁又能拦得住呢,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第四十四章 凡品,配不上你 “如果长歌姐姐不喜欢东方羽,他,他为了长歌姐姐是不是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成魔?还是...” 她的小脑袋想象力并不丰富,但也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东方师兄为人谦和恭谨,起码应该不会像傅流云那样。” 尹乐乐心中有些不痛快,她可以把东方羽让给顾长歌,但顾长歌却不珍惜他,这让她既着急又担心,如果东方羽真的到了为得到长歌而不惜一切的时候,那怎么办? “好乐乐,你才多大的,不要着急,说不定时间长了,东方师兄看到你的好,自然就不喜欢长歌了。” “嗯...”胡乱的应了一声,尹乐乐开始向五行峰走去,那句为了喜欢的人都可以做出来的话在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既然如此,她为了东方羽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好姑娘呢,到五行峰这么久,她发现自己总是处处和他作对,真是,真是...真是太不成熟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她要长大!要长大! 凌飞燕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忐忑不安而又彷徨无措,的确,她也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情,如果哪天他要她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目光穿过面前的一片竹林,她知道,竹林的另一端,有个绝色倾城的少年冷漠如常,练剑的时候他亦狠辣无比。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正当尹乐乐为自己情窦初开的心事纠结惆怅的时候,长歌每日最大的快乐则成了起床,这个以惫懒出名的相府千金在鸡鸣一遍的时候便兴冲冲的拿了剑跑出去。 那块她常去的大石正在一块高坡上,高坡之下是青华须弥峰的校练场,无数青华弟子亦在闻鸡起舞,她亦挥舞着手上心爱的佩剑比划着自己烂记于心的剑招,一日日看来,这把月咏似是活了一样,每当她催动真气的时候,竟能将真气流通到剑上,剑光流转,又再流通到她身上,如此一来二往,她竟觉得自己身上的修为已大有精进,神器果然神奇。 东方羽亦常来教她御剑之术,当她能稳稳站在剑上的时候止不住的欢呼雀跃,这是不是代表她离暮阳峰又近了一步?心下想着,练起御剑更加刻苦。 夜色静谧,若有人自高处望下来,不难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着青华弟子的服饰脚踩一柄流萤飞剑,飞快的自竹林上方掠过,剑尾在她身后拖出一串恍若月华的光泽。 竹林之内突然射出一支竹竿,长歌大骇,忙侧身躲过,她眉目一紧,落了下去。 “是穆弘吗?” 穆弘自她身后走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除了你也没人敢在晚上到竹林来练剑,你以后也不要来了吧,这里有一只怪物,很恐怖呢,上次多亏仙君才救了我。” 少年绝色凤眸微微一挑“哦?仙君救了你?” “嗯!”重重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宝剑拿出来显摆道“我现在也有真的剑了,再也不用用木剑了,你看,这剑好不好。” 少年只凉凉瞥了一眼,冷哼道“凡品,配不上你。” 长歌气极,只当他是故意嘲讽自己,也知道他嘴巴厉害,索性不和他争执,干脆停了月咏在半空,飞身跃了上去欲要离开。 “我给你的那把木剑呢?” 长歌回头道“你说那把短剑?还在我衣橱里放着。” “你如果听我的,随身带着,在山下泽城怎么会遇到桃花精。” 长歌险些从剑上掉下来,她遇到桃夭的事情涉及到小鱼的身份,她可谁都没告诉,连乐乐和东方羽她都保密,这个穆弘怎么知道? “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给你那剑是防身的,难道你对自己的修为这么自信?这次让你侥幸逃脱,日后呢?” 长歌对他有些许戒备,自高处看着他,夜风如水,吹动她的发丝凌空飞扬“你怎么知道。” 极美的少年将眸光微敛“若不想死,就把那把木剑带在身边。” “哼!”长歌真心讨厌自己,大晚上不睡觉御剑到这里来找晦气,可恶的穆弘每次都以为自己是智者一样意味深长的说这种听都听不懂的话! “我知道了!”随口应付一声,长歌御剑而去。 穆弘倚靠在竹枝上,月色下少年的影子模糊不清,他周身流转的气泽似波及到林中的其他生物,那怪物低吼一声有些躁动不安。 “嘘——”少年唇瓣吐出一个字来,缓缓闭上眼睛。 顾长歌...只有你安好,吾才能赎罪... 其实御剑之术对长歌来说并不难练,这也是东方羽惊讶的地方,他看过青华无数弟子的成长,而他也收过两批徒弟,从没有人像长歌这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御剑,尤其是长歌这样根骨不佳的弟子他对她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因为剑是挑人的,主人弱的话名器不仅不会追随还会生出叛逆之心,这样一来更加无法操控。 长歌不然,虽然会一些简单仙法和剑法,但作为一个初级弟子,她无法改变自己的根骨,但这把名器月咏不仅没有嫌弃她还与她产生共鸣,配合她在最短时间内成为青华御剑之术学的最快的弟子。 东方羽觉得这样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应该禀报掌门,也好洗脱长歌在青华派的流言蜚语,让众人知道他们口中被两次逐出师门身带煞气没有师父的弟子亦是一个强者,开创了青华之先河。 但长歌阻止了东方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她的人生原则,这次能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御剑亦不是侥幸,她可是放弃了睡觉的时间在练习。 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让左天行知道,不知为何,她很害怕左天行,亦会害怕左天行知道自己会仙术和剑法的事情,如果他想让自己像青华普通弟子一样学习青华术法,为何当初还要赶她走呢,这是长歌非常忌惮的地方。 好在她足够低调,除了东方羽和穆弘,她没让任何人知道。 当然,乐乐是不知道的,因为自那日乐乐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到小院找过长歌,长歌也整天忙着学剑,没有往深处了想。 如今终于小有所成,她唯一想的只有一个,给暮阳峰上的那人一个惊喜。 东方羽的夸赞不算什么,若得那人一个赞赏的眼神,也不枉她顾长歌这样没日没夜的练习。 御剑乘风,一开始因为紧张她的身板还有些晃悠,随着不断拔高的剑势,她的心亦快要飞了出来,今时今日,她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在他的面前。 【作者题外话】:本书还在连载中,不管节假还是双休,笙笙都会码字更新的,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也!加油!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一缕幽香远 暮阳峰上千年积雪,亘古不变的大殿空旷无人,长歌特地站在檐下将身上的雪花抖落,这才探头探脑的向殿内望去。 大殿之中空空如也,冰冷孤寂的摆设好似几千年未被碰过,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只会让她分外怅然,抬脚走进去,转头四顾没有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仙君?”她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殿中回音,她有些忌惮的放轻脚步,生怕自己嘈杂的声音会破坏这里的安宁。 “仙君难道不在?”暗自咕哝,心中刚涌起一阵失落却又瞬间被一种不安取代,那种不安是即将做坏事的不安。 不如趁仙君不在,去看看仙君住的地方? 不太好吧,这样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闯进去,被仙君发现了肯定又像第一次撒谎被他骂一样,说不定仙君会铁了心不再收她为徒了呢... 两种想法在脑海中互搏,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竟不由自主的进了配殿,殿中熟悉的屏风长榻正是她养伤的时候住的地方,而后殿则应该是仙君住的地方吧? 虽说暮阳峰上只有萧子阳一人,但这地方却大的很,通过前殿和后殿之间的广场,长歌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脚印暗自后悔没有御剑,既然要做‘贼’自然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只能希望这雪下的再大些,将她脚印遮盖住才好。 后殿大门紧闭,长歌的手指放上去又忍不住收了回来,到底要不要进去? 进去,说不定自己会被仙君嫌弃。 不进去,那她这抓心挠肝的好奇劲就足以让她纠结死。 还是进去看看,就看一眼! ‘砰’只轻轻一推,虚掩的门便被推开,长歌吓了一跳,殿内窗户也是虚掩,有白色雪光自窗纸中筛到殿内黑曜石的地面上。 这后殿似乎比前殿布置的还要简洁,看不到一点多余的摆设,要不是香炉中缓缓升起的轻烟,她几乎要忍不住猜测仙君是不是根本不住这儿。 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殿内左配殿是书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书堆积在那高高的书架上,桌上亦摆放简单只有一本摊开的书,类似上古之文,还有文房四宝,砚台中亦还有未干的墨结着一层薄冰。 长歌又转而向右配殿走去,入眼是一张床榻,叠放整齐的薄被和撩起的青纱帐顿时让她嘴角染上一层笑意,看来她没走错,这里的确是萧子阳的卧房。 只是这卧房却是和她那小院差不多,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并一个橱柜,当然还有一扇方便更衣的屏风,难免有些失望,她却总觉得仙君的卧房就算不华美异常也该是与常人不同的。 比如会有那志怪小书中的万年寒冰床,或者盖的铺的当是那金蚕丝,桌子更是与旁人的不同,应该能自己生出茶水糕点,亦或者饭菜,哦,她差点忘了,仙君是不吃饭的。 “唉。” “为何叹气?” 长歌一激灵,回头一看,脚步连连后退,眼见就要摔倒却被那人拦腰环住。 萧子阳眉眼淡淡,眸光浅然,松开她后将手上的剑放在桌上。 长歌心虚的往墙边站了站,眼神悠忽间对上萧子阳的又急忙移转到桌子那把剑上,自从有了佩剑月咏,她对其他人的剑也开始注意起来,剑即代表主人,由剑观心竟比看相还要准确。 萧子阳的剑通体华美,剑穗流苏闪烁如银,那剑身好似雪铸,上面浮光暗影缓缓流动,如他本人,看似很近,却又将自己隐藏在神秘之中,那之间的雾气便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萧子阳不知从哪弄来两只茶杯,通体白瓷釉色均匀,长歌看着他颀长的手指凭空一抓竟握了一把茶壶,更是稀奇,待那氤氲着茶香的茶水斟入杯中的时候她才往桌边挪了两步。 “坐。” 轻轻的一个字,却好似千金重一般压在她的身上,屁股不由自主的坐在凳上,小心看了眼萧子阳,诚惶诚恐的接了那茶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口舌生津到底是苦是甜她竟一点也尝不出。 萧子阳亦品着清茶,眉眼高洁,神色淡淡。 长歌不知他在想什么,却看他脸上没有一丝怒气,这才放下心来,便问道“仙君...方才出去了?” 萧子阳摇头,唇瓣染上茶的雾气略显红润,看的长歌不自觉的抿抿嘴。 “额,弟子前来是想向仙君请教的,在前殿没有看到仙君,所以才来到这里...” 手指将茶盏放下,继而看着她道“本君听说你前几日私自下山被掌教处罚?” 长歌一惊,暗自咬了唇将杯子放在桌上,在萧子阳面前跪好“弟子已经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 长歌本以为他这话是在质问自己,待她看到萧子阳眸中的悲悯之色后方恍然大悟,自己被逐的时候是萧子阳解救了她,这么说来,仙君是站在她这边的,肯定不会和左掌教一样认为她下山是错。 但她还是说道“弟子不该私自下山,也不该彻夜不归,弟子日后一定自省吾身侍奉师父身边绝对不会私自离开。” 萧子阳的手指扣着桌案,缓缓开口问道“你当真想要拜我为师?” “是!”长歌抬眸,期待之色毫不遮掩。 不知为何,对上她的眸子萧子阳竟微微有些错愕,这双眸子他见过几次,哪一次不是懒散平静,带着无所畏惧的从容,为什么她现在热切盼望的眼神竟让他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觉。 “你留在青华只会处处被掌门掌教掣肘。” “长歌不怕!长歌只要不犯错误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惩罚弟子的。” 萧子阳又是轻轻一叹,想了想道“我方才见你已经学会御剑了。” 长歌一喜,点头道“嗯,自仙君说弟子可以随时上暮阳峰来向仙君请教,回去之后东方师兄便送给弟子一把佩剑,弟子日夜修习,总算小有所成。” 萧子阳点头,起身,将手伸给他,长歌一喜,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这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凉,她竟不敢用力,唯恐太不真实。 出了后殿,萧子阳唤来自己的佩剑对她道“东海龙王寿宴,我本不想去的,想必你留在这青华也着实无趣,本君便带你去走一遭,可好?” 惊喜,狂喜,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长歌只觉得四肢百穴都好似灌满了真气,自己随时会炸开一样,那种感觉,想飞,想跑,想大喊大叫! “你,你说带我去?”虽然没搞懂是要去哪里,但是她绝对听到了那个‘带你去’三个字! 第四十六章 撞见鬼了 萧子阳看到她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唇畔不觉染上笑意“来吧。” 长歌生怕他反悔一般跃上他的佩剑“好,我们,我们走吧。” 对方无奈苦笑“我还当你真的学会御剑了。” 长歌吐吐舌头,“虽说弟子已经会御剑了,但和仙君自然是没法比的,若是给仙君拖后腿,弟子会良心不安的。” 那人白衣胜雪,只摇摇头便御剑而去,二人身影在浩大天地间顿显渺小。 “仙君方才说要去哪里?” “东海寿宴。” 长歌只觉眼角轻轻一抽,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的,再次不确定道“东海?水晶宫?龙王寿宴?” “嗯。” 这话要放在一年前和长歌说,她铁定认为此人脑袋被志怪小书荼毒太深了,但是放到今日,她只会被胸腔中激荡的兴奋冲昏头脑,自从知道有真的神仙存在,她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去参加深海水晶宫的寿宴,四海龙王保一方平安,四海升平方有风调雨顺,那龙王是传说中才能得见的真神,如今她顾长歌竟然能一睹真容,只怕回家说了顾吟风也不相信。 “龙王长什么样?” 萧子阳略一思索答道“太久未见,忘了。” 长歌一囧,是不是太久没看到她,这位仙君大人也会把她长什么样也忘了啊? “唉,如果小鱼也在就好了,小鱼最喜欢吃鱼了,东海肯定又很多鱼。” 萧子阳微微蹙眉“它是妖,进不了东海。” 长歌赶紧闭嘴,原来仙君已经知道小鱼是妖了啊,不过也是,以仙君的修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还是自己不该存有侥幸之心啊。 东海路途遥远,以萧子阳的修为腾云驾雾须臾便到,只是他身边带了长歌一人,速度难免有些慢了下来,天色渐晚的时候,二人在一片荒郊野外落地,前方一座城池巍峨耸立,便是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了。 萧子阳收了剑,变的和常人无异,长歌私心想着,那璀璨如华的仙人之姿又岂是这些凡人所能看的。 进了城长歌才有些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这座城不仅和泽城天差地别,而且还死气沉沉。 郊外还看不出什么,一进城中,就好似进入一座鬼城,入眼萧瑟,黑云压顶,街市破旧,枯草蓬蒿。 偶尔有个行人走过也形容枯槁行色匆匆,看到他们二人皆似看到鬼怪一般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怎么回事?”长歌疑惑不解“这个地方好奇怪,人也奇怪。” “这个地方好奇怪,人也奇怪。” “此番下山,我们落脚此处也是一番因缘际会。” 长歌在青华这么久自然明白他们修仙之人所遵循的因果,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既然让他们在此落脚,必然也是有因由的,便正色点头道“难道这里有妖魔作祟?” 萧子阳一边向前走,一边抬手在长歌额心按下一个咒印“此处不仅有妖魔还有鬼怪,而你天生煞气最易招致鬼怪,我先帮你收敛煞气,以免他们察觉。” “鬼怪?!”长歌一听顿时想到了进喜,不知进喜现在怎么样了,当初自己被青华的人抓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告诉进喜一声,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仙君,其实我自幼便能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一些死去的人,还有一些游荡的魂魄,他们晚上一出来我就看得见。” 萧子阳微微一怔,掐指一算心中了然“你生辰属阴,命中犯煞,看到鬼怪不足为奇。” “哦...” 萧子阳顺手拦了个瘦弱的青年,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人定住,那人双目呆滞,开口说道“本地南接溧水,北靠邙山,多以捕鱼耕种为生,两年前溧水干涸,城里三天两头的死人,持续了大约三个月,倒是不会有人死了,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过雨,井里也打不出水了,最近又有盗匪前来打家劫舍,能跑的人都跑了,我上有老母行动不便,所以一家人还没走。” 白袍男子将人放开,那人惊慌的跑走,他们转而继续向前走,长歌又若有所思“唉,天灾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祸,流年不利连盗匪都如此猖獗。” “你真以为是天灾?” “难道那大旱也是妖魔所为?” 萧子阳没再说话,二人进了一家类似客栈的地方坐下,掌柜的端着两碗浑浊的茶水送了过来“二位客官慢用,小店即将关门了,招待不周啊。” 长歌看着茶水有些嫌恶微微皱皱眉“掌柜的是因为妖魔做怪所以才要搬走吗?” “哦?”掌柜的眼睛一亮,继而小心问道“看这位姑娘恍如姑射神人,难不成看出此地有妖魔鬼怪?” 长歌暗自撇嘴,真正的神人可是旁边这位,掌柜的也忒没眼力劲了“掌柜不必担心,一切苦厄终会化解,来年必定风调雨顺。” 掌柜一脸感激之色,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信,只看这二位公子小姐端的是丰神俊美也只得道“但愿承姑娘吉言吧。” 虽然这家店又穷又小没什么吃的东西,但客房收拾的还算井井有条,长歌本想叫小二打水洗个澡,但想到出门在外不太方便,这里又是个出了名的闹干旱,如何还能安安生生的洗澡,便也只能作罢。 出了房间突然想去看看萧子阳在做什么,难得二人一起出门在外,哪怕秉持互相照顾的理念也该去问候问候吧? 敲敲萧子阳的门扉,没有得到一声回应,有些奇怪的推门进去,屋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坏了,捉妖怪去了,居然不叫上我! 长歌这么一想便一口气下楼跑到大街上,入夜后的鬼城更像鬼城,街道空旷漆黑一片,飘荡着几缕白烟,偶然可以看到烟雾中唯恐避之不及的白色魂魄从她周身逃走,想必是萧子阳的那个咒印起了作用吧,鬼怪不再像以前一样往她身上扑,而是避着她走。 这些东西她自小见多了,所以也见怪不怪,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萧子阳,而且他既然半夜出来肯定是要捉妖怪的,作为仙君未来的弟子怎么能不去学个一招半式 她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听不见其他动静,正在一筹莫展,突然,从小巷子里飘出一只红色灯笼,拎灯笼的那只手苍白无力亦如那张脸。 “啊——!鬼啊!”拎灯笼的‘人’扯着喉咙大叫起来。 长歌无奈白他一眼,“有没有搞错,到底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第四十七章 上古妖魔旱魃 尖叫的小鬼这才平静下来,飞快的退了两步“我,我是鬼,但你为何可以看到我,身上的煞气怎么比我还重!” 长歌又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我是神仙!这是仙气!” “是,是吗?”这个少年小鬼因为脸色苍白看上去还蛮清秀,长歌又问他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服的男人,长得比你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说要除妖的。” “除妖?啊,是来捉旱魃(ba)的?” “旱魃?你知道这个妖怪在哪?” 少年小鬼胆小的摇头道“不,不知!” 长歌亮出拳头吓唬他“不知道是吧?待本女仙收了你再去收那个旱魃!”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那个旱魃住在溧水!” 长歌微微一笑,冲前面点点下巴“带路吧。” 清秀的小鬼小心看她一眼,战战兢兢的拎着灯笼向前走去。 “你为什么拎着灯笼?” “我要找回家的路...” “你是怎么死的?” “过了太久,不记得了。” “那你叫什么?” “也过了太久不记得了,往日有人会叫我梧桐...唔,也许是乌童...。” “哦——”长歌表示了然,想到可怜的进喜对他有了些许同情,想要拍拍他的背,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身体,长歌一时玩心大起,在他身上穿来穿去“我的手在你身体里呢。” 如果鬼可以脸红的话,他现在肯定特别特别红,羞涩的垂着头低声道“女仙别这样,前面,前面就是溧水了。” 抬眼望去已经到了郊外,因为两年大旱,这里的树木也都干枯断裂,没有月光的漆黑之中鬼影婆娑有些骇人。 除了长歌的呼吸之外连小虫子的叫声都听不到,一片静谧,更不要说找萧子阳了,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你说的旱魃在哪里啊。” 乌童似乎也很怕这个地方,“旱魃凶恶,到嘴的食物绝对不会放过,晚上善于伪装,女仙不如白天再过来?” 长歌看他一直在向后退忍不住鄙视了一番“你好歹是个鬼,还是个男儿身,怎么比我这一介弱质女流还胆小怕事。” “这...” 乌童话还没说出来就突然睁大了眼睛,手指前方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旱魃!” “旱魃!” 长歌飞快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片黑暗,好似凭空在半空之中开了一扇窗子,那扇窗子之中似乎有个红色的小点在无限放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被那扑将而来的一击重重推倒在地。 原来是个人! 长歌费力的攥住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这个人,想要掐死她! 她也毫不示弱,圈起腿猛烈的向身上的人踢过去,却好似踹在棉花上一般毫无作用,她急了,脑袋嗡嗡作响,似乎听到刀剑争鸣的声音,接着身上的那人被一到利光逼退一边。 长歌连忙翻身跃了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拼死全力向那个刚刚掐她的人冲过去。 这个人一定就是旱魃! 但当长歌看清那人之后动作顿时僵住,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眼前这个红衣如火的女人不仅漂亮,而且倾国倾城。 长歌回头,看到了刚刚救她一命的萧子阳,他已经恢复成仙君原貌,周身华光流转,长发如墨,如画的眉眼美的太过犀利,就连他手上拿着的那柄宝剑都如同这个主人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一个倾国倾城的红衣女子,一个郎艳独绝的白衣男人,若是被顾吟风看到了,指不定要猜测这其中得有怎样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啊,要是写成戏本子,只怕要红遍大江南北啊! 长歌飞快摇头,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萧子阳似乎读的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囧,又再次看向那个红衣女人,长歌夹在二人中间觉得不大好,想了想还是往一边缩了缩,安抚乌童道“别怕,本女仙会保护你的。” “女仙大恩...无以为报。” 长歌觉得,做英雄真好。 “萧子阳...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长歌心有不悦,看看白衣男子又看看红衣美女“你,你认识仙君?既然认识他干嘛一上来就要掐死我!” 红衣女子看向长歌的时候目光泛红,长歌不认为她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应该是哭红的。 那红眼美女对上她的目光又哈哈笑道“子阳仙君不是不收徒弟的吗,何时收了个这么不中用的徒儿。” “你才不中用!”还没等萧子阳开口长歌已经已经大声还击,刚刚被她差点掐死已经让自己在萧子阳面前颜面尽失,如今居然还这么说她,她连桃花精和一众妖怪都不怕,会怕她?! 长歌又道“我刚刚只是没准备好!你!啊——!” 乌童急的想要去捂她的嘴却也来不及,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觉得喉头一紧,再次被什么给抓紧了喉咙,身体被高高举起,翻着白眼向下看去,那红衣女子的手没有碰到她,却随着她拳头的收紧让她生出窒息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不知做了什么法,只见两道白光刷刷闪过,似乎斩断了什么东西,长歌的身体迅速下坠,随即跌落在一个冰冷的怀抱。 萧子阳的怀抱很冷很冷,就好似他那一身灼灼白衣都是由冰雪制成,这不是她第一次察觉。 他将长歌放在地上就冲上去与那红衣女子大战起来,长歌一边看的惊心动魄,两人手中结印恍如烟花一般在她二人周身绽放,乌童却看似比长歌更没见识,早早觅了一个最佳角度观看起了这场俊男靓女的战争“原来,原来女仙的师父是子阳仙君,是子阳仙君!此地终于有救了!有救了!” 长歌心有余悸,摸摸脖子,再看向二人的时候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萧子阳占了上风,他没有拔剑,但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红衣女子似乎被困在了牢笼之中无法挣脱,兀自在牢笼中四处碰壁头破血流也出不来。 红衣女子放弃挣扎开始跪在半空中向长身玉立的萧子阳求情“仙君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仙君为何不愿放我一马!你在灵台方寸山,我在溧水,为何不愿放我一马!” “上古旱魃,所到之处千里大旱,江河枯竭,你本该回归大荒,却执迷不悟,留在此处祸害一方,今日我不伤你性命,放你回归大荒。” 长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萧子阳,黑夜为幕,漫天无星,他这么站在半空,周身荧光流转却胜似繁星。 第四十八章 善恶 “我,我并未伤人性命!早些年有人丧命溧水也和我无关,我干了溧水,枯了江河还不是为了救他们一命,你说我为祸一方,那谁又祸害了我!我只是想留在此处守着我的夫君而已!” 红衣女子哭的凄厉,长歌站在底下忍不住有些同情起来“他的夫君在这?” 乌童答道“早些年听说旱魃的夫君是这城里的人,先是和城主的女儿成了亲,又与旱魃私定终身,城主的女儿得知之后自尽身亡,这男子便被城主溺死在溧水,而旱魃也被城中百姓打死草草扔在乱葬岗,因乱葬岗阴气太重,千年尸气聚集,她也就变成了上古妖魔——旱魃...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修炼,回到溧水,才有了这大旱两年。” “如此看来却也是个苦命主儿。” 萧子阳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眼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你积德行善也许可以洗刷你的罪名,但永远也不能改变你曾经做过坏事的本质,做了坏事,那就得偿还,这才是因果报应。 他手中结印,虚空之门打开,刺目的白光让长歌紧紧闭上了眼睛,而乌童早已经躲到了一棵老树后面,生怕虚空会将他也吸进去。 白光散尽,再看去的时候,萧子阳还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而那位凄厉哭号的女子已经不见,想必是萧子阳所说,回归大荒了。 她怔怔看着他,又再次确定了一下刚刚红衣女子的位置,确实没了,就这么没了... “旱魃除了,此处就能下雨了?” “嗯。” 萧子阳冲那名叫乌童的小鬼望去,后者缩着脖子,拎着灯笼远远的躲开,似生怕自己也被他斩妖除魔顺道给灭了,谁知萧子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带着长歌回了城中。 长歌这一晚睡的不好,打开窗户的时候看到了一棵枯朽的古树,树干很粗,枝桠错结,可以很容易的想到在风调雨顺的日子里,这棵树会如何的枝繁叶茂。 看到树下提着红色灯笼的乌童,长歌微微一笑,招手道“上来吧,乌童。” 乌童看她的眼神半是钦慕半是畏惧“此处阴气极重,乌童在底下守着,女仙安心睡觉吧。” 原来是要守着她,长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萍水相逢的一个魂魄只因为错把她当成女仙就为了她守在客栈外面,这份温暖足以让年纪不大的她铭记于心。 长歌噔噔噔跑下楼去,站在客栈外面她可以看到萧子阳房中淡淡的烛光,冲乌童一笑找了块石头坐下“我以前在府里的时候顶喜欢睡觉,不知为什么,自从去了青华就很少睡觉了,今天晚上更奇怪,一点也睡不着了。” 乌童似乎还有些畏惧她,拎着灯笼往一边靠了靠“乌童不懂,因为,因为,乌童是鬼,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觉了。” 长歌暗中吐了吐舌头往他身边挪挪屁股“你好像很怕我。” 乌童点头,又摇头“我,我在人间游荡太久,希望得以超生,女仙和那位子阳仙君都法力高强,不知能否助在下一臂之力,定当感激不尽。” 原来是有求于她,长歌沉默了,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很愿意帮助别人,说实话,她现在也认为能看见鬼怪就是一种缘法,佛家道家都讲缘,既然有缘,为什么不能帮帮他。 只是她又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她不会超度魂魄,此事务必还要麻烦萧子阳。 “女仙是觉得为难?”乌童见她沉默又忙改口道“乌童也只是随口问问,若女仙觉得此事棘手乌童也不做勉强,但女仙师徒为此处除了旱魃,乌童却是真心感激。” 长歌听他把自己和萧子阳划分为师徒,不禁高兴的仰起小脸看着萧子阳的房间“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还不会仙术,要不等天亮,我帮你问问仙君?” 乌童受宠若惊,又是作揖又是道谢,他还将灯笼往前递过去,要给长歌照亮回房的路。 长歌任性起来“我今晚是睡不着了,一会天亮了,我们还要赶路。” “女仙和子阳仙君是游历天下斩妖除魔的吗?” 长歌道“没有,没有,我们是要去别人那里做客路过此地,你说这妖怪恰好被我们赶上了,不为民除害也不是个事啊,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仙君收妖呢。” 长歌盯着那个窗口笑的有些傻,只是她现在一无是处如何能与萧子阳比肩,就是说自己的是他的徒弟也会给他丢脸吧。 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到青华派她一定勤加修习仙术,总有一天,她站在萧子阳身边不仅不会成为累赘,多少还能帮上忙那就好了。 “其实,我不是仙君的徒弟。”长歌说的有些羞赧。 乌童奇怪道“刚刚旱魃明明说...” 旱魃说的是子阳仙君明明不收徒,怎么收了个不中用的的徒儿。 乌童闭嘴,没有说出全部,长歌却自嘲的笑了笑“是啊,我这么不中用,怎么配做仙君的徒弟,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拜他为师的!” 这是少女心中的梦想,就如春暖花开的季节,抽芽的柳枝蔓延整个河岸,这个梦想她无法遏制的一天强似一天。 “旱魃也是个苦命的人...”乌童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往往太执着于一件事总会走火入魔。” 旱魃如是,他如是,一个执着于死去几千年的夫君,一个执着于忘记的往事。 长歌也如是,仙君决定带她前往龙宫寿宴已让她受宠若惊,让她想拜师的念头更加执着坚定。 “乌童,如果你可以转生,你想做个什么人?” 乌童想了想道“不想做人。” 长歌笑了,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时常和哥哥聊这个话题,顾吟风说,如果转生,他想做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然后结交一位富家千金,两人因为家庭悬殊而不能在一起,富家千金相思成疾一命呜呼,他就努力读书考上状元,最后为了富家千金一生不娶。 也算是谱写了一段凄美的爱情史诗吧,让后世改编成各种戏本子,赚取大姑娘小媳妇的眼泪,那他顾吟风也就可以成为万千女性的择偶标准了,实在是一件美事。 长歌现在觉得顾吟风上辈子一定是司命星君,否则也不会为每一个有血有肉的戏中人物谱写出充实的人生。 “若有来世,女仙想做什么人?”乌童反问她。 第四十九章 宿命的交集 “若有来世,女仙想做什么人?” 长歌以前回答顾吟风的是,她希望自己还能投胎到母亲的肚子里,只不过她要做个男人,像顾吟风一样潇洒自在,被逼着读书的时候就看几本闲书,反正他们家庭优渥,考不考状元根本无甚重要。 做女人比做男人难上百倍,每个月的癸水无法避免,还有诸多教条束缚着,多亏娘亲疼她,否则她光是每天练习琴棋书画也烦死了。 但她自从走出家门,说白了也就是长了见识之后,她觉得做什么都比不过做... “做神仙!” 长歌双目炯炯的看着乌童道“如果能做神仙那就威风了,既不用体验生离死别悲欢喜乐,也不用穿衣吃饭读书考试。” 乌童白净的小脸笑的有些泛红,“女仙今世便是神仙,来世一定也还是神仙。” 长歌一喜“也对,如果我真的能当上神仙,那我就可以长生不死了,过很多很多年后我还是神仙!” 乌童点头,韶华染尽天机策,恩怨情仇算什么? 天边已现鱼肚白,二人又聊了一会,长歌许是累了,刚要打个盹,被街头炙热的金光刺亮了双目,她惊喜的看着那缓缓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照亮了整条长街。 萧瑟的街道,破败的房屋似在阳光之中得到新生,没有她昨日看的那么可怖了。 起身伸了个懒腰,虽然萧子阳不用吃饭,但她可是饿坏了。 只是这座城池破败不堪怎么会有什么可口的食物,索性唤来自己的长剑,飞身跃了上去,回头找乌童的时候却见他躲在枯树的阴影中。 “女仙...”乌童怯怯道“卯日星君最讨厌我们这种孤魂野鬼,再在阳光中久留只怕我会灰飞烟灭。” 长歌忙道“那趁太阳还没升起起来,你快到客栈躲着,一会仙君起床,我和他说,助你转生可好?” 乌童欣喜作揖“如此就有劳女仙了,不过女仙这是要去哪?” 长歌道“我看看四周有没有其他城池,去给仙君买早饭。” “嗯...”乌童略一思索,手指南方道“此处偏僻没有什么人烟,不过东南官道上有个茶寮,卖些包子什么的,女仙可以去看看。” 长歌谢过之后就御剑而去,同样,乌童趁阳气不是很烈的时候躲进了客栈。 回来时她手上的纸包里捧着一些还热乎的包子,用细线结成的网兜里装着几只茶叶蛋挂在她的手腕上,脚下飞剑的剑柄上还挑着一壶热茶。 萧子阳已经起身,他从楼一上下来就看到了顾长歌,只见她将茶稳稳放在桌上才敢落下飞剑,这才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放下。 抬头看萧子阳已经下楼,长歌的脸蛋被晨光照出一片绯红“仙君,早上好。” 萧子阳点头,嘴角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你一夜不睡还这么精神。” 长歌吐吐舌头“神仙不都是不睡觉的吗,我也要学着点。” 萧子阳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傻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只要不睡觉就能成为神仙似的。 长歌将他请了在桌前坐下,店里的掌柜这才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一边穿外衣一边道“看我糊涂的,竟然忘了店中还有客人,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店里还有些干馕,我去烤烤,二位稍后,稍后哈。” 长歌笑道“不劳烦店家了,我们有吃的,另外我还多买了些东西,掌柜的一家也可以一起吃。” 长歌说的没错,她手上的纸包里包着几十个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 掌柜的惊疑不定的看着桌上的包子、茶叶蛋以及茶水“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长歌就说是从外地买的,掌柜的显然不信“我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了对这里的路况再熟悉不过,这方圆几百里都靠潥水过活,如今潥水干涸,哪里还能做出吃的,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长歌见他不信也不解释说自己御剑飞行出去买的,只往掌柜的手里塞包子,掌柜见状连番道谢,抱着包子和茶叶蛋去了后堂给妻小吃。 长歌又洗了个杯子为萧子阳斟茶“仙君尝尝这凡间的茶,这凡间的包子,味道可好了。” 萧子阳一直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被她身上的快乐感染,只觉得自下山后这丫头身上的活泼才真正得以释放,本是韶华少女,就该如此,只是苦了她在青华不能言不能语,被束缚被针对。 “本君还是喜欢清明碧螺...”萧子阳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眉目慈和,晨光折射在他的脸上分外宁静。 顾长歌有种错觉,自己似乎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 她又将包子推到他的面前“仙君不尝尝包子?” 萧子阳这次没有伸手,“你吃吧,稍后我们上路。” 长歌有些失望,只当萧子阳看不中凡间的包子,不过还是笑嘻嘻的拿起包子吃了起来,四五个包子下肚,她分外满足。 吃饱喝足她才想起有件事情没做,连忙唤道“乌童?乌童你在吗?” 乌童从楼梯底下的阴影中现出形态,作揖行礼道:“见过仙君和女仙。” 顾长歌示意他不必多礼,而萧子阳的神态之中却多了几分戒备,长歌一见他的表情就担心他会像对待旱魃那样对待他,连忙道“仙君,乌童不是坏鬼,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鬼,仙君可以帮乌童转生吗?” 后者看了看神态拘谨的乌童,微微阖上双眸,手做灵印祭,虽然没有仙灵罩体,但他萧子阳凡人的神态也丰神俊朗,让人不敢直视。 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你凡尘未了,还不能转生。” 乌童很是失望的垂下脸来,长长叹了口气,他死了太久,久到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还怎么了结自己生前的凡尘。 “不知仙君能否给乌童一个提示?因为乌童实在是...记不得了...” 他最后几个字说话的声音特别小,饶是如此长歌和萧子阳也听了个清楚。 萧子阳也做了太久的神仙,很多情感都已淡化,他不像长歌那样充满了对乌童的同情,但看到小丫头脸上祈盼请求的神色,又一次掐指算道“时间到了自然能够了结,其他的,本君也无能为力。” 话说到这份上了,长歌和乌童都觉得不应该再强人所难。 乌童道“在下并非厌倦等待,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难免寂寞,旱魃被除,此地将再次恢复生机,我想,我也该去往他方了。” 萧子阳蹙眉,看着乌童神色有丝疑惑“你竟与长歌的命格有些交集。” 第五十章 东海 “你竟与长歌的命格有些交集。” 顾长歌抬头,她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看到乌童被吓了一跳。 她纳闷了“我?我和乌童的命格有交集是什么意思?我们既然认识了,当然会有交集。” 萧子阳缓缓摇头,想要继续掐算却如何都不能窥探,似乎他也对这个秘密很有兴趣,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 乌童道:“命格交集,往往是指过去和未来的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比如配偶,父母,兄弟姐妹,有时也涉及师徒,仇人,知己,或者其他。” 长歌拼命点头道“我自幼便能看到魂魄,说不定我小时候见过你!” 乌童再次摇头“不可能...我是死于潥水,要不是旱魃抢了潥水,大旱两年,我也不会到城中来,更不要说离开此地了。” 客栈大堂陷入一片沉默,外头太阳已经高升,桌上的茶亦没了热气,但这份沉默却在两人一鬼之间流转。 长歌隐隐觉得这好像关乎于自己的前世,但她却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只能任这份沉默蔓延。 良久之后萧子阳问乌童“你真想转世?” 乌童错愕,他是想转世,不过既然得知自己和眼前的这位女仙有过瓜葛,他又不想转世了,转世之后再忘记一遍总之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他起码要先搞清楚眼前之人和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瓜葛吧。 见他没有表态,萧子阳似乎也能洞悉他的想法,“你若想转世就要了结自己的凡尘,你在潥水千年都没能了结说明也需要一定机缘,你如今与长歌重逢便是机缘,以后,你就留在长歌身边助她修仙,说不定就能回忆起往事,想起你未了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顾长歌看着萧子阳,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在有意的躲着自己,他既不是自己的师父又不是自己的什么,凭什么就做决定要把乌童留在自己的身边,况且,助自己飞升成仙的事情不应该是师父做的吗。 还是说,萧子阳根本就不想做她的师父,所以才将她推给一只鬼。 长歌默然,对上乌童欣喜的眼神也挤出一个微笑,说实话,她不讨厌乌童,如果乌童愿意跟着她,她会很高兴,只是这话是萧子阳提出的,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我,我可以跟着女仙吗?” 长歌笑答“好啊,反正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是仙君同意的,所以你跟我回青华他们也不会阻止。” “乌童先谢过仙君成全,谢过女仙不弃。”乌童很是高兴,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 “只是你怕太阳,白天我们赶路你岂不是不能一起了?” 这是长歌颇为纠结的事情,但萧子阳既然开口了就一定有完善的处理办法。 白衣男子右手一翻,从墟鼎之中掏出一只红色的琉璃葫芦递给长歌道“这是集妖瓶,可以将妖魔鬼怪收入瓶中,随身携带比较方便。” 仙家果然都是法宝,长歌接过这只精致的小葫芦爱不释手,乌童也向萧子阳作揖表示感激,三人又聊了一会,乌童就拎着自己的红色灯笼钻进集妖瓶里,长歌将葫芦挂在腰间很是满意的拍了又拍。 “乌童,你在里边可好?闷不闷?我要不要给瓶口扎个孔?” “不闷,不闷,好的很。”乌童的声音自葫芦里传出来,嗡嗡作响。 长歌笑道“那便好,其实你不用这么大声,你说话我是听的见的。” 葫芦里传来乌童的笑声,萧子阳看着顾长歌青春韶华,面如桃李,也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二人在路上一耽误,再启程的时候就御剑走的飞快。 长歌本以为大海应当是一望无际烟波浩渺,她到底没见过海,只把海想象成大一点的湖,但真正到了海边她才发现,这澎湃的恢弘岂是江河湖泊所能比拟的,所谓海纳百川的浩瀚更加凸显出她的渺小。 站在海边的沙滩上,面前大海风平浪静与天地一色,海天相接的地方飞着成群的海鸥,海浪一层层的翻卷到沙滩上,带来了海里的贝壳沙蟹,柔软的细沙和波浪舔着长歌赤裸的小脚,挠的她咯咯直笑,看到踏浪而来的萧子阳她忙又羞赧的穿上鞋袜。 “仙君。” 萧子阳本是去递拜帖的,没想到他才刚走了一会,这个小丫头就在水里玩了起来,但她到底是大家闺秀,自幼家规受限,如何欢喜也没有太多的表现,萧子阳忍不住自责回来的太早,不然这个丫头可以在水里再玩一会。 “你要不要再玩一会。”鬼使神差的,他居然问了出来。 长歌想到自己方才赤脚的样子可能被他看到了,小脸一红,有些拘谨道“我第一次看到海。” 萧子阳的白衣被海风鼓动起来,衣袂飘飘恍若谪仙,他弯下腰从浅浅的水滩中捞了只花蟹,递给长歌道“小心。” “啊,好小好可爱!”她新奇的伸出小手,从萧子阳手上接住那只扑腾着八爪的蟹子,又忍不住笑道“这种小蟹我还的第一次见到,海里头生的,果然与别处不一样。” 小花蟹在她手心扑腾了一阵,咚的一声掉回水里,长歌叫着小蟹小蟹,弯下腰在水里想要捉住那蟹,却因为小家伙的灵活而屡次失手,她非常懊恼,整只手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几乎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却还乐此不疲的在水中搜捕。 就在此时,海天相接的地方腾起一股水柱,旋转如麻花的水柱冲天而起,好似云端有什么在吸引海水一般,水柱升高却没发出惊涛骇浪的声音,所以除了萧子阳注意到之外,长歌还是一直低着头仔细找花蟹。 水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晶莹剔透的水花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彩虹。 浪头将水柱上的几个人送到岸边,为首之人锦衣华服绣着古老神秘的花纹,眼大如铃,鼻头如蒜,一张嘴被密密麻麻的胡须盖了个严实,嘴角两边生着长长的两根胡须子,在海风中舞动。 男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却因为一嘴的胡子显得有些苍老,他呵呵笑着迎上前来。 “子阳仙君大驾光临,老龙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老龙王忙不迭的抱拳行礼,萧子阳也客气的回了一礼。 “龙王客气了,多年未见,龙王健硕如昨。” 第五十一章 额,初吻... “龙王客气了,多年未见,龙王健硕如昨。” “唉?不行了,老了,老了,不过你要是说我老当益壮,这个我爱听,哈哈哈哈,请,仙君这边请。” 话音一落,老龙王身后的随从已在海中劈开一条水路,海浪凌空退到两侧,露出一条通往水底的道路。 翻滚的海水是过道的墙壁,雕花刻兽的白玉是过道的台阶,这老龙王用迎接天帝的规格迎接萧子阳,可见这位大罗金仙在东海也颇受尊重。 萧子阳却不为所动,看向不远处一无所知的顾长歌“不着急,我等等她。” 老龙王有些纳闷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小姑娘身着青华弟子的服饰,头发简单的梳在脑后没有过多装饰,但却给人一种天然雕琢的美态。 尤其是小姑娘欢快的在海水中跑来跑去,白玉般的嫩足溅起水花一片,更添几分灵动。 “这位是仙君的徒弟?” 萧子阳摇头,静静的看着顾长歌,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看到长歌脸上似曾相识的微笑,他的眼底又蔓延出几分悲痛,再怎么像那个人,她也不是那个人。 老龙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让他亲自来迎接萧子阳也许是理所当然,但要他堂堂东海龙王浪费日理万机的的时间,在这儿等一个戏水的小丫头,忍不住有些不快,心底升出焦躁之感,奈何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吹吹胡子与白衣仙人站在沙滩上,对戏水的小丫头行注目礼。 长歌一无所知,捧着手上各色贝壳和石子,挑拣了几个好看的正准备去给萧子阳看看,突然发现岸边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人的长相还怒眉长须分外可怕,尤其是那人身边还跟着一群张牙舞爪的‘妖怪’,顿时吓了一跳。 想起以前看过的志怪小说,书里说海里多夜叉,难道这几个丑到一定境界的‘妖怪’是海里的夜叉?! 顾不得穿鞋,她踩着海浪飞快的跑到岸边,站在萧子阳面前睁大了眼睛,警惕的看着那几个人。 老龙王本来气的不轻,但看到顾长歌的容貌之后,心有余悸的深吸一口气,转而看着萧子阳,这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难道是那人的转生? 不对啊,传说那人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了,怎么会有轮回的机会,连忙掐指算来,眼前的这丫头确实和那人没有多少关联,老龙王松了口气,脸上的线条随即柔和了很多,对着这个小丫头也没了怒色。 萧子阳正抬手为长歌整理着鬓边乱发,她的头发被海水打湿,凌乱的沾在脸上,加上她表情慌张,有些狼狈。 随着仙君手指一动,她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这才对长歌道“这位便是东海龙王。” 长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东海的龙王长的这么,这么丑... 不过初次见面就这么盯着人家看,多少还是有些失礼的,又忙弯腰行礼道“小女长歌,青华派弟子,见过东海龙王爷!” 小丫头嘴还挺甜,龙王爷捻着胡须对这个与故人相似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不错,不错,青华派的弟子,一年比一年有出息了。” 他本说的客套话,听到长歌耳朵里却有些讽刺,因为她不仅没有出息,还是青华唯一一个没有师父的弟子。 老龙王也客气的引着他们前往白玉砌成的台阶,台阶错落有致,随着他们脚步向前,从容不迫的铺展向深海。 从青华派出来长歌就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些东西是她以往的十四年里是从未接触过的,她抬手戳着两侧的水壁,这些海水好似被透明的屏障,翻滚向两侧,显露出一条通道,偶尔有小鱼从水壁的这一侧跃到另一侧,让长歌觉得非常稀奇。 走到最后,身后的通道再次被海水全部淹没,长歌的瞳仁中倒映着铺天盖地的水,她惊讶的张大了眼睛闭紧嘴巴,随即整个人都被海水所淹没。 萧子阳白衣一动,挑起她尖削的下巴,毫不犹豫的低头,一口仙气自他的嘴里渡进长歌的嘴里,虽然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轻吻,但她柔软的唇瓣还是好似被烫伤一般微微抖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子阳给她渡气,看着萧子阳直起身来,长歌呆怔了半晌,嘴巴一张,咕嘟吐出一个气泡。 老龙王看着她的窘迫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戳戳长歌的脑袋一边戏谑道“仙君莫吓坏了这丫头。” 萧子阳也没想到长歌回羞囧至此,他做了几千年的神仙,渡气救人再稀松平常不过,何况还是面对一个比他小几千岁的晚辈,只是在岸上他通常以手掌导出仙气,但现在是在水里,他只是想给长歌能在水中适应的仙气而已。 长歌好似受惊的小鹿,看着萧子阳云淡风轻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忙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我们,我们走吧!” 言罢带头向前走去,老龙王在身后又哈哈笑道“丫头,走这边。” 长歌脸颊一红,顺着龙王指的路大步向前走去。 海底是一个奇异的世界,长歌见过名山大川的瑰丽,见过皇宫里的珍奇,也见过灵台方寸山上的仙境,偏偏这海里的景象天翻地覆一般。 水中长着颜色各异的珊瑚,所到之处因为龙王寿宴的原因皆披金盖银,就连一块普通的石头都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长歌觉得自己到了一个金玉世界,随着深入海底,那脚下的一块块石子要拿到市面上去卖也会价值连城。 要不怎么人们常常说,东海富足天敬三分呢。 东海水晶宫几乎绵延整个海底,那水晶砌成的墙壁,珠玉做成的屋顶在深海之中散发着万道霞光,东海夜叉兵卒都列队在前恭迎萧子阳一行。 老龙王咧着嘴巴哈哈大笑,他在前面引路,长长的胡须在海水中柔软的舞动。 长歌轻轻一跃,借助水的浮力跳了起来,她欢喜的去牵萧子阳的衣襟,后者则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带着她与龙王一起进了宫中。 第五十二章 水晶宫 东海辽阔,水晶宫亦恢弘,萧子阳与老龙王说话,长歌被两个身着轻纱软袖的虾精带往住处。 因为龙王的寿宴在明日举办,所以现在宫中还没有前来祝寿的仙人,但是水晶宫中的虾兵蟹将已经忙碌起来,处处以绝世珍宝点缀,将龙宫布置的喜庆而又隆重。 “仙子对住处可还满意?”漂亮的虾精姐姐领着长歌到了她住的房间,居中一只巨大的贝壳当成了桌子,摆放着四只天心紫贝做的矮凳,进了后堂可以看到左右两间居室,左边那间就是长歌的,右边的想必就是萧子阳的。 长歌转了一圈,只觉得这里的所有布置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精致,很精巧很别致。 她还特意拉起束缚在柱子上的帐幔看了又看,细密的几乎看不出缝纫过的针脚,所谓天衣无缝应该就是这样的。 长歌觉得新奇,两位漂亮的虾精捂着嘴巴嘻嘻笑着,好似在嘲笑她的无知,长歌也不往心里去,忙不迭的点头答道“有劳二位姐姐了,我很喜欢。” 两人又为长歌倒了一杯茶,这才施施然离开。 长歌见她们走了,连忙将门关上,从腰上解下集妖瓶,“乌童,乌童,你在里头吗,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话音一落,一缕青烟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乌童仍然是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拎着一只红色的灯笼揉揉眼睛,待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是,这是龙宫?” 长歌忙不迭的点头“是呢,是呢,你来过这里?” 乌童摇头否认“不记得了,只是一眼便觉得这里就是龙宫。” 长歌道“哦,你在这里会受影响吗,虽然外面现在是白天,但海水阻挡了阳光,这里的光线都是夜明珠和其他宝石的光芒。” 乌童摇头“女仙想的周到,乌童在这里无碍,东海乃灵气聚集之地,乌童方才在葫芦里没什么力气,现在出来吸收了这么多的灵气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长歌呵呵笑了起来,她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靠窗的地方有几张矮凳,索性走过去将矮凳拼接到一起,又从床上抱下一床被子道“你晚上就在这里睡觉吧,总是呆在集妖瓶里也许会损坏你的,额,你的体质!” 她不知对一个魂魄应该怎么形容,说是灵力也不是,妖力也不是,只能胡乱诌了个体质。 乌童笑着阻止她道“不牢女仙挂心,我晚上是不用睡觉的,只在这里坐坐就好。” 长歌有些失望,眸中带着些许的心疼“太可惜了,其实睡觉是很舒服的事情。”“是啊。”乌童略微垂下眼睑“是很舒服,只不过乌童的肉身已经长眠,作为交换,乌童的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长歌想到自己,她还年轻,还小,但也有长眠的一天,就算她修成了神仙,也还要面对自己家人的生老病死,想到总有一天要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娘亲,还有顾吟风死去,看着他们的身体被装进棺材,埋进冰冷的泥土里,她的心就痛的好似不是自己的。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低落,长歌刚把被子重新放到床上就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她望一眼胆小的乌童暗叫糟糕,月咏一抖银光乍现,从门缝疾射出去。 顾长歌飞身撞开那两扇门,手握月咏直直冲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收回月咏,可还是慢了一步,剑气暴涨眼看就要伤了来人,一张柔和的网阻挡了她的剑势,她顺势滚到地上收起佩剑。 “龙,龙王爷!”长歌窘迫间有些着急,咧着僵硬的嘴角打了个招呼“我,我以为是小偷。” 龙王又一次哈哈哈笑了起来,厚厚的胡须不住颤动“在水晶宫里哪来小偷,只是看你这神态好似有秘密被偷窥到一般,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啊。” 言罢就要进去,长歌挪了挪脚堵在房门口道“女子的闺房,龙王爷进去不太好吧。” 龙王翘着胡须呵呵笑道“你才来我龙宫没几个时辰,就成了你是主我是客了?子阳仙君,你看看,这什么道理嘛。” 萧子阳从龙王庞大的身躯后走出来,长歌吓的一颤,指指房间又指指腰间的葫芦,示意乌童在里面。 萧子阳脸色不太好,他觉得长歌有些失礼了,但并不觉得把乌童放出来是错,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龙王。 龙王似乎有些喜欢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并没有生气,只是嘱咐她不要让乌童到处溜达,免得明日宾客前来把他当成厉鬼给收了,那就灰飞烟灭了。 长歌高兴的点点头,开始觉得其实这位龙王爷也没那么丑。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远道而来的宾客前来拜寿,长歌趴在窗台上远远看着各路神仙破水而来,形态各异美丑不均,更多的还是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她本以为这些神仙会像她在青华派见到的那样,漫天金光,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但看到他们除了在水里淹不死之外与凡人没太多区别就忍不住有些失望。 乌童也和长歌一样,趴在窗口向外看,只不过他神色小心翼翼,还有些忌讳坐在那儿的萧子阳。 萧子阳自喝自茶,直到长歌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小丫头有些奇怪。 “怎么了?” 长歌道“仙君可有为龙王爷准备寿礼?” 萧子阳一怔,淡若月华的眉眼染上一抹疑色“寿礼?” 他做神仙做的太久,与世隔绝也太久,从未参加过集体活动的他怎么可能还记得拜寿得带礼,况且他此次来东海也不主要是为了拜寿,便老实的摇头道“不曾。” 长歌泄气一般耷下肩膀“我见那些人都带着东西才觉得我们似乎少了什么,那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寿礼!” 见眼前的小姑娘说的一本正经,他也觉得有失礼数,蹙眉略一思索,从掌心翻出一柄晶莹剔透的如意来“这个东西可行?” 长歌眼中满是崇拜之色,看来仙君的墟鼎中攒了不少的宝贝啊,“这东西是什么做的?难不成是水晶?虽说水晶是个值钱的东西,但也要是在外面才行,你看这龙宫都号称是水晶宫,可见根本不缺水晶,不对,这个东西怎么还冒热气。” 听她喋喋不休的说完,萧子阳才笑道“这不是热气。” 长歌奇怪的伸手一摸,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了一股千年寒气缠绕上了她的手指,“这是什么宝贝?” 【作者题外话】:话说,下一章有新人物出现了!笙笙比较喜欢的一个帅哥~冰山仙君的情敌神马的↖(^w^)↗话不多说,咱去码字了! 第五十三章 哪里来的小妖女 “这是什么宝贝?” “难道是冰玉枕?”乌童自后面走了过来,但也不敢离萧子阳太近。 萧子阳抬手递给长歌道“没什么印象了,如果可以的话就送这个吧。” 他甚至连这宝贝的名字都忘记了,可见这么一个宝贝在萧子阳的墟鼎中也只是个垃圾而已,长歌心中艳羡,对他的敬仰之情又增几分。 小心翼翼的接过冰玉枕,长歌又找了块锦绸将礼物包好,这才欢欢喜喜道“仙君在此休息一下,弟子去前面送礼物,很快回来。” 萧子阳知她对仙家的一切都好奇,亦想长长见识,所以点头允下,叮嘱她将乌童收入葫芦里,看她高兴的离开,眉间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如果这丫头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会不会恨他? 不过为了她好,恨他也没关系,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了。 “乌童,冰玉枕是什么?我见你似乎对这个东西很了解的样子。” 红色的葫芦发出一点光芒,乌童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说是枕头,其实也不算,不过是压床的如意罢了,前几年我曾见过一位富商家里有得到过这个东西,这冰玉枕很是神奇,凡人得了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仙人得了可精进仙法功力甚至可以与天同寿,至于起死回生之效也只在传说中听到过。” 长歌暗道神奇,通过前面的珊瑚花园就可以看到前殿了,现在她已经可以远远听见仙家丝竹绕耳。 “那龙王爷应该会喜欢仙君送的礼物吧。” 长歌看着手上的包裹,心里美美的,只顾走路,‘砰’的一声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待抬头看到面前身着宽袍的男子后,惊讶的后退两步,这才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只见面前之人身着一件白锦的衣袍,宽襟广袖,衣袍上以黑色的丝线镶边,显得有些诡异。 男子一头如雪般的银发高高束在头顶,发尾柔顺的拖到腰下,而他的那张脸却是非常好看,若说萧子阳是难以企及的谪仙之姿,那面前之人就带着一股难掩的尊贵之态。 他的美不似男儿的刚硬,带着几分柔和,剑眉挑入发鬓,银色的一双星眸眨了眨,颇有几分忖度的看着长歌的那张脸,满头的白发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长歌估算了一下,这个男人看似一头白发但并不显老,说不定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不过也许他也是神仙,至于活了几千年就不得而知了。 “抱歉...”长歌为自己的冒失道歉,打算绕路离开。 那银发男子却伸手拎住了她的衣领“哪里来的小妖女。” 长歌有些反感的想要挣脱,她虽然不会什么仙法但好歹也穿着青华派的衣服,而且长得眉目端正,怎么就成妖女了。 “你放开我,我不是妖女!我是来给龙王爷拜寿的。” 银发男子挑眉看看她手上的包裹,神色嚣张中带有几分鄙夷“吾倒是不知了,现如今连小妖女都敢随意出入东海的水晶宫。” 长歌不想和这个人争辩,拎着礼物向前殿走去,而那银发男子却还有些不依不饶“就算你不是妖女,你腰上挂着的集妖瓶里也有不该有的东西,把那集妖瓶交给吾!” 顾长歌身形一拔脚踩长剑飞快破水而去,可恶,这个人咄咄逼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乌童,不过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水晶宫,她不想惹是生非给仙君和龙王爷添麻烦,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惹不起,躲还躲不起吗。 这一招还挺有用,御剑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正殿前头,那正殿门口聚集着前来拜寿的各路神仙,一个个都还在寒暄着昨天今天和明天,好似在他们亘古的生命中,该聊的话题已经聊光了。 长歌一时没想到月咏飞的这么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连人带剑的冲进人群之中,众仙躲避不及惊呼连连,只见一个娇小的身躯自剑上掉下来,抱着一个包裹。 众人纷纷后退,体贴的为她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任她咕噜噜滚出好远才止住,长歌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怀中的包裹是否健在,又看集妖瓶里的乌童是否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抬头发现各路仙长都以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着她,又忙慌张的低下头。 她身上穿着青华派的衣服,自己丢脸就算了,还给青华派丢脸那就不太好了,她怎么说也是子阳仙君的人,更是万万不能给子阳仙君丢脸。 “弟子见过诸位仙长。”她抱拳行了一礼赶紧灰溜溜的躲进殿中。 殿中的仙人聊天聊的高兴也没注意到外面发生的意外,长歌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一只老乌龟捻着一根毛笔书写名录,她忙上前,却不知怎么称呼。 “仙长...” 老乌龟懒懒抬眼瞥了她一下,却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居然还叫他仙长,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你有何事?” 长歌忙将面前的包裹递上前去“这是仙君送给龙王爷的寿礼,劳烦仙长代收。” 老乌龟懒懒的在椅子上蹭了蹭,示意手下将礼物收下,他又打了个呵欠道“仙君?不知你家仙君是哪位啊,哪座仙山哪处洞府啊。” “萧...子阳。”长歌第一次从嘴里叫他的全名,还有些不太习惯,“灵台方寸山青华派!” 那只老乌龟一听到前三个字顿时浑身一激灵,就差缩回龟壳了,只是他年纪到底是大了,想必要缩回去得大动一番关节,有些不确定的再次问道“可是子阳仙君?” 长歌连忙点头道“正是。” 被人刮目相看也让她升起一种优越感。 老乌龟的脸色瞬间一变,由方才的冷漠变的有几分巴结“您看,这子阳仙君能来已是大幸,还带什么礼物啊,这礼物我是万万不能收的,龙王爷知道了还不打奴才的脸啊。”说着就要将礼物推给长歌。 长歌知道他也不过是客气客气,笑着与他推辞回去,见老乌龟终于收了礼物,将毛笔在他的龟嘴里润了润,刷刷刷写下萧子阳的大名,又点头哈腰的让长歌代他向子阳仙君问好。 长歌一一应了,方才的不愉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现在学乖了,这里人多,走路也不敢冒冒失失,生怕再撞到一个不讲理的人,和她叫小妖女也就罢了,要是发现了乌童的存在想抢了乌童去那可就遭了。 第五十四章 救命啊! 从正殿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海底的虾兵蟹将已经开始布置宴客厅,端着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都是些没见过的菜色,不禁有些期盼宴会早点开始。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从海底带点纪念品回去,不然等她回到家里,和父母哥哥说起自己曾去过龙宫,还吃过龙宫的食物,他们肯定信都不信。 但要纪念品的事情还得萧子阳开口,长歌如是想着就向居住的地方走去,奈何这水晶宫大的很,她来的时候有个醒目的大殿作为参照,只要冲着这个方向走就是了,离开的时候却有些迷路的感觉,因为她在众多高大的珊瑚丛中很难看到自己住的地方在哪。 尤其是这些勾檐斗角的宫室看着都挺眼熟,腰间的葫芦微微发出一点光芒来,乌童在集妖瓶中说道“女仙,要不要乌童出来给你找路?虽然乌童不记得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最近发生的事走过的路乌童却是记得相当清楚。” 长歌摇头表示不用“这里来了很多仙人,你如果出来的话保不齐会被他们当妖魔鬼怪给收了,到时候别说转生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没办法保存了。” 据说灰飞烟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也是妖魔仙鬼的大忌。 乌童又道“那我便用灵力感知一下,为女仙指路。” 长歌有些担心“如果太勉强就算了,我可以问问那些......啊!” 她一声惊呼连连后退,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暗流击中了胸口,呛的她连咳好几声,面前的水波归于平静之后她看到了珊瑚上傲然而立的男子。 男子高束头顶的银发垂在腰间,清冷之色和萧子阳有几分相似,只是萧子阳的从容平和他永远也模仿不来,在他绝色的面容之上带着浓重的冷厉,定定望着顾长歌道“吾猜的果然没错,不想死的话就把你集妖瓶里装着的东西交给吾。” 他言语嚣张让长歌很是反感“我不给你又如何,你要置我于死地?这里是东海,这么多仙人都看着,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银发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的话太多了,吾要做的事情还无人可以阻止,何况是铲除你这个妖女。” “你怎么总说我是妖女!”长歌怒了“你才是妖女呢!我是人!” 男子蹙眉,飞身而下,宽衣被海水鼓动膨胀,他在地上站定走近长歌几分,“是吗,只是你身上煞气比妖魔还重,倒是吾修炼的好材料。” 于是顾长歌一天之内就从人变成了‘妖女’,又从妖女变成了‘材料’! “若你交出集妖瓶,吾可饶你不死。” “我是不会给你的,像你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说完就飞快的向另一条路跑去,还是方才那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这次好像没那么管用了,她才刚跑了一步,那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面前,没看到这人怎么动,但确实是拦住了她的路。 长歌又迅速向另一条路上夺路而逃,同样,她还是被拦了个结实。 难道今天就要与他在这里周旋了吗? 锦衣男子一步步向她走近,看着她倔强的仰起小脸,男子的脸上露出极为不耐的神情“把集妖瓶交出来。” 长歌坚定的回了一句“不交,这是我的东西,你既不能抢也不能逼。” “你集妖瓶里的东西必须给吾,吾好将其铲除!” 长歌唯恐这位嫉恶如仇的‘仙’真的打算让乌童灰飞烟灭,忙改口道“我当然知道要铲除,只是这是我的东西,要铲除也该我来,我虽然没什么灵力,但铲除区区恶鬼不在话下。” 银发男子挑眉,显然不信,他再次伸出手道“交给吾,吾要让他死得其所,作为吾修炼的材料,他该感到荣幸。” 修仙的材料?! 长歌在青华的时候看过一些书,书上说过一些花草鸟兽,甚至妖魔鬼怪,修炼的时候都会吸收一些外界的灵力助自己的修为增进一步,这种吸收外界灵力的方法无外乎是收服一些作恶的妖魔鬼怪,并将他们的修为挪为己用,以助自己早日飞仙。 思及此处,长歌忍不住冷嘲道“说我是妖精,你不也不是仙人。” 这句话对面前的银发男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男子一如既往的冷酷,看着她又道“你若是不交给吾,就让你自己代替他,成为吾修炼的材料。” 长歌眸光一闪,她突然扯着脖子大声喊道“救命啊——!” 这三个字显而易见有着很强的杀伤力,银发男子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困在他手心的小姑娘,居然会不顾颜面的使出这样一招女子防身术。 不过,他脸上的惊骇很快消失不见,又再次恢复冷酷,但长歌的这一声吼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率先赶来的是离此处最近的那一群仙人,刚刚还在殿门口聊天,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将珊瑚花园挤了个满满当当。 “怎么了?怎么了?” “是谁在叫救命啊?” “大好的日子,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这丫头在叫救命吗?怎么回事啊丫头?” 长歌一手指着银发男子道“他——” “哎呀!这不是白泽吗”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仙人笑的那叫一个眉目慈爱,忍不住要抬手拍拍这个男子的后背,却被银发男子轻而易举的躲过。 “真的是白泽公子呢。”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则羞答答的看着他。 “白泽?哎呀,你这小子,躲在洞里修炼,一躲就是一千年,真是想死兄弟我了!”还有个称兄道弟的直接扑了上去,可想而知他也扑了个空。 这小子貌似还挺受欢迎,众人很快忘记了长歌的那一声救命,不过这也正合她意,说实话,她怎么能在龙王爷过大寿的日子和人吵架呢,再闹的众人皆知那就不好了。 见那名叫白泽的男子被众神仙包围,似乎很受宠的样子,长歌在他冷如兵刃的眸光中捂着嘴巴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她想笑,想大声笑,因为看到这个人吃瘪,心情真的是非常之愉快。 抓住前来围观的一个虾兵,跟着他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还没进门就看到萧子阳衣袂翩然正站在厅中看向门外,见她回来了竟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长歌摇头,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仙君是在关心她吗,一定是的! 第五十五章 神兽白泽 入夜之后宾客已到了九成,龙王爷是今日的寿星,端坐水晶宫正案,右手边坐着来自天上的使者,左手边坐着天上都敬畏三分的萧子阳,众人听说萧子阳收了凶煞旱魃又纷纷敬酒表示钦佩。 水晶宫中气氛好的恰到好处,丝竹响,歌舞起,天籁配佳人,把一群仙人迷的如痴如醉。 让顾长歌唯一不满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今日惹毛她的那个男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一袭华美的白衣以黑线镶边,质料上乘手感挺括,在座的除了那些爱美的女子,很多仙人都是白衣翩翩,但在长歌眼中,这些仙人首先在长相上就输给萧子阳了,更遑论仙姿。 如是想着,傻呵呵的冲萧子阳就是一笑。 后者正端起酒杯,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小姑娘,无奈摇头,伸手将她嘴角沾着的汤汁轻轻拂去。 长歌也不顾在家中所学的餐桌礼仪,热络的将自己盘中菜肴夹进萧子阳的碟子里“仙君尝尝,很好吃的。” 白皙纤长的手指放下翡翠酒盅拾起筷子,夹起菜放进嘴里,他虽然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但还是附和道“确实好吃,你若喜欢就多吃些。” 长歌点头,端起面前翡翠酒杯中的红色液体晃了晃“仙君,这是酒吗?怎么和你的不一样?” 萧子阳杯中的酒水颜色带着些许浅绿,不知是酒杯的原因还是什么,那抹浅绿散发出来一种并不醇厚的酒香,给人一种很清淡的感觉。 萧子阳道“你喝的是果酒,少喝点,不会醉。” 长歌还是第一次喝到红颜色的果酒,以往在京城的时候逢年过节家中女眷也要饮酒,但京城的酒水多以雪梨酿造,颜色偏黄。 她端起酒盅小抿一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浓厚的酒香在他嘴巴中炸裂开来,但却没有酒的辛辣火热,待酒香散去,一种瓜果的清香又回荡在肺腑之间。 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萧子阳看着她的神态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水晶宫中就变的嘈杂无比,加上醉酒的人耍起酒疯,奏乐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老龙王被一群人众星拱月一般的围在中间,萧子阳身边也是一群慕名而来的仙人。 他一向不理琐事,除了捉妖的时候会到人间去,大多时间都在暮阳峰度过,所以他出现在龙王寿宴上一开始很多人还没敢认,但漫天仙佛之中,何人仙姿能胜子阳仙君?答案是零,等这些所谓的仙人知道自己没眼花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巴结开了。 好在这些人自动把长歌给忽略了,她趁机从碟子里挑了个不知名的豆子放进腰间的集妖瓶里,小声道“乌童,仙君说吃了这些菜能增长灵气呢。” 瓶子亮了亮,乌童表示收到。 长歌又心情愉快的在面前的碟子里找东西给乌童吃,正当她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只勺子装着几个豆子递到她面前。 长歌顺着勺子向上看去,只见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手腕上的白衣镶着黑色的边,她捂着瓶子猛的往后一缩,直直倒在萧子阳怀中。 萧子阳正在与人说话,一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眉峰一敛便问“怎么了?” 长歌的脑袋摇的飞快,眼神却自始至终盯着面前的白泽。 白泽邪魅的眉眼高高挑起,似有不满的冲她伸了伸手上端着的勺子“吾看你一直在挑豆子吃,吾不吃豆子,你吃了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长歌摇头道“谢过你的好意,我不吃别人的东西。” 萧子阳看着白泽,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他问他道“你出关了?” 白泽一甩手将豆子如数扔进长歌的碟子里,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嗯。” 长歌郁闷的拿着筷子将豆子一颗颗挑进一旁装骨头的小碟里,直到她挑完才发现萧子阳和白泽之间的不和谐,两人时不时的对视一眼,眼神并不友好,但两人却在不停的饮酒。 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把自己给的豆子都挑了出来,白泽冷哼一声“吾能给你夹菜是你的造化。” “可惜我人小位低,还没这样的造化。”长歌冷冷反击。 白泽指间夹着的酒盅未动,但里面的酒水却激烈波动起来,似乎随时都会从杯中喷涌出来,他的神色中带着三分鄙夷七分怒气,但最终还是压制下来,重重将酒盅放在桌上。 歌舞告一段落,吃饱喝醉的众仙纷纷起身,三五一群的互相寒暄,说实话,在坐的仙人都长的挺不错的。 除了那些生来仙胎的仙人能娶妻生子延续仙脉之外,那些飞升成仙的人并不能娶妻生子,而白泽既不是天生仙骨,也不是修道之人,故颇得在座女性的青睐。 只见他端坐在自己案前,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把周身的女人给忽略了,这些女人不管是跳舞的舞姬,还是做客的仙子都笑嘻嘻的和他说话给他斟酒,他却浑然不见,偶尔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姿态相当傲慢。 长歌并没有刻意去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只是她要护着瓶子里的乌童,所以也不由得不去看他。 “仙君,白泽是妖吗?” 萧子阳看看长歌又看看那被众多女子围在中间的白泽,缓缓摇头道“不是妖,他乃上古神兽,白泽。” “白泽?” 长歌再一次望了过去,她对上古神兽的了解知之甚少,但从他自视甚高的姿态来看,此人在仙界地位应该不低,不过这一切又和她顾长歌有什么关系呢,待龙王寿宴结束后她就会回青华了,说不定这辈子也见不到这个傲慢的男人了。 说实话,她对于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男人并无多少好感。 像萧子阳这样心怀慈悲的仙人才是她顾长歌敬仰的榜样,也是她一生所要追随的对象! 白泽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瞥了过来,见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一脸崇敬的望着萧子阳,而后者也一改清傲淡漠,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微微侧耳倾听她说什么,随之又附和两句。 忍不住冷哼,好一幅师徒情深的画面。 白泽仰头又灌下一盅酒,一旁的仙子眼疾手快的又为他斟满,至于仙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他就不用往耳朵里听了。 第五十六章 婚约 寿宴接近尾声,见萧子阳抽不开身,长歌就端着一碟果子小心翼翼的从人缝中钻了出去。 出了大殿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珊瑚丛了,颜色各异,高低错落,生长在水底的植物抽出曼妙的身姿在珊瑚丛中飘荡起舞。 三三两两的仙人或是说笑,或是赏花喂鱼,或是干脆在亭子里坐着,认真对弈。 长歌每走几步就扔个果子到腰间的葫芦里,乌童似乎很喜欢龙宫里的食物,也许这其中所蕴藏的灵气对他恢复记忆也有帮助吧,长歌这么想着。 走了一会看到一位胡须皆白的老翁正坐白玉栏杆上垂钓,鱼钩上勾着一颗鲜红的樱桃,他远远的将鱼钩甩出去,这银色的丝线和鱼钩就在蔚蓝的大海中漂流,有贪嘴的小鱼上钩之后,他又不慌不忙的收回鱼线,解下小鱼嘴里的鱼钩,一撒手,小鱼迅速摇头摆尾的离开。 海底的鱼奇形怪状各具形态,长歌趴在栏杆上看的出神,忽听一旁垂钓的老翁呵呵笑道“顾丫头,给老夫一颗鱼食可好?” 长歌一惊,半晌之后才发觉他叫的是自己,出于对老者的礼貌,她忙从碟子里拣了颗小巧的水果递给他“这颗鱼食可好?” “好好好,顾丫头的鱼食一定能钓一条大鱼!” 老翁呵呵笑着又一次将鱼钩甩了出去,这下长歌也没了芥蒂,往他身边靠了靠,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围绕着鱼食打转的各色鱼儿。 要不是进龙宫一趟,她还真不知道水底下的景色竟然如此出彩,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一尾背脊发光的长鱼含住了鱼钩,待发现自己落入圈套后,这尾鱼摇头摆尾的不停挣扎,翻滚的海水不停冒着气泡。 “哈哈哈,还真不好对付,来,顾丫头,快把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弄下去。” 说着白胡子老翁已经收回鱼线,奈何鱼大力气也大,这滑不溜秋的东西不仅不停的摇头摆尾,还让背脊之上发出更加强烈的光来。 长歌放下碟子手忙脚乱的要去解下鱼钩,却被鱼儿的尾巴打在身上,她银牙一咬,使劲一用力,双手抱住了这条滑溜溜的大鱼,还没等她笑起来,这鱼已经冲着她撞来。 “不知好歹!” 一声厉喝,却不知是谁发出的,刀剑破空的声音随之而来,长歌只看到身边的水纹好似被剑劈开,一股气流从她身边滑过,手上的鱼拖着断线飞快射了出去。 长歌回头,找到了说话之人,冤家路窄,又是这个上古神兽——白泽。 白泽白衣翻滚,脚下踩着虚空,正肃然站在水中,方才的剑气就是他发出来的。 “呵!天尊家的小家伙。” 白胡子老翁收回鱼线“闭关这么多年还不懂尊老爱幼,快赔老夫一根鱼线!” 老人家倚老卖老耍起了无赖,但语气之中多有揶揄的味道。 白泽一步步踏着虚空走了过来,站在栏杆上冷冷看着顾长歌道“吾可是救了这丫头的命,那鱼本是龙王的远房亲戚,如果受伤,龙王追究起来,这丫头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长歌不以为然,还是没听到这个人的话一样,冲着白胡子老翁笑了笑,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她又从碟子里拣出一颗颗小果子扔出去喂给栏杆外的游鱼。 白胡子老翁也不生气了,使了个法术再一次将鱼线延长“照你这么说,这海里哪条鱼哪只虾不是那老龙的亲戚?” 白泽冷然看着顾长歌道“老家伙,你可知这丫头是谁?” 老人晃着脑袋掐算起来“哦...难不成是老龙新得的那位公主?” 长歌大囧,她明明穿着道袍好吗!公主有她这样打扮的吗? 白泽对老人家的装疯卖傻不以为意“她是萧子阳的徒弟。” 老人家想了半天,呢喃了半天,最终一拍大腿如梦初醒“天尊家的小家伙!老夫看你是见到漂亮姑娘了就想占便宜了吧?!” 长歌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听不懂了呢。 白泽眉眼一挑,神色睥睨“你这老家伙莫不是忘了,当初酒宴桃林的时候,你可给吾结过一门亲事,元始天尊作证,你说,将来把萧子阳的第一个女弟子嫁予吾为妻,可是妄言?” 长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眼前顿时闪现出五光十色的烟花让她头晕脑胀,这什么跟什么啊! 老人家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莫忘,莫忘,怎的会忘了呢,只是那时你还小,子阳也成仙不久,世事变迁,谁曾料想今日啊,哈哈哈哈。” 白泽双手环胸,看着顾长歌道“吾娶她为妻,勉为其难,倒是她身上煞气足以为吾所用,可助吾采阴补阳,也可成就她的功德,说不定她还能有幸飞仙。” 长歌撇撇嘴没有去看他,她无所谓的神态几乎惹毛了白泽。 白泽落在地上,缓步靠近娇小的少女道“吾愿意娶你是你的造化,你不会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吧?” 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长歌扔出一颗水果,唤小鸟一样唤着海里的鱼到她身边来吃东西,看着鱼儿从自己的头上、脚下、身后游过来,只觉得很神奇。 白泽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倒是那位老人家忍不住乐呵呵的看了长歌几眼。 “吾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白泽几乎要在长歌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顾长歌懒懒耸肩:“听到了,只是我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她不在乎的样子真是很可气,似乎在她眼里,抢食的鱼都比自己长的好看,那这种想法在白泽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用力掰过她的下颚。 “你这个臭丫头!” 长歌飞快将他的手打开,身形施展开来急速后退,踮着脚尖高高立在白玉栏杆之上,神色虽然不快,但也没到生气的地步。 “你这个人太讨厌了,不要碰我!” 白泽来了几分兴趣“吾倒要看看,萧子阳的徒弟能有几分能耐!” 言罢,一股巨浪从他脚底升腾而起,在看不清踪迹的水花之中乍然迸现出一道深蓝色的光芒,白泽白袍翻滚银发飞舞,他手中发出蓝色光芒的长剑带着雷霆杀气向顾长歌逼去。 长歌大惊失色,急迫间抽出月咏堪堪抵挡,只听咔嚓一声,月咏的剑身出现了一道裂纹。 第五十七章 玄奇真人 不行,这是她唯一的一把佩剑,也是自动和她产生感应的一柄神器,若是毁了,她就不能御剑去暮阳峰,就不能练净心咒,就不能习武炼气! 长歌被逼的急速后退,她却突然撒手,直接将剑扔了出去。 白泽眸光大睁,在急流之中,他已无法阻止长剑破空的惯性,少了月咏的阻挠,剑上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冲着顾长歌罩了下去。 没等长歌无措的张大嘴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迅速抱离,一股气流挡住了白泽的杀伐,白泽最终住手。 顾长歌惊魂未定被那人放在地上,看着护在自己面前之人飞舞的翩翩白衣缓缓垂下,黑发泻了那白衣之人的一肩一背。 “仙君!”她的声音之中带着颤抖。 萧子阳回头看着顾长歌,绝色俊华的眉目之中饱含担忧,莹润的白光在他周身淡入浅出,掩盖住刚刚的杀气。 白泽惊觉方才失态,但紧张过后他又恢复了冷酷之态指责起了长歌“好好的,你为什么把剑扔了!” 长歌这才从萧子阳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她急忙将剑拣回来仔细查看,好在剑身只是稍微有一点点裂纹,剑上的灵气并未减少,反而因为她最近留在东海,身上沾染了灵气,连带剑灵大增。 长歌没有说话,她不想在青华被瞧不起,更不想在东海再被瞧不起,假装不会使剑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可是仙术不精那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了,而且刚刚肯定给萧子阳丢脸了。 “哼,莫不是萧子阳的徒弟连术法都不会用吧?”白泽冷嘲。 “谁说我不会!我当然会!”长歌狡辩,她的小脸有些泛红。 “我说天尊家的小家伙啊,你就不要为难顾丫头了,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被天尊揣在袖子里呢。” 一直垂钓的老人家并未被刚刚的战况所影响,他施施然的将鱼竿放下,冲萧子阳抱抱拳“子阳老弟,好久不见。” 萧子阳亦抱拳回礼,“玄奇真人,长歌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长歌忍不住撅起小嘴,她才没有添麻烦,她只不过懒得理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而已,谁知道他会恼羞成怒和自己打起来啊,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到这儿来,乖乖呆在萧子阳身边比什么都好! “呵呵呵。”玄奇真人摸着胡子道“天尊家的小家伙长大了,想娶媳妇了,以为顾丫头是你的徒弟,就来找老夫这个媒人做证呢。” 萧子阳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悦,长歌发现自己在他身边的这几天,这个慈悲冷然的仙君竟然变的表情丰富起来。 “长歌不是本君的弟子。” 自然而然的道出真相,顾长歌低着脑袋玩衣角,不是就不是呗,非要时时刻刻的提醒她。 玄奇真人似乎早知道真相,呵呵笑着捋着自己长长的胡子“子阳仙君可说过永远不再收徒啊,天尊家的小家伙,你若真喜欢顾丫头不妨娶了她,老夫愿做个见证。” “谁要娶她!” “谁要嫁他!”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一双邪魅的眸子狠狠瞪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两人又同时将头扭到一边。 “不是仙君的徒弟更好,吾就怕以后娶了别人对仙君当初的约定食言,想必子阳仙君也不是有眼无珠之人,这种货色能进青华已是少见,怎么会收为入室弟子呢。” 长歌咬了唇将头扭到一边,她心中的委屈是其次,被当着萧子阳的面否定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如果萧子阳也觉得自己成不了气候改变主意不愿收她为徒了怎么办。 萧子阳却并未因白泽的话以为杵,他向长歌走来,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脑袋“长歌有其过人之处,她的聪慧,别人未必可及。” 这是夸赞吗? 长歌仰头看着面前这位既崇敬又爱慕的仙君,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红。 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算不丑,白泽如此认为,只是对着萧子阳笑就有点碍眼了,看来凡人的确盲目。 ------ 龙王爷的寿宴结束后萧子阳便带着长歌告辞离去,但他并没有急于回青华,而是带长歌来到了东海的一座仙岛,岛上遍种梨树,方圆几百里开着如雪似絮的梨花,风一吹就纷纷扬扬漫天兜转,最后又落下来,留恋于外来者的头发上衣襟上。 这也是一种新奇的景色,长歌以前从未见过,她以为萧子阳是带她来玩的,所以心中非常雀跃,饶是如此也没敢表现在脸上,怕自己在梨花林子里蹦蹦跳跳破坏了这里的静谧。 二人走了不一会就看到了一座隐匿于林子深处的小院,院门是敞开的,院子里,同样的梨花树下,玄奇真人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扇着扇子,慈眉善目非常惬意。 “玄奇真人?” 长歌不知为什么,对这个老人挺有好感,青华派的那一群上了年纪的上仙只会让她畏惧,而面前的人不仅不会厉声呵斥她,还会宠溺的叫她顾丫头,她这已经非常知足了。 玄奇真人睁开一只眼睛看萧子阳白衣如画,带着顾长歌已然到了,胡子一抖一抖呵呵笑了起来“顾丫头来啦,老夫的世外梨园可好?” 长歌忙点头道“好,好,好,很漂亮,这座岛叫什么名字?” 玄奇真人卖起了关子“这可说来话长,这岛名字也很有来历,至于那段历史啊,改日里老夫得空,慢慢和你说。” 长歌有些郁闷,“那你先告诉我这岛叫什么总没问题吧。” 玄奇真人一拍脑门,“哎呀,我没告诉你吗,这岛,叫离岛!” “梨岛?”因为种了梨树所以叫梨岛?这能有什么来历,长歌啧啧摇头。 萧子阳客气的与玄奇真人坐在院子里谈话,长歌则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放出乌童,捡了一捧的梨花瓣呼啦吹到乌童的身上,看着梨花瓣在乌童身体里飘飘然的落下。 乌童如果有身体的话脸一定已经涨红,他小声道“女仙别闹了...” 长歌咧嘴笑了笑,看着远处萧子阳的身影出神。 第五十八章 千年无梦 萧子阳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永远都是最抢眼的,他神色从容淡若,一身白衣灼灼盈华,那飞舞的梨花瓣都围绕在他身边不忍离去。 而那些侥幸沾染在他黑发上的花瓣,怎么看怎么碍眼,长歌很想将花瓣给摘下去。 感受到长歌的目光,萧子阳往她的方向看了看,见她笑颜如花,自己却没了笑的心情。 “你还没和顾丫头说?” 萧子阳点头“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说。” 玄奇真人晃着摇椅,不紧不慢道“就算时间不紧迫你也会拖到最后才说,既然时间紧迫,不如你现在就说,让她好消化消化。” 萧子阳蹙眉,似乎有些为难。 玄奇真人索性又道“老夫看这丫头有点来历,你确定她和青华无缘?说不定将来青华派门楣光大还要靠她呢。” 萧子阳这下没有犹豫“青华的门楣不需要发扬光大,也正因为她有点来历所以不能将她留在青华。” 玄奇真人淡淡吐出一口仙气,吹飞了面前的落花,那朵花晃晃悠悠的,落在泥土里,与其他梨花融为一体,已经找不出了。 “你给老夫送来这么一个好徒弟,你是让老夫却之不恭呢,还是推辞一番呢?” 萧子阳没有答话,如果长歌知道自己不能拜他为师,会不会很失望?她那张明媚的小脸上还会出现笑容吗。 “本君希望她能高兴,在青华的每一日她都如履薄冰,就算是笑,也...” 也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玄奇真人的摇椅晃啊晃的,晃了半天,他起身站起来道“老夫深藏的梨花酿,你怕是有三百年没喝了吧?” 萧子阳脸色微变“此番若非事出紧迫得赶紧赶回去,本君一定再与你痛饮一回梨花酿,好好睡上几天。” “哈哈哈,浅尝辄止又怎么会昏睡过去,来来来。” 玄奇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向房内走去,还招呼亭子里的顾长歌道“顾丫头,给你尝尝老夫弄的好东西。” 长歌将乌童收进葫芦里欢快的跑了过去“什么好东西?仙君,玄奇真人弄了什么好东西?” 萧子阳无奈,只得起身与他们一同进去。 梨花酿的纸封被拍开的时候,满室都萦绕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没有酒的味道,倒有点像腌渍的梨子香,长歌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她灵敏的鼻子在酒坛前嗅了嗅,有些失望的抬头“我还当是果脯,原来是酒?” 玄奇真人从手上变出三只青花釉的瓷碗放在桌上“这酒名曰千年无梦,睡不着觉的时候来一坛,那是相当的享受。” 说着已经抱着酒坛将三人面前的碗斟满,粗糙的酒碗并非酒盅的精致,但被萧子阳纤长的手指端在手中也增添出一种高华的味道。 萧子阳看着酒水中浮着一抹浅金,神色有些寂寥“你以为睡着了就能忘记了吗,总是这样麻痹自己,愚不可及。” 玄奇真人哈哈哈笑着饮尽碗中的酒“谁说老夫是在麻痹自己?酒中自有春秋!这一点你子阳仙君可知?” 萧子阳没有回答他的话,浅浅的尝了一口将酒碗放回桌上。 玄奇真人又看着长歌道“丫头,怎么不喝? 顾长歌一直在观察着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这对老友之间的交流让她一头雾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酒,长歌的小脑袋缓缓摇了摇。 “我不饮酒。” 萧子阳却道:“无妨,少喝一点就是了。” 长歌小脸现出喜色,但凡是萧子阳让她做的,哪怕面前碗里装着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事实证明,她的确愿意为了面前之人一死。 酒香并不醇厚,带着丝丝甘甜,酒水入腹之后却有一股灼热从胃底燃烧进食道直通口腔,长歌张开小嘴,被酒的后劲辣的直吐舌头。 玄奇真人哈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揶揄打趣道“这丫头,老夫请你喝你不喝,萧子阳让你喝你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这么多,辣着了吧!哈哈哈!” 长歌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若不是萧子阳在这儿她肯定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她想阻止从胃底升腾起来的那股辛辣之气。 萧子阳抬手,指尖接过她眼角的一滴晶莹的泪珠,看她神情有些慌乱便出声道“也许这酒不适合你,还是不要喝了。” 长歌点头,小手一直扇着舌头。 “顾丫头的酒量不行啊,”玄奇真人幸灾乐祸的拿着小碗喝的胡子都沾满酒水“子阳的酒量倒是不错,上次喝醉是什么时候来着?” 萧子阳不语,似陷入沉思,他眉心微蹙,带着雪山之高洁。 长歌道“以后我若能拜仙君为师,一定也要练练酒量,等仙君什么时候想喝酒了,我这个做徒弟的也能陪饮,岂不热闹些?” 一句话说的二人俱是一怔,玄奇真人很快恢复常色,笑呵呵的打趣“怎的这丫头一心想拜你为师?顾丫头!你看看老夫可配做你的师父?” 长歌冷哼了一声“我的师父只能是仙君!” “想要拜本君为师的人何止千万,本君为何一定要收你为徒?” 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另外两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玄奇真人不住摇头,心中暗暗怪责,本想让他和顾丫头说清楚,谁料他倒说了这伤人的话,难道是因为活了太长的时间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说,他是故意要让这丫头死心... 长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句话却一直在她耳畔回响,一遍又一遍,她自己都在质疑,是啊,想拜仙君为师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她就能成为仙君的徒弟呢? 呵呵,自己不过是一个任何人都嫌弃,根骨奇差,惫懒出名的凡人而已。 “丫头。”玄奇真人摸摸她的脑袋,看她脸色不好,连忙逗趣道“顾丫头啊,你这是在嫌弃老夫啊,老夫要给你当师父还得求着你,不公平,不公平!” 长歌疲软的呼出一口凉气“怎会,一直是别人在嫌弃我而已。” 萧子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起身走到门外去,漫天飞舞的梨花洒了他一身,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身后衣着单薄的少女却第一次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第五十九章 痴心,只是妄想 长歌端起桌上没喝完的酒咕嘟咕嘟灌下去,玄奇真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好辣...”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她用袖子擦一把泪水又搬着坛子倒了一碗,玄奇真人前手才把碗抢了去,她顾长歌后手就已经端起萧子阳那碗灌进肚子里。 她被胃底翻涌起来的辛辣呛的直咳嗽,好像要咳出自己的心肝脾肺,咳的她满脸都是泪痕,她哽咽着抬眸,透过泪水看到门口的白衣之人,那人也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伸手,小手顿时被急步走来的人握在手心。 萧子阳的手很凉,但却不冰,对长歌而言这就足够了,她未语先抽噎,她说“仙君...你怎样才能收我为徒,你说,我做,但凡你说的,我怎样都会做的,仙君...” 萧子阳有些心疼的将她拢在怀中,一坐一立,阳光折射在他那白衣黑发上,顾长歌的哭声让他冰封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纹,然而理智还是让他转身离去,毫无留恋,甚至衣摆沾染的花瓣都未带去。 长歌睡了过去,这酒名千年无梦,当真烈的厉害。 玄奇真人看看自己剩下的半坛酒,虽然不舍,但还是放了下去,他如果也喝醉了,谁来照顾这个小丫头? 离岛的花几乎落尽的时候长歌才醒了过来,她张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床帐,翻了个身。 “顾丫头,你醒了?”玄奇真人不知从哪里弄来只盖碗,笑眯眯的站在床边道“来,醒了就好,把这碗茶喝了,醒醒酒!” 长歌背对着床外不说话,她在装睡,对玄奇真人的话不理不踩。 玄奇真人又推了推床上之人的肩膀,长歌裹着被子打了个滚,她在家的时候就常用这一套。 “再不起床老夫可就走了啊。”老人家作势要出去“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一把老骨头还要照顾一个黄毛丫头啊。” 长歌也觉得不大好,就转过身来,看着老人家笑呵呵的,如一尊佛爷一样站在她面前神态自若,知道自己上当了,忍不住划拉了一把头发“给您添麻烦了...” “这丫头说话中听,看来以后我们也能好生相处。” 长歌一惊,脱口问道“仙君呢。” 玄奇真人将茶往她面前递了递“你都睡了三四天了,萧子阳早就走喽,只怕这会儿早就斩妖除魔去了吧,来,把茶喝了。” 走了?去哪了?什么走了? 他们是一起来的东海,来的梨岛,怎的就走了?! 她不信! 一把将被子掀起来,长歌小脚连鞋都没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今日的海风有些大,吹的她脸颊生疼,那滑下眼睑的泪痕恍似刀割,脚下踩着的是岛上特有的泥沙,非常酥软,让她奔跑的速度逐渐减慢。 她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她不相信萧子阳就这么把她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了,他当初为了把自己留在青华甚至和掌门掌教作对,还传授她净心咒,还夸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御剑飞行,还给她在海底渡气,还... 还说过,他,怎么会收她为徒... 海岸的波涛汹涌的舔舐着她脚下的沙砾,海水没上了她的小腿,她还是不信,一步步向海中跑去,脚步踉跄几次都要摔倒。 “仙君!仙君!你在哪!”撕心裂肺的呼喊,小小的身躯在雄阔的波涛之中显得如此轻薄,甚至不如一片羽毛。 “为什么不带我走!我不缠着要拜你为师了,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不要我,仙君!仙君——” 她的声音被打过来的一个大浪所掩盖,身上的衣衫湿了个透,她浑身上下一哆嗦,颓然跌坐在海水中,每一个浪头都能将她淹没。 她不拜师了行不行,她不想被扔下,不想再也见不到他,哪怕只让她站在院子门口望着暮阳峰也行,她不想就这样和他成为再也不会相见的陌生人。 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与萧子阳熟悉,也不愿萧子阳的眼中可以出现任何人,就是再也不会有她顾长歌,她的心好似摔在沙滩上的海浪,支离破碎疼的她直咳嗽,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海水。 自己不配做他的徒弟,亦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如是想着眼泪就流的更凶,她抽噎的眼睛通红,时不时被海水呛到,还撕心裂肺的一阵猛咳,玄奇真人站在岸边干着急,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哄年轻的姑娘,如果这丫头想不开跳海了,那他岂不是得去地府走一遭。 “顾丫头!顾丫头啊!” 玄奇真人叫了起来,波涛惊浪之声如此之大,不过就算长歌听到了也未必会回应他。 “这个丫头在做什么?” 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老人家一跳,他一见来人顿时眉开眼笑“这件事啊,说来话长,赶紧的,去把顾丫头从水里捞出来。” “吾为什么要去。” 白泽索性双手环胸,站在岸边看起了这丫头的丑态。 玄奇真人也不逼他,只乐呵呵道:“老夫知道你来离岛是为了什么,为了老夫那几坛百年好酒吧?” “吾是为此而来,只是你若以此来威胁吾,让吾去救这丫头的命,那吾可以告诉你,吾不去!” 男子白衣绣着黑色的花纹,银发在海风中飞扬,他双目如炬,眼神犀利的盯着大海中的那个小点看的出神。 “老夫怎会强人所难,只是老夫要和你赌上一赌,你猜这顾丫头是会让海水淹死她呢,还是自己出来呢,你若是赢了,老夫今日就多送你两坛!如何?” 正值涨潮,一层层海浪打过来时不时没过长歌的身体,那丫头哭的几乎断气,恨不得自己从海里游回青华派去。 玄奇真人见他不说话,就拿眼去瞥身边的男子“老夫猜这丫头到底还是会自己走回来的,虽然萧子阳不要她了,但也不至于去死啊,老夫收她为徒不也一样嘛。” 白泽瞳孔微敛,他突然飞身出去,长衣一扬如大鹏展翅一般冲长歌而去,这边岸上的白胡子老头还在嚷嚷“你把她按进水里可不算啊!” 白泽不仅没有把这丫头按进水里,还飞快的将她抱了回来,并不温柔的将长歌扔在沙地上,有些厌恶的甩干手上的水渍。 写给亲们+上架感言 这是笙笙在塔读签约的第一本书,塔读之中好书无数,笙笙能有幸签约也分外感恩。(╯3╰) 一直以来各种压力,担心让编辑失望,让看书的宝贝们不满,咱可都是如履薄冰认真码字(v?v) 每发一章要检查几遍看有木有错别字,大家的留言都有认真去看认真回复(此处需有掌声!)(>^w^<)。 但是现在本书要上架了,这代表什么呢,代表宝贝们每看一千字就要支付三分钱(塔豆),代表笙笙努力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要见到回头钱了...(^_^) 相信大家已经看过各种的上架感言了,什么作者也是人,作者也要房租水电衣食住行神马的... 笙笙同样是全职作者,以每千字三分钱的收入在电脑前码字,这是我的工作,我不会抱怨辛苦,而我的工作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反而让我倍感荣幸!(⊙o⊙) 现在要收费了,喜欢本书的朋友一定会继续支持笙笙支持长歌,直到本书完结,笙笙和长歌自然感激不尽!(≧▽≦)/ 不喜欢本书的朋友,或者囊中羞涩的宝贝到此要和笙笙说再见了,笙笙也同样感谢你们陪我走到了现在!(n_n) 而那些打算诋毁收费作者,觉得收费是不合理的朋友请饶过在下,笙笙不觉得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是可耻的行为。/(ㄒoㄒ)/~~ 诚如大家在外吃饭坐车看电影需要付费一样,诚如你们辛苦工作,老板或客户需要付费一样,还望理解~(╯﹏╰) 另外,本书大约写到了一半,照每千字三分钱的价格来算,十万字才三块钱,一章6分钱,一百章6块钱,看完全本的话应该在十块钱左右,一包零食的价格(*^__^*) 上架第一天,网站为了回报诸位付费的宝贝,让作者一次性发五万字,给大家解解馋,为了写出上架当天的数目,笙笙这几天可是每天都熬夜码字的呢,不然会被嫌弃的有木有!请大家务必支持~! ------以下是后续章节的内容提要。------ 1.大家最想知道的是,两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2.萧子阳、顾长歌、穆弘、南宫夜轩都有着双重身份,他们的真正身份将慢慢揭晓。 3.玄奇真人嗜酒如命,他又有怎样的过往。 4.尹乐乐与东方羽将会有一段故事,他二人的生活将会推入怎样的一个高潮。 5.魔尊一直未见其人,只闻其名,此人是男是女,是邪是正,是黑是白?为何会被封印在那阴阳之界。 6.前文提到长歌愿为仙君一死,还请看文的宝贝们准备好悼词吧。 7.咳咳,请忽略第六条,女主死了难不成让男主唱独角戏啊。 8.白泽、小鱼、乌童、苏绮梦等角色也会有精彩的故事呈现! 绝对给大家一个独特的解密方式,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下面是充值方式------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帐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有支付宝的用户很方便)。3骏网、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4.短信/话费支付(支持移动、联通和电信,超快捷超方便,但不是很划算,因为移动、联通和电信要收取50%的渠道成本。)5.银联pos(使用安卓客户端的用户只要有银行卡就可以)。如果您还有疑问,请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第六十章 不公平 顾长歌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她的两只眼睛肿的好像核桃,鼻头通红的还不住抽噎,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却沾了一脸的沙砾,身上更是湿了个全透。 玄奇真人忙在她身上使了个净衣咒,让她身上的衣服变干,这才小心问道“顾丫头啊,要不这样,老夫让白泽送你回青华?” “吾不去!”白泽双手环胸,底气很硬的拒绝。 长歌虽然伤心但也极为清醒,她飞快的摇了摇头,人家都不要她了,她再不知好歹的回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白泽居高临下看着她挑眉道“你这么想拜萧子阳为师,难不成真的想要嫁给吾,吾可没有要娶你的意思。” 长歌却没理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土,又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向梨花林走去。 “你站住!”被华丽丽的忽视是白泽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顿时有些火大,可正当他想去拦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时,玄奇真人却出手拦住了他。 “天尊家的小家伙,你就让着顾丫头点,多让着她还怕没了媳妇?” “吾怎会娶她为妻!荒谬!” “嘿嘿,老夫又没说让你娶顾丫头为妻,老夫只是告诉你,做一个胸怀宽厚的男人怎么着也能娶到媳妇,哈哈哈。” “你这老家伙再啰嗦,吾就毁了这梨园!” “毁了梨园?那用不了多久你也没酒喝喽。” 长歌走的飞快,但不管她是用跑的还是走的,总能不远不近的听到身后二人的谈话,二人似乎一直在用和她一样的速度跟着她,这让她有些懊恼,想到萧子阳抛弃了她独自回青华之后,她更是心如死灰。 昏睡之前的谈话还犹言在耳,那时候她就应该有点要被抛弃的自觉,但她选择继续装傻,还没事人一样的喝了两碗酒,会不会是因为仙君有难言之隐才离开她的? 会不会他本来要和自己道别,但自己因为喝醉了在昏睡所以错过了? 她想要自我安慰,但作为一个很清醒的人,她清晰的记得萧子阳说的话:想要拜本君为师的何止千万,本君为何要收你为徒。 为何?为何? 找不到答案,那就缘尽于此吧。 长歌又擦了一把从眼底流出的泪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她在家人眼中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角色,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别人的打骂落在她身上不痛不痒她亦是毫不在乎,在青华也是如此,被掌教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羞辱她都能唇带笑意,现在,她笑不出来了,她再也不能假装淡定了。 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拜师的梦想破灭,顿时觉得自己的天地都轰然坍塌。 前方出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赫然出现的两个鲜红的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离岛...”长歌的手缓缓触摸石碑上的字,刻痕有些年头了,但鲜红的油漆却是最近才上的。 “离岛,分离之岛。”白泽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见长歌没给他回应,忍不住有些懊恼的转头问道“吾说的对不对,老家伙。” 玄奇真人嘴角含着笑,眼神却寂灭如霜“也对,也不对,若无相识,怎来分离。” 长歌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她伤心过后,支离破碎的一颗心被不甘充斥其间,为什么她如此的没用? 为什么她就要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曾经她环佩锦衣坐在相府的马车里,看着街边的乞丐,她好心送上一个馒头却被乞丐扔在地上,乞丐说,凭什么,凭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当然,这个乞丐被顾吟风狠狠揍了一顿,顾吟风说,你想变的和我妹妹一样漂亮,赶紧投个胎重新长吧。 当时她小,以为乞丐真的是想变的和她一样漂亮,现在想来,那乞丐八成也是在感叹命运的不公,而那句话用在自己的身上也可以,凭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青华弟子千千万,凭什么就她这么另类? 身带煞气,根骨奇差,这个不疼那个不爱,唯一青睐自己的东方羽却还要受掌教的阻挠,唯一相伴的朋友却是一只名叫小鱼的猫妖。 唯一真心对她的姐妹,也因为有了自己的秘密逐渐将她疏远,唯一自己敬爱的人却高高在上不可亵渎,最终将她遗弃在这东海之滨。 长歌的不甘,不愿,让她想要放弃,她想回家,回到疼爱她的亲人身边,她想远离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回家之后仍然是人人宠爱的相府千金,只会有别人羡慕她的份,她再也不用羡慕任何人了,也不会因为要看别人的脸色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但就这么走了只会让她更加不甘,青华派那些讨厌她的人如果知道她撑不下去而离开,又不知要如何嘲笑她,小鱼怎么办,进喜怎么办,乌童怎么办? 想到乌童,她忙将腰间的葫芦摘下来打开,好在集妖瓶密封度特别好并没有进水,她松了口气,慢慢晃了晃瓶子,因为才哭过,鼻子发出囔囔的声音“乌童,乌童,你还好吗。” 一缕青烟从瓶子里冒出来,乌童提着红色的灯笼在她面前显现出自己的鬼影,想必他也在瓶子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长歌哭红的双眼忍不住有些心疼。 “女仙...” “不要叫我女仙,我根本不是女仙。”她缓缓将瓶子盖上“你走吧,你想转生,我帮不了你。” “吾可以帮你。”白泽舔舔唇角,冷魅的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转身有什么意思,还是要受尽六道轮回之苦,吾愿意助你灰飞烟灭,让你成为吾的一部分。” 长歌挺身护在乌童面前,生气的望着白泽,后者带着几分不屑的神情瞥着她,等她发怒。 然而顾长歌却什么也没说,再次打开集妖瓶道“乌童,你进来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放你出来。” 乌童道“女仙,乌童除非了结尘缘,否则只要女仙不赶,乌童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做人也好,做仙也罢,不离不弃。” 才被萧子阳遗弃的她,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有多感动自然是不言而喻,然而白泽却冷哼一声将乌童鄙夷一番,这鬼小子真会说话,还不离不弃! “吾看你是想要这丫头身上的煞气盖住你的阴气吧?这样你就安全很多了。” 第六十一章 阿爷 “吾看你是想要这丫头身上的煞气盖住你的阴气吧?这样你就安全很多了。” “不是的!”乌童急忙辩解却有些语无伦次“乌童从未如此想过,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和女仙确实有缘,乌童真的从未这样想过。” 长歌并不生气,当初小鱼要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却是这个目的,不过后来她们不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就算乌童也是这个目的她也觉得没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对别人还有用,算的上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长歌表示自己没有生气,将乌童收回集妖瓶之后,才跟着玄奇真人并白泽三人一起回了林中的院子。 今天她才仔细看这座小院,院子不大,种着稀稀疏疏的几棵梨树,东南角还有一个水池,一条四五步就能走完的石桥横跨在细流上,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灌溉着水池,又从水池流出小院,这个水池并非死水。 西南角的凉亭是长歌当日坐的地方,不远处的梨花树下还放着玄奇真人的摇椅,海风吹来一晃一晃的,碾碎了椅子下的落花。 梨树枝头的花似乎过了花期,开的并不多了,长歌犹记得自己离开青华的时候那些人正在为过年做准备,既然是冬天梨树怎么会开花呢,难道东海温暖的潮汐影响了这边的四季? 长歌并未深究,与他们进了房间之后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腊月二十九。”偌大的厅内也放着一把摇椅,和古朴素雅的厅堂有些格格不入,玄奇真人回答了长歌的问题之后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悠哉悠哉的晃着摇椅,“明儿可就是大年三十了啊,时间过的真快哦。” 是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鹰飞兔走。 玄奇真人又道“怎么样,顾丫头,要不要拜老夫为师啊。” 长歌还沉浸了难过之中无法自拔,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很笨,学的也慢,如果做了你的徒弟岂不是会给你丢脸,何况我见你就像我记忆中的爷爷一样,不如我叫你阿爷可好?” 平白无故多了个孙子,玄奇真人喜不自禁,只是这丫头不肯拜他为师让他稍稍有些遗憾,但就算是孙子,他传她术法也是理所当然,如此想着就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白泽轻车熟路的从酒窖唤来一坛子梨花酿,抱着坛子就喝了一大口,端的是豪爽“吾看你不是想叫他一声师父,而是还对萧子阳念念不忘吧,你真以为那萧子阳是个心软的人?等着他收你为徒,你的阳寿未免太短了些。” 长歌还是没理他,从桌案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水跪在地上端给玄奇真人道“阿爷,喝茶。” 老人家乐的胡子直颤,端起茶喝了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顾丫头懂事,天尊家的小家伙就知道喝酒,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懂事老夫也算是省心喽。” 长歌乖顺答道:“等他喝醉了也许会变的懂事吧。” 这本是一句调侃的话,听在白泽耳朵里却成了对他的轻视,他咚的一声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吾喝酒还从未醉过,若你这么希望吾喝醉,不如去天上偷壶仙人倒给吾尝尝,那可是先帝的禁酒,锁在酒窖几万年都没人喝,可惜啊可惜。” 长歌还是不理他,现在白泽已经知道什么叫自讨没趣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拎了酒坛又喝了一大口。 玄奇真人心情非常好,他在摇椅上晃啊晃的,笑眯眯的眼神中露出对未来的憧憬“如此,老夫也不怕后继无人了,而且在这岛上的日子终于能热闹一回了,天尊家的小家伙,你去给顾丫头买些女孩子用的衣物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也省的她御剑穿过整个东海来回得三四天。 玄奇真人看过长歌的脉象,对她御剑的速度和对敌的战力了如指掌,但她也并非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修仙弟子,青华的那群人是因为对她的长相忌讳太深,连对她的为人都带着偏见,起码这丫头勤奋好学,这一点就值得表扬。 长歌的父母如果知道,有一天有人用勤奋好学来形容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定还以为女儿被谁掉包了呢,十四年的惫懒,哪是说改就能改的,然而还是改了,而且证据确凿! 白泽喝酒,没有回答玄奇真人的话,老人家又补充了一句“不如这样,你送来顾丫头需要的东西,老夫就拿一坛子千年梨花酿和你换。” 白泽有些心动,但他冷厉的眸中还是带着质疑“你真的有千年梨花酿?你攒的下来?” 老人家眨眨眼小声道“可别让人知道,这可是你当初闭关前老夫偷偷埋下的,就是怕你来我这儿把酒窖里的酒都喝光,谁想你竟然闭关去了,啧啧,早知道老夫还省了挖土的力气。” 白泽的眼神中透露着三个字:鄙视你! 但千年梨花酿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因为他现在正在修行,所以经常四处捉妖拿鬼,将他们的内丹和灵气纳为己用。 但玄奇真人酿的梨花酿喝了之后也能增加自身的灵气,尤其是这千年梨花酿,那可不亚于三颗妖魔的内丹。 但这老家伙也嗜酒如命,不肯多给,他只能每隔几天过来蹭几坛百年的,从出关到现在他已经蹭了将近一年了。 白泽起身走到长歌面前,双手环胸道“你要什么东西,最好写张清单,吾怕出去之后给忘了。”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丫头没可能还是不理他吧,但长歌还真没打算理他。 顾长歌唤出月咏道“阿爷,我自己去买,飞个几天也没什么,如果掉进海里我也能游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掉进海里,当初练御剑的时候她经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行了!”白泽呵斥她道“你这丫头不知好歹,吾可是为了千年梨花酿才愿意走这一遭,你这丫头放着捷径不走活该被萧子阳嫌弃!” 长歌咬着唇重重将剑放下,“好,你去吧!” 言罢也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前厅,玄奇真人看着她的背影,笑呵呵的晃了又晃。 “起码和你说了四个字,不错,不错。” 白泽也是这么想的,起码还说了四个字,有进步,有进步,但一想到自己的心事被这个狡猾的老人看穿,他就黑了整张脸“你不会是要看吾的好戏吧,吾可不是在乎她!” 玄奇真人挥挥手“想要梨花酿就快去快回。” 白泽转身就走,那多事的老人又一次叫住他道“别忘了女儿家必用的东西。” 第六十二章 花街柳巷的味道 “别忘了女儿家必用的东西。” 银发男子没反应过来“吾平日用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了她的,吾也没那么蠢,知道她是女孩儿,自然会买女子的衣衫发簪。” “老夫看你不是蠢,而是不开窍,女孩儿的东西你知道都有哪些吗?” 银发男子被训的一怔“不知。” “若你买不齐,这梨花酿可不会给你,去吧!”言罢,砰的一声将大厅的门关了个结实,把一脸茫然的白泽关在门外。 真是笑话,他玄奇真人就算老糊涂了,也不会把女孩儿需要用的一些私人物品,告诉这个不争气的小家伙,既然早晚要娶媳妇的,那就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白泽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利用这段时间长歌也将玄奇真人的这座不大的小院研究了个彻底,并给自己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房间,可以看到梨树,也可以听到涛声,她觉得就此隐居其实也挺好。 白泽回来的时候从墟鼎里掏出一大包的东西,几乎塞满了长歌的小房间。 长歌头疼的看着这些大包小包,她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东西了。 白泽挑眉,示意她拆开来看看“若是缺了什么吾再去买就是了,可不能让老家伙食言,不过你若是先告诉吾你想要什么,吾又怎么会买漏了。 长歌开始翻看这些包裹,小到胭脂、水粉、梳妆台、小铜镜、木梳、玉簪,大到衣衫、鞋袜、布匹,甚至还有贴身的小衣肚兜、亵裤都精心选用最上乘的布料。 长歌拎着一件红色绣牡丹的肚兜。和一条同色系的亵裤有些无语,这么抢眼的大红色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穿。 白泽微微将头侧到一边,故意用脸上的怒气掩盖双颊的绯红“这不是吾买的!” 长歌也不理他,想必是成衣店的老板娘看他买的东西多为讨彩头送的吧,她继续拆包裹,女孩子每个月来葵水用的棉布足足买了三大匹,估计她能用个几年... 还看到了一些绣花的丝巾香囊团扇,另外还有长歌比较钟爱的小零嘴儿,好像她能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很多她没想到的东西也都买了。 长歌抓起一袋核桃上前去递给他道“谢谢你,都买齐了,这个给你吃。” 白泽有些洋洋自得的看着她,他白泽出马还有完不成的任务吗,笑话二字怎么写?老子不知! 没有接那一袋核桃,银发男子振衣离去,这下终于轮到他不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 长歌却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硬往他手中塞核桃“你吃吧,真的很好吃的,如果你不吃就是不肯接受我的谢意。” “吾就是不接受,怎么?”白泽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局了,他眸光深邃带着冷厉的蔑视看着面前的少女。 长歌却一把拉起他的手将核桃塞过去,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拿着吧,剥核桃壳是一件很费事的事情,我做不来。” 白泽觉得似乎有群不知趣的乌鸦自他头顶飞过,他的手指咔嚓做响,几乎要将纸袋里的核桃捏碎,原来是嫌吃核桃麻烦才要推给他来吃,这个小丫头还真是... 长歌这两天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正当她想潇洒的与这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灵敏的鼻尖却动了动,长歌回头道“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难道现在的神兽都流行涂脂抹粉?” 袋子里的核桃再次发出咔嚓的声音,不能避免的,银发男子怒了,但他告诉自己,如果真的和这丫头大打出手,不仅会有损他身为神兽的威名,还有可能被玄奇老家伙毁约,东西买来了,酒没到手,怎么看都是一次亏本生意。 “你真想知道吾身上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长歌白了他一眼“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白泽身形一顿,将她囚禁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的小片空间之内,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白发束在头顶,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不想知道吾也要告诉你!这可是花街柳巷的味道,不过你年纪这么小应该不知道花街柳巷是什么地方吧?” 长歌怎么会不知道,有顾吟风这样的哥哥,什么样的风月她都比同龄人知道的早,但她没有张口回答,懒懒的看着白发的男人,似乎在等着他良心发现放开自己。 白发的男人又一次被她忽视,有些不痛快的挑起她白嫩的下巴“让吾来告诉你。” 他的唇离她的耳朵很近,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之间,带着无比暧昧的热度“那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那是女人都张开了腿等着男人去睡她们的地方,你要是想去,改日吾带你去瞧瞧?” 长歌脸色有些发白,她并没有像白泽预料中的那样会羞愤交加,相反的,她除了脸色发白之外反应还算平静。 第一,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第二,她不觉得女人以身体博取男人而维持生计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相反,白泽这种蔑视的口吻让她很反感。 见她还是没反应,白泽又继续道“你也许还不明白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对了,你的那些东西都是吾自青楼买来的,吾告诉青楼的老bao,让她把给姑娘们买的任何东西都如数给吾弄一份来,和青楼里的花魁穿用一样,算不算是你的造化?” 长歌不以为意,只要是干净的东西,她用起来从不挑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这样,有时候她懒的穿衣打扮就用一件宽衣罩在身上,头发松松的披着。 白泽的讥讽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的波澜,他忍不住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长歌摸摸自己被她的热气呵的火热的耳垂,觉得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 白泽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报酬本该满意的离开,他却死皮赖脸的留在了玄奇真人的小院,三个人,勉强算是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除夕夜,又赖在这里住了两三天,喝了五六坛子的酒,终于满意的抱着千年梨花酿摇摇晃晃的腾云驾雾而去。 长歌变的沉默少言,只有白泽调笑她的时候,她的神态中偶尔会露出属于少女的娇蛮,玄奇真人有时候看着调笑的二人忍不住开始怀念在龙宫里看到的长歌。 他本来想开导开导长歌,却被这丫头故作轻松的笑容给打败,谁人没有一点伤心事呢,他这个老家伙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第六十三章 三年后 斗转星移,转眼便是三年春夏,离岛的梨花不分季节的开,每当一批落下,用不了几天,下一批又赶趟儿似的绽满枝头,如云蒸霞蔚,开的似春雪一般。 顾长歌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挂在梨树下的竹篮收起来,一夜之间,里面落满了花瓣,这些花瓣经过她这个吃货的腌渍可以作为很美味的零食,偶尔玄奇真人和白泽喝酒的时候也可以做下酒菜。 当然,三个人吃不了多少花瓣,大多数的梨花还是被拿来酿酒了,酿了很多很多的酒,酒窖都快堆不下了,所以一看到白泽来了,玄奇真人就眉开眼笑的说:给咱们腾空酒坛的人来了。 白泽也不是好打发的,比如长歌酿酒的技艺是和玄奇真人学来的,但酿出的味道却和玄奇真人相差甚大。 每次喝酒的时候他总要偷偷问长歌,你是不是给吾下药了,吾怎么觉得你这酒越喝越想喝,上瘾! 长歌懒的理他,本来想说这个人疑心太重的,但转念一想,他爱喝也不是坏事,起码自己闲来无事酿的酒不会浪费。 可白泽问的多了,连玄奇真人都看不下去了,给他斟了一碗自己酿的酒说,你知道为什么老夫的酒和顾丫头的味道不一样吗? 为什么? 白泽疑惑间将酒碗端到唇边。 玄奇真人乐呵呵道“那是因为顾丫头心细,她酿酒的花瓣都是落在竹篮之内的,经过筛选,那些不新鲜的,老了的,颜色不好形状不佳的都被挑了出去,老夫酿酒的花则是从地上捧的,什么,连沙子草屑鸟屎一股脑的扔进了酒坛,那能一样吗!” 白泽的一口酒喷了出来,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喝过玄奇真人酿的酒,连他引以为荣的千年佳酿都碰都不碰。 长歌酿酒是闲着无事的时候玩玩,但她还要练功修习术法,很少有闲着的时候,没多久,酒窖再次处于空置状态,当然,如果把玄奇真人的酒忽略不计的话。 白泽懒洋洋的躺在屋顶上,白衣被风鼓动与银发一起飞舞,听到竹椅摇晃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看到顾长歌躺在竹椅上,在梨花树下捧着一本剑谱看的出神。 这丫头记忆力很好,经常骗了他的剑谱作为酿酒的交换条件,虽然他很快就要了回来,但没多久就发现这丫头已经默写出了一本日日练习。 微风吹过,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落在长歌米黄色的衣裙上,有几瓣落在她的黑发上,还有几瓣晃晃悠悠的想落在她的脸上,却被她撅起小嘴吹到一边。 樱唇粉嫩,折射着阳光,她蛾眉皓齿,尽态极妍,虽然以前就长的不丑,但经过了三年的蜕变,她逐渐长开的身体变的玲珑婀娜,给她增添了更多韵味。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清词秀雅的左家娇女了。 白泽的眸光一片暗哑,静静的看着树下的女子一边看书一边从一旁的小桌上拈起一颗酸梅,樱桃小口将梅子含进嘴里,酸的她整个人都缩了脖子,嘴里还呜呜啊啊的说着:好酸,好酸! 难道说好酸好酸就不酸了吗?这丫头,怎么不干脆吐出来。 白泽低声笑了起来,长歌忍不住斜了一眼屋顶上的男人,故意提高声音道“乌童,酸梅,很开胃的,要不要吃?” 乌童在她腰间的集妖瓶里,听到酸梅二字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还是女仙自己吃吧...” 长歌不满了“很好吃的!快点说你要吃!” “好吧...我要吃。” 长歌这才眉开眼笑的扔了一颗梅子到瓶子里,又提高声音道“有些人,想吃也吃不到,啧啧,这种味道,可好好吃了,酸酸甜甜的还开胃,是不是,乌童?” 乌童闷声答道“是...” 白泽飞身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吾还从未吃过酸梅,给吾尝尝。” 长歌等的就是这句,她拣了颗酸梅正要递给他,中途手指一转,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看着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她乐呵呵的晃晃手上的那本剑谱“想吃也可以,不过你要教我这无为剑诀的第七层剑法。” 白泽双手环胸冷然哼道“你可别忘了,这酸梅可是吾给你买的。” “那你再去买吧,你也别忘了,这一来一回的,说不定到时候你早就不想吃了,还不得便宜了我。” 白泽已经习惯了顾长歌的伎俩,有时候他也乐此不疲的陪着他玩,这丫头拿一些好吃好玩的来引诱自己,自己假装好奇,答应给她出岛买点东西,或者给她剑谱作为交换条件。 但今天他不打算再继续装傻,事实上,他一个大男人对什么女孩子吃的酸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想看看这丫头又想要自己做什么。 原来是教她剑法,算不上多么有难度的事情。 只是... 酸梅的味道,他还真有些好奇起来... 白泽看她红唇之内,灵活的舌头将那颗酸酸的梅子在檀口中拨来拨去,时不时缩着脖子打个哆嗦,为了引起他的好奇心还啧啧的咂口水。 白泽承认,他真的是越来越想吃了,光是想到梅子的味道他就口舌生津。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一张大手抓起她的两只手腕举到头上,一手固定了她的脸颊,冲着她的樱唇就吻了下去。 是什么味道暂且不说,单单是轻触的绵软就好像酥到了骨子里,白泽有些紧张,他含住了这张清凉的薄唇。 长歌还未反应过来,饶是她反应过来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做,白泽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 白泽的舌头在她的唇瓣上用力舔舐吸吮,谁说味道是酸的,明明是甜的。 他一个使力撬开长歌的唇瓣,因为她嘴里含着梅子,牙齿开阖,很容易的就让这外侵的舌头攻城略地,白泽的唇舌品着长歌嘴里的酸梅,鼻息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很甜...” 暧昧的吐出一语双关的两个字,顾长歌的脸颊瞬间变的滚烫,她开始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半推半踹的将压在她身上的人推开,她则张着有些红肿的唇瓣激烈的喘息,一张脸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白泽眼神明灭暗哑,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吾的味道是不是也不错。” 第六十四章 心悸 “吾的味道是不是也不错。” 顾长歌噗的吐出嘴里的酸梅,捡起地上的剑谱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觉得没脸见人了,她长这么大也没被谁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当然,当初萧子阳为她渡气的时候不算什么。 饶是她无知也不代表她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种游戏在顾吟风的嘴里被称为亲亲,顾吟风戏台上的男男女女在情到浓时都会亲亲,顾吟风说,亲亲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夫妻...难道白泽要娶她? 思及此处,她直接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连晚饭都没出来做,可怜玄奇真人三年以来吃惯了一日三餐,所谓一顿不吃饿的慌,虽然他作为仙者可以餐风饮露,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白泽一亲芳泽之后心情大好,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不过,这丫头也太生疏了点,如果能回应他一下,或者没有那颗碍事的梅子多好,想着又抬手拈起碟子里的酸梅扔进嘴里,不过很快被酸的面目扭曲,直接吐了出来。 世上居然有这么酸的东西,真是奇葩,不过女孩子还都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顾长歌一直到第二天都闷闷的不想出门,担心出去碰到了某人会觉得尴尬。 但是不出门又不可能,听到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音,她急忙打开窗子,恰巧看到白泽手上捏着一只纸鸢,纸鸢为了挣脱他的手指扑着翅膀都快将自己扯的支离破碎。 长歌一见忙出声阻止“你干什么!快把信还给我。” 白泽英俊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他手指一松,纸鸢瞬间飞到了长歌的手上。 “不就一封信嘛,吾又不是不给你,瞧你急的。”白泽好像把昨天的事忘记了一样,施施然的负手离去,再平静不过。 长歌有些懊恼,难不成别人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事情她自己倒较真起来了? 拆开纸鸢,看到是家里人给她写的信,父亲在信中说家中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也终于给不成器的顾吟风相中了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能开窍,也好办个喜事。 长歌才来离岛的时候就学会了纸鸢传书,小小一枚纸鸢灌注灵气能飞越整片大海,无惧狂风暴雨。 她本来只是想自己写封信回家报平安,谁想不久之后就收到了家中的回信,原来爹爹收到她的信后很惊奇,就写了回信拜托钦天监监丞帮忙用纸鸢送了回来,三年间,断断续续的也写了十几封信。 长歌将信放在木盒中好好保存起来,她则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支毛笔,细细的笔尖在白雪般的纸上停顿了一下,一滴黑色的墨汁落在纸上,她又懊恼的将笔挪开换了张纸,认认真真的写上两个字。 仙君。 侧头想了想又再次落笔:梨花又开,海燕复归。暮阳春雪,何日再见。 心情有些惆怅的将笔搁下,她自从学会了纸鸢传书写的第一封信就是给萧子阳,当时她在信中写到,有朝一日自己重新站在他的身边,一定不会辱没他萧子阳的身份。 她没有质问自己为什么被遗弃在东海之滨,也没有祈求这白衣如画的仙人重新回来将她带走,她只是安静的陈述着自己心中所想。 但是这封信她没有发往暮阳峰,她只是对纸鸢说,飞吧,飞累了便停下。 同样,她今日的信也发向了未知,也许这封信会沉入大海,也许会被风撕烂,也许会被不知情的人捡到,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被萧子阳收到就好。 放飞了纸鸢,看看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她觉得有些饿了,刚出门就听到玄奇真人在前院叫的杀猪一样“这可是最后一坛,最后一坛了!顾丫头这几天一直在练功都没酿酒,这最后一坛是万万不能给你的!你给老夫拿来吧你!” “老家伙!你在树底下偷偷埋了十几坛子不要以为吾不知!” “那你为怎么不去挖那十几坛子,和老夫争什么争,去去去!” 玄奇真人怒火中烧的想要打发了他,白泽从未有尊老爱幼的自觉,自然不肯相让。 “不要以为吾不知,那十几坛子的酒都是你自己酿的,除了你能消受的起,吾可消受不起!这酒是吾的!” “要造反喽,天尊家的小家伙要造反喽!”玄奇真人叫的呼天抢地。 长歌不得不头疼的出现,她双手掐腰缓缓摇头,慢慢走了过去,看着一位上古神兽,一位大罗金仙,孩子一样厮打在一起只为争夺一坛子酒水。 女子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今日的阳光真是不错。” 厮打在一起的二人谁也不肯放手,倒是极为默契的回答道“嗯,确实不错。” “是个酿酒的好天气啊。” 那二人同时抬头,讨好一般的望着顾长歌。 “顾丫头,你今日要酿酒了?” “吾最近喝酒可都省着喝,今日要酿酒多酿些!” 顾长歌耸肩看着二人“正常人一天喝的水都没你二人喝的酒多,你们这个样子就算我酿再多的酒又有何用,不如这样,约法三章,以后每人每天半坛酒,否则我便不酿了。” 二人陷入沉默之中,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 长歌也不急,踮着脚尖打着节拍,等着这两个人给她一个回答。 这两人也都不笨,一个是有了孙子就懒得自己动手酿酒了,一个是自从知道了某位老家伙的酒中有某种不明佐料后坚决不喝了,现在二人几乎都是以长歌酿的酒为生,一个通常是喝上几坛子呼呼大睡三天,一个通常是千杯不醉。 如果长歌真不酿了,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眼下还是讨好她先。 二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如此,算是达成了共识。 “好!顾丫头,你便酿吧,老夫答应你不再喝醉就是了!” 长歌叉着腰狠狠批评道“阿爷!不喝醉还不行,是每天只能喝半坛!” 老人家羞愧的低下脑袋,另一个听到长歌批评了玄奇真人立马冷笑了起来“吾又不是酒鬼,吾答应你,每天只喝半坛。” 哼,相信这个酒鬼说的话简直有鬼了! 长歌冷瞥他道“那便从今天开始,只喝半坛。” 第六十五章 他不是人,是兽! “那便从今天开始,只喝半坛。” 言罢从二人怀中抱走那仅剩的一坛酒,重重放在前院的石桌上,又从自己的墟鼎中拿出两只青花瓷的碗,好酒用杯品,自古都是如此,但因为这两,人牛饮习惯了,所以离岛上没有杯,只有碗。 “一人先喝一碗解解渴,若我一会发现酒少了,你们就等着去树下挖那几坛千年梨花酿吧!” 她倒了两碗酒,扔下一句威胁,哼着小调去查看最近几天收集的梨花瓣,这边玄奇真人和白泽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终于端起桌上那两碗酒,啜着酒香,一口喝光之后意犹未尽,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不能碰的酒坛等长歌回来‘分赃’。 酿酒是个技术活,长歌将花瓣捣碎之后就进入了发酵阶段,等个两三天看一下前期发酵的如何,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从洁白的花瓣变成清澈带金的梨花酿,这段等待的时间也并不好过。 玄奇真人没有酒喝的时候就会显得焦虑,他一天之内第三次将目光望向梨花树下的顾长歌。 “顾丫头,不是说一天喝半坛吗?” 长歌坐在树下打坐,睁开一只眼看着他道“我也没办法啊阿爷,谁让白泽还没来,一会他来了看到我先让你喝了肯定说我多给了你。” “顾丫头...”玄奇真人古怪的笑了笑“你是不是看上天尊家的小家伙了?要不,阿爷给你说个媒?” 长歌小脸一红,想到当日的那个吻她就浑身不自在,白泽为什么吻她,难道是想要和她成亲? 说起来,白泽长相也不丑,只是,只是他那一头白发,将来生的孩子如果是少白头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想的有点远了,她红着脸嘟囔道“阿爷...就算你说我看上他了,我也不会先给你酒喝的!你死心吧!” “嘿嘿,顾丫头啊,你看要不这样,阿爷今天的酒不喝了,等到你们成亲的时候,喝你的喜酒好了。” “阿爷!不要乱说,他是兽类我怎么会看上他!”长歌一声怒吼,恨恨的转了个圈手作灵印开始打坐,坚决不去看玄奇真人那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但很快,她指尖的灵印光芒慢慢消失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啊。 白泽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显而易见的,他听到了刚刚的那句话。 他不是人,是神兽,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不需要某人多嘴的提醒。 白发在身后飞扬,那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都顾忌他身上的气场,皆飘到了一米开外,真有点凡是他走过的地方皆寸草不生的架势。 长歌讪笑“你来啦。” 白泽走过去在她脑袋上用力一戳“吾还没喝到今日的酒,怎会不来!” 顾长歌的小脸顿时耷拉下来,她吃痛的捂着脑袋去挖树底下的酒,真是的,本来以为某人心灵很脆弱,她才给了个大面子露出半个笑容,敢情是自己多想了,哼!“老家伙,方才你说今日的酒都不喝了,吾没听错吧?” 玄奇真人讪讪笑了起来“哈哈哈,这,这,说来话长,哈哈哈,你八成是听错了。” “就算是吾听错了,今日这酒你也别喝了。” “老夫不喝,给老龙王喝吗?” 玄奇真人的话音刚落,一阵豪爽的笑声就自外面传来,东海龙王身着华丽的锦衣出现在门口,他笑起来的时候胡子抖如筛糠,半张脸皆被胡子遮住,看不出多少真容,用长歌三年未变的审美观来看:丑,真丑! “玄奇老弟啊玄奇老弟,您可是老龙的邻居,坐拥百里梨园,老龙讨杯酒水就这么为难?老龙过寿的时候被你骗走的几十坛深海佳酿可还没找你算账呢。” 白泽一听,瞬间不怀好意的望向了玄奇真人,那意思是:好啊,老家伙,你居然瞒着小爷吃独食! 玄奇真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忙道“龙王爷说笑,这深海里的美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能和我这梨园相比,酿点酒都不够个门客喝的!” 白泽挑眉,“老家伙!你是嫌吾这个门客多余?” 玄奇真人赶紧转移话题:“这,这,这,说来话长啊,哈哈哈,长歌,多拿个碗来!” 顾长歌早已开了一坛酒抱了来放在桌上,她先是抱拳向龙王行礼道“一别三年,长歌有礼了。” 东海龙王眸光轻轻波动,胡子掩盖了半张脸,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还是点点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丫头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长歌身上带有娇俏女子的明媚,又有大家闺秀的端雅,能落落大方斟酒,亦能言辞含蓄应答。 三人围坐在小院的石桌上,喝酒谈笑,东海龙王端起长歌倒的酒,忍不住盯着她的身影多看了几眼。 白泽重重咳了一声,“东海龙宫什么样的珍奇美女没有,龙王爷也忒没见识了点,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庸脂俗粉也值得您高抬贵眼?” 龙王一怔:“咦?我喜欢长歌姑娘之心当真如此明显?” “你!”白泽怒眉一扬,咔嚓捏碎了手上的青瓷碗“看来吾今日有必要替天行道,将你这个老不修送上诛仙台。” “哈哈哈哈!!” 另外喝酒的二人大笑起来,长歌从屋里端出炸好的蚕豆一脸茫然“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白泽!你怎么又捏碎了一只碗!” 她叉着腰勃然大怒:“我这里没有碗给你用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喝了!给你喝也是浪费!” 白泽有些不耐,手掌一翻,桌上的碎片拼贴在一起恢复如初,他砰的一声将碗置在桌上,冲长歌命令道“倒满!吾偏要喝!” 长歌拿他没办法,只能将酒给他倒满,等这只碗没了白泽的灵气就会再次变成碎片,唉,看来下次得让白泽再多买几只。 长歌转身回到厨房忙活开了,院子里的三人闷声喝酒,老龙王笑过之后又道“三年前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像,怎么,你觉得他不像吗?” 第六十六章 龙王来了没好事 玄奇真人捋着胡子卖了关子“何止是老夫觉得像,要不是青华的那群人,忌讳这丫头的容貌会给萧子阳带来劫难,她也不会被萧子阳送到老夫这里来。” “你们在说什么?”白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老龙王却没有理他,径自说道“这么说来,子阳仙君也是在保护她,只是我也没想到,她现在的容貌与梵镜娘娘是越来越像了,你说,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白泽心底一震,但他没有说出来,他当年在元始天尊处修行的时候就听过梵镜娘娘的大名,只是... “当初的梵镜娘娘跳下诛仙台早已灰飞烟灭,有人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稀奇。”玄奇真人小口喝着碗里的酒,不时将眼神瞄向就坛子,对于他来说,限制喝酒简直比死还难受,当然,他与天同寿,是不会死的。 白泽冷哼道“世人长相千奇百怪,一千多年前吾也见到一个和吾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代表什么?难道那人是吾?你们两个老家伙太杞人忧天!” 老龙王和玄奇真人对视一眼低头猛吃蚕豆,和少年人说话就是费劲,不过少年人没有经历过曾经的惊心动魄,不知道一张相似的容貌背后会有怎样的风波也很正常。 长歌又端了一碟炒好的鸡蛋并腌渍的花生米送上来,这相对于玄奇真人和白泽平日里的下酒菜,已经丰富了很多,两人吃的津津有味,但老龙王却忧心忡忡道“玄奇老弟啊,不瞒你说,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老龙就着点酒劲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玄奇真人暗道一声遭了,但凡是老龙王来找他,绝对没好事! 三千年前这老龙王看上了一个姑娘,让他去帮忙提亲,姑娘没娶回来,倒是给老龙王招来一个断袖的少年,至于这少年最后怎么样了,他也不好过问不是。 只是从那以后,他和老龙王在一起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晚节不保什么的,不是闹着玩的。 两千年前,老龙王牙疼,求他帮忙拔牙,这不是难事,但凡一个有力气的男人,拔颗牙不在话下,只是老龙王非得说玄奇的牙好,要和他换满口的牙,最终被他给逃脱了。 但是老龙王的牙已经被拔光了,这就是老龙王胡子的由来,只要掀开那密密的胡须,就能看到老龙王那一口由黄金白银珍珠翡翠打造的‘贵’牙! 一千年前,老龙王说,他龙宫里有位来头不小的客人,说要给他引荐引荐,长久的寂寞让他屁颠屁颠的前往龙宫做客了,谁想这客人不是别人,竟是天尊家长大了的小家伙! 一入龙宫深似海,从此麻烦找上家啊,这个麻烦到现在都还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抢酒喝呢,唉! 白泽看着玄奇真人一副要溜了的样子不满挑眉“老家伙,吾在此,老龙王难不成能吃了你!” 长歌坐在一边吃着花生米笑的开心,她不时扔颗花生米到腰间的瓶子里给乌童“阿爷肉太老,不好吃的。” 玄奇真人泫然欲泣“连顾丫头都开始嫌弃老夫了,罢了罢了,龙王老哥,你说吧,又有什么苦差事想到老弟我了?” 老龙王嘿嘿奸笑两声,长歌觉得他有些喝醉了,只见他砰的一声将酒碗搁下,往前靠了靠,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玄奇真人,胡子都快要戳进菜里了。 “玄奇老弟!你可知...这人间浩劫即将来临?” 玄奇真人掐指算来,有些奇道“难不成你说的是妖魔现世?” “正是,正是,”老龙王忙不迭的点头,“镇压魔族的封印即将被捅破,不仅是妖魔现世,还有...魔尊...” 魔尊? 不知为何,长歌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点燃一般,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刺激,她正在为自己一成不变的人生懊恼,突然冒出的新鲜名词又让她好奇心暴涨。 “魔尊?是不是很坏很坏的人?!”除了坏,她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可想而知的,她的形容词得到了白泽的鄙视“何止是坏,魔尊一出,天地七杀,万物刍狗,哼,当年吾还年幼,没碰上那惊天动地的盛况,今日吾便等着这个魔尊出世,让尔见识见识吾的力量!” 他语气桀骜带着傲视天下的不羁,眸中自信的光芒几乎可以点燃天际。 顾长歌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又对老龙王道“您继续,您继续!” 老龙王打了个酒嗝,正因为这二人打断自己的思路而生气,他侧头想了想又道“对,对了,魔尊,魔尊要现世,那什么,人间的修仙宗门要在皓月峰召开仙宗会,老龙,老龙本在受邀之列,还,还是子阳仙君邀请的...” 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在听到子阳仙君四个字之后,东海龙王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响着子阳仙君四个字。 直到白泽啪的一掌拍的石桌晃了三晃,她才反应过来,若是这家伙使上灵力,那这石桌就要再碎一次了,长歌没好气的瞪着他。 白泽道“去!怎么不去!吾要让这些凡夫俗子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神力!” 玄奇真人这下真有些欲哭无泪了“老夫在这梨园呆的好好的,实在不愿掺合这些六界的是是非非,我说龙王老哥,此事还真得您亲力亲为,你看,子阳仙君就没邀请我不是。” “糊涂!”老龙王醉的不轻,拿着手指直戳玄奇真人面前的酒碗,一双龙眼还聚精会神的盯在上面“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老龙要不是夫人要生蛋了!肯定第一个冲在前头!你去!你必须得去!” 三人争执起来,长歌嚼着花生米若有所思,她犹记得那夜他一身白衣如雪,身带万千飞花自远处御剑而来,站在她的面前,眉目慈悲,冷然之中带着几分魅惑,她当时便沉浸在了那分魅惑之中,她觉得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全部。 然而,是自己的全部又如何,还不是将她遗弃了,三年,三年之中他没有出现过一次,似乎早已忘了世上还有个一心一意想要拜他为师的人,名叫长歌...“阿爷,我们去!” 第六十七章 日月不移,唯盼重逢 “阿爷,我们去!” 长歌话音一落,玄奇真人就忙不迭的去捂她的嘴,老龙王顿时眉开眼笑:“那,那就这么说定了!就这么说定了啊!哈哈哈!” 他笑的癫狂,白泽笑的臭屁,玄奇真人的笑确切来说更有点哭的感觉。 老龙王咕嘟咕嘟将碗里最后几口酒灌下去,顿时化作一尾紫金苍龙,他五光十色的龙鳞反射着天光,龙角盎然矗立,眼如铜铃,呵气成风。 紫金苍龙晃晃悠悠的飞到半空,粗重的气息几乎将附近的梨树吹秃“如,如此,如此老龙就在此谢过了。” 老龙王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酒嗝,腾云驾雾没走两步就扑通掉进海里,升腾起来的波浪几乎淹没半个小岛。 长歌讪讪擦擦额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我们的酒把龙王爷灌醉了,这真的好吗!” 白泽哈哈大笑起来“他还当这是深海里的那些没味道的酒呢,一个劲的喝,吾还真没见过有谁喝不醉的,当然,吾是个例外。” 玄奇真人还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喝酒,长歌本想去安慰几句,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玄奇真人哈哈大笑起来道“天尊家的小家伙!老夫可把这酒都喝光喽!” “啊!你这个老家伙!” 可想而知,二人之间又免不了一场大战,这两个人啊,唉。 长歌叹了一口气也不去管他们,收拾好石桌之后就回了房间,整整齐齐的在桌上铺好纸张,先给家里写了一封家书,是说自己不久之后也许会离开小岛,到时候一定抽时间回家看看,说起来,她似乎有将近四年没回家了。 将信纸叠成纸鸢的形状,她又在纸鸢的身上下了几个防水防火防盗的灵咒,嘴里吐出一口仙气送纸鸢离开,接着她又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两个字:仙君。 仙君,日月不移,唯盼重逢... 四个字,其中包含了多少期盼和惶恐,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长歌吐出一口仙气,也将这只纸鸢送走。 她虽然已是半仙之身,但接连放飞两只纸鸢,对她的灵力消耗的也还是有些过大,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白泽和玄奇真人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但这一老一少并没有握手言和,还是在互相斗嘴。 最后二人不知怎么扯到长歌的身上来,一个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顾丫头啦,要不然你们成亲算了,老夫也能大醉一场。 一个说,她一个姿色平庸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嫁给他。 一个说,要不然你带着顾丫头出岛去参加什么仙宗会去吧,当是给你们俩提供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一个又说,就算再培养一万年自己也不可能喜欢上这个臭丫头的。 长歌听的嘴角微抽,她扶额摇头道“你们有完没完,白泽,我又没说要嫁给你,你未免太自恋!” 玄奇真人呵呵笑道“丫头,话可不能说的太早,改日老夫去找月老...” “还有阿爷!我不和你去仙宗会总行了吧,改日我帮你回绝了东海龙王,求求您不要再寂寞难耐乱点鸳鸯谱了。” 玄奇真人觉得委屈,低垂着脑袋小心看她道:“你不是想出岛吗。” 长歌白眼一翻,无奈摊手:“谁让我这么没有主心骨呢,您既然都不去了,我还出什么岛,不去了不去了!” 白泽问道“在岛上不好吗,你要出岛做什么。” 玄奇真人忙道“顾丫头是想青华的...” “青华的猫!!”长歌眼睛一瞪,急忙堵住玄奇真人的嘴巴,嘿嘿笑道“我以前在青华养了一只小猫,就像乌童一样和我形影不离,当初要来离岛的时候太突然,就没带它过来。” 白泽冷嗤:“吾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只猫,吾腾云过去不消半刻功夫。” “算了算了,”长歌急忙摆手“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是一只猫妖,你去找它不一定愿意跟你来。” 白泽的红舌舔了一下唇瓣,嘴角带着嗜血的意味,长歌知道他老毛病有犯了,万一哪天真去把小鱼给吃了可如何是好,只得又道“这只猫不一定还在青华了,说不定已经离开了,毕竟以前在青华它的朋友只有我一个人嘛。” 白泽不以为杵“你当吾是什么人,吾可以带你去青华一趟,一来满足你想出岛的欲望,二来说不定可以找回你的猫。” 长歌眼中一亮,但很快又沉寂下来,回去,真的好吗... 如果只是偷偷看一眼,不打扰他,不让他看到自己应该没问题吧... “你这少女怀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这么期待和吾单独相处?” 长歌脸上一红,狠狠瞪了白泽一眼“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带我回青华找猫!” 玄奇真人一听乐的几乎手舞足蹈“两个小娃子加油啊,老夫可等着喝喜酒呢!” 另外二人对视一眼,又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看来他们都懒得理对方。 ------ 特地挑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出发,长歌因为还只是半仙之身不能腾云驾雾,但她御剑的速度已大有提高,虽然如此,想要穿越整片东海还需要一天的时日,白泽提议他御剑带着长歌,但被长歌拒绝之后就再也没开口。 海面风平浪静,白鸥沿着海岸线低低飞翔捕食水底游鱼,自龙王回去之后已经两三天了,这个老龙王就算醉酒昏睡今日也该醒了吧。 想到堂堂东海龙王喝醉了酒,从天上掉进水里的糗态,长歌忍不住呵呵傻笑起来。 白泽本想奚落一遍她的傻劲,但看她笑的高兴,阳光折射在她精致安静的眉眼之上,宜嗔宜喜容颜旖旎,他又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静静盯着她的侧脸看的有些出神,直到长歌御剑从他身边飞快飞走他才在身后追了上去。 两人都是年少之姿,玩兴大起,不时降低飞剑溅起海面的水泼向对方。 不一会二人已浑身湿透,尤其是白泽,他连头发都在湿漉漉的滴水,长歌见他要报复自己,忙御剑飞到前面去,她一边飞一边回头张望,冷不丁撞上一只海鸟,海鸟惊慌失措的扑扇着翅膀飞离,她则浑身都沾满了鸟毛,糗态百出。 白泽冷然挑眉,“这便是恶有恶报吗?” 第六十八章 心猿意马 “这便是恶有恶报吗?” 长歌薄怒,念了个净衣咒将身上处理干净,见他要使坏,连忙停战“好女不和男斗,我不想和你打了,你快把自己身上弄干,我们得赶快赶路了。” 白泽倒也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没有要清理衣服的自觉“急什么,海风和太阳会帮吾把衣服弄干,而且,你不觉得吾的身材非常好?” 长歌小脸一红,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受不了这种玩笑话,经常性的脸红则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白泽一说,她就马上注意到男人的白色袍子已经湿透,因为风的关系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健硕的身形清晰的勾勒出来,身上有几块肉都展现的一清二楚。 长歌将头扭到一边,说了声‘自恋’,就将灵力灌注进脚下的月咏中去,飞快的冲着海岸线飞去。 飞了半日中途吃了点干粮,少了刚出岛的雀跃,长歌觉得有些累了,但是海岸线还在遥远的西方,加上太阳即将落山,她心中变的焦急起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掉到海里,多亏白泽轻巧的滑了过去将她接在自己的剑上。 一把抓住月咏递给这个冒失的小女人“依吾看来,照你这个速度就是明日也到不了海边了,吾带你,你可有意见?” 没意见,只要能赶紧到岸边她就没意见。 长歌抱着月咏摇头,顿时觉得脚下的剑加快了速度,风在她耳边呼呼的吹着,眼前的海浪和沙鸥都在以看不见的速度飞快后退。 看不见,听不清,她唯一个的感官在提醒着她,她腰上有一只在逐渐收紧的大掌。 掌心温暖,稳稳的,结结实实的揽着她的腰身,让她不至于从剑上掉下去,她腰上有些灼热,连带背后与此人紧贴在一起的地方都有些灼热的像是火烧。 正当她心猿意马的时候,地平线取代了海岸线出现在她眼前,眼前的景物终于由一成不变的海水变成了沙滩,石头,泥土,树林,房屋,村镇,城池。 她,离开离岛,离开大海了。 一股清澈的,没有掺杂任何海水的味道向她鼻尖蔓延而来,顾长歌高兴的想叫,想跳,多年来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思念这片土地。 “要想下来吾放你下来就是,没必要忍不住的想要跳吧。”白泽打趣她,语气中难得没有带着冷嘲,而是几分无奈。 长歌道谢,为了不惊动别人,两人在一座小城外的树林里落下,长歌急忙稳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淡定道“我们今日就在此歇脚吗?” 白泽收了长剑背在身后,他银色的长发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之色“除非你想赶夜路可以自己走,吾反正是要住在此处。” 长歌急忙表达了自己也想住下的激动之情,二人这才结伴向城中走去。 从家里离开时候她在青华去过一次泽城,之后再也没有去过人多的地方,现在见到城中的热闹她有些怀念,看到白日摆摊的人都收摊回家,摆夜摊的又撑出棚子,但凡路过酒楼茶肆,揽客的小二热情洋溢,各家各户饭菜飘香其乐融融。 长歌摸摸瘪了肚子,小心拉了一把走在前面的白泽。 这家伙长的不赖,一进城的时候就表示,要和长歌这位长相平庸的姑娘离的远一点,说是城中上至大家闺秀下至小家碧玉都和他相熟,要是看到自己身边有了别的女人,肯定会伤心的气绝而亡。 长歌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不信,但她还是乖乖的走在了他的身后,现下要不是肚子饿了,也实在懒得和他说话。 “干什么?” 白泽头也没回的问道。 长歌吸吸鼻子“我以为可以直接去青华,身上也没带银两,你有银两吗,先借我一点,回去之后我还你。” 白泽这才回头看着她,双手环胸有些烦躁道“凡人就是麻烦,要吃饭,要喝水,还要出恭!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肚子饿了?” 长歌有些生气,“是,我肚子饿了,凡人怎么了,凡人的口腹之欲是你们这些神仙永远无法体会到的美好!” 这丫头的反驳还算是在意料之中,若是她不反驳,那他还真是要奇怪这丫头是不是被谁掉包了。 “好好好,吾就先借你十两银子,回去之后记得还二十两。” 长歌白他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银子,掂了掂“我一直在离岛,身上怎么会有银子,阿爷又没给过我,你当我会变啊!” 说完之后也不管他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里,大步向前走去。 白泽反应过来之后连叫反悔了反悔了,追上去就要抢回银子,长歌赶紧提醒他道“和一个又丑又土的女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你也不怕伤了城中姑娘的心?” 白泽吃瘪,最终二人达成共识,以十坛子酒来兑现这十两银子。 长歌闻到了红烧狮子头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说起来,她好久没大吃一顿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刚要冲进酒楼就被白泽拦了个结实,白泽也不说话,拉着她向另一个方向急步走去。 长歌心中咯噔一下,看这个白发男子难得一见的沉默严肃,她的心中涌起一阵不祥预感,二人急匆匆的走了很久,穿越了几条小巷,她终于忍不住了。 “白泽,怎么了?” 白泽拉着她出了小巷,眼前豁然明亮,已然入夜的此处灯火通明,嘈杂之声此起彼伏,灌进鼻内的竟然是浓烈的胭脂水粉味。 “到了!”白泽大叫一声,颇带几分骄傲“吾的乐园,如何?” 长歌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快跳起来了,要不是明天还指望着他御剑,她现在一定集结全身的灵力把这个男人揍个半死! “这,这明明就是花柳一条街!你真当我是困在岛上的无知少女?!” 长歌的脸红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楼上楼下招蜂引蝶的漂亮姑娘,看着他们酥胸半掩,身着软薄的轻纱,往来皆是征歌逐色之徒,她这个自幼接受严苛家训的半吊子千金大小姐,还是将脑袋转向了一边。 “你留在这里好了,我走了!” 第六十九章 青楼 “你留在这里好了,我走了!” 白泽一把攥住她的手,嘴角高高翘起“怎么,吾的乐园不合你意?还是说你平时厉害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这么小小的阵仗就把你吓怕了?” 长歌想要甩开他的钳制,但怎么也甩不开“你放手!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留在这种地方的!” 白泽再次挑眉,下巴微抬,带着几分倨傲“这种地方?哪种地方?修仙之人讲究天地无声,四大皆空,怎么,难道吾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吾只看到众生,你看到了什么?不妨和吾说说?” 长歌说不过他,恨恨瞪了两眼,大步向花街走去“我也只看到了众生!无量天尊!众生平等!哼!” 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白泽愈加高兴的翘起嘴角,这丫头还是这么的嘴硬。 “哎呦~白爷,白爷您可终于来了,楼里的姑娘们可想您了,您不进来坐坐~” “白爷~到奴家的院里来坐坐可好,奴家一定请最漂亮的姐妹来伺候您。” “明明是我先看到白爷的~白爷,我们阁里新来了几位苗疆的姑娘,肯定合您的胃口。” 长歌铁青着脸在前面走着,听到身后各个青楼楚馆的老bao好像抢宝贝似的上去拉扯白泽,她愈加加快了脚步,不就是要带她来看看自己的地盘吗,她来了,看一圈她就走! 如是想着,更加走的飞快。 冷不丁的,她的手腕却被白泽抓了个结实“到了,还往哪走?” 长歌抬眼一看,眼前杵着一座高高的花楼,楼上披红挂绿艳俗亮丽,一块牌匾,上书醉花荫三个大字,楼上楼下的姑娘一看到白泽来了,疯了一样冲了下来。 叫着一声声的白爷,几乎用人浪将居中的两人淹没。 长歌被浓烈的脂粉呛的连声咳嗽,好在老bao是个见过世面的,很快赶走了自己家的姑娘们,上前冲着白泽一阵媚笑。 “白爷可算是来了,奴家有些时日没看到您了,白爷快里面请。” 长歌在呛人的脂粉香中嗅到了一丝妖气,她星眸一敛,冷冷望着眼前衣衫凌乱的醉花荫楼主。 只见她大约二十来岁,身着华丽的衣衫,佩戴贵重的首饰,手上托着一杆烟袋,整个人打扮的媚态横生,饶是身上涂满了胭脂水粉的味道,也还是没能掩盖住那特有的腥臊气味。 长歌在离岛修习仙灵和剑法,虽然知道辨识人和妖的办法,但因第一次见到真的妖,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低声在白泽耳边问道“她,是不是妖?” 白泽捏捏她的手指表示自己了然,老bao则笑嘻嘻的看着长歌道“以前听说有女子来逛青楼的,奴家还不信,现下见了,真是大开眼见,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是要听曲赏舞呢,还是要吟诗作对,亦或者对弈一局?还是说这位姑娘好那一口?” 老bao一边引着他们往楼里走,一边笑的意味深长,长歌大囧,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才离开三年,这青楼里的业务规模壮大了这么多,多样化,齐全化,简直不忍直视。 连卖身的青楼女子都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她顾长歌再不会这些如何还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耻辱啊,简直是耻辱啊。 郁闷想着,她有些不情愿,奈何白泽伸手拖着她,为了不引起注意,她也只得低着头跟了进去,楼上楼下的漂亮姑娘挥着手帕都想上前来引起白泽的注意,奈何白泽冷魅的眉眼一扬,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 “白爷,您今儿来的可真早,不知是先用饭呢,还是就直接进房呢?” 老bao笑的媚态横生,白泽还没开口长歌就抢先答道“先吃饭!我饿坏了!” 白泽无奈耸肩“那便将饭菜送进吾的房间吧。” “好嘞~姑娘们,给白爷传膳~” 长歌一步三回头的被拖进了一间宽阔的房间,这是一间套房,并一个前厅和一个卧房加一个有着巨大浴池的房间,房内家具皆是红木雕花,连桌布床帐都是绫罗绸缎,极其奢侈。 室内还燃着香甜的熏香,长歌有些觉得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桌边坐下,“我们还没点菜呢,你就让底下人传膳?” 对于老bao的自作主张长歌有些不满,白泽反倒挑眉道“吾爱吃的,你必然爱吃。” 老bao讨好般的为他们斟上茶水“可不是,白爷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对于白爷的口味,奴家可是了如指掌,哈哈哈,您二位先喝茶,我这下去安排一下,很快就回来。” 老bao扭着身段离开,长歌喝了一小口的茶往白泽身边靠了靠“原来我误会你了。” 白泽长眉一挑,“何事误会?”“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寻花问柳的,没想到你是来捉妖的,你早就知道那个老bao是妖吧?” 女子眸如星子,定定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白泽却嘴角翘起,带着一抹笑意缓缓靠近她道“你怎知吾不是来寻花问柳的?” 灼热的气息喷在长歌的唇边,她神色一滞,将脑袋扭到一边“就你这样还自诩神仙?还说什么众生平等?哼。” 白泽心情大好,冲门外叫道“再搬两坛酒来!” 长歌知道他喝不醉,便也不阻止,门外的姑娘们一口一个白爷唤着,恍若莺啼燕叱,手上端着一个个托盘鱼贯而入,知道老bao是妖之后,长歌就留意起这些姑娘来,但除了她们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太浓重,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妖气,看来也都是人。 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桌上的菜肴上,她当初在相府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的没吃过,但可能因为本地靠海,海味珍馐较多,桌子居中还放着一只一尺多长的海底龙虾,大红的身子周围拱围着一碟碟精致的佐料。 长歌捏捏衣袋里的那十两银子,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吃看上去比较贵的东西,免得白泽让她付钱她掏不出来。 送菜进来的姑娘们索性也都不出去了,全部将白泽围在中间,抱胳膊的抱胳膊,钻怀里的钻怀里,亲脑门的亲脑门,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第七十章 抓妖,是件大事 白泽倒是来者不拒,脸上的笑仍然冷酷狂傲,但他却心情愉快的连亲了好几个女人的嘴,虽然只是浅啄一下,但还是让长歌郁闷的盯着他看了半天。 白泽挑眉道“怎的,你不吃饭看着吾作甚。” 长歌干脆的问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随便的亲,亲这么多人。” 难道你要和他们定情,要娶她们吗,这句话是长歌放在心里没吐出来的。 白泽一个使力再次将怀中的姑娘们拉近几分“为何不能亲,这条街上的姑娘们哪个没有被吾亲过,当然,那些丑到八荒之外的人不算。” “哎呀~白爷你好坏~”姑娘们推了他一把,欲拒还迎。 长歌将目光收回,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原来这种亲吻在白泽眼中如此稀松平常,自己在他眼中应该也和青楼中的众生一样吧? 不,比青楼里的这些人还不如。 可笑她还为了当日的那个吻忐忑半天,呵,自己真够自作多情啊。 想通此处,她心中的一块巨石就此落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白泽则比她舒服的多,他只需要张开嘴巴就有姑娘夹好了菜往他嘴里送,而且还细心的挑出骨头挑出鱼刺。 吃完晚饭白泽领着一群姑娘们出去‘快活’了,长歌本想去夜市转转,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终也没有出门,只把乌童从集妖瓶里放出来,说起来,这个集妖瓶还是萧子阳给她的呢。 长歌托着腮看着楼下逐渐热闹起来的花街,她有些想京城了,不知这里离京城远不远,她想从青华回来之后去京城一趟。 但是在此之前,作为新晋半仙,遇到妖怪怎么能不收妖呢... 长歌的眸子缓缓眯紧,她嘴角的笑意让乌童打了个寒战“女仙,你要干什么。” 长歌从墟鼎中找出几个符咒,现在不是抓妖的时机,因为楼下人声鼎沸,不能保证妖怪在反抗的同时伤及无辜,不过,抓妖,是件大事,要不要等白泽来了和他商量商量? 长歌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她自己也对这种性格深恶痛绝,暗自决定,如果等到夜深人静白泽还没回来那她就不等了,明天一早还要赶往青华,收妖不容有失。 长歌不知,这青楼楚馆越到晚上越热闹,她愣是等了一夜也没见她们有消停的意思,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竟睡着了。 乌童在一旁守着她,直到天边泛红才扭身钻进集妖瓶里,瓶子晃了晃,长歌猛然惊醒,看到窗外天光大亮暗叫一声糟糕。 推门出去,外面早已人声寂静,楼上楼下一片狼藉,有小厮顶着黑眼圈出来打扫。 长歌一眼就看到了老bao站在对面的楼上,一件薄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披头散发眼神妖媚,手上托着一支烟袋在喷云吐雾,身后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甩来甩去。 长歌心底一紧,看来眼前的这只是狐妖无疑,只是还不知她的道行如何,照自己的水平能不能收服? 不过就算不能收服也没关系,她可有几张秘密符咒,以玄奇真人的法力收服小小一只狐妖自然不在话下。 长歌啪的一声在墙上贴了一张符咒,眼神望着对面的青楼老bao,一步步向她走去,每走几步她都在墙上贴一张符咒。 楼中上下没有多余的人,除了个别房间内传出来的呻吟,长歌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她一步步走过去,那媚态横生的老bao吐出一口烟圈,回头看着长歌道“姑娘醒的好早,可是肚子饿了,想吃什么?” 长歌眸亮如星,迅速在墙上又贴一张符咒。 霎时,六芒璀璨,星连成阵。 圆形的楼内,六张贴于各处的符咒散发出耀目的光芒,灵气冲天而起,悬挂在各处的帐幔都在猎猎作响。 长歌的黑发被六芒星的灵气激荡而起,她的衣袂也在耀目的光芒之中上下翻滚,狐妖也如她一般长发飞扬,松松垮垮系着的衣服几乎都要被吹飞。 相对于顾长歌脸上严肃的表情,狐妖则更显淡定自若,又吸了一口水烟,吐出来的烟雾迅速被灵气激散,她神情自若的在栏杆上叩了叩烟嘴儿,“六芒伏妖阵,没想到你这丫头仙力浅薄,竟然会这么厉害的伏妖阵。” 长歌面色沉着冷定,她将背挺的笔直,但是背后的汗水已然湿透了她的里衣,双指并拢,飞快划过月咏的剑锋,为月咏注入灵力,飞身跃起,孤注一掷劈空一斩,只要封锁了六芒阵的出口,这只狐妖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了。 然而她全力划下的一剑却被一层看不见的气流阻隔,致使她停在半空不上不下惊骇万分。 “怎么会...” 狐妖施施然的举起闲置的左手,两指指尖似夹住了虚空中的剑刃,这轻轻一个动作就阻止了长歌的全力一击,她怎能不慌。 “小丫头,你还嫩的很,和我斗,也不掂量掂量。”她一手夹着烟袋,不慌不忙的吸了一口。 长歌心念急转想要催动六芒阵的威力,突然,一扇门被用力推开,一人顶着极具压力的伏妖阵腾空而起落在二人身边。 只见他白衣翻滚,左右开弓各击一掌,凌厉的掌风不仅将两人打退五丈之远,还破坏了墙壁上的符咒。 长歌被他的掌风打落在地,接连滚了两滚才在地上站稳,她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前冲“白泽!她是狐妖!快抓住她!” 狐妖站稳之后又吸了一口烟用力喷出去,喷了白泽的一头一脸,她露出尖锐的牙齿妩媚笑道“你问问他,他舍得抓我吗~” 长歌一愣,看着面无表情的白泽迟迟不动,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家伙来了花街哪都不去,偏偏是直直来了这里,还和狐妖很熟络的样子,可见他们早就相识! 既然早就相识,其中有多少斩妖除魔的机会,如何还能轮到她来收妖,原来,原来所谓的嫉恶如仇都只针对她顾长歌和乌童?! “白泽,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抓她?!” 第七十一章 都是我的! “白泽,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抓她?!” 白泽躲闪着她的目光有些犹豫“狐姬并非恶妖。” “怎么不是恶妖?她开办青楼就是为吸人精魄,否则怎么可能保住青春!” 白泽不再言语,对狐姬的所作所为他自然都知道,只是其中种种原因让他不以为然,甚至还助长狐姬的妖力,当然,他也有自私的成分。 狐姬从白泽背后出来,巧笑倩焉“那些**上脑的男人?家里有着妻子还来青楼寻乐子,我吸他们一点精魄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并未致死,说起来,人又比妖高尚多少?你们吃的鸡鸭鱼肉就不是生灵?所谓斩妖除魔拯救众生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长歌不依,拿起剑就要冲上去,却被狐妖翻手间打出老远“你不想成仙,我还想成仙呢,算你走运,遇上了我,不、杀、生...” 白泽飞升上前急忙扶住长歌,却被她冷冷推开,白泽心底咯噔一下,带她出岛就是个错误,二人之间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生疏。 长歌知道自己不是狐妖的对手,将剑收了回去,她郁愤难平,自己对付不了这只作恶的狐妖,白泽还不肯帮忙,那她就去青华派找东方羽帮忙! 心下想着御剑而去,白泽一见也急忙追了出去。 东方天际才有了一点鱼肚白,太阳还未完全跳出海岸线,长歌御剑再快在白泽眼中也不过了了,他迅速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行在空中“丫头!你听吾说!” 长歌面无表情只管御剑向前,看都不看她一眼,从她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是有多生气。 白泽万般无奈又连叫她几声,不免磨光了耐心,他一把拦住顾长歌的剑,正待开口,谁想她竟调转方向绕着他走。 白泽只得再追“你还想不想去青华了!你走的方向错了!” 长歌这才停下脚步,气呼呼的看着他有些生气“那你说,哪里是去青华的方向?!” “你也知道吾还有用?把吾扔了,只怕你连离岛都回不去!” “我那是扔你吗?你不是喜欢那种地方吗?那是你的销魂窝!你留在那里好了!”长歌看到他衣衫不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没你我照样去青华!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这丫头脾气见长。”白泽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玩味“难不成见吾冷落了你,吃味了?” 吃味?吃味是什么? 说起吃,早饭都没吃的长歌一大早又消耗了那么多的灵力,肚子咕噜噜叫的厉害,她的小脸一红扭到一边。 白泽也听到了她肚子里的声音,趁她不察一个使力将他拉到自己的剑上,剑势一按便落了下来,二人早已出了昨夜留宿的城镇,现下到的这个地方已不是昨晚的地方了。 看似是个乡下,没有茶楼酒肆,农田阡陌一派田园风光。 日出东方,已见农人出来劳作,妇人则喂鸡做饭,袅袅炊烟升起,祥和安乐。 这里的人才真正过着吞食五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长歌忍不住有些羡慕,往来农人亦惊讶的看着这对金童玉女般的神仙美眷,在他们眼中,似乎反过来羡慕他们的道骨仙风。 “前头有个茶寮,你别嫌弃,那里的米糕和包子倒是一等一的好吃。” 白泽说着带头向前走去,在民舍聚集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茶寮,长歌也不和他说话,往桌前一坐就对招呼来的老板说道“灌汤包来五笼,发糕两块!” 白泽笑了笑,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吾什么时候如此狼狈,竟未洗漱就和你跑了出来,未免有失礼数,到青华之前,吾得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长歌没有看他,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就算又臭又脏,也和她顾长歌没关系了,再也没关系了! 白泽见她又不说话了,便自觉闭嘴,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摸清了这丫头的脾气,每次她不想理别人的时候,你越主动越只会吃闭门羹,时间一长这丫头自然而然的就开窍了。 店家上了热乎乎的五笼包子和两碟蒸糕,包子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白泽拿起筷子就去夹,却被顾长歌黑着脸一筷子打开“那是我的包子!” 好,你爱吃包子,那你一个人吃去吧,我吃蒸糕总行了吧。 刚把一碟蒸糕拉到面前,又被抽了回去“那是我的蒸糕!” 将吃的东西都放在臂长范围之内,顾长歌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分了一条线,那意思是想要和这位白发公子分桌而食了。 白泽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他那暴躁脾气不允许他一直当缩头乌龟“你吃这么多,吃的了吗!” 顾长歌筷子夹起一只包子直接扔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汤汁鲜美四溢但又滚烫,烫的她强忍着眼泪咽下去,又急忙灌了一口凉茶,这下长记性了,吃之前得先吹吹凉。 白泽看她吃的高兴,在一旁提醒道“你看,这些农民,一大早就下地劳作,你如果吃不了,浪费了,怎么对得起这些农民?” 还是不理她,继续吃,一会的功夫就吃了一笼。 白泽只得又道“与其你一会吃不了了,凉了,才想起吾来!那还不如现在就让吾帮你解决!” 长歌一筷子打过去,伸过线的手又讪讪缩了回,咬咬牙又道“店家!吾要六笼!” 正当二人对着包子激战正酣的时候,周围围上来的百姓却越来越多,长歌抬眼扫了一圈,本来对着她二人指指点点的小媳妇大姑娘都羞涩的低下了头,她虽然有些奇怪,但仍然无法阻挡吃包子的兴致。 吃了三笼之后她已经开始打嗝了,喝了一口茶总算是舒服了点,看到白泽一口两个包子吃的麻利而迅速,长歌冷不丁拿了只包子塞进集妖瓶里,哼,谁说这些包子她要一个人吃的。 “真的,真的,从来没见过。” “摆摊这么多年,头一遭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头一遭!” “你说他们是仙人吗?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问问,问问总没关系吧,他们总不可能就一巴掌拍死你。” “噗,娃子他婶,你咋不去问。” 连茶寮的店家也加入到了人群之中,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长歌想不注意都难。 第七十二章 五谷神君 “真尴尬,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吾长的好看,吾可是都听到了啊。”白泽颇带几分自恋之色的摇摇头。 长歌白他一眼,正要将包子塞进瓶子里,人群中走来一位身着朴素长褂,头上顶着一方蓝色布巾的少妇,少妇长的不算丑,但也不漂亮,一种属于农妇的粗犷在她浑身上下都得以体现。 顾长歌笑着问她道“大婶,有什么事吗?” 农妇未语先笑“俺来问问这位大小姐,您二位可是看了告示要到此捉妖的仙人?” 长歌迷茫的摇摇头,不过又反问道“此处有妖?” 农妇语气一顿,回头看看众人,又赔着笑道“么的,么的,怎么会有妖呢,您二位吃饭吧,吃饭吧。” 说完就转身就走,长歌不想多管闲事,玄奇真人的符咒她用完了,如果再遇到一个像狐姬那样厉害的妖精,她还不够给妖精祭五脏庙的呢。 白泽却出声喊道“你站住!” 他语气冷硬,让人忍不住一哆嗦,那头戴蓝色布巾的少妇回头呵呵笑道“俺就是随便问问,这位小哥莫生气。” 他本就眉眼俊秀,此时,还没来得及束起的长发披在肩上,更加衬的他如圭如璧。 “吾虽然不是看着告示来的,但也颇有收妖的手段,不如这位大婶告诉吾,是何处有妖孽作祟?” 既然白泽要插手长歌就放心了,本来帮不上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只要她安静的坐在一边给乌童喂包子就行。 这里的百姓早就看准他二人颇有仙姿才过来询问,现在一看,这青年男子长的虽邪魅冷厉,但却有收妖的手段,忙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那为首的大婶也喜不自禁“可好了,可好了,总算有一位仙人来咱这李家庄了,俺就说让县太爷贴张告示管用,你们还不信。”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这哪是告示的功劳,是神仙自己下凡到此的,大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将李家庄有妖怪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原来这李家庄原本是个贫瘠之地,后来不知怎么,山上多了一座五谷神君庙,这五谷神是什么大家都不怎么清楚,但有个庙就少不了有人前去拜祭,送些许供奉便能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 有的人为求健康或者姻缘,多送点供奉就能心想事成,一时间五谷神君庙在七里八村传的神乎其神,前来拜祭的人也越来越多,此地几十年来都是风调雨顺丰收年。 但好景不长,自三年前春日里的一场冰雹砸死全部小麦之后,五谷神君便显灵了,这五谷神君竟然胃口大开要吃小孩,这可把七里八村的人都吓坏了,再也不去拜祭。 没将小孩送过去就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下雪下冰雹,但凡是能遇上的自然灾害,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这附近村庄的百姓给一一体验了个遍,最终迫于无奈,村里的青壮年冒着大雨送了个孩子到山上。 自那之后风也收了雨也停了,万物恢复生机,民众才有了一条生路。 只不过从此之后,每年吃两个小孩成了五谷神君不改的规矩。 听完这个有些血腥的故事,长歌的眼中已然燃起熊熊烈火,她一拍桌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狗屁神君!我看是吃人神君才对!” 白泽轻飘飘看她一眼,冷嗤道“上古众神俱灭,吾都还未自称一声神君,这些小妖小魔也着实胆大,只是,这位五谷神君的手段算不得什么,吾还见过妖魔一口连吞四五千人的。” 围观百姓连连抽气,纷纷议论开来:“以前的五谷神君啊,不是这样的。” “你说这一口连吞四五千人,咱还有活路没活路啊。” “以前供奉也少,后来要的供奉也多,现在都开始要吃人了,以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着呢!” “可不是啊,俺们辛辛苦苦种田养蚕,自己没过上好日子,倒是养肥了一个妖怪,这可怎么好,怎么好哦!” “仙人啊,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这个妖怪给收了啊?” 白泽不以为然,喝了口茶,虽然是坐在一个破旧的茶寮,但那姿态却比坐在金銮殿内还要威风“算他倒霉遇到了吾,只可惜他才吸食三次人元,否则吾吃了他的内丹也能多长几年功力。” 只有长歌听懂了他后面两句话,围观百姓只从他话中听出他有收服这个妖怪的能力,百姓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这个说要请神仙到自家坐坐,那个说要给神仙付早餐的银子,还有的说神仙可有婚配啊,哦,难道这位姑娘的神仙的婆娘啊,那就把我闺女嫁给神仙做小吧,洗衣做饭喂猪织布样样在行哦,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哦。 长歌鄙夷的看了一眼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捧为焦点的白泽,真想看看他和顾吟风两个人谁更讨姑娘的欢心。 唉,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在路上来回浪费个三四天时间,在青华滞留一两天,现在碰到了棘手的事情可能又要耽误了。 白日里,白泽和众多百姓去山上的五谷神君庙看了看,长歌留在李大婶家里等消息,她本来也想去的,奈何白泽问了她一句,他说:丫头,你要不要随吾去看看,也好长长见识。 还处于冷战期的顾长歌果断没有回话,他越这么说,自己越不肯去长所谓的见识了。 “那哪是什么五谷神君,吾虽未看到那妖孽,但闻到了妖气,粗略估计应该是一只狼精。” “啊,是了,是了,俺听老一辈的人说山上以前狼特别多,后来见少了,但也不能说没有,指不定那些狼都修成了精祸害百姓!” 白泽回来之后就和村里的几位老人在院子里聊了起来,长歌站在瓦房的窗边,竖起耳朵听着。 “这么说,神仙可以将那妖怪收服?” 白泽没有答话,只是掐指算道“收妖简单,只是本地四面环山,风水不通,本该是个贫瘠之地,吾话可说在前头,要不是这妖孽作法,让你们有田可种,有饭可吃,这里还将恢复贫瘠。” 第七十三章 重逢 百姓又犹豫了,自古以来,收成乃民生大计,没土地没粮食就啥都没有,但是现在眼看妖精都要吃的家门口了,就算保住了收成又能如何,到家破人亡的时候,谁还有心思种地啊! 商量来商量去,朴实的百姓们达成一致,都决定让神仙把这个妖精收服,到时候就算是出去要饭也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白泽便与他们商量了一个计策,算起来自上次供奉小孩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这狼精早就该饿了,白泽特地让他们准备一个山上迷路的小孩,等晚上放出去,到时候狼精闻到了生人的味道肯定会现身,他便可趁机伏妖。 计策容易想,妖怪也容易抓,只是这小孩家家都不舍得,万一妖怪厉害,先吃了小孩可怎么办,再万一抓不住妖怪,到时候妖怪要来报复怎么办。 众人都觉得这是个赔本的买卖,不愿把小孩送出来,白泽气的直瞪眼,但面前都是一群肉身凡胎,他总不可能强抢小孩,那和那些妖精有什么区别了! 长歌从房内走出来道“不如让我去引狼精现身,狼精见我一个姑娘家晚上独自在外面,肯定也不会放过。” 白泽抠抠耳朵打趣道“你是姑娘吗,吾怎么不知。” 这种奚落她的玩笑,在离岛的时候长歌已然习惯了,以前听到这话长歌总要追上去与他缠斗一番。 但这一次白泽的话并没有激起长歌的反驳,百姓皆被长歌的勇气折服,又说山上危险,妖怪吃人不眨眼,但说到底他们也还是不愿自家孩子上山,随便劝了两句也就罢了。 当天晚上白泽就告诉长歌如何部署,长歌听着,一直没有回话。 ------ 夜深人静二人上山,为了不引起妖怪的警惕,长歌特地和李大婶借了件布衣穿上,又在头上簪了几朵牵牛花,颇有农家娇女的感觉。 一路上白泽都在盯着她看,时不时冒出一句:有女芳华,养蚕弄桑,闺阁思春,何日成双。 顾长歌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个好东西,坚决克制自己的脾气不和她说话。 这里的山不高,乌云散去,一轮圆月照亮了一处断坡,周围树影婆娑看不清道路,二人御剑下去,长歌在一片枯草之中坐下。 白泽将早已准备好的鸡血涂在她的衣裙上,长歌往后缩了缩,希望自己不要碰到他的身体,白泽认真的涂好鸡血,看她双手撑着泥土身子后仰,忍不住侵身上前道“你还在生吾的气,吾道歉可好?” 长歌一怔,从未见如此狂傲之人还有这样一面,月色之下只觉得他银发白衣,带着几分妖媚之态,那离自己最近的一双眼睛好似蓄满了汤汤春水。 正当自己发愣之际,男子倾身向前,浅浅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飞快离开:“你穿什么都好看。” 低沉的声音一响起,长歌飞起一脚就向他踹去“你走开!” 白泽翘起嘴角低低一笑,飞身跃上树梢消失不见,长歌方才还有些害怕山谷里的魅影婆娑,现在浑身上下都灌满了怒气,哪还有心思去看周围的景致。 不一会的功夫,浓重的血腥味吸引来无数绿油油的眼睛,那些隐匿在枯草蓬蒿之中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时不时低声呜咽似乎在呼朋唤友。 如果是三年前,长歌肯定吓的不知所措,但她现在好歹也是半仙了,怎么会害怕这些狼群,手上捏了一个结界随时可以发作,不管是狼群来袭还是狼精偷袭她都能保护自己! 其实让她安心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她知道隐身在暗处的白泽,会提高十二分警惕在第一时间出手,不会让任何一只动物伤害到她。 抿了抿唇,长歌有些讨厌这个浅浅的亲吻,她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胡思乱想的感觉。 本来昨天看到白泽的作风之后,她也可以不再胡思乱想了,因为对于一个风流纨绔来说,左拥右抱亲亲我我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顾长歌能由一个浅吻想到这么多只能说明一点——太没见识了! 是的,自己太没见识了。 如是想着,耳边传来白泽的声音,白泽的隔空传声她一直学不会,这让她很懊恼,只听白泽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来了。 长歌隐匿在草丛中的手缓缓捏了个诀,不一会她就发现围在周围的狼群都三三两两的散了,脚步踩断枯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长歌侧耳听了一会便问道:“有人吗?” 枯草被一只手拂开,一个黑色的影子自树下出现,长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咕嘟咽了口唾沫以维持自己的冷静。 她又道“这位好心人,安...俺!俺从山坡上滚下来摔伤了腿,回不了村了,能帮帮俺吗?” 她声线之中带着些许哭腔并不像装出来的,但那个隐匿在树影之中的人似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半晌之后那人才走了出来,却是一位身材笔挺的年轻人,一件月白的袍子在月色下有些抢眼。 待看清那人的一张脸,长歌猛然一怔。 与此同时,树上的白泽现出身形飞身而下,手中一个灵印甩出去却被月白袍子的青年男子劈手接住,长歌急忙起身跑上前去连声大叫“住手!住手!白泽住手!” 白泽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方才此人还没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浓郁的妖气,现在看到这人竟然觉得妖气消失了。 月白袍子的人惊讶的看了一眼顾长歌,温文尔雅的眉目之中蓄满柔和的笑意“你,你是长歌?” 长歌亦激动的连忙点头:“东方羽!” 来人正是青华派掌教座下的首席弟子东方羽,只见他身着月白的道袍,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面庞俊朗眉眼温和,三年的时间似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如当年初见时一般和蔼可亲。 白泽没好气的挤进二人中间,冷冷看着东方羽道“你干什么,赶走了吾的猎物,还要抢吾的女人?” 第七十四章 日后有我在 “你干什么,赶走了吾的猎物,还要抢吾的女人?” 长歌恨恨的踹了白泽一脚“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在青华的师兄东方羽!” 白泽挑眉不以为然,东方羽虽然奇怪二人的关系,但还是礼数周到的施了一礼“在下东方羽,方才跟踪狼精而来,并不知仙友在此诱捕。” “谁是你的仙友,吾最见不得你们这些咬文嚼字攀关系的臭道士!” 白泽语气不好,东方羽却没有生气,他的脸上带着千古不变的笑意,宠溺的看着长歌,长歌好似觉得与他三年未曾分离一般,本想重逢的时候留下个好印象,谁想这个白泽却给她丢尽了颜面。 只得往东方羽身边靠了靠“这是白泽,我在岛上修行的时候他常去教我一些剑法。” 东方羽点头道:“听仙君提起过,三年未见,长歌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顾长歌脸颊一红,虽然她更想问问仙君是怎么说她的,但因为感受到白泽身上强烈的不友好,只随便应付道:“我这哪里算漂亮啊,对了,你到这儿来是抓狼精的吗?我们也是来抓狼精的。” 东方羽点头“在山下云游的时候听说此处有妖祸乱,便来察看一番,山上的五谷神君庙里住着一只狼精,奈何这狼精非常狡猾,我守了多日也未见他出现,今天感受到妖气便追了过来,无巧不成书,竟碰到了你。” 白泽冷哼“若不是你,吾早就抓住那狼精了,什么无巧不成书,吾看你这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东方羽好脾气也不生气,他呵呵笑了笑“如此看来今晚是抓不住这狼精了,不如我们下山去,长歌,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我在山下的驿馆暂住,我们叙叙旧可好。” 顾长歌忙不迭点头答应道“那感情好,我也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说呢。” “好什么好!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出门本就不该!你有没有廉耻?” 长歌脸色一变,看都没看白泽一眼,一把抓起东方羽就向山下走去,她发现自己和白泽出来就是个错误,尽给自己找气受,这还没到青华就这样,要是到了青华她不得气死在山上。 白泽话一出口也觉得说的有些重了,奈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任他想要收回也收不回了,叫了几声丫头,丫头,见长歌不理他,他也只能背后跟着他们下山。 村里只有一家供商旅歇息的驿馆,东方羽就在此租住了一间客房,好心请白泽进去的时候他却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抱着剑,往门口的墙上一靠“吾等在这里就行!” 东方羽也不再客气,进了房间给长歌倒水,二人虽然三年未见,但那在青华的日子仍然是他们说不完的话题,一开始是长歌不停的说,东方羽一直安静的听着,后来问起现今青华的情况又成了东方羽说,长歌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 得知小鱼还在青华,而且一直由东方羽偷偷养着,长歌忍不住好一高兴,她已经开始规划带小鱼去离岛生活,离岛八面环海,有抓不尽的鱼,小鱼一定很喜欢。 又问了一点尹乐乐的一些事情,长歌就没好奇的什么事了,只能任由东方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谁谁谁现在怎么怎么样了,谁谁谁捉妖的时候被妖吃了,说起捉妖又不得不提子阳仙君。 东方羽道“当初你勤学术法不是要拜子阳仙君为师吗,怎么一转眼就拜了仙岛上的仙翁为师?” 长歌默然,自己被萧子阳遗弃在东海的事情是她不愿提起的痛,这痛已经结成了疤,就算东方羽不揭,她自己也经常揭。 “其实我到现在都想拜仙君为师,只是我资质太差...留在仙君身边只会给他添麻烦。” 东方羽见她欢快的表情顿时变的几分沉凝,便也住口不提此事“我见你现在的修行大有所成,已是半仙之体了吧?” 长歌一听又骄傲的点头道“阿爷和白泽一直传我仙法,不过我很笨,很多时候都要靠他们帮助才能提高修为。” 东方羽默然,低头浅啜杯中清茶,他神色极为温和,但正因如此,他心里想的什么永远不会在脸上表现“白泽...你这三年来都和他,他们生活在一起?” “嗯,也离不开仙岛,不过偶尔有岛外的人到岛上来。”长歌没有说所谓岛外的人是什么人,无非是一些和玄奇真人交好的仙人,还有就是那位大胡子龙王。 “那你此次出岛就是为了降妖?” 提起出岛的目的,长歌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正题“哪是为了降妖,我本想回青华看看小鱼,看看你,还有乐乐,路过此地,此地居民把我们当成了降妖捉怪的神仙,白泽确实也有些降妖的手段,就留下来打算帮帮他们。” 东方羽看着长歌轻轻叹了口气“你心思单纯,被人利用都不知,方才我一眼便看出,那白泽是想以你为诱饵引狼精上当,你可想过若是你躲避不及便有可能丧命。” 长歌吐吐舌头,小脸上满是顽皮的笑意“你想多了,就算白泽不能保护我,但我好歹也有半仙之资,虽然没什么对敌经验,但我也会跑啊,我逃跑的速度可快了呢。” 三年过去了,这丫头似乎变化了很多,以前那个惫懒无谓的丫头似乎也长大了很多,如今她居然能抓妖了,对东方羽而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心。 “日后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东方羽就像一位兄长,胜过顾吟风百倍的兄长,让长歌分外安心,两人又聊了一会,当白泽不耐烦的敲门时,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相约明日一起用早饭,便和白泽离开驿馆前往李大婶家里。 夜间小路不太好走,白泽只管大步在前头带路,长歌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已拉下了很长一段距离。 银发男子停下等她,见她跟了上来便打趣道“吾当你还舍不得你那师兄,要回去与他同睡。” 第七十五章 懒人之福 “吾当你还舍不得你那师兄,要回去与他同睡。” 长歌不以为然:“驿站的房间不多,况且,我们总要回去给李大婶他们一个交代。” “正因为房间不多,更给了你们同房的借口,不是吗。” 长歌这才听出他话中的歧义,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去“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随便是个人就能亲嘴,随便是个人就能搂搂抱抱,哼!” 白泽的唇畔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快步走上去与她并肩,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却被她甩开“你居然生吾的气?” “没有。”没说多余的话,长歌小跑着进了李大婶的家里。 屋内灯烛明亮,村子里的老人都还在堂屋等着他们回来,见她们安然无恙又少不了几番询问,白泽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只说自己布下陷阱本来抓狼精不在话下,奈何碰到了一个同样追踪狼精至此的修仙弟子,惊吓了狼精,才使自己的计划落空。 百姓听的胆战心惊,问起如何是好,难道不抓了吗。 白泽又说他自有计较,只是狼精受了惊吓短时间内不会放松戒备,想引他出来可能有些困难。 长歌在内室听男人们的对话,听着听着就困了,奈何这些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她打个呵欠,身子一歪倒在炕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之后,白泽就找不到这丫头的身影了,想到驿站里的东方羽他正待要赶过去,在半路上竟然看到这对男女坐在茶寮吃早点。 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自白泽胸腔升腾而起,他冲上去,重重往边上一坐,谈笑风生的二人顿时止住话题。 长歌身着一身简单的鹅黄色的绫衫,精致的绣纹盘绕在衣上,衣服虽然看似朴素简单,但却是用最上等的衣料找了最好的绣工制作的,这样的衣服白泽一共给她做了十二件,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衣服。 因为他知道这个丫头多少有些愚笨和惫懒,那些复杂相似的咒法仙术她向来懒得去背,不仅复杂而且冗长,看一眼就头昏脑胀怎么可能有继续背下去的欲望。 白泽就想到了个好法子,那就是将她常用的一些咒法都绣在了衣服上,除长歌低头的角度能看到绣着的文字,别人看去只会觉得是极美的纹络。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丫头开始对他放下戒备,终于将他当成了人来看,而不是空气,这是白泽小以为傲的成就,十二件衣裳每年都要随着长歌身形的变化重新制作,这也是顾长歌每次和他吵架之后又不得不和好的原因。 正因衣服制作的费时所以珍贵,长歌平日无事的时候很少穿,今天陪个所谓的师兄吃早饭就穿这样的衣服,难免不会点燃白泽的心头之火。 白泽毫不客气的将二人面前的小笼包拉到自己面前,长歌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假装自己没看见,否则一和他争执起来就正合他的心意,那可就药吵个没玩没了了。 东方羽还在这儿,乖乖女的形象她多少还要维护。 东方羽昨日可能是在山谷追踪良久,多少有些狼狈,今日换了一件新的道袍长衫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正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白泽的大快朵颐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兄长。 “白兄弟慢点吃,若是不够再叫就是。”他说着已将面前的蘸料推到白泽面前。 白泽嘴里含着个包子,冷冷瞪着他道“不过就是个半仙,有什么资格与吾称兄道弟?” 东方羽语塞,知道此人性情之后只淡笑摇头“是在下唐突了。” 长歌白了吃包子的某人一眼“今天我和东方羽去山上捉狼精,你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先回离岛,等我从青华回来自己可以回去。” ‘吧嗒’嘴里的包子掉在桌上,白泽明白了,感情这丫头片子是要卸磨杀驴啊! 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呸呸呸!他堂堂上古神兽白泽,怎么会又是驴又是狗的。 不过这丫头的忘恩负义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枉他还处处为她着想。 “是啊,有了师兄给你带路,吾就是个多余之人了,再赖在这儿未免脸皮太厚,只是,你可有想过,你的师兄在山谷转悠了多日都未能寻到那狼精的下落,你二人此番又要如何收妖?” 长歌看看东方羽,后者无奈笑着摇头,那意思也是也是无可奈何,第一次遇到了这么狡猾棘手的狼精,三番四次没有找到狼精老窝以至于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长歌又对白泽道“你若是有办法找到狼精,为何还要想那诱饵的计策。” 白泽抠抠耳朵“要不是你师兄昨日出现将吾逼到万不得已,吾今日也不打算用这个方法。” 白泽话音一落就见茶寮近处平地起烟,烟雾好似一个漩涡,被风吹来,缭绕盘旋,蒸包子的店家不得不将蒸笼捂了个严严实实,生怕突然刮起来的风把尘土吹来。 这风来的古怪,停的迅速,待店家终于松开蒸笼之后,回头一看,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动也不能动。 烟雾息,疾风停,就在刚才起雾的地方,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衣衫半褪,露出一片光滑的裸肩,正是醉花荫的老bao。 她右手拿着一杆烟袋,在桌子上叩了叩,看着对她剑拔弩张的东方羽与顾长歌。 “你这丫头当真执着,今日还给自己带来了帮手。” 她语气从容慵懒,并未将眼前二人放在眼里,吐出一口烟气喷向东方羽,后者却不为所动,眼眸严厉,手上的剑虽已半出鞘,但以他多年捉妖的经验来看,这个妖以他之力并不能降服。 “吾今日唤你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你们若是打起来可不要怪吾翻脸。” 那老bao一听,顿时软了身段,整个人几乎贴上了白泽“白爷,瞧您说的,我们这样的人,怎会放着生意不做和客人过不去呢。” 第七十六章 华丘狐姬 长歌恨恨的将月咏放在桌上,与东方羽默不作声的坐下,看着这个腰肢柔软的女人硬往白泽怀里钻,狐妖特有的风骚让她忍不住蹙眉。 白泽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华丘狐姬。” 又指着东方羽道“他是青华派的弟子,叫...算了,不重要。” 长歌几乎忍不住要翻脸了,东方羽却是好气度,他神色之中有些疑惑的看着一副老bao姿态的狐姬“华丘狐姬?可是神狐后裔的那位华丘狐姬?” 狐姬坐在白泽的腿上,一手揽着白泽的脖颈,一手拿着烟袋,媚眼横抛“怎么,奴家看着不像吗,你可是青华掌教座下首席弟子东方羽,五年前修得半仙,到今日缘法已近,飞升上仙指日可待啊。” 东方羽眸中一亮,似乎迫切的想要问更多东西,却被白泽伸手拦住。 “虽说狐姬乃神狐后裔,晓阴阳懂五行,前知六十年,后知六十年,但这泄露天机之罪莫说是她,就是神仙也罪无可恕。” 长歌冷嗤“你倒是挺护着她。” 白泽的大掌在狐姬的腿上滑来滑去,好整以暇道:“吾更护着你,你没看出来吗。” 长歌将头扭到一边,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达成共识,因为狐姬是神狐后裔,亦是走兽所推崇的神明,让她出面找到狼精再方便不过。 四人趁着村民还没开始劳作便已上山,上山的路可比晚上好走多了。 五谷神君庙坐落在一片广阔的山坡上,背倚青山,风水绝佳。 几个人走了进去,五谷神君庙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只剩下一些褪了色的红绸绿绸挂在门楣庙内,庙里的灰尘积的很厚,踩在上面都可以印出脚印。 居中长案之后是一尊石像,村民古朴,雕出的石像也不似大山大庙里的栩栩如生,长歌看了许久也没看清到底雕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狐姬看出她的疑惑,只扫了一眼便道“是兔精。” “兔精?”长歌不懂这其中的因由,只看着白泽奇怪道“不是说是狼精吗。” 白泽挑眉“吾的话你竟然不信?” 长歌反驳“那我就不该信狐姬的话了?” 狐姬巧笑倩焉“奴家话还没说完呢,你们两个小娃娃当真一对冤家。” 长歌小脸一红,“那你为什么不能一次说完。” “啧啧,得,这别人斗嘴的时候除非不插嘴,否则就要殃及池鱼啊。” 白泽冷笑间突然出手,手中长剑轰然劈开石像,石像的底座是一个洞窟。 狐姬腰肢款摆,往洞窟前探头探脑的看去“我的白爷,您也太心急了,正所谓狡兔三窟,哪是发现了一个洞窟就能抓到妖怪的。” 东方羽似是了然“难怪我守候多日也未发现狼精的踪迹。” 长歌急了“不是兔子吗,怎么又变成了狼精。” 白泽猛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笨丫头,曾经的五谷神君是这只得道的兔子,而现在的五谷神君则是狼占兔窝,依吾看来,那只兔精应当是飞升了,毕竟有那样的神力造福百姓也离飞升不远。” 长歌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看了狐姬几眼,原来妖怪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一样,有好妖也有坏妖,自己对狐姬做的事是不是太过分了,可她明明是吸人精气的坏妖啊,为什么白泽护着她,东方羽也尊敬她? 在狐姬的帮助下,东方羽和白泽很快控制了兔精的另外几处洞府,测算了狼精的大概方位,白泽冲长歌唤道“丫头,不要尽站在那发呆,过来借吾一场大水。” 东方羽有些讶然的看着长歌“她已开始修习五行咒印了?” 长歌并不太懂什么叫五行咒印,她在离岛的时候学任何东西都是填鸭式的,白泽和玄奇真人教她,她就拼命学,不教她,她自己想办法也要拼命的学,所以白泽一说大水二字,她就明白了。 白泽站在距离五谷神君庙不远的地方,却不见东方羽在哪,长歌扫了一眼衣襟上绣着的纹络,嘴中念念有词,她左手二指并拢,祭出一指咒印,指尖隐现一团迷雾,那团雾气落地之后瞬间变成喷涌的海水向那洞窟灌去。 水球好似活了一样滚进洞窟,遇洞填洞,遇石开石。 白泽眼眸一亮,一把拉起长歌站在自己的剑上御剑飞往后山,很快,长歌便看到了与一个黑影交战在一起的东方羽,狐姬则高高的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等着看好戏一般。 白泽双手抱住长歌腋下,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她放在狐姬身边:“给吾看好了她。” 这话不是对长歌说的,而是对狐姬说的,狐姬吐出一口烟雾,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长歌焦急要跳下去帮他们,却被狐姬拦住“以你的功力,只会给他们添乱。” 有了白泽的加入,输赢很快便得见分晓,那团黑影被擒,现出元身,的确是一只黑色皮毛的孤狼。 孤狼身受重伤,被按在地上呜呜叫嚣,东方羽祭出一张天罗地网欲要将孤狼抓起来,谁想白泽却飞快出手,一掌将重伤的狼毙杀,还未等东方羽出声阻止,白泽已取了孤狼的内丹收入墟鼎之内。 长歌目瞪口呆的看着树下的一切,没了内丹的狼尸很快腐烂发臭,一阵阵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长歌忍不住想呀做呕。 白泽手心窜出一股五行之火,瞬间烧化了狼尸。 “为何要如此残忍?” 东方羽终于开口问道,白泽不以为然的翘起唇角,“吾不过是杀一只为祸百姓的狼精,怎么就残忍了。” 东方羽神情之中极为不满,但他似乎知道和这个银发男子如何也说不通,只好闭嘴不谈,他生性温雅,要是在昨日他会对白泽多处忍让,而今日,白泽的做派让他极为鄙夷。 长歌明白东方羽想要说什么,她以前在青华的时候就知道,青华弟子,包括天下修仙宗门的弟子,在擒获妖魔之后往往都会将妖魔收归牢狱教化妖魔,遇到不能教化的妖魔则将妖魔放归大荒,任其自生自灭,修仙宗门不杀生,这是不变的原则。 这原则对白泽行不通,就好像自然界中的食物链,作为上古神兽,白泽吸食妖魔内丹似乎理所当然。 第七十七章 只缘感你一回顾 狼精铲除之后狐姬就不知哪去了,许是回青楼了吧。 三人之中的气氛有些低沉,而村庄内的百姓则欢欣鼓舞,得知曾经帮助他们的兔精飞升成仙,这些百姓又建了一座新庙供奉兔仙,以保佑风调雨顺。 顾长歌一行又踏上了去青华的道路,但是三人之中交流少之又少。 一日的行程,他们在天黑之前到了灵台方寸山脚下的泽城,因为山上教条众多,白泽提出自己要留在泽城,这让长歌松了一口气。 就算白泽不自己提出她也会提出的,因为她真的怕白泽到山上之后惹出什么事端,让她想低调回去的愿望不能达成。 安排好白泽,长歌御剑和东方羽向山上行去。 她觉得人生有些微妙,几年前她还在因为上山道路崎岖而抱怨,身边的温润的男子不仅没有责怪她,还贴心的为她破例,御剑带她飞上了山门,不得不说,她那时候对上山的期待只有一个——能学会御剑再也不用走路,那定是极好的。 到了山门之后,看守山门的弟子她不认识,但她一开始和东方羽说了想要低调行事,东方羽也理解她曾在青华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能离开青华对她也是一番好的际遇,现在回来了,她肯定有很多不想见到的人。 “今日是拜师大会,我因在外游历,所以今年本不打算收徒的,不过既然回来了,指不定明日要收徒。” 长歌这才注意到飞剑之下的浮华殿中灯火辉煌,那些新来的弟子,结束了一天的比试正在进行最后的拜师环节,听说掌门笠翁不再收徒,而当初与长歌一起拜入青华的那些年轻弟子都还尚未修成半仙,亦不能收徒。 说起来,长歌这个当初这个不要那个不爱,资质最浅薄的弟子反而成了半仙,东方羽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二人将剑停在浮华殿外,殿内非常热闹,新来的弟子们各个跃跃欲试,想要拜入自己心仪的师父门下。 长歌的眼睛却被殿内一抹白色的身影吸引住,她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身影,目光穿透满殿的浮华,一切都成虚幻,只有那人如此真实。 萧子阳一袭如水般的华衣,端坐于掌教座上,白衫之上的暗纹好似流动的月纹,散发着不能逼视的光华,他墨发如瀑,滑下背来,几缕长发直直垂到了他的腿上。 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千年冰封的冷漠和孤寂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清傲,那细长的剑眉斜入发鬓,丹凤眉目似寒冰之潭,有意无意的向殿外轻轻一瞥。 长歌飞快躲了去,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被发现,但她还是心如擂鼓,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既想被他看到自己,又不想被他看到。 若是看到了,她可以骄傲的质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当初没有收我做徒弟后悔了吧。 若是没看到自己,她便可以躲在暗处,悄悄的,静静的,看着这个本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男子如何走出她的视线,从此再无交集。 东方羽行至她的身边,似乎明白她的感受“师徒之缘不可强求,你想拜的师父不仅没有收你为徒,还将你送予别人为徒,我知你心里难受,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也修成半仙了吗,仙法精进,不日便可大有所成。” 长歌忙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她有些不以为然的冲东方羽道“我没有难受,正如你说的,都过去了,阿爷和白泽对我也很好。” 是很好,虽然白泽总是惹她生气,但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处处为她着想。 东方羽见她心情好了些,便犹豫道:“不如去我们去五行峰找乐乐?” “乐乐不是在殿内吗?” 方才她就看到了,尹乐乐长高了很多,长发编成小辫子,在头上窝成两个包包头,看上去很是俏皮,尹乐乐作为掌教左天行最宠爱的弟子,在这样的场合之中也被左天行带在身边,为左天行拿着师徒的信物好一会儿分发下去。 东方羽只得道“难道你要等在此处?” 长歌点头,但见东方羽神色尴尬又忍不住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东方羽看看殿内,又看看长歌,索性豁出去了“是这样的,掌门人最近几年旧病复发,只怕撑不了多久了,仙君现在受掌门之命代管派内事务...” 难怪,难怪从不在公众场合出现的萧子阳会坐在拜师大会的上位,她刚刚还以为萧子阳要收徒弟,心中的难受劲可想而知,不过很快,东方羽后面的话让她再次屏住呼吸。 “掌门还命仙君必须收徒,以光大青华,毕竟仙君是咱们青华唯一的一个大罗金仙。” 长歌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颤抖,到最后她的手都在颤抖。 她现在想质问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唯独她顾长歌不可以! 为什么?! 一股似有似无的煞气自她体内倾泻而出,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周身,她眉眼微阖站在殿前月下,除了颤抖的身体,一切都显得太过平静。 东方羽讶然的看着面前之人的变化,有些失措,他现在已经能轻易察觉到长歌身上的煞气,这样的煞气似乎能掩盖住整个妖界的妖气,趁她煞气还未全部激发出来,东方羽连忙将她打横抱起,跃上长剑向五行峰急急掠去。 长歌浑浑噩噩的,虽然睁着眼睛,但却和昏迷无异,东方羽一直在她耳边叫道“长歌,长歌,醒醒长歌,长歌?” 怀中女子的身体轻轻一软,不再颤抖,东方羽忙将她抱到自己房间的床上,来不及点亮烛光,就盘腿坐在床上为她注入灵气。 顾长歌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我没事。” 东方羽松了一口气,弹指间点亮了房内的烛台。 这还是长歌第一次见到青华派正式弟子的房间,不像她以前住在山峰下小院里的宽阔,毕竟那样的房间要三个人居住。 这间房子除了靠墙摆着一张木床之外,只有一张桌子,简单的一个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类书籍,可见东方羽背后也没少下工夫。 第七十八章 谢谢你 长歌吁了一口气,刚刚钻进牛角尖里的郁闷得以纾解,她想嘲弄自己曾经的无知,萧子阳可以收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她顾长歌就一定要认准萧子阳呢,她顾长歌同样是任何人都可以! 想通此关节,她冲一脸担忧的东方羽明媚一笑“谢谢你。” 东方羽一怔,只觉得左家娇女,秀而不媚也不过如此,他呆了呆又有些窘迫“情急之下只能抱你回了我的房间,多有失礼。” “你如果被我身上的煞气吓跑了那才失礼呢。”她开起了玩笑,似乎并不以身上的煞气为杵。 东方羽道“你以前身上的煞气还没有这么强烈,在岛上修行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吗?” 长歌摇头“阿爷说我身上的煞气无法化解,而且会随着功力的增进而扩大,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仙法收敛,方才我一着急,就...” 东方羽点头表示了然,“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赶了一天的路了,给你泡壶茶解解渴。”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一客气我也弄的有些不自然了。” 东方羽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有些手足无措,赔了个笑转身去开门找水,刚打开房门,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冲着他的脸扑了过来。 “喵呜!!” 东方羽连退数步,一把将小猫拎在手里“你这只小鱼,怎么连我都咬。” 小鱼猛一抬头,琉璃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里面灌满了喜色“东方!东方!你回来了?!” “不仅我回来了,你看看还有谁来了。” 言罢,将小鱼递给长歌,手心里的小家伙眼睛本来就大,这下看到长歌之后睁的更大起来“主,主人?” 长歌想过几百种与小鱼重逢的画面,她甚至在泽城的时候特地买了几颗‘仙丹’,见到小鱼的时候先用‘仙丹’勾勾它的馋虫,再好好把它打趣一番,但是当她看到小鱼现在的表情后,竟觉得自己准备的任何东西都有些多余。 因为小鱼似乎并不怎么亲近她,小鱼没有变,还是一只花色小猫,巴掌大小,滚圆的身子上长满了绒毛,琉璃翡翠一样的大眼睛是它最讨喜的地方。 此刻小鱼正缩在东方羽的手中,以不确定的眼神质问着顾长歌,一别三年,它没有变,眼前的主人却变了很多很多,变的,变的它有点不敢认了。 长歌伸出手去,将小鱼从东方羽手里拎到自己怀里“主人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啊,要是给东方羽添麻烦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喵呜!”小鱼顿时欣喜的直往她怀里钻,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东方羽看着一人一猫亲热,转身离开房间。 小鱼虽然猫小,但力气很大,直把长歌拱倒在床上,伸着舌头对着她又是舔又是咬,好不欢快。 舔完之后它却突然蹦到一边的桌子上,义正言辞的瞪着长歌道“主人都不要小鱼了!为什么还回来!讨厌主人!小鱼不喜欢主人!” 长歌反倒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它道“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了,我真的走喽。” “喵呜!不准走!”小鱼又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一人一猫又亲热了一阵。 长歌掏出在山下买的‘仙丹’给小鱼,小鱼抱着‘仙丹’一边舔一边说起了自己血泪史。 “小鱼当初等了好久好久也没等到主人从暮阳峰上下来,小鱼当时以为主人不要小鱼了!小鱼还哭了好久好久!”胖乎乎的小家伙狠狠剜了顾长歌一眼。 “最后快要饿死的时候,东方来了,他说,某个,某个忘恩负义...不对,喜新厌旧的主人不要小鱼了!离开青华了!小鱼才被东方带了回来!不然小鱼可是真的会被饿死的!真的会被饿死的!” 胖嘟嘟的小猫抓狂的挠着长歌的衣衫,几乎快要将她衣服上的绣线扯烂,看的长歌哭笑不得一个劲的赔不是,她终于有了一种回到青华的感觉,以前在青华的日子虽然屈辱,但好歹有小鱼陪着她。 小鱼和长歌玩闹了一会东方羽便端着茶送了进来,还贴心的拿来一碟夜宵,小鱼为了表示对主人的欢迎,破天荒的只吃了一口,眼巴巴的看着长歌碟子里的东西,用嘴角流出的口水顺毛。 长歌看这小家伙眼馋,便又往它嘴里塞了一口,吃到最后,半碟子都是小鱼吃的,这只吃饱喝足的小猫终于满足的挺着肚皮,窝进自己的小窝里呼呼大睡。 “我还以为小鱼和你睡一起。”长歌回忆起过去小鱼总在她床上蹦来蹦去,忍不住想笑。 东方羽却是神色有些不自然道“自我知道小鱼是只猫妖之后就不敢再轻易抱它了,不知为何,明明还未变身,我却觉得它应该是个女孩子,所以...” 所以男女有别吧,长歌淡淡一笑,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不知道乐乐什么时候回来,我今晚还要和她住呢。” 东方羽忙去抢她手里的杯碟,“我来收拾就好,你先坐下休息吧,方才出去的时候已听说前殿拜师大会快结束了,一会我带你去乐乐住的院子看看。” 长歌点头,但在离岛做惯了家务的她仍然抢着要去洗刷杯碟,二人争让间弄的水洒出杯外,湿了两人的衣袖,二人同时一怔,继而哈哈笑了起来。 长歌掏出手帕擦拭袖子上的水,又给东方羽仔细的擦着袖子“洗个杯子有什么好争的,我在离岛的时候不仅要做饭洗衣,还要打扫随时都会破碎的酒碗。” 想到临走时白泽还捏碎了一个酒碗,她就连连摇头。 东方羽则静静看着端雅的女子为他轻轻擦拭袖子上的水渍,正在他发呆之际,大门被撞了开来。 尹乐乐就像一只花蝴蝶一般飞了进来“东方羽!你回来了!” 东方羽转头,语气无奈却颇带几分宠溺道“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师兄。” 鬼使神差的,尹乐乐竟然瞬间安静下来,她看着笑眯眯的顾长歌,看着她的一只手还握着东方羽的袖子,嘴唇开阖,缓缓吐出两个字“师兄......” 第七十九章 师父 “师兄......” “你别光顾着看我,你看还有谁回来了。”东方羽的眼睛笑弯成月牙。 长歌上前去拉住尹乐乐的小手道:“这还用你说,乐乐进门第一眼看的就是我。” 尹乐乐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直到长歌将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才反应过来,看两人都在笑,她这才拉着长歌的手转着圈圈看“长歌姐姐!长歌姐姐你回来了?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乐乐的!” 就像小鱼一样,她的这些好朋友从未与她疏远,长歌笑了,竟然觉得分外安心。 尹乐乐拉着顾长歌坐在桌边就喋喋不休的问长问短,问她这么长的时间是去哪里了,得知她在仙岛上修仙又问她是不是无聊,平时吃什么,是不是像她外公一样,总是辟谷不出门。 长歌都一一答了,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姐妹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最后又将话题转移到今天的拜师大会上,拜师大会也不算稀奇,青华派每年都为天下输送着百八十的得道半仙,慕名而来的弟子只多不少。 而今年拜师大会最大的看点就是萧子阳也要收徒了,萧子阳以自己从未教过徒弟为由不肯多收,只收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为徒,其他新来的弟子也都安排给了别人。 长歌听着,脸上自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尹乐乐知道她当年想要拜萧子阳为师,但又觉得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长歌应该放下了吧。 可又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是有些难过的样子,就闭口不提拜师大会的事了。 东方羽看时间不早了,打发她们回去睡觉,两个小姐妹手拉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回到尹乐乐住的小院。 尹乐乐住的地方和东方羽差不多大,但是因为是女子居住,所以布置的非常温馨,二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这尹乐乐还在叽叽喳喳的不停回忆往事,问起长歌是怎样到青华来的,她又将自己与东方羽捉狼精偶遇的事情说了。 那听的人竖起耳朵听的分外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在得知她们方才是因为争夺水杯而湿了衣袖,她又释怀般的笑了起来,没一会就沉入梦乡。 姐妹俩年纪相差一岁,但身量却是一般大小,长歌隐隐觉得乐乐长的比自己胖一些,她抱紧自己睡的香甜,胸前的绵软比她的大很多,堵的她胸口有些呼吸不畅。 稍微将她推开一点,长歌望着帐顶却是怎样也无法入眠,有一件心事,若是今日不得以解答,她一生都无法释怀... 思及此处,她轻手轻脚的从被窝出来,披上一件单衣,将集妖瓶重新挂在腰间,低低说道:“乌童,给我照亮前路。” 集妖瓶发出淡绿色的光芒,亮度不大,但足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长歌御剑外出,眨眼间便消失在五行峰上。 入夜后的青华派非常安静,七座高峰是矗立在夜色中的黑色魅影,她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座山峰,就着一点绿色的莹光御剑而上。 月咏飞的极快,夜风吹拂着她的鬓发,越往上天气越冷,她的身体因为炼气的原因抵抗力提高很多,索性也不念咒避开寒冷,直接冲峰顶的雪原而去。 暮阳峰上长年冰霜雪露,入目一片莹白,不过那人的白衣却比这个亘古不变的白雪要白上很多,踩踏积雪发出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赶紧放慢脚步。 许是这里比山下还要静谧,她竟一步也迈不动,生怕惊醒了什么,所谓近乡情怯是否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又在雪地上走了两步,殿前的高崖上,一人白衣出尘静静而立,风灌满了他的衣袍,在夜色下与黑发共舞,那人是月的宠儿,否则为何独独将这天地间最高洁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长歌在高石后面站着,雪浸湿了她单薄的鞋袜,如果可以,她愿意陪着那个人站一辈子,这种感觉似乎早已超越拜师的渴望,但她却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没有拜师成功的不甘。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毕竟没有咒法的抵御,普通人无法抵挡这样的严寒,但正因为严寒有着钻心蚀骨的痛,长歌才更不想躲避,痛,但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 萧子阳...这三个字在她唇间咀嚼了一阵子,终于说服自己冲出去,坦然自若的站在他面前,平静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还没等她迈动脚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却从殿内走了出来,这个孩子看似十三四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穿着青华弟子的衣服,小步跑到萧子阳站立的地方,嘴里哈出一口热气,拉住萧子阳的衣袍道“师父!” “师父...”长歌亦着魔了般叫着这两个字,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期盼着这两个字能从她嘴中吐出,只叫给萧子阳一个人听... “师父!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绮(qi)梦一个人在殿里害怕。” 萧子阳好似雕像一般的身体动了动,转身摸摸小徒弟的脑袋领着她的手进殿里去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月色下如此和谐。 长歌此刻看着已经心如刀割,她跌跌撞撞的尾随二人的脚步走到大殿门口,不一会就看到殿内亮起了烛火,灯火通明。 殿内的温暖她永远无法汲取的到,而她的撕痛他们亦无法感受的到。 可当那抹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门口的时候,长歌怔住了,门口的人亦呆了呆,精致的面庞本该犹如千年寒冰冷然无情,此时此刻竟然带着些许的欣喜。 终于再也忍不住,长歌眼里的泪水好似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在雪地上,很快与雪融为一体。 她想逃,她不想让自己的糗态被这个人看到,她想平静且高傲的让他看到自己过的很好,让他后悔当初没有收自己为徒。 可,可为什么一见到他,什么都变了?! “长歌!”碎玉一般的声音自那人口中吐出,萧子阳飞快的攥了她的手腕,拉住要御剑而去的她“真的是你?” 第八十章 你可恨我? “真的是你?” 长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转身直接扑进他的怀中,双臂舒展,紧紧环保住他结实的腰身,感受着自己紧贴在他身上的心跳跳的好似擂鼓。 纵然即刻分离,纵然明日就是万劫不复,纵然会被他再次推开,也许将是被抛下暮阳峰的屈辱,她也不会放弃此刻渴求! 她想他,很想很想...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哪怕不是做他的徒弟,就这么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她也死而无憾。 萧子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抖,他这才抬起大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那日我将你留在离岛,你可恨我。” 长歌的小脑袋窝在他怀里迅速摇了又摇,温热的泪水却浸湿了那人的衣衫。 她不恨他,就让她留在他身边吧,所有的恩怨,所有的不快她都可以统统忘记。 “长歌。” 轻轻叫了一声,见她身体抖的厉害,萧子阳才感觉到她浑身冰凉,一丝薄怒掠上眉梢“你怎么不避寒。” 言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飞快的向殿内走去。 长歌惊呼一声,小脸霎时变的绯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怎的。 萧子阳直接将她抱到了当初在暮阳峰养伤的房间,房内布置如昨,那几只炭炉还在,只是许久未燃了。 萧子阳挥袖点燃炉火,将她放在榻上,看她脚上的鞋袜都湿透了,还有雪水蔓延到了小腿上,忙伸手拂过,将她鞋袜拭干。 长歌呆呆的坐在榻上看着萧子阳一连串的动作,她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就是没想到萧子阳会如此对她,他不应该如在离岛时一般冷酷决绝的将她抛弃吗,怎会... 直到将室内弄的暖烘烘的,白衣男子才将目光投向长歌,他的眼神柔和而又坚毅,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长歌反而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她将头转至一边,不期然的打出一个喷嚏。 萧子阳又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眉心微蹙:“肉体凡胎,容易感染风寒。” 长歌仰起小脸,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脸上的泪痕还是让她有些许狼狈:“我已修得半仙之体了,仙君不要担心我。” 萧子阳更加错愕,他当初果然没看错,这丫头虽然身上有很重的煞气,而且根骨一般,但她有一种极为执着的性子,若是肯努力就一定会小有所成,若是不肯努力,那就没有比她更懒的人了。 这是一种极端,却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都体现了出来。 思及此处,一抹好看的微笑自他唇角绽放,好似阳春白雪分外柔和。 自己的努力被得到了肯定,长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下来,她有些扭捏道“我很想青华的大家...想小鱼,想乐乐,还有东方羽,所以就回来看看,听说今日仙君收徒,所以,所以我又跑来了暮阳峰。” 徒弟二字是二人心底最敏感的一根刺,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当初一个是如何想要拜师,一个又是如何想要躲避,最后为了她好,他又不得已将她推给了别人。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仙君收为徒弟,必然,必然是极为优秀的。” 长歌忍着心里的郁愤攥紧手心,她刚才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叫绮梦的姑娘,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萧子阳略微顿了顿便答道“并不优秀,只是本君怜她体弱,想传授些仙法供她护体续命。” 长歌没想到萧子阳居然收了个这样的徒弟,似乎终于放下了不甘,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萧子阳问了些她在离岛的生活,又问她学了哪些仙术和咒法,看到她衣服上绣着的纹络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长歌放出乌童,他向萧子阳施礼打了招呼,有了第三个人,他们之间的气氛才渐趋融洽,没了方才的不自然,然而在长歌心中,他二人之间隔着的鸿沟已经越裂越宽,无法逾越。 从今日见到萧子阳的第一眼起,他们之间似乎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歌坐了一会便离开了,她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没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萧子阳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留在他身边,肯定会像当初那样,把她丢的远远的,让她绝了自己的念想。 从这之后,长歌便在五行峰偷偷摸摸的住了下来,她本来想早点离开的,毕竟白泽还等在山下。 但是小鱼却不这么想,小鱼觉得自己被东方羽好歹养了三年,不能像某个喜新厌旧的主人一样说抛弃就把东方羽抛弃了,它不管怎么样也要和东方羽腻歪几天,缓和几天,等时机成熟了再和主人离开。 长歌也随它,毕竟自己也有私心,现在萧子阳已经开始接手青华事务,因为以前他对青华不管不问的态度,直接导致了他现在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只能每日下山关在浮华殿内与一众掌教护教探讨。 长歌每日最大的乐事便是坐在自己以前常坐的石头上,看着萧子阳晨起而下,暮至而归,有时候萧子阳看到她会冲她点点头,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从那张清冷俊美的脸上,她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每每回忆起那样的表情,她便能咧着嘴笑上半天,小鱼白了一眼自家主人呆傻的模样,摇着尾巴依偎在她身边“主人,小鱼想睡觉了~喵呜~” 小家伙无精打采的伸了个懒腰,梅花肉垫内伸出锋利的爪子抠着草地,身子弯成了月牙儿。 长歌倚靠在树干上,看着灯火通明的浮华殿,她也有些困的打了个呵欠,“那你先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在这儿等。” “不要,东方不让小鱼和他睡!小鱼自己睡会觉得冷!” 小小一只猫,要求还挺多。 “那你就先陪乐乐睡去。” “不要!”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却是尹乐乐,只见她正从一边的石阶上嘻嘻笑笑的走了上来“我才不要和这只坏猫睡,每次都往人家怀里钻。” 长歌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乐乐高耸的胸部,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尹乐乐小脸一红,冲上去要去掐她,二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却仍没阻止欢快的笑声。 第八十一章 对饮成三人 东方羽自尹乐乐背后拎着只竹篮上来,直到他将竹篮内带的小菜摆放好了,那玩闹在一处的姐妹俩还没分开,他不得不提醒道“再不过来吃东西,小鱼就给你们吃光了。” “喵呜!”小鱼炸毛的叫了一声,更加拼命的往猫嘴里塞东西,对东方羽告密的行为表示极为心寒,暗自下定决心明日就和主人远赴有很多很多鱼的地方吃个痛快! 玩闹的姐妹俩这才跑到树下围坐在一处,长歌一看到全是她爱吃的小菜,还有在山下买的糖渍李子,砂糖杏仁,一拍脑门,她想到了一件事。 “明月清辉,对饮三人,怎么能没有酒呢。” “嘿,长歌姐姐你能喝酒吗?” 长歌撇嘴,她在离岛这几年,功力见长,这酒量可也是与日渐增啊“就怕你们不能喝,这可是仙酒,名曰千年无梦,喝的多了一睡就是三四天。” “喵呜?”连小鱼都停止了吃,好奇的想看仙酒长的什么样。 长歌从墟鼎之中拿出一壶梨花酿,这本来就是预备带到青华给大家尝尝的,奈何这几天她的心一直胶在萧子阳身上,愣是把大事给忘了。 “这是我酿的酒,你们尝尝。” “哇!长歌姐姐,你还会酿酒!好厉害!” 尹乐乐迫不及待的想要喝,长歌又拿出准备好的酒盅给三人斟满,不忘提醒道“如果你明早还想醒来的话就一点点喝,这酒后经很大。” 尹乐乐忙不迭的点头,将酒盅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酒香并不浓郁,但却没有其他白酒的辛辣。 当她正要多喝一点的时候,一股灼热从胃底升腾而起,胸腹口腔之内顿时充斥着梨花的清香,似百里梨园就在她身边舒展枝叶开出花朵,微风送爽,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东方羽也喝了一口,他的灵力比二人高出很多,所以很快就感受到仙酒的妙处来,只觉得自己的功力又精进一层,不得不感慨道“确实是好酒。” 长歌自己也喝了一口,“酒是好酒,可不能贪杯。” 要是再出一个酒鬼,她可真要疯了。 东方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看她似乎无法承受酒的后劲直吐舌头,连忙夹了颗酸梅递过去“虽然是好酒,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长歌张嘴,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将酸梅含进了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来,她觉得舒服了些。 尹乐乐自始至终注意着二人的互动,就好似相处多年的夫妻,一个倒酒,一个夹菜,偶尔对视一眼默契一笑,说到有趣的地方,顾长歌还会攥着小拳头在东方羽的身上打两下,而东方羽自始至终眼中都流露出化不开的柔情。 尹乐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们之间有月,有酒,有小鱼,而自己却被隔离到了另一个空间,真正成了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可怕。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要是顾长歌没回来多好啊,要是她,要是她一直没出现多好啊... “乐乐,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不吃东西。”长歌夹了颗花生米塞进她嘴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好似被从头顶泼下来一盆凉水,尹乐乐怔怔然不知所措,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卑劣,她忙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这酒特别好喝,只可惜长歌姐姐离开了就喝不到了,而且我也会很想很想你的,要不然长歌姐姐不要走了吧。” 长歌借着酒劲揽住她道“还是乐乐好!如果你这么不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哈哈,我还可以用后山桃林的桃花酿酒,你们说好不好。” 东方羽浅笑不语,在他心里,他当然希望能与顾长歌朝夕相伴,可不知为何,这个明媚少女的身上却有一种他无法企及的光环,时隔三年,让他更加无法触摸。 尹乐乐却瞬间变了脸色,刚要开口阻止又懊恼自己的小气,“好啊,长歌姐姐永远陪着乐乐才好呢...” “哈哈哈,”顾长歌欢快的笑了起来“我才不要永远陪着你,你还要嫁人呢,到时候自然有人永远陪着你了。” “长歌姐姐!”小丫头顿时羞红了脸颊,方才的不快就如雨过天晴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菜吃完了,酒还剩下半壶,尹乐乐打着呵欠几乎都要醉倒了,长歌让东方羽背她回去,自己却仍守着一方天地静坐。 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 青华派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就在长歌盯着紧闭的浮华殿大门发呆时,她看到了几个人行色匆匆的被叫了进去。 为首的是刚刚送乐乐回去的东方羽,还有其他护教的几个得力弟子,并掌门笠翁名义下的徒弟——穆弘。 许久未见穆弘,现在隔得虽远但长歌仍能一眼认出他来,这小子身段极为高挑颀长,以前就生的眉清目秀带着邪魅的美态,不知现在该长的如何了。 小鱼在长歌怀里翻了个身,长歌忧心忡忡的抚摸着它的皮毛。 直到亥时三刻,殿内的弟子才鱼贯出来,长歌想要去问问东方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东方羽身边围着其他人,一边往五行峰走一边说话,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等了不多时,子时一到,殿内的护教们才离开,最后离开的是掌教左天行和代理掌门萧子阳。 二人抱拳告辞后萧子阳御剑而去,长歌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发呆,还以为他看不到自己的时候,那柄长剑剑锋一转,竟直直向她飞来。 长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衣襟,抱拳行礼“仙君。” 萧子阳点点头,站在剑上似有疲态:“你什么时候回离岛?” 等了他一晚上,竟然等到了这样一句话... 长歌心里是不大好受的,总觉得他似乎是在赶自己,自己住在这儿又没缠着他拜师,难不成就这么远远看看他都不可以吗。 “若是给仙君添麻烦了,长歌明日便告辞离开。”她语气不吭不卑,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怯懦惶恐,她咬着唇并不想让自己柔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哪怕是在萧子阳面前。 第八十二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若是给仙君添麻烦了,长歌明日便告辞离开。” 白衣男子微微蹙眉,伸出手去,落在她秀致的眉峰之上,后者身躯一颤,抬眼看他的时候,竟然错愕的觉得这双眼睛透过她的身体,看向了另一个人。 “你往日一心想拜我为师,现在还想吗。”他手指清冷,声音亦清冷。 想? 长歌迟疑了,她还没见到萧子阳的时候满心满脑的都是他,想拜他为师的渴望也一直未曾断过,但不知为何见了他之后竟觉得拜不拜师都是次要的,因为,她有了私心。 “长歌,更不想给仙君添麻烦。” 萧子阳道“若你还想拜我为师我便收你为徒,若你不想,我亦不做勉强。” 长歌心下俱怔,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自心底炸开,她曾经过着吃到撑睡到饱的懒丫头生活,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是爹娘眼里难成器的孩子。 但是自从那日春日宴游,一切都变了,尸魔的出现让她偶遇了子阳仙君,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又西楼。 惫懒至极的相府千金终于明白,人活着必须有理想有目标,她的理想就是要拜子阳仙君为师,纵然要她学自己最讨厌的琴棋书画,要她每日早起梳妆穿衣打扮,把她最讨厌的事情都做了,她也一定要拜子阳仙君为师。 当然,修仙一事比相府千金的日常生活复杂多了,她是个极易钻牛角尖的人,忍辱负重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换了一句,凭什么,凭什么就要收你为徒。 谁知斗转星移,眼前这人终于后悔了吗? “为什么?”长歌出声问他,她的声音已不似年少时的羞怯“为什么仙君三年前不愿收我为徒,现在愿意了,是因为长歌修得半仙之体了吗?仙君是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吗?” 显然,萧子阳不是这么想的,长歌也知道,那样清傲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她的努力就改变主意。 “当时情况,身不由己。” 简单的八个字却什么都没说明,长歌的小拳头缓缓攥紧,“我虽尊称玄奇真人一声阿爷,但他却是我的授业恩师。”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必再多言其他,毕竟大家都不是蠢笨之人,萧子阳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便点头道“最近几日我要出山,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是想让你代本君向玄奇真人道谢。” 长歌月下的眸子微微闪烁,心情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个原因,枉她还肆意忖度,萧子阳这样的人怎么会赶她离开呢。 须弥峰的桃花开了,微风送来片片浮华,掀动二人衣角留下一圈旖旎春光,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正当萧子阳打算离开时,远处一位摘星峰弟子御剑匆忙而至,看到长歌大吃一惊,几乎要从剑上摔了下来。 长歌扑哧一笑,她对这位陆恒生稍微有点印象,全因他当初胆小懦弱,但却在拜师的时候毛遂自荐拜入摘星峰护教门下,顿时就让一起入门的弟子刮目相看。 萧子阳不像左天行那样古板,看到弟子失礼也不责怪,只是冷冷问道“何事慌张。” “太掖城!太掖城被尸魔包围了!” “尸魔......” 长歌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第一次知道尸魔还是在志怪小书上,书中写的天外飞仙则是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然而时光荏苒,书里的一切都真实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连她自己都成了书中的剑仙。 从萧子阳的神情看来似乎并不惊讶,长歌隐隐觉得方才浮华殿中探讨的事情应该也与此有关。 “是否该禀报左掌教和其他护教?请仙君示下!”看那人一直不说话,陆恒生又再次问道。 萧子阳略一沉吟“明日晨间再命左师兄派人前往太掖城,近日事务繁杂,不必惊动,本君先去看看。” “这......”陆恒生有些担忧道“不是弟子信不过仙君,只是太掖成中尸魔成群出现,只怕是天降大凶,除魔容易,救人的琐事就...” “我和仙君一起去。”长歌已唤来月咏,站在剑上,夜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衣裙,英姿如星“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青华的弟子,为青华做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 陆恒生眸中闪现出一丝讶然,不知该称呼长歌师妹还是什么,最终只得放弃称呼“此去凶险,你...” “放心吧,有仙君在呢。”言罢冲萧子阳甜甜一笑,后者微微一愣,点头算是应允。 如此陆恒生便回摘星峰向他师父回话了,事不宜迟,长歌在小鱼周身施了法,让它可以安稳的在结界之中睡一夜,继而跃上月咏跟上萧子阳的剑飞快向太掖城掠去。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心照不宣的在太掖城外停下飞剑。 此时已近丑时,天心无月,暗云起伏,城中血腥冲天。 长歌想到当初在镜湖看到的那个尸魔,那股强烈的恶心之感还未退去,尸魔可是吃人的,那...“仙君,方才听陆恒生所言,有很多尸魔?” 萧子阳点头,他一身华衣行云流水,长发泻肩而下几乎垂到腰下“此去凶险,你不要靠的太近。” 他这是想保护她,长歌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暗想,她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如果只是在一旁看着,那多少显得太过无能了,毕竟,萧子阳才刚刚对她开始刮目相看... 二人进城之后才看到事情远比他们想的严峻很多,城中虽然死寂,但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声波在黑暗中兜转,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气氛非常压抑,就好像暴雨到来前的闷躁。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自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死寂,连猫狗虫鸟的叫声都没有。 二人的脚踩在青砖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伴随着那一声嘶吼,萧子阳眉眼微动,手上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尖光芒闪烁。 一张无形无质的符印钉于其上,伴随着剑身银芒乍现,长剑脱手而出,追逐着那抹银芒二人腾空而已,一人御剑低飞,一人腾云而行。 第八十三章 浩劫 当二人抵达的时候,萧子阳随身佩戴的那把长剑已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立于半空之中,腥臭之气冲天而起,长歌两指并拢并于唇边欲要施咒,似是忘记口诀了,忙看了一眼衣上绣着的咒法口中念念有词,双指间射出一道五行之火,将倒在街上的黑影焚烧殆尽。 火光燃起的瞬间,她看到了这只巨大的尸魔,尸魔比她在镜湖看到的要大的多,九头尽裂,身上浓稠的汁液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现出暗红色的光芒。 很快,尸魔被火焚烧成灰,随风消散,天地又恢复成一片灰暗。 长歌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萧子阳的时候却看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忍不住小脸一红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她不该放火烧了尸魔吗。 萧子阳却轻轻靠了过去,手一抬就拉住了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只要低头看一眼便能看到她衣服里面大红色的肚兜了! 本来她不喜欢这种极为抢眼的颜色,奈何她没想到要在青华住这么长的时间,没带什么衣服的她只能借乐乐的衣服来穿,难道被萧子阳看到了? 他,是不是也不喜欢这种浮躁的颜色? 长歌脸色更红,正要开口,萧子阳却道“你这衣服...”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疑色“你这衣服上绣的是咒法口诀?” 原来他在说这个,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自己方才施咒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好像最隐私的秘密被发现,长歌现在的脸色只会比刚刚更红,她急于辩白,神色着急“我!我太笨了,总是记不住。” 萧子阳却没因她的回答而有什么其他的表现,手指好奇的在她衣上抚过,似在仔细查看上面都绣了些什么咒法,后者脸色更红,僵着身子在剑上几乎都快站立不稳。 他的手指好似带着魔力,隔着衣衫都似能将自身清冷的温度传递到长歌身上,半晌之后,萧子阳终于将手收回,长歌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顿时脸色更加红润。“你居然将五行咒法全部修习了...” 萧子阳的声音看似平静,其中却有万般感慨和疑惑,长歌却不以为然道“当初开始学的时候觉得挺难,不过自从学会了一道咒法,另外四道咒法只要给我口诀便能施展自如,也不怎么难。” “在修仙初始,因各人体质问题,择五行一脉修习,若遇到可造之材还可多修习一脉,因五行相克,全部修习不仅不能增进功力还会内息相抵而亡。” 长歌吓了一跳:“这,这白泽从未告诉过我!” 是了,这五行咒法是白泽教给她的,很多稀奇古怪的咒法亦是他教的,每次白泽都说,学吧,学吧,看你什么时候能追的上吾,吾就算你出师。 说起来,她好像只知道白泽能移山填海,这是木系术法,另外还能施放天雷之火,这是火系术法,上次收狼精的时候白泽并没有自己出手放水围堵狼精,而是叫了她,看来白泽也不过只会两种五行术法。 长歌呆呆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咒法“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感觉不适。” 萧子阳亦是蹙眉“想是你体质特殊,本身你身带煞气已是千年罕见。” “那仙君,你会哪种术法?” “火,水。” 竟是两种相克的术法... 虽然对五行咒法的渊源并不是很了解,但再如何蠢笨,长歌也明白身体里一半是火,一半是水,该如何难受。 萧子阳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随口道“本君甚少动用五行咒法。” 也是,这种法术不过是小儿科而已,只不过任何修仙的人都要学,因为在将来随着功力的增长,很多咒法都是从五行咒法中延伸或者演变而来,可以说五行咒法是最基本的基石。 长歌点头,正要说什么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腥臭,太掖城本就被尸魔包围,有腥臭之气不足为奇,但这道腥臭却是在以飞一般的速度向她靠近。 “小心!”长歌伸手就去推开萧子阳,话音甫落,连带她自己都已被萧子阳高高抱于空中,那冲着他们飞扑而来的人落空之后跌坐在地上,那个人蹦了又蹦,却如何也无法够到更高处的两人。 长歌长长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还被萧子阳抱在怀中,连忙挣扎开来,那被她手心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难受。 自己,这是怎么了... 萧子阳看着还在他脚下蹦跳的人,手指弹出一个光球照亮了半条街。 现在看的清楚了,但随之而来的一切令长歌忍不住欲要作呕。 方才袭击他们的并不是一个人,确切说来,应该算是一个死人... 这个人好似被尸魔嚼咬过,腰部被咬断,鲜血将他浑身上下浸了个湿透,走路的时候身上的骨骼以一种很奇怪的姿态扭曲着,好似断线的木偶,而在这条街上,亦躺着无数的残肢断臂。 长歌背转过身去,没看到萧子阳如何动作,她只听到那具木偶一样的尸体发出惨烈的叫声,随之消失。 虽然那人已死,但也确确实实是个人啊,长歌再如何胆大也不敢面对恐怖的结果,但对萧子阳而言,那人已经成魔,是魔,就要用除魔的方式来解决。 二人一夜都没消停,东奔西走于太掖城的大街小巷,萧子阳手上的剑光一次次照亮整个夜空,随着东方露出鱼肚白,一抹晨曦驱走了阴霾。 这些由世间晦气、阴气、怨气所生的尸魔,终于消失在了天地间,但整个城池亦留下了不可修复的疮疤。 躲过一劫的百姓走上街头抱头痛哭,大多数人经过昨夜浩劫都开始收拾行囊,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更多人看到了昨夜仙人除魔的情况相信尸魔被除,想留下来看看再决定走不走。 本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一座繁华城池,今日已是颓败一片,官府衙役奔走于各处处理善后,太掖城遭妖魔袭击的事情已上报了朝廷,不过就算飞鸽传书,朝上接到这样棘手的麻烦事只怕也束手无策。 第八十四章 美人出浴 彼时长歌正与萧子阳坐在客栈中喝茶,太掖城平时最热闹的大街,现在却一片萧索,客栈掌柜也无心做生意,坐在柜台上唉声叹气,伙计都跑的差不多了,还是他自己亲自烧水煮的茶。 “这位客官,房间已收拾好了,你们要上去休息吗?” 小二伶俐的自楼上下来,二人忙碌了一晚都有些疲乏,长歌已经哈欠连天,就算是萧子阳这样的仙人也需要打坐恢复体力,更不用说她了。 两人上楼的时候还听到小二和掌柜的犯嘀咕“这太掖城如今都是一座不祥之城了,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走亲访友的,经过昨儿晚上一闹,这都跑的跑,逃的逃,这二位是什么来历,怎么越听说有妖怪还越要来住店?” “这两人打的好算盘啊,恐怕是哪家私奔的小姐和书生,以为跑到这太掖城就能躲避的了家里搜捕了?” “嘿,掌柜的,他们两个人可是叫了两间客房。”以他的小心思看来,若真是私奔,那可该春宵苦短,一个房里打滚才是。 掌柜的在小二头上敲了一记“说你愚笨,你还真没长脑子?!你看那书生的一副儒雅的冰冷模样,这表面上的礼数也该维持的,古板一些总没错的,免得落人话柄。” 小二表示受教,连声应是。 长歌忍住笑意连看萧子阳几眼,后者也有些好笑的回看她道“如何?” “不像不像,和掌柜说所儒雅的冰冷模样可差远了!” 萧子阳浅笑不答,饶是他在人前稍微掩盖了一些本色,但他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仍是无人可比。 这一睡就睡了半日,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了,长歌才打着呵欠从梦中醒来,看看左右环境还在客栈里,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待她打开房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楼上楼下全是人,而且清一色的身着青华派月白色的衣衫,青华弟子已然到了太掖城,城中百姓看到斩妖除魔的仙人来了,纷纷欢欣鼓舞,也不再惶惶而逃,都挤到客栈门口看热闹,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能看到仙人腾云驾雾也未可知。 这些人中就有当初与长歌一起到青华修行的弟子,但是没看到东方羽穆弘等熟悉的人,她怕被别人认出来难免又要东问西问一番,保不齐要嘲笑她一顿。 索性趁他们不备,偷偷跑到萧子阳房间门口,悄莫声息的闪了进去,迅速将门关上。 萧子阳的房内有一股暮阳峰的味道,雪的清冽之气让长歌误以为房内温度比外面低一些,正当她奇怪的时候,一缕雾气自屏风后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萧子阳的声音。 “绮梦,将为师的衣服拿来。” 长歌顿时挪不动脚步了,苏绮梦也来了?那个,那个萧子阳的入室弟子? 半天之后没有听到丝毫响动,长歌松了口气,八成萧子阳是将她当成苏绮梦了,她转头看了一圈,发现衣架上正搭着一件白衫,走上前去将衣服拿了下来,那长衫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入手凉滑,想到这件衣服是萧子阳贴身穿的,她就忍不住脸颊微红,赶紧摇摇头将自己不耻的念头甩了出去,飞快的绕到屏风后面。 “绮梦不在这里,我...” ‘唰’长歌的脸上顿时一片绯色,她呆怔当场,呼吸都有些不畅。 难怪她会闻到雪般的清冽味道,难怪她会看到一丝丝的雾气,难怪大白天的要扯开屏风将本就狭窄的一间客室遮挡了一大半。 萧子阳...在沐浴。 浴桶中的男子正双腿盘膝坐于冰水之中,不知是水本就是如此寒凉还是他施法使得水变的冰冷,只到他胸部的水冒着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室内缓缓飘散。 萧子阳平日在衣衫的包裹下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他身材颀长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冷然之气,长歌本以为他是个清瘦之人。 现在看来,竟被他身上结实的肌理吓了一跳,尤其是随着他健硕的胸膛缓缓起伏,水面漾起一丝波纹,至于那水下的一切...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看! 长歌只觉得面颊如火烧一般,然而再向他脸庞看去,他已恢复了本来的容貌,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之上还凝结着水珠,就是一张凉薄的红唇略显几分苍白。 见他仍紧闭双目没有说话,长歌惊慌失措的转过身去:“我不是绮梦,我是长歌,我...我不知你在沐浴。” 良久身后没有一丝动静,长歌开始怀疑自己,刚刚那句话她是不是听错了,萧子阳是不是已经已经入定了啊... 就在她胡乱猜想的时候,背后响起了水声,那人似已出浴,随之,臂弯中的衣服倏忽被抽了过去。 振衣穿在身上,萧子阳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随口说道“打坐时间太久,竟还以为是在暮阳峰上。” 原来,他一直在打坐,绮梦作为新拜师的弟子亦不可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思及此处,一股酸涩的味道在长歌胸腹间炸开,不过几天的光阴,萧子阳就习惯了绮梦的陪伴,他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有一个徒弟真好。 而且还是一个乖巧懂事,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好徒弟,那个徒弟叫绮梦,绮梦... 暮阳峰上日月长,有绮梦兮自难忘, 怀忧曝尽伤别离,重逢陌青泪凝裳。 “别人说你从不收徒,我还以为是真的...”长歌止不住自嘲“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以为,我以为。” 她语气非常平静,却让那只系着衣带的手缓缓停住,萧子阳抬步走到她面前,才出浴的他深邃的眸中还带着几分水色氤氲,神色慵懒探究着面前之人的内心。 “你想说什么。” 他不想看到她如此悲伤的表情,记忆中,同样的一张脸,上面却千年如一日的写满了明媚的欢笑,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也只有那样的笑容才配得上她。 顾长歌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想让自己软弱的表情被他看到,冷不丁的,下巴却被那人清冷的手指钳制住,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全部落入那人眼中。 第八十五章 你,可有想我 她看到萧子阳眼中的不满,这样的不满转瞬又化为心痛,萧子阳托着她的下巴,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深邃的眸子好似一汪涩洋,再也看不出任何波动。 鬼使神差的,她竟恍似听到他薄薄的唇内吐出出一句话“你,可有想我。” 长歌的瞳孔猛然扩大,心底好似**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子,顿时让她痛的几乎蜷缩在地,正当她一声痛苦的呻吟溢出唇畔,萧子阳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波动,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一个梦,他飞快出手将她抱入怀中。 “长歌!” 顾长歌的身子倒在他的怀中,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什么男女有别,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心口痛的无以复加,眼眸之中瞬间就流出了泪水。 “痛...”她从齿缝挤出一个字,萧子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 “哪里痛?” 心痛...心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长歌说不出话来,慢慢失去知觉,她觉得自己好似浮在云端,周围白茫茫一片她极为迷茫,突然,一群穷凶极恶的人举着兵刃从她身边跑过,嘴里不停念叨着:让她死!让她死!让她死! 让谁死? 她有些好奇,身子轻飘飘的要去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却是相偎在一起的两人,只能在雾气中看到模糊的一片身影,高一点的人说,你,可有想我。 长歌心底巨颤,大声疾呼“快跑!有人要杀你们!快跑!快跑!!” “长歌!” “啊!”挣扎着自梦中醒来,顾长歌满头大汗,惊灭不定的瞳孔中倒映着萧子阳清晰的面庞,她一把扑进他的怀中,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埋进他的胸口。 萧子阳亦环抱住她,手掌笨拙的拍着她发抖的脊背“不要怕...” 她的身体很瘦,不知在离岛整日吃些什么长大的,竟会如此单薄,若不是亲手抱进怀中,根本不会知道,这样一个看似坚毅努力用平淡自若自我掩饰的女子,其实连一场大一点的风暴都无法抵挡。 不知为何,心底一抹柔情将他包裹,真想给她一个肩膀,一个依靠,只是自己曾伤她太深,现在,她也不可能再拜自己为师。 “仙君...”长歌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紧紧抱住怀中之人的腰身。 他虽然才从冰水之中沐浴,但身上并无寒气,反而有一种非常舒服的温度,不冷不热,让人只想依偎其中。 “你平日里常做噩梦?” “噩梦?”长歌睫毛微颤,缓缓抬起头来,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礼,孩子一样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不曾做过噩梦,方才,我做噩梦了?我不记得了...” 萧子阳坐在床边,还穿着沐浴过后的那件外袍,虽然自长歌叫痛到她昏迷,直至她又突然醒来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安定的因素,对于眼前的女子,他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了。 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怎么了解...“你没事就好,若是以后还觉得身体不适就催动净心咒的心法,应该会好一些。” 长歌点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抚上胸口,躲避开萧子阳的眼神。 她方才说谎了,梦中的一切她并没有忘记,只是这算不得噩梦,就没有说出来。 经过这一段风波已是下午时分,萧子阳命弟子送了饭菜上来给长歌,自己则坐于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弄的长歌几次都觉得萧子阳是馋了。 “额,仙君,你要不要尝尝。” 夹着一片竹笋,长歌笑呵呵的向他晃了晃筷子“很好吃的。” 后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吃就是了。” 长歌又夹起一片香菇,冲着他的方向吹了吹“是不是很香?” 某仙君冷冷的看她一眼“口腹之欲。” 长歌又往他嘴边递了一下“仙君,你有多久没吃凡间的食物了,你猜,这道菜是甜是咸?” 萧子阳微微一愣,这是一盘香菇炒青菜,凭他的记忆来看...“咸的。” “咸?咸是什么味道?” 女子狡黠,一边问着他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一边又将筷子往他面前凑了凑。 萧子阳这才拾起桌边的另一双筷子,夹过那片香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咸,是一种什么味道? 味蕾好似被长年冰封,从这一口菜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后,萧子阳才惊觉,自己是有多久没尝过酸甜苦辣咸了。 顾长歌又夹了一颗糖衣花生米递过去:“这可是甜的。” 萧子阳看着那粒花生米,就着她的筷子含进嘴里,那薄薄的唇瓣触碰到筷尖,长歌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待他品尝着甜味的时候忙将筷子收了回来,拿着的那双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终于,也夹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竟觉得筷尖的味道甜过花生百倍... 没吃一会就听到青华弟子敲门,说是想请仙君布置一下入夜后的城防,尸魔虽然出了太阳之后就会消散,但从昨夜的情况来看,大批尸魔同时围堵太掖城,肯定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尸魔不同于其他妖魔,尸魔本存在于无形之中,不属六界,没有自己的思想但却经常为祸,随着人间修仙宗门的壮大,修仙弟子的增多,近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尸魔聚集事件,而且还是以这种被cao控的形式来行动。 让萧子阳不得不联想到最近几日四处肆虐的其他妖魔,这种种一切都在暗示:魔尊即将现世。 太掖城的情况最为棘手,所以他并不放心全权交给弟子,他想留在这里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说不定能找出妖魔们下一步要行动的破绽,如果能阻止魔尊现世,那是再好不过的。 萧子阳离开后长歌一直呆在房间,太阳还未下山,青华的弟子就分成各个小组开始在城中巡查,如果有不寻常的气息将会第一时间放出烟花传递信号。 萧子阳并没有忘记房间内的长歌,回来的时候吩咐她好生呆在房中不要外出,以免遇到危险。 第八十六章 只在你面前强大 长歌本是不依的,但看萧子阳语气坚决,怕将他惹怒再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和谐氛围,只得先口头答应下来,心中暗自策划一会儿找块纱巾遮面出去探查情况。 入夜之后城中戒备森严,天色未晚便关了城门,一道黑色的身影敏捷的自飞剑上跃下,站在城中较高的酒楼之上,飞剑在半空划过一道银光,稳稳落在长歌手上。 她闻到了昨夜的味道,一股恶心令人作呕的腥臭似乎伴着夜色一起渗透进了太掖城,缓慢的侵袭让这座城池位于危险的中央。 偶尔可见青华弟子御剑前行,三三两两在空中巡视,或者穿越街巷奔赴未知的危险。 远处传来轰然的嘶鸣,想必又有尸魔被斩杀,长歌知道此刻青华弟子聚集城中,今晚百姓将不会像昨晚一样遇险,现在萧子阳外出亦不会只是为了斩杀尸魔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想找到操控尸魔背后的人。 “你不该在此。” 长歌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却发现有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穆弘?!” 看着面前女子身着黑色的衣衫,明明想将自己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因她衣上绣着的花纹而成了抢眼的焦点。 三年未见,当初那个执着的小丫头已经完全长开,身高自然不及自己,身形算不得丰满,但却给人一种极为漂亮的感觉,她眉眼秀致,神情闪烁,若是将这张脸上的五官拆开来看肯定算不上漂亮。 “你怎么在这儿。”长歌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措,很快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余“额,你早就来了?” 穆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阴柔邪美的脸上写满了不满“你可知这里有多么危险,为何出现在此处?” 长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果告诉他自己早就回了青华会不会误会更深,作为旧时的朋友,回青华之后没有去向他打声招呼,多少有些失礼。 “我,我听说这里有危险,所以来帮帮你们......” “你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穆弘语气冷凝,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长歌有一瞬间的错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陌生人。 见顾长歌低着脑袋不答话,穆弘指着她身后道“这些尸魔是有人操控,若是不将这城中百姓的精气全部吞食,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吞食精气?”长歌似乎明白了什么“吞食精气是为了炼气,操控尸魔的人想要炼气飞升?” 穆弘却摇头道“只怕不是为了自己。” “那为了谁?” “魔尊。” 长歌心底咯噔一下,夜风吹在她的身上,让她身处高处有些瑟瑟发抖,看着面前长身而立的如画男子,不得已从嘴角边挤出一个笑来“魔尊?几千年前魔尊不是被封印了吗?” “世上没有破不了的封印,只是时间而已,魔尊出世,六界浩劫,想必它们现在就已经在为魔尊现世做准备了。”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这里有多危险。” “谢谢你的提醒,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 长歌话音一落就御剑冲附近尸气聚集之地掠去,穆弘亦紧随其后,面前尸魔挣扎着从一圈黑色的雾气中挤出来,似乎刚刚来到太掖城。 长歌正要出手,背后穆弘长剑出鞘,甩出一道她见都没见过的剑法,银光霍霍,无数道闪烁着银华的光线将尸魔捆缚其中。 一个使力,缠绕的光线顿时将扭动的尸魔勒紧,血肉模糊,腥臭蔓延,一声嘶吼,九头尸魔的尸体顿时在银芒之中化为乌有。 长歌大骇,看到穆弘轻松收回长剑,不可一世的立在自己的飞剑上,黑发在夜空之中舞动如魅,那一瞬间,长歌错愕了,面前的男子周身似乎迸发出一股无法阻止的邪气。 “你,你变的更强了...” 在以前,穆弘就是所有入门弟子中的佼佼者,长歌本以为就算谁都不会在短时间内修成半仙,他穆弘一定可以,但从东方羽口中得知,穆弘亦没有修成半仙,可现在亲眼见到了穆弘的能力,她不得不怀疑东方羽是骗她的。 “我只在你面前强大。”穆弘回头看着她,狭长的眸中有意无意蓄满了一种未知的情绪“强大,才能保护你。” 长歌心思一顿,手却被他捉住,没等她开始挣扎,穆弘已将一柄短剑塞进她的手里“收好。” 还是那柄木剑,以前穆弘给她的时候她不以为意,因为小鱼害怕,所以放在衣橱的最里层,现在她已经有了可以自保的力量,为什么还要一柄小小的木剑来做护身符。 不过看他坚持,她还是将木剑收好“既然你能力这么强大,为何还没修得半仙?” “我...成不了仙。” 穆弘说完这句话,狭长的眸中透露出一抹落魄的自嘲,他的眼睛很漂亮,只是在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笑意,让这个男子虽然有着胜过女子的绝色,却总给人一种拒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感。 ‘邦’‘邦’‘邦’ “家家闭户,小心火烛——!夜半,亥时——!” 巡夜的人敲着梆子在街上走过,穆弘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出城。” 长歌摇头,她正要说话,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个...巡夜的人......” 穆弘也是神色一凛然,他突然想通了什么,在妖魔肆虐的城中,连官府衙役都避之不及,怎么会有人巡夜? 忙伸手将顾长歌按住“你赶紧离开。” 长歌却一把将他拂开“我不会离开的,你越这样我越想看个究竟。” 言罢飞快的御剑冲上前去,穆弘无奈,只得在背后尾随。 巡夜的人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衫,身形瘦挑好似竹竿,他一边悠哉悠哉的敲着竹邦一边哼着小曲儿,时不时的冒出一句“家家闭户,小心火烛——!夜半,亥时喽——!邦!” 长歌缓缓停在巡夜之人的面前,由高处望着他,拦住他的去路“你该说小心妖魔才是。” 第八十七章 可是在找你的相好? “你该说小心妖魔才是。” 巡夜的人抬头看去,长歌却被那张脸吓了一跳,再加上周围夜色浓重,不知谁家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向她周身侵来。 这个人...没有脸... 不是没有脸,而是只有一张嘴而已,光秃秃的一张脸甚至连汗毛胡须都没长,一片青灰之色,只有那张咧起来的嘴巴好似一个无底黑洞,透出阴恻恻的邪气。 虽然已是半仙,但这几天经过的事情绝,对比她顾长歌十八年所历来加起来的都多,看到这样骇人的景象难免发怵。 “你,是妖是魔!” 黑漆漆的一张嘴缓缓咧开,那个‘人’的声音之中透着无尽的沙哑“好无礼的小姑娘...” 长歌落地,手持月咏向前两步,待她确确实实证实自己所看并不是眼花之后,飞快的念出仙咒围绕着无面人布下一个擒拿阵,这是最简单的捉妖阵法,不知对眼前之人起不起作用。 如是想着,急忙冲着身后叫道“穆弘,快叫仙君来!” 一回头,哪还有穆弘的身影,只见长街一片静谧,游荡的雾气在夜色之中隐隐绰绰好似薄纱,长歌暗自咬唇,方才穆弘还在身后的,怎么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小姑娘,可是在找你的相好?夜里的路不好走,可不要迷路了哦。”无面人说完又嘿嘿笑了起来。 长歌黑色的衣裙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她明白,现在的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穆弘一定是察觉到此人情况不对,所以去找萧子阳来了,一定是的!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此。” 无面人的唇角继续弯出一抹弧度“我是何人?你们这些晚辈自然不知我是何人,我又为何会出现在此?不在此地我还能在哪。” 长歌诧异,她忍不住忖度,难道此人是只孤魂野鬼?不过她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此处尸魔出现,鬼怪亦躲避不及,怎么会有鬼在这里? 顿时,一个不好的猜测让她有了几分清醒“你,你是操纵尸魔的人?” “嘿嘿,小姑娘脑袋倒是灵光,只可惜命太短!” 无面人说完就急步后退,衣袂扬起的风掀起地上的灰尘,灰尘与雾气搅合在一起瞬间迷惑了长歌的视线。 “不要跑!”长歌挥剑在雾气之中斩开一条道路提剑便追,突然间刺鼻的血腥味让她止步不前。 一只九头尸魔横亘在她面前,若是她再向前两步,那将会一鼻子撞进尸魔腐肉般的躯体中,与这鲜红的脓水来一个亲密接触。 尸魔动作迅速,九条脖颈在半空飞舞,张牙舞爪的便向脚下的猎物袭来,长歌飞身向后一跃,尸魔巨大的脑袋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再一次向顾长歌袭去。 长歌心念急转,扫了一眼衣上的花纹,念出一连串的咒法,将一纸符咒挑在剑尖,剑招行云流水直逼尸魔最大的那颗脑袋,低念一声“破!” 尸魔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痛苦扭动,倒在地上嘶吼,长歌虽然仙法不及萧子阳和穆弘,不能一招毙命,但足以拖死这只魔物,她腾身而起,御剑向无面人退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不多时,便看到无面人的衣角在街角闪过,闪进一户人家之内,长歌心念急转顾不得其他便破门而入。 进去之后才看到这并不是百姓居住的房屋,而是某个家族的祠堂。 一团五行之火在她指尖点燃,照亮了这间祠堂,祠堂之内的供桌上还摆放着香烛瓜果,她点燃蜡烛之后就悄悄向祠堂后堂寻去。 “小姑娘...” 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长歌原地转了个圈“有本事你就出来!有本事就不要躲在暗处!” “我没本事~”那人脸皮倒是挺厚“多亏你斩杀了那没用的废物,那废物的叫声会给我们引来何人呢,我看看...” 长歌秀眉一紧,看来萧子阳马上就能赶来了,到时候就不怕抓到这个装神弄鬼的人了。 “哦,是子阳仙君啊...”那人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不仅不怕还拖腔拿调。 “正好,正好,子阳仙君的仙气正好足够了,只是主子说了,要萧子阳活着,还得活的好好的,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吗,若是主子问起来,我就说失手,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杀死子阳仙君的,哈哈哈哈!” 那人自顾自的说着胡话,顾长歌在祠堂内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耳边却突然袭来破空一道风声,她急忙抬剑去挡,但听当啷一声脆响,手中月咏荧光一灭,居然在她面前断成两截落在地上,随之而来身上一阵剧痛,她被一条看不到的鞭子抽倒在地。 “啊!”在地上滚了两滚,右臂和前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痛如火獠。 然而这些痛都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她心痛的却是陪伴她三年的长剑居然断为两截,这,这可是月咏,是东方羽送给她的月咏,她顾长歌唯一一把仙器! 一把攥起地上的断剑,后背随即又挨了一鞭,她这才调动起全身的戒备去观察周围的一切,除了有限的光源之外,四周都漆黑一片,那条鞭子似乎来自无形的虚空。 “小姑娘,若你老老实实让我捆了,我就不打你了,啧啧,这么光滑粉嫩的肌肤,上面若是留下什么疤痕可如何是好啊,你那相好的还不得心疼死。” 长歌心神一凝,竖起耳朵去听四周的动静,然而还像刚才一样一无所获,就在此时,又一道鞭风向她甩来,她急忙避身闪过,却不想背后却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鞭。 怎么会...她明明躲开了! 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月咏断了,她不知敌人在何处,以她无法驾驭过高的咒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座鬼气森森的祠堂。 第八十八章 幻泷缚仙境 但是...门呢,门在哪?她刚刚明明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长歌指尖弹出一簇五行火,任凭她睁大眼睛也只看到一堵光秃秃的墙壁。 “怎么会...” “怎么不会?在我梦虚子的手上还能逃脱的屈指可数,不过可惜都不是青华弟子。” 长歌杏目一睁,纤指一扬,铺在地板上的石砖纷纷揭地而起,在半空之中集结成一团,轰隆向墙壁撞去。 没有门,她就开一扇门出来! 地砖碎成粉末,尘土飞扬,长歌捂着嘴冲进尘土之中,入目仍是那堵纹丝不动的墙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可以肯定自己撞的不是门的位置,而是一堵普通的墙壁,除非这个叫梦虚子的能在短时间内移来他山之石抵挡,否则以她用地砖的冲击,就算是设立结界,那墙也一定会破! 只要墙破了,她自然就有解除结界的办法,就算无法解除那也可以告诉萧子阳,她在这里! 梦虚子的声音从半空之中缓缓传来“再和你这么玩下去只怕天亮也不能成事,我要钓的大鱼,可是萧子阳!” “仙君?” 突然之间,墙壁之内吞吐出数条铁链,蛇一样向长歌的身上缠绕上去,要不是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忍不住就要怀疑这东西一定是活物! 没等长歌念出一道灵咒,那铁链就已将她全副捆绑,哗啦之声一响,她已被高高吊在半空,让她连挣扎的办法都没有。 方才被鞭打的地方,现在被铁链用力收紧,那力道勒的生疼。 “放开我!”明知道多说无益,可除了这三个字,她实在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 “小姑娘,萧子阳就要来了,我们该给他准备点什么见面礼呢?我看看...” ‘轰’的一声,熊熊大火在祠堂内燃起。 就在长歌的脚下,艳丽的火光印着她苍白的脸孔和大睁的双眼,一阵阵热浪向她袭来。 就在她以为这个人想用火将她烤熟的时候,火又瞬间熄灭,随之地面龟裂,坍塌成深渊。 马上,深渊填平,结水成冰,冰刃尖锐,寒气逼人。 “幻泷缚仙境!?” 长歌看着脚下的地板险象丛生的发生着变化,时而毒蛇嘶鸣,时而刀光剑影,她想起当初玄奇真人与远方友人谈起这个幻境还心有余悸。 “你这丫头竟还有点见识,只是一切都迟了,只要萧子阳踏入此地一步,他就将被幻泷缚仙境摄取魂魄,来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梦虚子说的虽有些夸大,但长歌知道他说的也不无可能,若是一个人在缚仙境中困的太久,身体则会脱阳而亡,而他的魂魄将会在缚仙境中永无休止的战斗,战斗,在梦境之中惶恐不安直至灰飞烟灭。 要想及时将人解救出来,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施放缚仙境的人,但是,她现在浑身被捆,又谈何容易,唯一期盼的就是萧子阳不要来,或者以他大罗金仙的敏锐能够不要上当。 “我对他还算好的了,在幻境之中还特地留了几个漂亮的仙女儿,你猜,他是喜欢翡翠姑娘呢,还是喜欢红芍仙子呢。” 长歌实在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没本事的混蛋!你要是敢色、诱仙君我就将你大卸八块!扔进东海喂鱼!” “哈哈哈哈!”梦虚子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继而慢悠悠道“能不能将我大卸八块扔去喂鱼,这可得问问子阳仙君不是。” “仙君?”长歌惊呼一声扭动身体,身上的铁链发出咔吱的响声,只见眼前一扇大门豁然洞开,萧子阳白衣如雪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从容的凛然之气。 “仙君!”长歌急忙惊叫:“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这里有幻境,有幻境!不要进来!” 白衣之人恍若未闻,长剑流苏如流动的水纹一般轻轻晃荡。 他抬脚步入殿内,出手迅疾,银芒乍现,屋内的幻泷缚仙境霎时被他破坏。 但随即一道强烈的光束自祠堂深处疾射而来,萧子阳飞快后退,长剑出手剑势不减,剑气逼人,但听轰隆一声,祠堂之后不知什么东西倒地嘶鸣,随即再无其他动静。 “仙君...”长歌眼角还挂着泪珠,这样的情形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萧子阳抬头看着头顶被铁链捆着的顾长歌无奈摇头“让你呆在客栈竟似委屈了你。” 长歌的小脑袋摇的飞快“不委屈,不委屈,都怪我,我以后一定再也不给仙君惹麻烦了!” 话音甫落萧子阳就要抬手解除她身上的束缚,虚空之中突然一阵疾风,萧子阳忙侧身躲过,那道疾风在室内倏忽来倏忽去,一时无法确定方位。 “仙君小心!”长歌想到自己方才被鞭打的情况还提心吊胆,只恨自己被捆没办法下去帮忙。 就在她全神贯注着萧子阳的动作时,一滴滑腻腻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猛的抬头向上看去,吊着自己的那根铁链之上,不知何时居然趴着一只硕大的怪物。 这只怪物像蛇却长有四足,眼如铜铃,牙齿锋利,张开的大嘴滴出一滴滴黄色的口水,因为整个太掖城都笼罩在尸魔的腥臭气息之中,这只蜥蜴身上的味道反而变的微不可查。 长歌咕嘟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去,只见萧子阳不知被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缠绕在身分身乏术,抬头看去,又有吐着信子的蜥蜴在向她的脑袋一步步逼来。 “仙君!”终于,在蜥蜴大嘴落下之前,她拼尽全部的力气大吼一声。 萧子阳随即腾空而起,哗啦一剑挥来,长剑斩断铁链,连带蜥蜴都断为两截跌落在地,没等萧子阳伸手去接她,侧面一道冰刃疾射而来,直接刺穿白衣男子的身体,白衣之上顿时变的鲜红一片。 ‘噗通’长歌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缓慢的心跳几乎快让她窒息,耳朵里除了这个声音就只有冰刃刺穿血肉的撕裂。 她的瞳孔几乎裂开,那布满血丝的眸中清晰的倒映着萧子阳体内迸发而出的鲜血。 第八十九章 你还我萧子阳来 “仙君......” 她声如蚊蝇,在下落的过程之中被萧子阳抱进怀里稳稳落地,而他的身上却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在向外奔涌着鲜红色的血液。 “不可能,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长歌一遍遍摇头,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她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萧子阳可是大罗金仙,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快离开这里!”男人身上满是鲜血,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推向门的方向,反身提剑挡住狼精锋利的牙齿。 长歌这才发现小小的祠堂之内不知何时聚集了无数妖魔,各展本事向萧子阳招呼而来。 这只狼精明明被白泽杀死了,怎么会出现在此?! 长歌惊疑不定,就在萧子阳避开狼精闪开狐妖的时候,一只蛇怪长尾一扫将他逼至墙边,突然,一道长剑自墙外钉进萧子阳的胸口。 月咏...长歌眸光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复原的月咏,看着月咏的剑锋透过厚厚的墙壁直接钉入萧子阳的身体。 萧子阳无力抬头看她,脸上虽然一片血迹但仍不觉得狼狈,反而是他眼中的慈悲之色愈加明显,那份从容安静之中带着嫉恶如仇的凛然正气,这才是萧子阳,真正的萧子阳。 顾长歌一步步向他走去,长发飞扬,衣衫猎猎,她所行之处,妖魔退避,屈膝拜服。 她眸光清亮,好似揉碎的漫天星子都聚集其中,又似点燃的万家灯火倒映其中,一层浅薄的白色光圈在她周身笼罩,身躯单薄,却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长歌轻抬手臂,拇指拭去萧子阳唇边的一抹血迹,她红唇微弯,扬起一抹恬然的微笑,她说“吾爱。” 萧子阳缓缓抬头看她,唇瓣微动却带动身上的伤口吐出一口鲜血,他气息微弱的快要熄灭,流动的鲜血将他身上最后一丝温度带走,终于,不再有一点生命迹象的他,动也不动。 纤纤细手抬起,好似抚摸最爱的情人,长歌缓缓落掌,将那双永远都带着冷然锐气的眸子遮住,“天地不仁,妖魔横祸,如君所言,苍生何辜?” 祠堂之内传来妖魔的悲鸣,瑟瑟发抖聚于一处,忽见金光乍现,遍地尽是妖魔的残肢断掌,肠肺一地,血腥冲天,又瞬间付之一炬变为一地残灰。 “梦虚子。” 长歌双脚离地站在半空之中,眼神向前望去,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疾风让她的长发陡然舞动的更加厉害“助纣为虐,还不受死!” 她声如钟鸣在小小祠堂之内空旷回响,忽地伸出左手,五指如爪,砰的将一人吸入手心,却是梦虚子其人,此时他的脖子正被长歌握在手中,五指铁钩一般死死攥住他的颈项。 梦虚子面无五官只有一嘴,那张嘴扭曲开阖发出痛苦的哀鸣,却因为颈项被握的死紧,最终连一句声音也吐不出来,只是蹬着四肢挣扎不已。 四周景象随着梦虚子微弱的挣扎,电光火石间飞速旋转,黑黢黢的祠堂瞬间变成了一条长街。 顾长歌睫毛微颤,落下一滴泪来,她干脆双手握住梦虚子的脖子将他压倒在地,死死掐着他的喉咙目眦欲裂“你杀了仙君!你杀了仙君!你把萧子阳还给我!你还我萧子阳来!你还我萧子阳来!你还我萧子阳!!” 她拼尽全力晃动着身下之人的脖子,死死将那人的脑袋撞向坚硬的青石地面,咚咚咚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分外恐怖。 “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她嘶吼的声音在整个太掖城的上空回响不绝好似鬼魅,那撕心裂肺的绝望让她的声带几乎撕裂。 在她身边,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却全然不顾,只是痛彻心扉的吼叫,不顾一切将眼前的仇人死死撞向地面。 梦虚子早已死去多时,碎裂的头骨溅出的鲜血糊了长歌一手一脸,她还是疯了一样尖啸大叫“你还我萧子阳!你把他还给我!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把萧子阳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长歌!”她的手被用力掰开,随即被抱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那样熟悉的动作,那样熟悉的温度,顾长歌抖如筛糠,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是何人抱她,她用力挣扎起来,看到那人眉目如画,在月色之下恍如谪仙,她顿时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再低头向他身上看去,白衣之上鲜血模糊,她顿时头晕眼花,被悲喜冲撞的快要死掉,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不能随心所欲的哭和笑。 她一把按住他的胸口,按住那把长剑刺穿的地方,她急的大哭“不,不,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不会让你死的!” “长歌,”萧子阳再次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努力安抚她抖动的身体,唇瓣开阖,却在她的耳边低低叹了一口凉气。 仙气沾染着暮阳峰春雪的味道,他说“长歌,我没死。” 没死?没死? “没死怎么会满身都是血,没死怎么会满身都是血,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看着情绪激动的她,萧子阳不得不再次使力将她抱紧“这是你的血,不,是那个人的血。” 抱着梦虚子摔打了半日,长歌身上早已沾满了梦虚子的血,萧子阳又去抱她,身上难免会有血。 温和的声音不再清冷绝情,而是带着柔和的抚慰,几千年的孤寂让他对安慰一个人多少有些生疏,思索半日终是说了一句“我没死。” 他没死? 长歌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深深陷入他的怀中,生怕自己一松手就要面对恐怖的现实,她宁愿就这样永远闭着眼睛,告诉自己萧子阳没死,在她手中好好抱着呢。 但是这样的和谐气氛终于被一声干咳打破,那人咳了一声之后又说道“仙君,其他师兄该向此处赶来了。” 萧子阳这才缓缓松手,顾长歌却不依,仍然环保住他的腰身,后者无奈,只得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唤来飞剑吩咐穆弘道“召集所有弟子回客栈,梦虚子的尸体封入集妖瓶。” “是!”穆弘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萧子阳则就这样抱着长歌飞回下榻的客栈。 第九十章 谎言 客栈房内,一灯如豆。 不知是折腾累了,还是清醒了些,顾长歌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的依偎在萧子阳的怀中,就像抱着一个孩子,他不得不亲自喂这个十七八岁少女喝水。 长歌的双手揽在他的脖子上,红唇微张,那盏清茶喝完之后便被萧子阳随手放于桌上。 “长歌。”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顾长歌抬头看着他。 “好些了?” 她还是不答话,只是目光不似方才呆滞,稍微有了些焦距。 “方才,你在梦虚子设置的幻境之内。” 顾长歌的眼睛又清明了几分:“我,我现在在做梦?” 萧子阳摇头,目光柔和了许多“确切的说,你方才在做梦。” 长歌不解,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我,我追梦虚子入了祠堂,月咏断了,我没办法杀他,还,还被鞭子抽,被铁链绑了起来,怎么会是梦呢。” 说完她急忙掀开衣服“我身上还有伤.......” 顿时,她呆住了,柔肤腻理,哪有一星半点的伤痕。 萧子阳将头转到一边,一手将她衣服翻下来遮住她的身体,叹道“梦虚子以幻境对敌,进入幻境之人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长歌一愣,飞快唤来月咏,长剑如练,剑身之上还带着她当初与白泽对打时留下的细小裂纹。 “这么说...我刚刚真的是在做梦?” 萧子阳点头,她却还是不信,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在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之后,又双手并用的去撕扯萧子阳的衣衫。 堂堂大罗金仙子阳仙君活了几千岁,还是第一次被女子非礼,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像个女子一样遮遮掩掩难免显得矫情,但若是不遮掩... 算了,随她吧。 在看到光、裸的胸膛之上根本就没有一丝伤痕,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脸颊一红将他的衣衫合上。 “那,那我方才好像杀死了梦虚子,又是真是假?” 看到她脸上慌乱无措的表情,萧子阳神色一黯。 他正在追踪操控尸魔的人却忽然接到穆弘禀报,说是长歌追踪一个无面人消失不见了,由此他便可以断定,这个无面人便是魔界以织梦见长的梦虚子。 当他与穆弘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她立于半空,周身煞气暴涨,天地被金色的光芒笼罩,满城尸魔皆被销蚀,而她变的好似不是自己,浑然忘我的抓住梦虚子誓要掐死。 萧子阳不知道她在梦中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让她如此震怒,但随着梦虚子的死去,幻境瓦解,长歌半是清醒的叫着他的名字,非要置梦虚子于死地的时候,他才明白。 原来,在她的心里,最害怕的居然是他的死。 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她才从客栈跑出来的吗。 “仙君?” 长歌坐在他的腿上,好奇的望向他“真的,真的是我杀死了梦虚子?” 想到血肉模糊的梦虚子,萧子阳却淡然道“不是,他被穆弘收了,准备带回青华。” 这是他萧子阳人生之中第一个谎言。 “那就好,那就好。”长歌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总算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 这天晚上算是太平的熬过去了,操控尸魔搜集精魄的无面人梦虚子也已经被灭,太掖城算是躲过了一劫,萧子阳留下几个弟子留守太掖城以防不测,便带着长歌和穆弘急急赶回青华。 长歌一回去就倒在乐乐的床上起不来了,她本来就又困又累,浑身散架一样,在路上若不是为了不让萧子阳担心,她肯定直接从剑上掉下去了,不管掉在哪里,先睡个好觉再说。 舒服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又往被窝里缩了缩,一个凉滑的东西自她肩膀缓缓向下钻去。 长歌翻了个身,不满的嘟囔“小鱼别闹,自己趴好。” 那个凉滑的东西不动了,忽然一个使力在她胳膊上用力一掐,长歌啊的叫了一声差点从被窝里跳出来“小鱼!你咬我!” “小鱼是谁,比吾长的好看吗?” 看到白泽飞扬的剑眉,不羁的表情,长歌惊讶的将嘴巴张大,这人一身滚黑边的白衣,身背长剑,银发及腰,若论好看,他虽然比不上穆弘的阴柔美,但却绝对能压倒九成九的男性! 当然,剩下无法压倒的一成则是萧子阳无疑,长歌如是想着。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在山下的泽城吗?” 白泽双手环胸有些不耐“泽城的花街尚未转完,就被你那催命鬼的师兄给请上山来了,你当吾愿意来此?不过是赏你个面子,怎样,吾对你不薄吧。” 长歌冷哼了一声表示他对自己也从没‘厚’过,翻身下床,从衣架上拿起外袍披在身上又打水洗漱。 白泽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吾倒是不知萧子阳竟然如此享受,这灵台方寸山布置的倒是雅致,比吾的洞府强了许多。” 第一次听到这只眼高于顶的神兽称赞别人,长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知这家伙又补充了一句“改日将这青华的一群臭道士赶走,吾就占山为王。” 长歌冲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可真就成妖魔一族了!” “那又如何,妖有妖的活法,魔有魔的过活,做神仙,未必就好。” 做神仙若是不好,就没有这么多妖、魔、人想要修仙了。 白泽坐在桌边看她洗漱,又问道“方才你说的小鱼是谁?可是与你同住的姑娘?” “喵呜!”说曹操曹操到,小鱼一脸戒备的从房外蹦了进来,冲着白泽竖起尾巴,全身的毛几乎炸了起来。 长歌擦脸,冲着小鱼努努嘴“喏,这就是小鱼。” 白泽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抽了一下,傲然之色跃然脸上“吾还以为是个什么,原来竟然是只未变身的猫妖。” “喵呜!”刺中了小鱼的痛处,它更加愤怒起来,尾巴竖的笔直。 长歌却伸手冲小鱼道“小鱼乖,不要和这个大哥哥一般见识。” 白泽脸色顿时黑沉一片,他虽然是兽,但也是上古神兽,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笨猫的哥哥,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九十一章 小鱼想要变成人 小鱼又叫了一声,对于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个哥哥也很是不满,它后腿一蹬跃进长歌手中,直接向她怀里钻去“呜呜!小鱼好想主人!好想好想!” 长歌心情大好,小鱼孩子气的一面准能赶走所有阴霾“好啦,好啦,我也想你!” “喵呜!小鱼以为主人又不要小鱼了,主人以后再也不可以跟着仙君跑走,再也不可以不要小鱼!” 长歌忙点头应承,任它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忽一抬头,白泽黑沉沉的影子当面向她罩来。 只见他手上动作飞快,直接将那只可爱的小猫咪从她怀中拉了出来,轻轻一甩,就扔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啊.......”长歌甚至连声惊叫都来不及,张开的下巴几乎快要掉在地上“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吾还未问你干什么,你可有女儿家的矜持,任,任一只猫往你衣服里钻?!”白泽挑眉,长歌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似乎不小,所以她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跟他吵,毕竟说起来,自己还是打不过他的。 “小鱼只是一只猫而已,你生什么气,再说,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的,你多看看就习惯了。” “以前?”白泽伸出一只手指,往她凸起的胸脯上戳了戳“看来你还是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长歌脸色一红,飞快捂着胸部后退“你干什么!” 白泽冷然嘲弄“那只猫妖可以,吾就不可以?难道要吾变为兽形才可以?” “这不一样的好吧!”长歌的脸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就算小鱼要变身那也是女孩子!” 白泽正要说话,被门外急射进来的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吓了一跳,忙侧身躲过,小鱼喵呜一声落在桌上又飞快向白泽扑去。 小鱼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喵呜!!” 白泽对这只猫的妖术真是不敢恭维,劈手便将射来的毛球抓在手中,谁知这只毛球却没有停战的自觉,啊呜啊呜的叫着,伸着短粗的爪子拼命去抓他,从爪子中散发出的妖咒打在白泽身上不痛不痒,就如一阵微风。 “不要白费力气了。”白泽显然看不起它“这么低等的小东西居然敢对吾不敬。” 长歌知道白泽的本性,他当初见到自己的第一面还要吃了她呢,所以为了小鱼的生命着想,忙上去抢猫“小鱼不听话我自然会教它,你快松手!” 白泽侧身飞快闪过“既然以后要在离岛与这个小东西相处,那现在就很有必要让它知道吾的规矩。” 言罢,指指顾长歌道“这是个女人,严禁你再与她靠近...” 小鱼总算消停了一会,任他拎着自己脖颈上的皮毛,大眼之中怒气燃烧,发出呜呜的叫声,而长歌则双手叉腰怒火中烧。 好吧,他白爷稍微妥协一下“靠近可以,但是绝对禁止亲密接触,尤其是钻怀抱这种幼chi才做的事情!” 小鱼委屈的表示抗议,小爪子在空中又开始挥来挥去。 “这是个什么。”白泽一把攥住他的小爪子,拇指摩挲着它脚掌上的肉垫,梅花瓣一样的肉垫软糯有弹性,轻轻一按还会有尖锐的爪子吐出来。 白泽一时玩的兴起,神情严肃的捏了起来。 长歌无奈叹气“难道玩猫爪就不是幼chi的行为。” 小鱼则被玩的舒服,将方才的怒气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怎么都说猫是没心没肺的呢。 不管怎样,两人总算息战停火了,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房间。 看外面天色已近傍晚,一会乐乐该回来了吧,东方羽既然将白泽请到山上一定给他安排了客人住的厢房,白泽住的地方她起码不用担心了,一会让他和乐乐打个招呼就打发他走吧。 白泽捏了半天,觉得自己该为这样可爱的爪子做点什么,便开口道“小东西,吾乃百兽之神,你可有什么愿望。” 小鱼看着这个狂傲的男子眨眨琉璃一样的大眼睛,为了证明它是一只威武不能屈的猫,果断斩钉截铁的拒绝,不,不是拒绝,果断提高了愿望的难度“小鱼想要变成人!喵呜!” 这算是它自出猫胎以来唯一的愿望和向往了,但是可能因为这个愿望太过强烈,周遭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都可以变成人,只有它还不可以! “就这种愿望?”白泽有些失望,“吾还当你会想要提高妖灵或者修为,早日成仙呢。” 小鱼侧着脑袋一筹莫展“小鱼不要当神仙,小鱼要永远陪着主人!” 白泽冷哼,他还当这是一只单纯的猫,原来心中竟有如此不耻的思想,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顾长歌修成上仙,这只臭猫难免会跟着沾光,根本不用自己修行嘛。 “吾可以让你变为人身,只是你要答应吾一个要求。” 小鱼警惕的看向他道:“什么要求?” “以后去了离岛,吾若想玩你的爪子,你要随时变成猫身!” 小鱼痛苦的耷拉下耳朵,它还在想,若是变成了人就再也不用变成猫了呢,不过以后如果它自己不想变,这个人也不能拿它怎么样吧。 白泽似乎看出了它的心中所想,率先说道“你别忘了,吾乃百兽之神,要将你变成猫轻而易举,只是吾还是比较喜欢你自己变成猫身,乖乖躺好任吾采撷。” 长歌白了一眼银发男子,他还当逛青楼呢,还乖乖躺好任君采撷。 小鱼想了想,觉得被玩玩肉垫也不会掉块肉,决定出卖爪子换取自己毕生的夙愿。 “好!小鱼答应你!”言罢一副即将赴死的大义凛然。 “唉,那样的主人居然还养出了这样听话的猫咪,真是奇闻。”白泽有意无意的望向顾长歌,而她亦狠狠瞪了过来,将抹布甩在桌上双手环胸等着看好戏。 “你变吧,我也很想知道小鱼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大美女。” 第九十二章 主人!不舒服! “你变吧,我也很想知道小鱼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大美女。” 都说妖族出美女,从当初的桃花精桃夭的身上,还有狐姬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些妖物若没有绝色之姿又如何成为文人墨客午夜梦回的偶遇对象,再来一曲人妖虐心戏,顾吟风有新题材写一定乐死了。 谁曾想长歌话音一落白泽却皱起眉头“你这个小东西,到底是公是母。” 小鱼一怔,继而喵呜一口咬上白泽的手指,它如果脸上没毛的话一定红的像猴屁股。 白泽吃痛,手指弹开小猫的嘴巴,“罢了,吾来问你,你喜欢谁。” “主人!”小鱼毫不犹豫的回答,完了还像狗一样冲长歌讨好的摇摇尾巴。 长歌也表示对它的回答非常满意,二人的眸光在半空中火热的打了个招呼。 白泽的脸黑沉了几分“除了饲主,宠物是不可能喜欢上饲主的。” “谁说不可能,小鱼就最喜欢最喜欢主人了!”小鱼欢快的摇头吐舌,就差真的变成狗了。 白泽再一次黑沉了脸,好吧,他终于发现自己所说的喜欢和这只小鱼所说的喜欢不一样了“那你告诉吾,除了这个臭丫头,你还喜欢谁,对谁不舍,对谁念念不忘,想和谁一直在一起?” “东方羽!”意料之内的回答,小鱼兴奋的摇头摆尾“东方羽对小鱼可好了,不会和小鱼抢零食吃!还给小鱼洗澡!” 白泽眼睛一亮,那神色中的不怀好意被长歌看了个清清楚楚“你要干嘛?” “还能干嘛?给小鱼变身。”至于是变成男的还是女的,白泽心中已有计较。 好一只喜欢男人的猫妖,按道理应当是变成女儿身的,但谁让你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上那催命鬼的东方羽,这东方羽可是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家伙,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玩玩断袖也未为不可啊。 白泽嘿嘿笑了起来,看的小鱼兴奋的几乎要蹦起来“小鱼要变身!小鱼要变身!” 白泽口中念念有词,双指并拢点向腿上的猫,但见这猫浑身开始抽搐,不一会身体渐渐拉长,浑身的毛发也随着身体的变大变长而变的稀疏短小,最后不见,隐现出白色的肌肤。 长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看着那只小猫在白泽的腿上变成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扑通从他腿上跌了下来,长歌忙扯过床上的床单给他披在身上。 “小鱼...” 小鱼被床单裹着很不舒服,极力挣扎,却被长歌越按越紧。 “喵呜!主人!不舒服!” “额,你先忍忍,一会我去给你找衣服来,像你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 “小鱼不要穿衣服!”想到曾经尹乐乐心血来潮,和一群姐妹引针穿线给他做了小猫的衣服,穿在身上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连心爱的毛毛都舔不到了! “可你现在是人,是人就得穿衣服!”长歌神情严肃的教育道。 小鱼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大了,抬起爪子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长了和主人一样的手,而且白白嫩嫩的好像新生。 他,终于变成人了? 小鱼激动不已,喵呜叫了一声扑进长歌怀里“小鱼终于变身了!终于变身了!” 长歌只觉得自己被一个裸男抱住,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更加不好意思去推开他“额,小鱼,小鱼你先冷静,冷静一点!” “喵呜!” 白泽黑着一张脸将光|裸的少年与长歌拉开“你现在是男人,以后不准再碰这丫头一下!” “喵呜!”小鱼激动万分,转而直接抱紧了白泽,现在在他心中,白泽已是真正的神了,还不忘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谢谢神仙!喵呜!谢谢兽王!” 白泽接过长歌递来的被单,再次将这只傻猫裹紧“咳,道谢就不必了,吾见你高兴便也高兴。” 若是看到东方羽的表情他会更高兴,长歌那个催命鬼的师兄,若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小猫变成了一个男人,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想想他就心情愉快。 不过,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只滚圆好似皮球的猫儿竟然会变成这样一个可爱的少年。 长歌看到小鱼高兴心里也高兴,“妖族全是美人,就算是男孩子小鱼也是顶好看的。” 言罢,揉揉小鱼一头浅棕色的长发。 小鱼乖巧的喵了一声,要蹦去找东方羽和尹乐乐,长歌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道“我去给你找一身青华弟子的衣服,你穿了衣服再出门,裹着床单像什么话。” 小鱼一把扯开床单“那不裹就行啦!” 长歌赶紧背过脸去,白泽看到长歌的表情心情大好,看你这丫头以后还敢让这只笨猫钻怀里。 “白泽,你看着小鱼,我去给他找衣服。”言罢飞快的跑了出去,剩下小鱼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白泽也不给他裹床单,往桌边一坐,端起茶盏“过来,让吾看看。” 小鱼喵呜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桌边,特地在他腿上蹭了又蹭“除了主人之外,兽王就是最好的!” 白泽脸色有些难看“站起来!你现在是人!你什么时候见到人是四条腿走路的!” 小鱼虽然还不习惯人身,但也不笨,很快的站好,还像模像样的走了两步,看着一具光着的身子在面前走来走去,白泽几乎快要流出鼻血了,虽然是个男娃,但削肩窄腰这身材也太好了吧,明明猫身是只球...... 不过看到他胯下短小的东西,他的心情复又愉快起来,他白爷的天赋异禀,这些妖儿可是望尘莫及的啊。 “转个圈让吾看看。”白泽浅啄一口香茶掩盖自己色、欲熏心的表情。 小鱼又欢快的转了个圈“好好玩!” 不转不要紧,一转吓一跳,白泽很清楚的看到了他尾椎之下,臀部之上多出来的那条猫的尾巴... 第九十三章 青华夜宴 “你这不争气的小东西,妖灵居然这么低,连条尾巴都藏不住!” 小鱼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委屈的低叫一声,长歌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小鱼的叫声“怎么了小鱼,白泽又欺负你了吗?咬他!” 白泽指尖一抬,赶紧用被单遮挡住小鱼的身体,长歌进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套青华弟子的小衣“这是我和东方羽借的,都是他穿小的衣服,他现在要筹备晚宴的事情,说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小鱼眼睛一亮,夺过衣服左看右看不得要领“喵呜!小鱼不会穿!” 长歌冲白泽使了个眼色,白泽无奈的放下茶盏,谁让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穿衣服的男性。 将小鱼弄到屏风后面,三两下给这具白嫩的身体套上遮羞的衣服,小鱼欢快的冲了出去一把抱住长歌“其实穿衣服也不难受!” 长歌这才敢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当然不难受,人的身上的没有毛,就要穿衣服,不然会冷的。” 她像教育孩子一样说道,小鱼捂着屁股别扭道“就是尾巴不能伸出来,不舒服。” 长歌神色一惊,瞪向了白泽,后者无比委屈的叹了口气,他也不想的嘛。 想他堂堂神君偶尔大发慈悲,拯救一两个无法变身的小妖也很正常,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瑕疵品,尾巴居然还在! 小鱼变身一事闹了一下午,直到小鱼欢快的跑出去学人走路,天色已经擦黑。 白泽这才忽然想起来道“对了,你那催命鬼的师兄说是请吾上山赴宴,想是给吾接风洗尘?” 长歌似乎也想起来了,方才去找东方羽的时候,对方说在布置晚宴的事情,还叮嘱长歌什么时间也过去。 但她当时急着去找小鱼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她来青华是相当低调的身份,除了东方羽和尹乐乐也只有萧子阳和穆弘知道,怎么会轮到她去赴宴呢。 当时只当是像平常一样,三个好朋友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就罢了。 “难道真的是去赴青华之宴?” 白泽狂傲的昂起头颅“请吾前来,必当是以最高的礼数招待。” 长歌囧了,看这情况,萧子阳是有意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露脸了,都大张旗鼓的准备了宴会,不去又显得不太好。 两人正合计着,外面已有青华弟子前来邀请道“弟子奉掌门之命请白泽公子和顾长歌姑娘前去赴宴。” 就这么变成了白公子和顾姑娘,长歌心里不大爽快,说起来,她可是青华派的弟子,被称为姑娘还真见外,不过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怎么看也都和什么公子沾不上边吧。 “有劳,我一会和白老先生过去。” 青华弟子看了长歌一眼点头离去,来人一走,白泽就手脚并用的掐上了她的脖子“好你个臭丫头,居然叫吾老先生,吾有那么老吗!” 长歌嘴皮子上占了便宜也不和他吵闹,灵活脱身之后就提醒道“你年纪可多大了,叫你一声老先生也不吃亏,咱们可要收拾收拾去赴宴呢,再不去可就耽搁了。” 白泽挑眉“照你如此说来,萧子阳岂不是老老先生。” 这一招果然奏效,长歌连抛几记眼刀,转身便向须弥峰浮华殿而去,白泽亦在身后尾随。 想是今天青华弟子都得到了支会,知道晚上有宴会,早早的便将灯笼挂起,一路行来没有见到几个青华弟子,倒是浮华殿中灯火通明,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青华弟子到场。 这座平日空旷的大殿一般是处理青华平日大小事务的场所,另外有其他宫殿供各个山峰处理自家事务。 其中因为掌教萧子阳不管事,另一个掌教左天行便担负起青华戒律,管教弟子等重任,现今萧子阳代管掌门事务也没有涉及五行峰的工作,还是各司其职。 顾长歌走进的浮华殿已经大变模样,居中高座之上空着三个座位,在下面依次排着四张长案,长案之后是青华的四位护教长老,另外有大小桌案无数,看来青华有头有脸的都能出席。 东方羽见他们来了连忙上前相迎,抱拳客气的与白泽打了招呼,后者则眼高于顶,看都不看东方羽一眼,许是想到东方羽喜欢的小猫儿变成了男儿身,又止不住的想笑。 东方羽见他一会冷着脸一会抽着嘴角,顿时有些捉摸不透他,转而对长歌道“就当是给你回来接风洗尘的,不要拘束。” 说不拘束就不拘束了?这一进门她就开始拘束了。 别说三位主要人物还没到场,就说这偌大的排场吧,她顾长歌在相府的时候是不出闺阁的千金小姐,家中大事自然轮不到她抛头露面,来到青华也是有事能躲则躲,恨不得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去了离岛,岛上顶多也就三个人。 唯一的一次是在东海老龙王的寿宴上见过这样的阵仗,但当时她只要躲在萧子阳身后就行了。 算了,凡事总有第一次,如果假装眼前的人都不存在,多少还是能说服自己勇往直前的。 长歌点点头,尽量眼往前看,穿过大殿时,周围人声窃窃私语入耳不绝。 “她就是顾长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长的也还好吧,怎么听你们说就好像狐媚子一样的人物。”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当初她一入青华的时候掌门和掌教就说她这容貌只怕招祸。” “切,容烟师姐也真会吓唬人,当初掌门和掌教是这么说的吗,说她身上煞气重罢了。” “那她后来离开青华,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那谁知道,不过,八成是和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有关吧...” “蔡眷师妹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你长的可比顾长歌好看多了,说不定能抢回来呢。” “勿的乱说...” 长歌对别人议论自己早已习以为常,待听到白泽也不能幸免,只得强忍住笑意想去看白泽什么表情,谁想这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还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冲她挑眉,那意思是说:吾的魅力还行吧。 长歌回瞪一眼:臭美! 东方羽看着二人眉目互动浅浅一笑,恬然安静,看的长歌暗自羞赧,脸颊一红,却被白泽用力捏了一把。 第九十四章 为吾做个媒 外面有小弟子通传,说是掌门到了,大殿之内数百弟子身着青华月白的长衫纷纷站起相迎,倒也不失场面壮观。 掌门笠翁由两位青华弟子搀扶着,须发皆白,步履有些不稳,较之于三年前的丰润,他似乎突然之间七老八十了一般,只是精神还算不错,脸上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 在他身后,掌教左天行还是一身黑衣,虎背熊腰身体健壮,神情严肃的好似谁欠了他多少银子一般。 萧子阳也在,相较于左天行的古板萧子阳衣着清雅才是这三人之中真正的谪仙,他的出现让长歌眼睛一亮,似万家灯火齐明,又似绽放的漫天烟花。 只是,在看到萧子阳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拉着小弟子的手之后,她眸中的光泽又瞬间暗了下去,他身边的位置再也不属于她顾长歌了。 三位青华首要人物算是到齐了,三人落座,众位弟子也落座,其中靠前的除了长歌不认识的一些老一辈弟子之外,还有穆弘,尹乐乐,宁若清,陆恒生,凌飞燕这些叫的出名的,东方羽算做陪客,与他们同坐一处。 尹乐乐冲长歌挤眉弄眼,长歌回以一笑,但看到凌飞燕眼中似有不快,又将头转了回来。 萧子阳的徒弟苏绮梦算是个特例,与萧子阳同坐在高位之上,不少青华弟子都眼生妒意,长歌心里更是不太好受,但那苏绮梦却一直看着她盈盈微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温雅安静,又让长歌的火气没处撒,只能化为长长一叹。 “缘何叹气?” 白泽在众人还未开席前就开始了自斟自饮,咋咋嘴表示对青华的酒很是不满。 长歌瞥他一眼道“你带的梨花白呢?都喝光了?” “不舍得喝。”白泽吐出四个字又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微微蹙眉。 长歌只得偷偷从墟鼎之中弄出一瓶梨花酿倒进他杯里,白泽一高兴,揽了她明目张胆的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不过是点到即止的动作却让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很快,殿内又响起了嗡嗡嗡的交谈声,长歌本以为自己一直是不起眼的所在,原来这些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们,长歌用力搓着被白泽亲过的地方羞的脸都不敢抬。 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的时候,却看到萧子阳的手心正抵在苏绮梦的背心,好像在给她输送真气,难道这个苏绮梦身上真的有什么大病吗... 觉得有人在看她,长歌又扭头看到穆弘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神色有些不快,半黑着一张脸,东方羽倒是笑眯眯的,遥遥向她举杯。 正胡思乱想着,大殿又再一次陷入安静之中,高座之上,青华掌门笠翁半倚着座椅开口道“今日之宴,一来欢迎远道而来的白泽公子,二来为谢过长歌助我青华在太掖城诛灭魔族梦虚子。” 梦虚子死了? 长歌细想之下觉得也算是在意料之内,梦虚子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何况是落到青华派这样的名门正派之手,更不可能有活路可言。 白泽小小的碰了长歌一下,站起来道“掌门客气了,好说好说。” 长歌也忙敛了神色,端起酒杯站起来向笠翁遥遥一拜,又学着白泽的样子仰头将酒喝光。 笠翁却不喝酒,呵呵笑着将酒杯放于桌上“老朽身子不行了,这酒是碰不得了,没想到后起之秀酒量倒是不错,看来你在玄奇真人那儿没少学东西。” 若是别人现在肯定要班门弄斧一番,以报当时这些人的有眼无珠,但长歌并不是一个喜欢惹别人注意的人,她恨不得任何人都没注意到自己,只莞尔一笑“不过是防身健体。” 笠翁却不给她低调的机会“能以一人之力诛灭梦虚子,顾姑娘岂不是谦虚了,老朽犹自记得去年,是去年吧羽儿?”东方羽抱拳答道“是去年十月。” “嗯,去年十月,羽儿在垄山遭遇梦虚子,当时还是林护教得知前去解救。” 护教林奇端起酒杯温雅一笑“当时我亦差点迷失在幻境之中,长歌艺高胆大,孤身从幻境中挣脱着实令人佩服。” 长歌见他向自己敬酒也忙不迭的与他对饮“林护教过奖了。” 白泽暗中捏了长歌一把,冲她咬起了耳朵“好一个艺高胆大,早知道让你出岛会惹这么多是非,吾就将你捆在梨树上。” 白泽说到的就能做到,说起来自己到底打不过他,长歌只得小声辩解“这不正巧赶上了...我也不知怎么就...” 白泽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倒是二人间小女儿的姿态引起了护教王雅蓉的注意,到底是女子就难免八卦,她又笑着问道“一别多年,长歌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位白公子是长歌的姑爷?” 长歌小脸一红赶忙摇头“不是,不是,白公子怎么会看上我呢。” 那些花楼里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是他的相好,她顾长歌可还想多活几年,自保才是正经。 白泽倒也落落大方“吾多年来也想过,既已该当婚配,还望诸位前辈,尤其是子阳仙君,为吾做个媒可好啊。” 他话音一落,那些女弟子就面如霞飞,或多或少的都忍不住冲他羞眉半展,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白泽翩翩俊朗大好青年该当是多少妙龄女子的梦中情人,长歌隐隐觉得东方羽在众多女弟子心中的地位开始要动摇了。 萧子阳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他怎么就给忘了,当初他在元始天尊处,玄奇真人开玩笑说把自己的徒弟许配给白泽,不过徒弟还小,这也不是他操心的地方。 “你看,萧子阳不舍得了。”白泽在长歌耳边咬耳朵。 长歌一愣,看着萧子阳看苏绮梦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忍不住心底一痛,“对了,好像你和仙君的徒弟是有婚约的吧。” “你若不舍得吾,吾大可以毁了婚约。” 白泽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痒痒的,长歌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白老先生难道要老牛吃嫩草?” 第九十五章 左天行你个黑王八 “白老先生难道要老牛吃嫩草?” 白泽难得开怀,大笑两声,飞扬跋扈尽显年少英姿。 一场晚宴宾主尽欢,让长歌最害怕的左天行因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人,长歌本以为左天行终于肯放过她了,谁想宴会结束之前左天行却突然开口。 “我青华派小小一门仙宗,算不得什么大地方,白公子贵为天尊门生,顾长歌又是玄奇真人高徒,只怕怠慢了二位,明日在下就派弟子送二位下山!” 殿内死寂,杯碗皆停。 白泽的酒盅轻轻放于桌上,那声轻响分外刺耳“吾,承蒙天尊爱护,养于天极,自三千年前化人形出世,到现在,所到之处还从没被谁赶过,吾尊称你们一声长辈,你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啪!’他指尖的酒杯瞬间破裂,早已被他捏碎无数酒碗的长歌见怪不怪,待她察觉到白泽身上挣脱出来的杀气之后顿时紧张起来,背地里拉拉他的衣袖却被他甩开。 左天行一拍桌案“这是灵台方寸山,还轮不到你放肆!” “好一个灵台方寸山,吾若想占了此山做洞府,你们便该滚哪滚哪去!” ‘刷拉’殿内弟子瞬间抽出长剑,方才的其乐融融转眼之间变成剑拔弩张。 “退下!”碎玉成冰一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弟子看向高位之上脸色难看的萧子阳,又纷纷将剑收回鞘中。 萧子阳道“左师兄,长歌本就是青华之人,是我将她托付给玄奇真人照料,师兄对长歌所为未免偏颇。” 左天行一听,整张脸上怒气难敛,那一副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的神色让萧子阳全当未见,只得黑着一张脸起身说道“掌门师叔,青华门规什么时候允许一个弟子拜两个门派!认多个师父?” 笠翁不答话,倚老卖老的咳了一阵,显然不想把两个师侄都得罪了。 萧子阳却神色平静的答道“长歌并没有拜两个门派,玄奇真人顶多算是散仙,教授长歌仙法也未正式拜师,更何况,长歌在青华也从未拜过师父。” 长歌微微咬唇,知道萧子阳的帮她开脱,但她抬头的时候脸上却没有慌乱之色,平静如水“其实不用左掌教说长歌也会离开的,刚才我就和白泽商量,在宴会结束之后就走,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青华的款待,长歌先行告辞。” 言罢拉住白泽的衣袖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白泽一方面欣赏她坚忍的性子,另一方面却为她打抱不平,一双脚站在当场怎么也拉不动。 “左天行你个黑王八,你给吾听着!” “放肆!”左天行拍案而起“给我把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徒拿下!” 白泽站于当场未动,却由周身暴涨的结界将靠近之人尽数弹开,仿佛有一张透明的网,将两人罩于其中。 “吾不杀生!但你自诩师长却对这呆笨的丫头颐指气使屡次刁难,吾今日就算送你进入六道轮回那也是吾的善行!” “白泽你少说两句!”长歌怒了,赶紧去捂他的嘴,这一招算是对他稍微有点效果,相对于施法只会被这个神色睥睨的男子毫不留情的弹开。 左天行气的须发皆张,他抽出自己通体青黑的长剑飞身便劈来,白泽却丝毫不放在眼中,抬手间剑未出鞘,只是剑气就将左天行远远格挡开来,不仅左天行,满殿在内所有的人都神色大震。 尤其是笠翁,长年了无波动的眼底也生出一片赞赏。 可能除了萧子阳之外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嚣张跋扈的青年便是上古神兽白泽吧。 白泽银发飞舞,白衣好似被疾风鼓动,他冷然而立翘起唇角“吾这样饥不择食之人都不屑吸食你的仙灵,你修行几千年的灵气还比不过一只妖魔的内丹!” 遭此大辱左天行早已气不过,他剑气暴涨,一剑变十剑,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无数长剑恍似下雨,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冲白泽而来。 白泽却忽的腾空而起,双手在半空之中做太极之印,银芒暴涨行成一个笼罩整个大殿的结界,结界缓缓收拢,里面却注满了灵气,他忽的收手,漫天疾射而来的长剑突然调转了头,直冲高坐之人射去。 “萧子阳!” 虽然一切都快的好似眨眼间的功夫,但长歌却看的真切,她低叫一声亦腾空而起,脚踩无数飞在半空之中的长剑,长袖一展,一招怀袖收容顿时将无数长剑毁于无形。 剑气震荡,只余剑之本体飞回左天行的手上。 长歌喘着气回头望去,看到了萧子阳惊诧的眸光,还有苏绮梦依在萧子阳怀中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双眼睛看着长歌写满了崇敬之色。 “让诸位仙长受惊了,长歌这就和白泽离开。” 她抱拳低低说了一句,上前拉住白泽的手,几乎是在用祈求的语气道“求你不要再让我为难了,我们走吧。” 白泽正因为她和自己作对的事情火气不小,现今听到她的声音竟然消了一半的怒气,三年来,这丫头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祈求,微颤,不确定的语气和他说话,原来他一直想让这丫头向自己妥协,今天才发现居然这么容易。 这丫头的底线是萧子阳,她不想让萧子阳为难,也不想让萧子阳生气,所以她向自己妥协了。 相见真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经此一闹左天行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好歹算是把这两个人赶走了,再如何忿忿不平也不再开口,萧子阳自始至终只是看着顾长歌单薄的身影什么话也没说。 长歌一步步向前走着,尹乐乐和她说话的声音,东方羽叮嘱她的声音她只当未闻,全神贯注的竖着耳朵,她最希望听到萧子阳的声音,哪怕不是一句挽留,只是叫她一声名字也好,就如当初也在这间大殿,她被逐走的时候,那人白衣如华出现在门口,拯救她于水深火热。 然而当她一直走到门口也未听到想听的声音,她想回头看一眼却被白泽狠狠拉住“有什么好看的,你再看,吾挖了你的眼睛!” 第九十六章 少生是非 “有什么好看的,你再看,吾挖了你的眼睛!” 长歌知道他这句话是和自己的玩笑话,便不再言语,跟着出了大殿。 “乐乐去给你收拾东西去了,你先等一会。”东方羽神色有些为难“师父就是这种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长歌点头“没事,反正以后我再也不会和青华有什么交集。” 东方羽眉眼之中有些忧愁,不过还是温和说道,“天色已晚,一会我送你。” “当吾不存在吗?” 白泽一旁开口冷言冷语,长歌为了避免两人再起冲突,忙转移话题道“小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要走也得把他带上。” “你找的是那只猫妖吗。” 穆弘不知何时从殿内出来顺手一指,长歌抬眼望去,虽然夜色浓重,也不难看清有几人向这个方向行来,走到光亮处长歌才看到居中居然五花大绑着一个少年。 少年发色浅棕皮肤白皙,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惨白如雪,不知被施了什么咒术,光是张着一张嘴哇哇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走!快点!” 长歌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钳制他的二人“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小鱼!” “小鱼?”众弟子脸上神色大变,他们都知道东方师兄那里有一只名叫小鱼的猫,小猫长的身材滚圆似个球,见什么吃什么,是个喂不饱的无底洞,所以平日师兄弟也都经常拿着这只猫打趣,还经常以美食引诱小猫。 怎么,怎么这个猫妖也叫小鱼? “小鱼,你怎么样?”长歌伸手却扯他身上的束缚,但却不得其法,怎么也解不开,反而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你们对小鱼做了什么?!” 长歌脾气算是好的了,突然之间发怒反倒让人措手不及,那几个抓住小鱼的弟子结结巴巴道“他是猫妖!擅闯青华的妖魔应当处刑!” “小鱼本来就住在青华!” 看来这只猫妖的确是东方羽养的那只小猫了,东方羽看着少年怯懦委屈的模样也是心疼,上前道“你们快把小鱼放开。” 那几个弟子还是不依“可,可他是妖怪!这是猫妖啊!师兄,师兄平日里养那只猫的时候知道他是妖怪吗?” 东方羽反倒陷入两难境地,说他知道吧难免要受师父责难,说不知道吧,小鱼又不会有好果子吃。 正在为难之际,穆弘自他们身后走来道“这只猫妖并不是东方师兄养的,这猫妖本就是顾长歌的,现在她被掌教驱逐出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塞给她,让她一并带走吧!” 穆弘语气虽然不好,但是也不失为小鱼解围的一个办法。 众人知道穆弘虽然名义上是掌门的徒孙,但自拜入掌门门下之后就由掌门教导,整个人在青华的地位不言而喻,然而这几个弟子却是左天行门下,分外固执。 “不可,这只猫妖要交给师父处置!” “他虽然是只猫妖但也从没做过坏事,而且根本没什么法力,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这几个弟子稍微有些为难,还有点左右不定,白泽一旁看了半天,见他们到现在也没分出个因果来,直接劈出一掌将那几个弟子打出几丈远,顺手解了小鱼的束缚道“吾向来看不惯你们婆婆妈妈的做派!” 长歌这下蔫了,若是方才还能和左天行求个情,好说歹说的说不定能解救小鱼,现在闹出这样的阵仗,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果然,青华弟子瞬间将这三人包围,小鱼更是吓的直接躲到长歌身后,东方羽顺手解了他的咒法问道“你没事吧。” “喵呜!”小鱼大叫一声,琉璃美目之中泪眼汪汪。 “没事就好。”忍不住抬手抚上少年的头发,东方羽忙又对众人道“你们让开,让他们离去,有什么事我来担待!” “师兄好大的口气,这个人打伤我青华弟子,还想私带猫妖离去,你能担待的了什么?” 随着一声娇斥,众人回头,看到了从殿内出来的一行人,说话的正是王雅蓉的弟子宁若清。 一见到她长歌就不难猜测,是她将外面的事通报进殿内的,因为曾经她也欺自己无知,而将她偷偷下山的事情通知给左天行,害她在无极阁没少跪。 掌门笠翁没有出来,出来的只有左天行和萧子阳,左天行黑着一张脸走上前来,萧子阳亦要上前,却忽然被他的徒弟苏绮梦拉住衣摆,苏绮梦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的表情,萧子阳又不得不停下脚步给这体弱多病的徒弟输入灵气维持。 “左掌教...” 长歌抱拳,正欲向他解释,就听左天行黑沉着一张脸喝道“闭嘴!” 白泽火了,冲上前来就要理论,却被长歌一把拦住,“我不能闭嘴,小鱼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因为他是妖就将他留给你们,任你们像对待其他妖一样对待他,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 左天行看着几个被白泽打伤的弟子怒火中烧,“今日你若走就赶紧走!但这猫妖必须留下!否则,一个都别想走!看你天生煞气,早晚也是个为祸苍生的妖孽!” “老东西!” 白泽目眦欲裂脱口骂了一句劈掌便向左天行攻去,后者腾转挪移两人瞬间已经过了几十招,待左天行抽出佩剑,白泽亦抽出身后的长剑,只见漫天璀璨剑光流转,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打的难解难分。 长歌心如油烹,除了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看向萧子阳的时候,只见他正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是在担心她还是在忖度什么? 长歌的眼神向他求救,耳朵里却传来萧子阳的声音“此事不要插手,尽早离去,少生是非。” 长歌一愣,萧子阳这隔空传音是要告诉她,不要去管白泽的肆意妄为,只管自己就好? 正在她奇怪之际,但听一声惨叫,左天行不知何处受伤被白泽一掌从天上打了下来,黑袍之人‘嘭’的一声跌倒在地,白泽立于空中恍如王者。 第九十七章 兽王之怒 青华弟子纷纷上前,一群人扶起左天行疗伤,一群人欲要御剑冲上去与白泽厮杀,然而白泽身后突然暴涨出一团白雾,雾气好似与他连为一体。 他银发张扬眸如鬼魅,那团雾气也在空中缠绕不休,不一会的功夫凝结成一只图腾神兽。 高耸的神兽图腾直入夜宵,光辉如天际的第二轮明月,神兽利牙尖角,长长的白色绒毛委顿在地。 青华弟子瞬间被光芒逼退数步无法向前,只见白泽手握长剑,伴随着身后神兽的一声嘶吼,他手起剑落,那座屹立在灵台方寸山千百年的浮华古殿,瞬间被剑气由中间劈成两半! 伴随着殿宇倒塌的轰鸣声,殿内的弟子奔跑不及惨叫连连。 萧子阳飞快出手,无数从地底生长出来的绿色藤蔓,缠绕着每一根断木支撑起摇摇欲坠的浮华殿,让殿里的人逃出来,最后撤了藤蔓,这座古殿终于轰然倒塌。 长歌看着高立于云霄的白泽,看着他身后的神兽图腾发出强大的气场,顿时瞠目结舌又气又怕。 左天行也被气的不行,吐出一口鲜血来,不看别人,偏偏瞪向了萧子阳“你,你也知你是青华的人,你不是说再也不管青华之事吗,你方才怎么就没有放手,你还救他们做什么!” 萧子阳眉眼淡淡“我与青华之恩怨无关乎现有弟子之生命,”转而看着长歌道“顾长歌,你们还不速速离去。” “慢着!”左天行身受重伤还不忘阻止,白泽一听这两个字忍不住就后悔方才没一巴掌打死他,冲上来还要再战,长歌却一把拉住他道“快走吧,求你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臭丫头,你松手!” “不松!”长歌一把拽了小鱼跃上飞剑“你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不如让我去死了算了!” 言罢飞快御剑离去,白泽想都没想直接冲着那抹影子追去,追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这丫头故意这么说引他离开的,可已飞远,总不可能回头杀个回马枪,只得作罢。 ------ 青华派经过这一闹已是一片狼藉,东方羽作为首席弟子照顾师尊义不容辞,忙叫上师弟们送左天行上了林奇所在的一尺峰救治,穆弘则安排弟子各司其职,并简单的收拾了残局。 “没想到长歌走了三年,居然变的这么厉害。”凌飞燕站在穆弘身边阴恻恻的笑道“只是胆子还是这么小,一看到左掌教就吓破胆了。” 穆弘神色冷淡却不看她一眼“她的厉害之处你还没见识过。” “哼,不就是诛灭了魔界梦虚子吗,当时也只有你和仙君在场,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瞎猫碰到死耗子也说不定。” “看来你对她也心存偏颇。” “我没有!”凌飞燕恼羞成怒“我在你心中难道就如此不堪?” “你想多了。”穆弘如此说着又转身吩咐其他弟子暂时不要管倒塌的浮华殿,他则御剑直接上了一尺峰。 一尺峰上常年春色,山上山下生长着数千种草药,这是青华唯一一座没有宫殿的山峰,只有几间草庐,袅袅药香自草庐之中飘散出来,穆弘收敛气息慢慢走了过去。 其中一间草庐之内人影晃动,却是林奇在为左天行查看伤势。 “这小子下手倒狠,只怕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不是左师兄修为深厚,我等挨了这样一掌必然毙命。” 左天行的声音随即响起,“老夫!老夫也没让他讨到好果子吃!他也伤的不轻!呸!” 林奇忙按住他道“师兄,你歇口气吧,我还得为你施针呢,你这喘的让我找不准穴位了。” 左天行气喘如牛,哼哼两声怒气未平。 萧子阳亦在房内,相较于左天行的愤怒他倒是出奇的平静,连平日常见的冷然之色都没带分毫“你今日,是故意为难长歌。” “是,我是故意为难她,难道你不是故意护着她?你不故意护着她你把她留在青华?你不故意护着她你把她送到玄奇老儿那里!” 一口气吐出的何止是话,连血都几乎喷了出来,少不得林奇又责怪几句,他这才平静安稳的躺好。 萧子阳眉眼一变,冷然看着自己的师兄,声如碎冰“若非你们刁难,我何必多管闲事!” “师父!”此时说话的却是东方羽“师父,徒儿实在不明,当年初见长歌的时候您和掌门就要赶她离去,徒儿虽然愚笨,但也可以确定,此事一定和长歌身带煞气无关,修仙宗门就是斩妖除魔清除天地煞气为己任,为何对长歌偏偏如此不公?” “好啊....”左天行似气的不轻,索性也不再吹胡子瞪眼“连你也说我不公了,我为什么不公?你问问你的好师叔,我为什么不公?!” 东方羽将目光转向萧子阳,后者却冷然开口道“就因长歌长相与别人相似,你们就以为我会看着她那张脸睹物思人再毁修为?你们本就不该插手我的事情!两千年前就不该插手!” 东方羽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两千年前的那场变故?可长歌又和两千年前的青华变故有何关系? 不,应该是另一个人与两千年前之事有关,那个人,和长歌长的很像... 仙君自此之后不问青华事务,掌门自此身体每况愈下,一切都缘起两千年前。 萧子阳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振衣而起开门出去,看到门口的穆弘神色一凛。 穆弘赶忙低头抱拳“弟子前来找东方师兄,向他请教浮华殿该如何收拾。” 白衣男子没再看他,径自御剑离去。 穆弘松了一口气,丹凤美目之中却惊现一抹厉色“萧子阳啊萧子阳,若不是你,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今生,是你们该偿还的时候了。” 第九十八章 白泽不见了 天黑无星,两道银芒一前一后在夜幕上划过。 顾长歌回头看了一眼,见白泽追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肯善罢甘休,誓要将青华捅个窟窿,单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阻止的。 好在这家伙就算再如何的桀骜不驯,但内心却更在乎她的想法,一听说她要去死,想都不想的追了上来。 微微咬着下唇,她有意放慢速度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喵呜!”小鱼似乎是第一次站在剑上,手脚并用的抱着长歌,怯怯的看着剑下飞逝而过的景致。 摸摸小鱼的脑袋,长歌忍不住开始怀疑,以白泽的力量,不会现在都追不过来吧?! 回头,哪还有白泽的影子,她急急止剑一颗心跳的飞快。 他们现在早已远离灵台方寸山,就是青华派的人要为难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但漆黑夜幕只有孤风流窜,那有白泽的身影。 “白泽!”长歌大叫“不要躲了!我看到你了!你要是再躲着我就走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在故意吓唬她,但在她叫了一声之后,夜色深处甚至都没传来一声回音。 “喵呜?”小鱼靠在长歌的怀里,明明是个少年,姿态却如孩童一般“兽王,兽王不见了?” 不见了?长歌心底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这个家伙出事了? 如是想着便御剑向后飞去,她不知白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所以回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之后瞬间心灰意冷,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从哪找起。 腰间的葫芦发出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之中分外扎眼,长歌一喜,急忙打开葫芦,葫芦中缓缓飘出一片透明的雾霭,在空中化为人形,乌童提着大红色的灯笼冲长歌抱拳。 “女仙。” “乌童!白泽不见了!” 乌童似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点了点头向前飘去,长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乌童按下身形长歌也从剑上跳了下来,跟着这个透明的影子在一片树林中跑了两步,终于,只见前方一片微弱的莹光,正是从白泽身上发散出来的。 “白泽!”长歌快步上前,男子银发披散一地,随身背着的长剑亦掉在一旁,而他整个人早已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乌童看了看有些担忧的望着长歌道“只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女仙身上可有带什么丹药?” 长歌听了他前半句就已呆住,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在自己的墟鼎之中翻箱倒柜。 修仙之人通常会备着一个墟鼎,这个墟鼎通常以普通物品作为载体,可以是一支发簪,一枚戒指,一粒纽扣,长歌的墟鼎则是一只锦囊,里面装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几个装着丹药的小瓶子。 一股脑的把所有瓶子都掏了出来,长歌急切的看着乌童“这些,这些药可以吗?” 乌童挨个儿看了一圈,摇头表示无用,那边小鱼也喵呜喵呜的从身上掏出好些丹药,长歌见了大惊“你这些丹药是从哪儿弄来的?!” 小鱼还是儿童心智,看着长歌瞪他,顿时吓的一哆嗦,赶紧招供“主人不要生气!这是小鱼从东方的房间找到的!东方每次都只给小鱼一颗仙丹吃!小鱼...小鱼想吃仙丹...” 长歌拿起一颗丹药看了看,果不其然,都是山下泽城的小贩制作的丹药,所谓的仙丹不过是糖果而已,她顿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去偷这些仙丹才被人抓住的!” “喵呜...”小鱼表示是的... 长歌真是败给他了,抱着脑袋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现在怎么办?你们,谁能背着他?” 一鬼一妖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女仙,你知道我的,我是鬼,如何能背的动神兽...” “主人不要看我!小鱼也背不动!”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彰显她身为女子的力量了?长歌嘟囔一声表示对这二人打心眼儿里鄙视,她撸了把袖子才将白泽扶了起来,这整个人都直接压在她娇弱的身躯上。 ‘扑通’的一声,二人倒地。 “主人你没事吧!”小鱼一旁已经蹦了起来“主人你有没有被压扁!” 长歌白了他一眼,又再次费力的将白泽扶起:“刚才是没准备好,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看着不胖怎么这么重,小鱼!你现在是人,不要再像一只猫一样一惊一乍的蹦来蹦去!” 小鱼表示被剥夺了蹦跳的权利很是忧伤,只得讪讪站在一旁看着长歌扶起白泽慢慢向前走。 “把白泽的剑捡起来,我们向前面走走看。” 小鱼抱着长剑跟在身后,乌童却停住脚步“女仙,这,这儿好像有个集妖瓶!” 长歌费力的回头看去,只见草丛之中确实有个集妖瓶在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果然有个集妖瓶!”小鱼一把捡起草丛里的瓶子“主人你看,这个瓶子会不会是兽王的!” 长歌杏眸一睁大声喊道“不要打开!” 然而为时已晚,快手的小鱼早已拔下了集妖瓶的瓶塞,一股甜香由瓶口散发出来,风卷香散,让这个阴森森的树林更显恐怖。 小鱼反应过来忙将瓶塞堵上“吓死猫了!主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个妖怪!” “你觉得呢~”甜腻柔软的声音在鬼影重叠的树林中回荡,顿时让长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像已经出来了呢...”乌童苦笑的晃着手上的灯笼往后面一照,那缕随风飘荡的香气缓缓幻化成人型,在树下站定。 树影婆娑,林枝错节,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乌童手上的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芒,红光所照之处,一个纤瘦袅娜的身影缓缓出现。 “狐姬?!”长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怕,费力的将压在身上的白泽扶靠在树下,擦一把头上的汗急忙问道“你怎么会在白泽的集妖瓶里?!” 狐姬柔软的腰肢一扭三摆靠在树干上,右手抬起,一杆烟袋稳稳托于手心,她白皙精致的面容太过美丽,在红色灯笼的照耀下更显狐媚。 “你这丫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九十九章 威胁 “你这丫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长歌一把抽出月咏,警惕的看着她道“你怎么在白泽的集妖瓶里?” 难道是白泽抓了她?现如今将她放出来了,这只狐狸铁定会报复,说不定会趁着白泽重伤来伤害他! “噗——”狐姬缓缓吐出一口青烟,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变化成各种形状,直到最后消失“白爷可是我的客人,白爷让我脱衣我便脱衣,让我张腿我便张腿,让我进了他的集妖瓶随时供他差遣,我又岂会拒绝呢?”长歌神色之中现出一抹厌恶“那你现在自由了,你走吧。” 她打不过这只狐妖,看上去这只狐妖道行挺高,连东方羽都忌惮她三分。 “我走?可以,但你要把我的客人留下,白爷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他这吃完还没结账呢。” 长歌又再次将剑一横,周身窜出若有若无的杀气,小猫一见也瞬间闪到她的身后,狐假虎威的冲着狐姬喵呜一叫,露出嘴里尖利的牙齿。 狐姬呵呵笑了起来,倒显得从容不迫“你这丫头当真好玩,我口口声声叫着白爷你还这么防备着我?你放心,我狐姬是何许人也,纵然你曾对我大打出手,我也不会和晚辈一般见识的,只是这白爷伤的很重,若不赶紧救治,就是不死也得半残,他身上虚门洞开,半生的灵力恐怕要释放干净了。” 长歌手上的剑微微一颤,她的眸子在黑夜之中璀璨如星子,转而向乌童求证,乌童点头,神色之中也不乏担忧。 长歌这才慢慢收回月咏“那照你这么说,你有办法救他?” “恐怕你要写一封信送回离岛了,告诉玄奇真人一声,你们要在我那狐狸洞府多住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狐狸洞府?”长歌再次将剑抬了起来“你在这儿给白泽疗伤不行吗!” “丫头想的倒是简单,难不成你要我一趟趟的回去取丹药,再让白泽在这阴冷潮湿的树林里躺上十天半个月?” 长歌心下一紧,看着白泽倚靠在树上双目紧闭,他脸色苍白几乎与银发成为一色,难道左天行真的把他重创? 他不是自诩神兽,不是说自己是最厉害的吗,不是连玄奇真人以及子阳仙君都不放在眼里吗! “果真是个狠心的丫头,”狐姬红唇之中再次吐出一口薄雾,音软声甜道“亏的白爷每次到了我那醉花荫,都命姑娘们去给你采购最好的衣物吃食,他还要一一检查看是不是最好最贵的,看来是一片痴心错付啊。” 长歌睫毛微抬看着面前女子妩媚优雅的吸着手里的烟袋,若是这话放在未出离岛之前让她听了,她也许会少女怀春一般小鹿乱撞,但自从看到白泽出入烟花柳巷如自己的家一样,她听了这话除了沉默不想再说其他。 长歌收起长剑对乌童道:“乌童,进来吧,我们跟狐姬走一趟。” 乌童似乎一点也不怕狐姬,点头之后化作一缕轻烟钻进长歌腰间的集妖瓶,小鱼喵呜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长歌叹气“我来扶着他,你就...” 她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灵气由侧面铺天盖地的罩了过来,好似劲风一般,她急忙护着小鱼,整个身子往后一倒,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袭来,尚未将剑抬起来又觉得压迫之力骤然消逝。 “长歌姐姐!”破空一声尖叫,这个声音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 “乐乐?!”长歌猛一抬头,半空之中少女被一条毛茸茸的东西缠住腰臂动弹不得。 “又来了个大胆的丫头,居然敢在背后偷袭我。”狐姬吐出一口青烟,站在当场妩媚从容,好似事不关己。 然而这样的事又岂会和她无关,在她身后,九条白色的长尾挥舞抖动,其中一条最长的尾巴直直伸入夜色之中,将尹乐乐紧紧束缚其中,力气大的让少女的声音微如蚊蝇。 “乐乐!”长歌急忙跑过去想要拉下狐姬的尾巴,却被一股刺痛的酥麻蛰的连连后退“狐姬,狐姬你快把乐乐放下来!她不是有意要偷袭你的,她肯定是把你当妖精了!” “长歌...姐姐...”尹乐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似乎已经接近窒息。 狐姬摇晃着尾巴不为所动“我本来就是妖精,我不杀她,她可是会让我死的。” “你放开她!”长歌手中的月咏吞吐着光芒“否则我就,我就...” “你能如何?”狐姬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对这丫头感兴趣了,明明法力不如自己还想要从自己手心救人,逞能,好强,不计后果! “我就杀了他!”长歌话音一落就将月咏的光芒指向树下的白泽。 “主人不要!”小鱼喵呜一声想要扑过去,却被主人眼中狠戾的光芒吓的止住脚步。 狐姬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剩下一片冰冷“你拿白泽威胁我?” 长歌在赌,在赌白泽之于狐姬,与乐乐之于自己的分量是一样的“对...你这么在乎白泽,应该不会冒这个险吧,我劝你赶紧将乐乐放开!” 狐姬冷嘲,嘴角缓缓翘起,她尾巴却忽的松开,尹乐乐单薄的身子从高空之中跌落,长歌飞上上前一把将少女抱进怀中,空气灌进少女的胸肺,随之而来的是她撕心裂肺的咳嗽。 狐姬踱步走到白泽身边,她纤长五指抚上白泽的面颊,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自嘲“我不会和你赌,因为我比你喜欢他,不会拿他冒险,一点都不会...” 长歌咬唇,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白泽。 扶起乐乐,长歌将剑收回“你不是说他伤的很重吗,还等什么,赶紧去你那里吧。” 尹乐乐紧紧攥住长歌的衣襟,刘海被汗浸湿紧紧贴在她的额前“长歌姐姐,她是狐妖!她有没有伤到你?” 第一百章 狐嫁女 安抚性的拍拍乐乐的胳膊,长歌示意她别怕“这一位是青丘的狐仙,不是狐妖,没事的,她只是吓唬吓唬你,不会伤害你我的。” 狐姬将手上的烟袋插进袖子里,扶起委顿在地的白泽“你现在知道我是青丘的狐仙了,怎么不一口一个妖精了,我确实只是吓唬吓唬你们,而你呢,你最好也只是吓唬吓唬我的,否则你若哪天真的伤了白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语气之中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长歌姐姐!”尹乐乐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也难为她在青华长大从未与妖魔打过交道,唯一一次被入魔的重羽宫弟子袭击还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现在看到自己与狐妖站在一起竟然能鼓起勇气偷袭,当时的勇气挥散殆尽之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恐惧了吧。 长歌环住她的腰身,回以一个浅笑“要不然你回青华去吧,我没事。” 尹乐乐小脑袋摇的飞快,嘟起了樱唇“我不走,东方羽让我来送你回离岛!但凡没看到你安全回去我就不走!东方羽会觉得我没用的!” 长歌无奈看向狐姬“我要带乐乐一起。” 狐姬眉眼微阖,透露出一个慵懒至极的笑,不置可否。 长歌刚想问她如何带白泽回去,就见她嘴唇微启张成半圆的形状,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整个树林为之躁动,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 “她在召唤什么!”尹乐乐往长歌身后一躲,月白色的轻衫贴在身上已经湿透。 声音由四面八方飞快的聚集而来,长歌避之不及,只见裙摆扬起,一只红色的狐狸从自己的脚边飞快的跑了过去,抬眼一看,狐姬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几十只狐狸。 “喵呜!”小鱼吓的不轻,化作猫形跳入长歌怀里,虽然做人很好玩,但做人显然没有做一只猫安全。 “倒是省事了。”狐姬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小鱼。 长歌纳罕,她想知道这个狐妖要做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就见林子之中发出点点红色的光芒,就在她的面前,几十只狐狸慢慢变身,在一片氤氲的红光之中,这些山野中的红狐皆变成了人身,唯一不和谐的就是顶着一只狐狸的脑袋,看着分外骇人。 狐狸们抬来两顶红色的轿辇,木作的轿辇覆以红纱,檐角挂着红色的铃铛,光芒在夜色之中闪烁不定。 狐姬扶着白泽坐进其中的一顶轿中“我要是你们就会赶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长歌这才如梦初醒,拉着乐乐坐进另一顶轿中。 几十只狐狸抬着两顶轿辇晃晃悠悠的开始走了起来,血红的铃铛在空旷林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隐隐约约竟然好似祝唱,令人毛骨悚然,尹乐乐早已贴进长歌怀中,吓的不敢动弹。 “喵呜!狐嫁女!”小鱼从长歌怀里露出个脑袋“是狐嫁女!她们这些狐狸总喜欢装神弄鬼!吓死猫了!” 狐嫁女?长歌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要把她们嫁了。 尹乐乐抱着长歌的腰,小脸埋在她的胸口“我不怕,长歌姐姐!我一点也不怕!” “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 尹乐乐哪还睡的着,不过还是将脑袋埋在她怀里,不敢抬头不敢睁眼,晃晃悠悠的小轿让她如坐针毡。 不知走了多久,这些狐狸抬着红色的轿辇在树林之中七拐八弯撞进一片雾气之中,浓雾越来越厚,弄的她都看不清抬轿子的狐狸了,正想念个咒法点一团火出来,眼前却又豁然开朗。 “这,这是哪里?!” 也不怪长歌会大惊失色,方才还漆黑一片的树林不见了,入目却阳光明媚飞泉流瀑。 这一片山林分外青翠,高低山谷开满了各色花朵,远处瀑布轰然而落,溅起的水花在天地之间朦胧如雾。 好一处鸟语花香的如画仙境! “乐乐!你看我们到了哪了!”她的声音之中夹带着兴奋。 尹乐乐怯怯抬头,在看了一眼之中也随之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再颤抖,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地方,喃喃自语“比灵台方寸山还要漂亮。” 那些在漆黑树林中看似幽灵一样的狐妖现在看去也分外可人,明明是人的身子顶着狐狸的脑袋却不觉得恐怖,反而显得憨态可掬,尤其是他们走起路来屁股扭动,红色的尾巴甩来甩去,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狐大仙...”树边的一棵老树突然说话把长歌和尹乐乐吓了一跳。 坐在另一顶轿中的狐姬笑着点头,声音慵懒妩媚“柳翁,多日未见。” “呵呵,您带客人回青丘啦。” 狐姬的手指缠上白泽的银发“是啊,我的恩客。” 老柳树呵呵笑着,让开一条道路让狐狸们抬着轿子通过。 原来,这就是青丘?聚集着天地之灵气,上古遗留之下的净土。 小鱼用力吸了吸青丘的空气,“喵呜...主人,好多仙气!” “额。”长歌指着那些和老柳树一样会说话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这些,这些都不是妖?是仙?” 小鱼似懂非懂的摇头,又点头“反正没有妖气!但他们尚未成仙!” 尹乐乐也不害怕了,看着那些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小仙子喜欢的紧,伸手要捉她们却被她们飞快躲开,有个胆大的小仙子则扑扇着透明的翅膀在她们的轿子后面一路跟随。 狐狸抬着轿子行了不多久就到了一处宅邸,这片大宅并不似狐姬口中的洞府,反而更像江南才子居住的园林,进去之后全是假山池沼,亭台楼阁。 “你们先去休息,白泽这边我来照顾。” “唉?”长歌要出声阻止,却被尹乐乐抓住。 “长歌姐姐,这位狐大仙看样子不会伤害白泽的,就让她去救他吧。” 狐姬回头,冲着尹乐乐撇撇嘴“还是你这丫头有点眼力劲。” 言罢挥挥手,众狐狸抬着她沿着一条小路离开,长歌和尹乐乐则由狐狸们抬到院子中的一处厢房内歇息。 第一百零一章 青丘 狐府之内伺候的也都是狐妖,这些狐妖都分外贴心,能把他们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甚至连小鱼爱吃的鱼都能随时供应,一时之间,这只猫有些乐不思蜀了,整天缠着长歌问她。“主人,主人,我们可不可以永远住在这儿!” “不可以!” “为什么!”小鱼表示自己已经可以变成人了,应该有自主决定权。 “因为主人我要回离岛!” “离岛有什么好!” “离岛,在离岛的话,整个东海的鱼都是你的。” 小鱼咕嘟咽了口唾沫,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那不争气的兽王好起来,他们好赶紧启程,如是想着,化作猫身窜了出去,在水榭楼台中窜来窜去,寻着一丝气味跳入一座小楼中。 三层小楼,白泽就在第三层。 小鱼喵呜一声跑了进去,屋里没有一个人,但床上之人还是警惕的睁开了眼睛“小东西...” 白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小鱼喵呜一声跳到床上,蹲在男人的胸口上看着他“兽王!” 男子银发妖冶,瞳眸微眯,剑眉斜入发鬓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从吾的身上滚开!” “兽王,你觉得如何了!”小鱼化成少年形态躺到男子身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白泽只觉得自己好似回炉重造一般浑身难受,他万万没想到萧子阳的师兄虽然没有修成大罗金仙,但仙法却是不可小觑,饶是狐姬倾尽所有,他那些吸食人鬼妖魔的灵气也流失了大半。 现在的他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躺在床上很大的原因不是因为重伤未愈,而是在为自己失去的灵力懊恼,他是如何高傲自大,岂会让自己置身于底层,任凭随便一个妖怪都能将他践踏。 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要吸食多少妖魔鬼怪的内丹方能恢复如初,而以他现在的能力,又能抓住几只拥有内丹的妖魔。 “小东西,你有内丹吗?” 小鱼的琉璃大眼中写满了茫然“五年前倒是修成了内丹,怎么?” 舔了舔唇瓣,白泽的冷傲的面容显得有些癫狂“把你的内丹给吾,你可愿意?” 小鱼更加茫然“好啊,可是兽王你不是也有内丹吗?” 这个笨家伙,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猫,“你可知,你给了吾内丹之后就不能存活。” 小鱼郑重其事的点头“小鱼知道!不过小鱼也知道兽王不会让小鱼死的!不然兽王就不会把小鱼变成人了!” 白泽将头扭到一边去,任凭小鱼手脚并用,好奇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兽王的内丹在哪?一定聚集了很多灵力吧!” 白泽叹了口气懒的理它,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睡梦之中。 到狐府第一天的时候长歌去看过白泽,他尚未苏醒,第二天的时候白泽虽然醒了,但是精力不济,又过了三四天方能行动自如,只是多少还有些恹恹的样子。 据狐姬所说,白泽失去了不少灵力,难免懊恼。 此事因长歌而起,所以她心中最多自责,托着腮看着不远处的小楼屹立在青丘明媚的阳光中,唉声叹气。想着要不要为白泽做点什么。 “主人!”小鱼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屋就化作一团毛球钻进长歌怀里“气死猫了!乐乐老是捏我的耳朵!” 长歌无奈,乐乐自从知道小鱼是猫妖之后反而不讨厌他了,有事没事总是拎着他出去瞎转悠,想让小鱼介绍些妖精给她认识,这里是青丘的地盘,最不济这些妖也都修成了地仙,小鱼怎么可能认识。 可想而知,每次总会弄的不欢而散,而尹乐乐似乎也在青丘认识了不少的仙子,对小鱼也没多少兴致了。 “你不要去招惹乐乐不就行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白泽吧。” 她揉了把小鱼的脑袋,听小鱼欢呼一声,她这才笑着带着这只猫向小楼走去。 楼里没多少人,阳光筛下来的微尘在空气中缓缓荡漾,长歌刚上二楼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她的双腿瞬间僵在当场。 小鱼的耳朵尖,喵呜一声从长歌怀里跳出来冲着三楼跑去“兽王你怎么了!” 长歌也忙追了过去,一颗心跳的好似擂鼓。 白泽,白泽不会是伤情恶化了吧! 拂开遮掩的帐幔,满头细汗的她看到室内的景致时,顿时长大了嘴巴,喘息不定,杏眸微动,不知所措。 “喵呜!”小鱼一跃而起跳到了床上“兽王!狐狸精!不准你压着兽王!” “哎呦,这丫头真没家教,进来不知道敲门吗。”狐姬拉起一旁的丝帛裹住赤裸的周身,媚眼如丝的拎着呜呜叫的小猫扔在地上“我是在给你的兽王疗伤,我哪舍得压着他。” 白泽侧卧在床上,喘息微缓,眼神一动就看向了顾长歌,他慢慢拉了被子遮住自己未着片履的下半身“丢魂了?慌慌张张的。” 长歌失神片刻很快缓了过来,她,她在狐府,在白泽养伤的小楼,而白泽的身体已经大好了,狐姬在,在给他疗伤? 可是疗伤为什么要脱光!疗伤为什么要肌肤赤裸的粘在一起!疗伤为什么二人面色绯红忘情喘息,不,那明明是舒爽的呻吟... 她果真是个笨蛋,听到那样的声音还以为他病情恶化,心急火燎的往这儿冲,却撞破了二人的美事,堪堪打破了一段风月。 “丫头!”白泽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有些担心,扯了块布帛系在腰间,下床走了过去“你来找吾所为何事?” 长歌急急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飞快摇头道“我,我没事,小鱼我们走。” 言罢飞快下楼远远跑离,饶是小鱼一头雾水也跟着长歌跑走,这边狐姬媚态横生的躺在床上嘻嘻笑道“好一个郎情蜜意,可惜人家不领你的情不往心里去啊,我该说你痴心错付吗?” 第一百零二章 淫贼 “闭嘴!”白泽恨恨瞪了她一眼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在楼下的花丛跑过,一直跑到狐府东南角的水池边才止步停下。 “还要不要继续?我知道你发情的时候忍着会很痛苦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发情的时候将我放进集妖瓶,随身带着了。” 白泽不语,胸膛剧烈起伏,银色的长发泻了一肩一背,与古铜色的皮肤对比明显“你走吧。” “呦,还真是狠心,你为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啊。得了,希望你和她早日修成正果吧,我还是回我的醉花荫呆着吧。” 白泽这才冷冷看着她道“你前知六十年,后知六十年,吾与她的结局你怎可能不知。” 狐姬巧笑倩焉“我是知道,可你不是不知道吗,所以,堂堂兽王不要飞蛾扑火了罢。” “可笑可叹,吾命自有吾做主。” 狐姬看着他,嘴角挂着妩媚的笑容,最终装不下去了,抬头看去的时候白泽已在穿衣,然后飞快的下楼,冲着东南角的水池而去。 “唉,何时...感君一回顾,与我长相朝与暮...” ====== 此时长歌正躺在水池边的草地上,手上掐了枝草叶逗弄打呵欠的小鱼,听到脚步声传来,这只敏感的小猫瞬间跳了起来回头喵呜一声。 白泽食指竖在唇边,懒懒的冲小鱼一笑“不要吵醒了睡觉的人。” “我没睡觉。”长歌没好气的坐了起来向他看去,只见男子锦衣皓华,银发如霜,站在青葱花草间如玉似圭。 有些尴尬的将眼神从白泽身上移开,长歌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比较平静“额,刚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白泽脚下踩着繁花走到她身边坐下“何为打扰,狐姬方才在给吾疗伤。” 长歌小脸一红,神色很是难看“呵呵,疗伤,我虽然住在离岛三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的道貌岸然。”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白泽支着单腿,手肘抵在草地上,他碎发之下的眼眸冰雪一般“吾说疗伤就是疗伤,若不是疗伤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男女欢爱,还能是什么!”她说完这话之后脸就涨的通红,欢爱一事还是以前没来青华之前看到的一些闲书上所写的,“春风一度,十里柔情什么的...” “哦?”白泽往她身边靠了靠,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忍不住想笑“吾可不记得曾教过你何为欢爱,难不成是玄奇老儿那个老不修?” “你胡说什么!”长歌怒了,瞪了他一眼要起身离开,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捉住手腕拉倒在地。 一声惊呼还没说出口,她倒地时乱花溅起迷蒙了双眼,随之而来的却是白泽那张峻拔邪魅的脸,他刀锋一样的薄唇攫住了她的双唇,让她大睁的星眸与那双银光流动的瞳仁对视。 银发铺洒,兜头盖脸的将长歌囚禁其中,就在她呆滞的时候,那侵袭而来的唇早已攻城略地撬开她的唇齿,向她口内索取芬芳。 “走!开!”长歌手脚并用想推开身上的人,平时不觉得什么,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力量如此悬殊,这钢筋铁骨一般的臂膀好似囚笼,将她束缚,无法挣脱。 白泽的吻霸道而又急迫,身体的本能促使着他急切的想要将自己与身下之人紧紧依偎,直到坦诚相对,最终融为一体。 “长歌,不准动,吾不会伤害你,不会!吾需要你!”他的唇在她的脸上辗转,沿着下巴一路下滑,那双迫切的大掌也滑到她的腰上,欲要扯开腰带却被长歌死死按住! “臭丫头!吾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快松手,吾不想伤害你!” “小鱼!”长歌挣扎,身下的花草汁液早已浸染了她的衣衫“小鱼!把这个神经病拉开!” 她用力踹出一脚却被身上之人微微侧身避开,还让那人刚劲的身躯嵌进她的腿间。 “顾长歌,不要害怕,吾愿娶你!吾愿娶你!” 她哪还听得进一句,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看着一旁发呆的小鱼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只笨猫,主人都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来帮忙。 “喵呜!”小鱼瞪大了眼睛围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主人和兽王打架了!小鱼帮主人还是帮兽王!帮主人还是兽王?!” 当然是主人啊!长歌无声呐喊,一种被侵袭的恐惧蔓延到四肢百穴,完了,难道今天要贞操不保?! “放开长歌姐姐!”一声尖锐的呼啸由云间窜来,尹乐乐一身鹅黄的绫衫好似翩翩仙子一般御剑而落,手上长剑直逼滚抱在一起的二人。 白泽看都未看她一眼,抬手间扬起一地的落花好似利刃一样射向尹乐乐“滚!” 尹乐乐躲避不及却被一高大男子抱住急急闪开,再看过去的时候白泽已经抱着顾长歌稳稳站在水面之上,二人衣衫凌乱,顾长歌面色绯红喘息不定,一边拉扯着身上的衣服一边要从他怀里挣脱。 白泽哪容她乱动,长臂一展将她囚于怀中,挑眉看向岸边的两人“哼,又是青华的伪君子!” 东方羽一身月白的长衫,心有余悸的看着方才袭击尹乐乐的花瓣钉在身后的老树上,饶是他脾气向来温润脸上也没了一丝血色,柔声对尹乐乐道“你先避一下。” 少女还依在他的怀中羞的双颊通红,点头跑到一边“东方羽,你一定不要放过这个淫贼!”东方羽?长歌抬头看向岸边,果然看到了东方羽衣袂翩然向水池飞来。 “放开我!”长歌已是怒火中烧,想要挣脱却力不从心,“白泽,你不要让我恨你!” 白泽低头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就觉得一抹锐痛由胸口炸开,四肢百穴都瘫痪了一般,神智昏昏沉沉。 最后一眼他只看到顾长歌菱唇微张,眼眸之中一片波光潋滟,那神色...是有多讨厌他啊。 ‘噗通!’高大的男子倾身倒入水池,顾长歌则由东方羽一把揽了纤腰腾空而起。 第一百零三章 发情期 “你没事吧?”东方羽问她。 “白泽...”长歌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不及,惊慌间低头看去,只见清澈水池中那纠缠着白发的身影在缓缓下沉。 “兽王!”小鱼喵呜一声在岸边蹦来蹦去,作为一只正常的猫,他虽然爱吃鱼,但也极为怕水,一时间急的都快炸毛了。 “白泽怎么了?!”长歌欲要冲过去却被东方羽紧紧拉住“危险,你先别急。” 将长歌送回岸边,东方羽直接跃入水中,不一会便将男子从水中救了出来,而那人却已经不省人事,连呼吸都变分外的微弱,小鱼爬进白泽怀里,喵呜喵呜叫的好不可怜。 “白泽!”此时此刻,长歌哪还有心思想自己方才差点就被他侵犯,冲过去的时候东方羽已经在给白泽的身体中灌输灵力。 “东方羽!你不要救他!他刚刚居然那样对长歌姐姐!”尹乐乐表示自己的愤慨,拉着长歌不准她过去。 长歌摇头,她认识的白泽绝对不会是一个淫贼,更不会不择手段的强迫她,从白泽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被自己猜中了。 “我去找狐姬!”长歌丢下一句话就御剑而去。 尹乐乐气的不轻,上前踢了白泽两脚“你到底给长歌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坏人!” “喵呜!”小鱼觉得自己最讨厌的就眼前这个娇蛮的大小姐了,以前在青华的时候欺负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兽王都欺负,他干脆一口咬上尹乐乐的小腿,呜呜叫着不肯松口。 猫咪不过巴掌大,但牙齿照样尖锐,乐乐吃痛一把拎起小鱼教训道“他刚刚都差点伤了长歌,你居然还这么护着他!你到底是这个坏蛋的猫还是长歌的猫啊!亏我三年来还给你弄过不少好吃的呢!看来都白瞎了!” 小鱼呜呜乱叫“小鱼是主人的猫!也是兽王的猫!兽王根本不会伤害主人!” 东方羽缓缓撤掌,感受着白泽身体里的灵力逐渐回复,皱眉看着小鱼,连这只笨猫都看得出来白泽不可能伤害长歌,也难怪长歌这么担心他。 是啊,这个人不仅教她剑法和咒法,在青华的时候还冲冠一怒为红颜毁了浮华殿,并与青华结下大仇,又怎会伤害她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难道中邪了? 长歌带着狐姬匆匆赶来,狐姬不急不缓的将人看了一圈,冲着东方羽妩媚笑道“东方公子,又见面了,近来可好,可有想过奴家啊?” 尹乐乐警惕的站在东方羽面前瞪着狐姬“你,你们认识?!” 东方羽无奈苦笑,抱拳作揖“狐仙。” 狐姬冲着尹乐乐吹出一口香气“丫头难不成怕我抢了你的情郎?呵呵,杞人忧天了。” 尹乐乐小脸张的通红“谁说他是我的情郎!也只有你这种没眼光的人才会看上他!不信你问问长歌,在青华他可是一点女人缘都没有!” 额,何止是没有女人缘,近他百步的女子都摄于这尹大小姐的淫威不敢接近的太过分,否则总会被尹大小姐以此人目的不纯而发起挑战,当然,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 长歌不顾他们说的什么,拉着狐姬去看白泽“他怎么好端端的晕倒了?” 狐姬抬手探了探白泽的脉象,又转而看着长歌笑的意味深长“他倒是真的忍住了,算了,就让他这么晕着吧,睡两个月就好了。” “睡两个月?!”长歌柳眉一竖“你为什么骗我!你当初说他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怎么又来了两个月,你把我们留在青丘有何目的?!” 狐姬手腕一翻,已然端起了她的那杆烟袋,吧嗒吧嗒吸了两口,“若不是你今日鲁莽,他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长歌脸色一白,想到自己撞破二人的风月一事“难道,难道你那时候真的是在给他疗伤?疗伤怎么能...!”“疗的是伤,也不是伤,”看着众人一脸茫然,这位活了近千年的狐仙不得不解释道“他发情期的情、欲不能得到纾解便会攻入七经八脉,神智不受控制,最后经脉紊乱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说,晕倒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一句话说的长歌已经一头雾水,“你,你是说他晕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 “发情!?”尹乐乐嘴快答道,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人之所以是人,就是有比走兽清晰的思维和绝对的自控力,他连自己发情都不能控制,那还与走兽何异?!” “他不是人...”长久未开口的东方羽解释道“在青华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质疑,没想到现在得到了证实。” “他的确不是人!他是欺负长歌姐姐的大坏蛋!是禽兽!”尹乐乐小拳头握紧。 长歌则看向东方羽“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东方羽摇头“没事,你不说自有你的道理。” 这二人相视点头的默契,竟让一旁的黄衫女子觉得自己好似外人一般,只得干咳一声问道“他真的不是人吗?” 长歌点头“他是上古神兽白泽,据说是自幼得元始天尊养大。” 尹乐乐的一张小嘴慢慢张大,眼前这个一头银发的俊美男子居然是一只上古神兽“难怪,难怪小鱼一直叫他兽王。” 狐姬则吐着青烟似笑非笑“兽王也不过是他自封的,只不过真正的百兽之王都对他臣服,他自称兽王也不是不可,现今之计,你们是想让他醒过来呢,还是就这么睡下去,等睡过了发情期再唤醒呢。” “我们要赶紧回离岛,不然阿爷会担心的。” “可你要知道,他醒来之还是要想办法纾解自己的情、欲,你...真的愿意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 第一百零四章 命格无双 狐姬轻飘飘望过的眼神却让长歌心底一颤,她张惶无措的想要掩盖自己的表情,可当她把脸扭向一旁的时候又对上了东方羽一脸受伤的样子,以及尹乐乐忖度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似乎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她想说,自己以前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常流连花街柳巷,但不知为何,那时候她的想法和现在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无所谓,他是他,我是我,只要不来抱我就行了。”长歌嘟囔一声转身飞快离开,狐姬浅然一笑,抬着烟袋在树干上敲掉灰烬。 “白泽啊白泽,看来你的命格还是无法更改。” 长歌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回到房间之后便闭门不出,她心里很乱。 在她心里,对于白泽这样疏狂狷介的一个人有很多看法,不管是觉得他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还是认为他是一个狠辣无情的浪荡子,起码她没有一刻认为他是坏人,就算自己刚刚才被他欺侮,她有的也只是同情。 这看似嚣张的神兽之王,却有诸多难言...他的苦,他的痛又如何纾解,又能向何人诉说。 直到晚饭时间她才出门见了尹乐乐与东方羽,免得他们担心自己。 在得知东方羽追踪尹乐乐一路留下的标识,跟到青丘来,她的心里暖暖的,无论自己去哪里,无论自己遇到什么,都永远会有这么几个人是真心待她,知道她有难只会不计后果的追来。 “来,长歌姐姐喝酒,给你压压惊!”尹乐乐笑嘻嘻的给长歌面前的杯子斟满青丘特有的清酿。 东方羽没好气的在尹乐乐脑袋上敲了一下“才离开青华多久,就学着喝酒了。”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故作生气的瞪了东方羽一眼“我的酒量很好的!” 长歌没有看到这打情骂俏的两人,端起酒盏轻抿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口腔炸开,这和梨花酿不一样的味道让她止不住咳了两咳。 东方羽忙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不能喝就别喝了。”说着已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只酒杯。 长歌怅然若失的看着他,“好,那就不喝了...” 尹乐乐忙不迭的给她夹菜“长歌姐姐,吃菜!这些菜很好吃的!” 长歌点头,却不是去夹菜,而是端起那只刚被拿走的杯子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不似方才,虽然还是辛辣,但她却觉得非常舒服,胸口堵着一团闷气也好似瞬间畅通了一样。 另外二人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除了陪她喝还能怎么着。 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酒酣微醺,乐乐又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自己在青丘的见闻,气氛才稍有好转,长歌不时附和一两声打趣她。 “对了,东方羽,乐乐和你离开青华,掌教不会责怪你们吗。” 一直安静听着的东方羽正要开口却被尹乐乐打断“师父现如今重伤未醒一直在一尺峰,东方羽在外游历的时候教中事务也都交由穆弘掌管的,所以我们才能在外停留。” 东方羽点头道“等将你送回离岛之后我和师妹就回去,只是,你确定要与白泽一起回离岛?我见他对你...” 提起白泽的事情还是让人有些郁闷,乐乐又道“这个白泽端的是可恶,害的师父受伤,还毁了浮华殿,现在对长歌姐姐无礼,我要是打的过他肯定一掌拍死他了!” 长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日匆忙离开青华,不知青华可有人伤亡?如果因为我而让青华弟子受伤...” “放心,没有人受伤。”东方羽出声安慰她“被白泽打伤的几个师弟也都能慢慢恢复。” “那...仙君可有生我的气?” 东方羽看着她的小脸在烛光下染上一丝不安的神色,心底微微一凉,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心里永远都住不进别人吗? 他东方羽无法踏足的净土,白泽无法涉及的圣地,留着的位置偏偏给着那永远无法企及的人,这又是何苦。 “仙君在得知师父无碍之后就回暮阳峰了,偶尔下山也是处理派中事务,倒是没有提及你。” 长歌有丝怅然,没有提及她,没有因为她和白泽闹出的事情生气,也没有因为她的仓皇逃离而担心,萧子阳还是萧子阳,走进他生命中的唯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徒弟苏绮梦。 东方羽全神贯注的看着长歌,似是想将她的眉眼都刻画进心中,看着她举手夹菜,斟酒抿唇,只觉得古人曾说,为博美人一笑,拱手山河也无妨,他今时今日总算是相信了。 尹乐乐又连喝了两杯酒,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的小手扇着舌头嘻嘻笑道“东方羽,你陪长歌姐姐好好说说话,我,我去睡觉了!” 她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却噗通跌坐在椅子上,眼冒金星,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我,我回去睡觉,回去睡觉了!” “让你不要喝这么多还喝这么多。”东方羽神色之中颇有责备之色,扶着她向内室走去却被她一把推开“你,你陪长歌姐姐说话去!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走!” “师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东方羽秀致温雅的眉心微微一蹙,有些无可奈何“若是跌伤了怎么办。” 尹乐乐鼻子一酸,又一次哭了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我不要你管!你陪长歌姐姐说话去,我可以自己走!” 长歌本来也是头脑昏沉,听到二人争执忍不住回头看去,“东方羽,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扶乐乐去休息。” 言罢上前搀起尹乐乐向内室走去,东方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向来娇蛮,在青华的时候又被师父宠着,全然不将师兄师姐放在眼里。” 长歌失笑“我早看出来了,亏你还叫她师妹,这个小妮子只会没大没小的叫你的名字。” “呵呵,果然长歌一直比我这师妹懂事,看什么也相对透彻些。” 长歌笑了笑,扶着尹乐乐回房去,听见东方羽离开顺手将门关上。 第一百零五章 我相信他 一到内室,娇蛮的小丫头就整个人伏在长歌怀中抽噎“我不想让他讨厌我,我不想的!可我怎么做他都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就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好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不用他的关心,不用他对我好!” 长歌好像明白了什么,瞬间有些失神,难道乐乐说的人是东方羽? 只怕是了,她不禁有些难过,从小被顾吟风的戏本子荼毒,在她的世界里,情爱一事总是没有好结果的,刚想出声安慰安慰乐乐,却见她已经醉的昏睡过去,万般无奈的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月色姣好,青丘的每个夜里都是朗月无云。 长歌摊开桌上的纸张,磨墨提笔,终是落下一行:仙君,浮华殿被毁一事,我本惭愧,望君勿怪。 她将心底珍藏的那抹担忧小心翼翼折成一只纸鹤,看着纸鹤飞出窗口,飞向未知的地方,无来由的轻松很多,就这样吧。 自此之后,长歌在狐府就没再见过白泽的身影,那人也似乎在躲着她,无意间碰到了也是避之不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再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长歌有些着急,她想急着回离岛,虽然知道那位为老不尊的仙者在离岛一定过的很快活,但她还总觉得离岛才是自己的归属,在青丘,寄人篱下罢了。 还有东方羽和尹乐乐,也都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如果因为她而让这两个人受青华的责备,那她难辞其咎,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东方羽带乐乐回去。 轻轻敲了敲东方羽的门,里面点着烛火却无人应声,天色已晚,东方羽不在房里的话,会在哪里? 正兀自奇怪,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东方羽远远便道“长歌,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在他看来,顾长歌能主动找他说话却比什么都强。 长歌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我正要找你。” “不介意陪我在外面坐坐吧。”东方羽站在那儿盈盈浅笑。 长歌走上前去,与他席地而坐并说明了来意,“况且现在左掌教身受重伤,你和乐乐都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不仅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还和伤他的仇人在一起,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可你并不是伤他的仇人啊。”东方羽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佩剑的剑柄,眼神在上流转。 “若是别人伤了左掌教,你和乐乐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吧,我知道,你是碍于我的面子才没对白泽出手,狐姬说白泽已经大好了,我过几日就和他回离岛。” “你和他?”东方羽蹙眉“你和他的话,多少有些不太安全吧。” “你放心,白泽以往都能管住自己,现在一定也可以,我相信他。” 东方羽微微错愕,她相信他?到底出乎自己的预料了“长歌,我之所以不急着走,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不知今日一别,何年何月方能再见...” 他语气轻缓,说起话来带着些许犹豫,长歌听的心尖也微微一颤。 是啊,如果她回了离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三年来仙君从未去见过她一面,她也不指望在未来的日子,这个人能到离岛去。 两人各怀心事的坐了一会,最终长歌也没能说服东方羽早日回青华去,聊了些以前的事情,长歌想到尹乐乐的心事不知该不该讲。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和我说?” 长歌一惊“啊?没有,没有。” 东方羽笑着看他,面庞温润神态谦和,他本就是谦谦君子,也难怪人人都会喜欢他。 “东方羽...其实,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握剑的手微微一紧,东方羽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吗...”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他眸光一亮“但凡我能做到的。” “你就像我的哥哥,乐乐就像我的妹妹,以后,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好乐乐,正如你说的,若是分别,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了。” 掩下眼底的失望之色,东方羽点头“好,我会照顾好她,乐乐冒冒失失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在青华大家忌惮师父所以对她多少有些纵容,等到将来她出山历练不知要吃多少亏。” 长歌也忙点头“正是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长歌躺在草地上看着星子密集的夜空喃喃自语“青丘真是一处洞天福地,狐姬难道真的是神仙?” “狐姬本是神狐后裔,神狐也是神兽一族的分支,上古时期曾与众神生活在一起,随着众神寂灭,神兽一族要么凋零,要么剩下些没有神力的兽妖,而白泽可能自幼被元始天尊抚养,所以神力尚在,狐姬则不然,她只能靠自身的修行来位列仙班。” 长歌清澈的瞳仁之中倒映着漫天繁星,她呵呵笑道“真有意思,神会寂灭,仙也会轮回,会不会有朝一日世间没有仙魔也没有神妖,只剩凡人呢。” 东方羽浅笑不语,看着少女在月色下峨眉一扬,慢慢闭上了眼睛,曾经,他觉得在青华的一方小院里与她静看云卷云舒便是世间第一等的美事,时隔三年,他觉得,只要能让自己在他身边,便是死也无憾。 “东方羽,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也许会吧,天地之间只剩凡人...不过,据说上古神之子琅铘转世为人,也许总有一天会重归天际,这么看来,众神寂灭的说法并不合乎实际。” 长歌紧闭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月光将她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睑之上,半圆的扇形精致的纤弱。 “上神,琅铘...” 东方羽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说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长歌绵长悠远的呼吸,她好似陷入了一个久远的梦中,睡的昏沉。 “长歌...”轻轻唤她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东方羽抬手在轻轻抚上她的鬓发。 “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无法从你身上移开视线...” 少女酣眠未醒,月色无边,星子闪烁。 第一百零六章 你自然比不上她 扶疏花木中腾起的萤火虫如雾似烟,弥漫了在这个仙境一样的世界中。 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微微低头,黑发垂下,他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珍而重之,万般小心,就像捧着一件绝世的宝贝。 尹乐乐静静看着这一幕,跌跌撞撞的后退,到最后她干脆是飞快的跑了起来,不知自己要奔向何方,泪洒一路如珠如玉,此时此刻,她的心被一张大手撕扯着,蹂躏着。 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长歌姐姐,你既然都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被脚下的树藤绊倒才趴在地上呜咽出声。 她哭的伤心,抓肝挠肺一般,为了怕别人听到死死咬着袖子肩膀不停抽搐。 “你为何总是打扰吾的好事。” 冷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少女一个激灵,抬起满是泪痕的一张脸,飞快的擦擦眼泪,看着面前之人。 白泽披着一件长衣,银发与月同辉,他正坐在石桌边,品着酒盏中的佳酿撇撇嘴“和梨花酿差的远了。” 尹乐乐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大步走上前去,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咕嘟咕嘟的往肚子里灌,被呛的涕泪横流还在猛灌不休。 白泽长眉一挑,冷然斥道“无礼的丫头!居然敢喝吾的酒!吾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你!” “你捏死我吧!”尹乐乐咚的将酒壶放在桌上,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酒液和泪痕“你捏死我倒好了!” 白泽一见她那红红白白涕泪交加的一张脸,顿时笑出声来“本来长的就丑,现在弄的和小鱼似的,花猫一样。” “你!”尹乐乐恼羞成怒,加上酒壮熊人胆,抽出自己的佩剑就向他砍过去“你说谁和那只臭猫一样!” “不相信吾的话你可以照照镜子!”白泽闪身躲开她劈过来的剑,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稍微一扭就让她手上的剑跌落在地,而少女娇躯则落进他的怀中。 “你放开我!淫贼!”尹乐乐大叫,抬手去捶打他的身体,却被他捉住了两只手。 “吾是淫贼?吾再如何的饥不择食,也对你这样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毫无兴趣!” “你!”白泽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尹乐乐一巴掌打过去击上他的胸口,却好似溪流大海,惊不起半点漪澜,只有白泽半醉半醒放浪形骸的表情,鄙视着她微薄的灵力。 尹乐乐怒不可遏“是的!我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我没用!我哪里都不如长歌姐姐!我哪里都比不上她!” 白泽挑眉“在吾心中,你自然比不上她。” 小丫头鼻子一皱几乎快要哭出声来,白泽有些拿她没办法了“哭什么,就知道哭,也许在别人心中你却是最重要的。” “怎么可能!东方羽也喜欢长歌姐姐,我一点都不重要!” 白泽眸光一敛,闪现出一抹危险的气息,虽然长歌不过是个臭丫头,但不知为何,在听到尹乐乐道出真相后,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阴狠的字眼“就凭他?也配?” 尹乐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带喝了半壶的清酒脑袋晕乎乎的埋在白泽胸前,属于男人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这具坚实的胸膛让她没来由的产生一股安全感。 “我,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啊,我怎样做才能不被讨厌啊,才能让你喜欢我啊!” 白泽无奈的揉揉脑袋,若是在平时,他对于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真是喜闻乐见,可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才和顾长歌产生了罅隙,想办法弥补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调笑小姑娘。 “不讨厌不讨厌,他很喜欢你。” “那,那东方羽,你喜欢我吗!” “哎呀,喜欢!喜欢!”搪塞了两句,白泽将她打横抱起“吾送你回去,免得那丫头怪吾欺负了她的小师妹。” “你,你不是东方羽!”尹乐乐笑嘻嘻的看着他,只觉得面前之人在眼前变成了一双,晃晃悠悠的非常好玩。 她伸手去抓这个双胞胎“你,你是白泽,你怎么变成了两个人!你是不是一发情就变成两个人了啊,哈哈哈,好玩。” 白泽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要不是看在这个丫头是长歌姐妹的份上,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吸**的灵气,居然敢拿他发情的事情开玩笑,可恶! “吾发情期可还没过,若是不想贞操不保的话最好把嘴闭上!” “你刚刚还说不讨厌我!刚刚还说喜欢我,现在就让我闭嘴!你个骗子!”尹乐乐一口咬上白泽的胸膛,虽然隔着衣服也还是让他吃痛的差点撒手。 “你个死丫头!你以为自己是狗吗,居然咬吾!摔死你算了!” 尹乐乐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白泽现在真成了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怎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呢,就好似打开了什么阀门,这眼泪关都关不住。 “白泽,”尹乐乐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后者身子一僵,处于发情期的他敏高而又躁动。 “白泽,你说你不讨厌我的,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要了我吧,随便你做什么都行!” 小丫头一口气说完,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动都不动,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浑身不住颤抖。 白泽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软玉温香在怀,他的身体早已敏感的发生了变化,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算了,你还是不喜欢我。”尹乐乐的声音在夜空中幽幽冷然“你根本是在敷衍我,你发情的时候在长歌姐姐面前都控制不住,可我求你,你都...你,你是有多讨厌我!” 真拿女人没办法,好,居然还迫不及待的奉献贞操,好,本大爷就成全你! 第一百零七章 错欢 尹乐乐被这么一摔,酒醒了大半,看着床边之人身形高大,银发如水,俊美的脸上刚劲与邪魅并存。 她咬着唇往床上缩了缩,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叫道“是,是我自愿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愚蠢的凡人!”白泽一步步向她靠近“你们只是吾的玩物而已,这是吾的原则,不要指望吾对你们心存情分。” “谁稀罕你的情分!”尹乐乐大叫,眼神还是不自觉的移到他的身上。 彼时男子已经卸下一身的华服,坦露出来的胸膛肌理结实,壮硕有力。 尹乐乐猛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男子扑了上来,她只听到男子急促的喘息,脱卸着她身上的衣服,毫不怜香惜玉的揉捏着她的身体。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可以称之为陌生人的人看遍摸遍,她就忍不住作呕,可一想到那月下男子如玉似水,亲吻着顾长歌的额头,她的心底就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吾最讨厌听女人尖叫的声音,吵的很。”男子如是说着,毫不留情。 顾长歌梦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身边,乐乐难道起床了? 可窗外晨光微熹,照乐乐的性子来看,断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起床的啊... 昨晚乐乐没回来吗? 她依稀记得自己去找东方羽聊天,却不小心在草地上睡着了,直到东方羽脱衣盖在她的身上她才醒来,打着呵欠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还告诉小鱼,如果乐乐回来了就叫醒她。 “小鱼?”长歌的小脚踢了踢床尾的一团毛球“乐乐昨晚回来了没有?” 毛球费力伸展着四只短小的爪子伸了个懒腰“小鱼不知道...小鱼昨晚睡的很熟。” “难道乐乐真的没回来?这里是青丘,她能去哪?”急忙从床上跳下来,从脱掉的外衣里找到集妖瓶晃了晃。 “乌童!乐乐不见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乌童还没回话长歌就忙道“不用了,她好像回来了。” 言罢飞快打开房间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怔怔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只见尹乐乐浑身半裸,只裹着一件破碎的外衣,暴露在外的臂膀,腿上还有紫红的淤青,而她蓬头垢面神色呆滞,下唇被牙齿咬破全是血迹。 长歌的眼眸瞬间大睁,她的心扑通跳了一下继而跌入了低谷,是谁!是谁凌辱了乐乐!是谁! 尹乐乐站在门口,失身后的她也已经失神,她跌跌撞撞撞的扑进长歌怀里,连眼泪都已干涸。 “长歌姐姐...” 平日里清脆的声音现在嘶哑的好似不是她的,她浑身一颤就委顿在地,长歌忙将她抱住,大步走到床边,将她往床上一放扯着被子将她裹紧。 长歌眸中犹自眸光带着嗜血的杀气“告诉我,是谁!是谁!” 尹乐乐的双眼也不再灵动有神,只剩下一片死灰,她唇齿张了张吐出两个字“白泽...” “小鱼照顾好乐乐!”几乎是在瞬间,她连外衣都顾不得穿,拿了月咏便飞身出了房间直奔白泽居住的小楼而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除了白泽,谁会有这样的胆子! ‘嘭!’她直接一脚踹开了窗户御剑冲进房内,月咏毫不留情的砍向床上之人。 “白泽!我杀了你!” 白泽尚未苏醒,只觉得一股杀气袭来,他飞快转身躲过这一剑的袭击,剑气狠辣硬生生将床劈成两半。 白泽从床上跳起来一边拿了裤子穿上,一边飞快的躲避着顾长歌狠辣的招式。 “呵,你这丫头长进了,拿着吾教你的剑法来对付吾!” “我杀了你!!”长歌脑中一片空白,有的只是尹乐乐一身的伤痕,她叫嚣着一剑刺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夹住了月咏,只听当啷一声,这柄名器月咏在白泽指尖瞬间折为两截。 月咏一断长歌也清醒了很多,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断剑,又去看白泽,只见对方不耐烦的甩开另一半“敢对吾动手,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你,你!”长歌怒火中烧异常暴躁,扔开月咏就祭起一道道灵咒,欲要取这上古神兽的性命。 “顾长歌!”白泽大叫一声躲开她攻过来的火球“臭丫头!吾知道你为何而来!你也知吾是发情期,你那好姐妹居然还敢投怀送抱,你反倒怪起吾来了!” 长歌怎会信他:“你胡说!乐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着又砍了过去。 白泽虽然灵力大失,但对付长歌这样的半仙也不在话下,他腾转挪移只躲不攻“吾像是在说谎吗,你那好姐妹到浪的很,否则就以她的样貌,吾可不屑去碰她!” 说着已然轻视的想笑,更加刺激了长歌的怒气,她双目赤红誓要将这个淫贼杀死一般。 就在此时,小鱼和东方羽已匆忙赶到,东方羽急急制止了这场战斗“你们在干什么?!” 长歌被他拦下,只觉得鼻子一酸,跺着脚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他,他对乐乐!他!” 东方羽一头雾水“他对乐乐怎么了?” 小鱼也喵呜一声不明所以“乐乐不喜欢兽王!” 白泽反倒懒懒的揉揉自己的头发“你们青华的女子吾算是见识到了,你的好师妹...” “不要说了!”长歌哭着一声大吼,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乐乐身心受创皆是因为面前男子所起“你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臭丫头!”白泽也忍不住暴怒“你到底能不能分清青红皂白!” “到底怎么了?!”东方羽更是一脸的茫然,看着长歌连外衣都没穿,只身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来对着白泽大打出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难道他对乐乐...” 第一百零八章 剑断 “难道他对乐乐...” “他把乐乐打伤了!”长歌急忙开口“白泽前几天欺负我,乐乐想给我出气,就来找他麻烦!他不仅不手下留情还把乐乐打伤了!” 她飞快的编造着一个谎言想要遮盖住事实,白泽挑眉不置可否。 东方羽却急了“师妹情况如何?” “死不了。”白泽懒懒开口“吾就在这里,要为你的师妹报仇,尽管放马过来,错过了这个时间,你可就没机会了。” 白泽当然恨不得动手将此人千刀万剐,尤其先是长歌被辱,后是乐乐受伤,他对这个所谓的上古神兽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此事是在下的师妹有错在先。”东方羽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但是,师妹若是有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言罢飞快的下楼离开,想要去查看尹乐乐的伤势,长歌怕被他发现什么,狠狠瞪了一眼白泽捡起地上的断剑也追了出去。 白泽脸上纨绔不羁的神色在她离开之后彻底消失,他回忆着长歌的最后一个眼神,那种由内心而散发的鄙夷,厌恶,如此之强烈。 她讨厌自己,很讨厌自己... 这种讨厌和以往的不一样,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就算他们回的了过去,也回不到最初... “喵呜...”小鱼蹭着他的腿,白泽低眼看了他一眼,抬手间将他变作人身。“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吾会赔她一把比月咏更好的剑...如果她要的话。” “兽王....”小鱼有些依依不舍的靠着他“你能不能不要和主人生气,小鱼不知道该帮谁!” 白泽有几分厌恶的将少年推开“吾虽然喜欢你的小爪子,但吾可没有断袖之癖,再这么亲热,吾废了你!” “喵呜?”小鱼有些不解,明明是兽王将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会不喜欢他靠过去,难道自己人形的样子非常难看?忍不住有些沮丧的低着小脑袋。 白泽看他郁闷的样子有几分可爱,就在他背上拍了拍“你不是喜欢东方羽吗,去找他们吧,不要赖在吾这儿!” “小鱼更喜欢主人和兽王!”小家伙嘟起了嘴巴。 虽然不知这只猫为什么一次次强调他喜欢自己,但白泽眸中的戾气已经很好的告诉他:吾知道了,你赶紧滚吧! 小鱼焉头耷脑的回了长歌住的地方,贴在门缝向里看去,只见东方羽正站在屏风外面急的来回踱步。 “师妹!乐乐!你到底怎么样了!”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尹乐乐的声音沙哑而又慌乱“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要...” 长歌的声音也自里面传了进来“乐乐已经没事了,东方羽,我会照顾好她,你回去吧。” “不行,乐乐是我的师妹,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师父交代,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就算是帮忙疗伤也好,让我进去!” 这个温润如阳的男子越来越着急,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真的没什么...”尹乐乐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好多了“我,我只是不想让师兄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很没用,我不想让师兄看到我这么没用......” 东方羽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因为这个顽劣的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这么客气的叫他一声师兄。 “此事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你明知自己的修为不高居然还去招惹白泽,以他阴晴不定的性子,真伤了你的性命,我又该如何和师父交代?”东方羽苛责道。 “交代?!你要和师父交代什么?来回就是向师父交代,你,你根本不关心我,你只是怕自己被师父责备!”尹乐乐的声音夹着哭腔从内室传来。 屏风外的东方羽更加焦灼,他张张口又无奈闭上,向来温雅的他真不知该与女子较真“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小鱼看着东方羽用力推开门扉吓了一跳,喵呜一声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的腿,张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东方!” 后者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来“你现在是人,要像个人一样站着,你什么时候见过人抱着别人的大腿了?” 小鱼委屈的哼了一声,怎么今儿就流年不利了,刚被兽王责备,东方也来教训他。 东方羽心情不太佳,连带脸色也极为沮丧阴沉,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大步离开,小鱼自讨没趣,又往房间内走去。 尹乐乐正躺在床上哽咽,长歌坐在床边默不出声,气氛相当压抑,小鱼变成一只小猫爬到长歌怀里,也算是他渴求安慰的一种方式吧。 “白泽...白泽为什么说你是自愿的......”半晌之后,长歌开口。 尹乐乐将被子往下一拉,露出自己哭肿的一双眼睛“长歌姐姐!我真是这么放荡?你,你,你居然信他!” 长歌忙道“我没有信他...但是,以我对白泽的认知来看,就算他上次非礼于我他也是清醒的,知道我是谁,他总不会真的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我有些奇怪。” 尹乐乐小嘴一瘪,有些难受“他,他的确没有逼我,也是我自愿的。” 长歌心底一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但他骗我!我一直觉得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东方羽!他,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幻术迷惑了我!”话一说完她就将脑袋闷在被子里,不敢去看长歌忖度的眼神。 室内又一次陷入死寂,还是小鱼喵呜一声打破了沉默,长歌舒了一口气,无奈问道“如果真的是东方羽...你真的愿意和他......” “我愿意!”尹乐乐闷着被子大哭起来,让人听着也忍不住唏嘘,情爱一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长歌抱着小鱼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和东方羽商量离开这里的事...” 尹乐乐攥紧掌心“我没脸活了...” “不要胡说,此事也不要张扬了,你打不过白泽的,但白泽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你我无法对付他,天也会惩罚他。” 尹乐乐哽咽两声方点头应了下来,长歌命小鱼守在这儿就匆匆出去找东方羽。 第一百零九章 真心话 青丘算的上是一处洞天福地,四季如春云蒸霞蔚,在这样一个仙乡泽国,九尾狐一族的身份至高尊贵,早在上古时期,九尾狐一族便作为神狐与上神成为了传说。 狐姬是神狐后裔,但却只是一个旁支,真正统领青丘的仙狐自然不是任何地仙凡人所能见到的。 长歌去找东方羽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狐姬的身份,所以对这个仙乡泽国有了新的认识,虽然狐姬也在凡间吸食人的阳气助自己得道,但好在并没伤人性命,尤其是对白泽,那是好的没话说,想必二人已经是老友多年。 “那我去向狐姬辞行,到时候你带乐乐回青华,我回东海离岛。” 东方羽站在一棵花树下面,簌簌落花染上了他月白的衣袍“长歌,不如我先将乐乐送回去再送你回离岛,你御剑之术尚未精进,海上又无落脚的地方,你若是再迷路了,那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离岛。” 这的确是个问题,她和白泽离开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御剑,没多久她便精疲力竭,好在白泽带她一程,二人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海岸边的城镇,但此时此刻,她不想再一味的倚靠别人。 “你放心,我可以的。” 她只说了三个字便将头扭到一边,落英缤纷,少女如花似露,眉梢眼角带着分不容亵渎的执着与坚定。 东方羽只得点头“好吧,乐乐的伤势如何了?” 长歌张了张嘴,反问道“你喜欢乐乐吗?” “她是我师妹,自然是喜欢的。”东方羽有些奇怪,不过说完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又解释道“这种喜欢完全是出于兄长之心,你,不要误会。” 长歌摇头“我没有误会,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乐乐。” “我答应你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让她毫发无损。”东方羽似乎急于证明什么“但凡你说的,我都会答应,也都会为你做到。” “你真好。”长歌莞尔一笑,一改平日里冷定沉着的样子,显得有几分俏皮。 三年前,也是这三个字,也是这样的表情,让东方羽觉得,自己若是能与她长伴一生便是死也无憾。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看到你和乐乐在一起” 她的这句话无异于给了东方羽重重一击,让他从云端跌入地狱“你说什么...” “乐乐很喜欢你,你如果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一定很高兴。” 东方羽的双手慢慢握紧,带着些许微颤,然而脸上还维持着一片云淡风轻,脸色如常“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长歌认真点头“我希望你和乐乐都能幸福。” 不要像顾吟风戏本子里写的那样,相逢的恨太晚,相爱的嫌太慢,最终化为求不得。 东方羽似是自嘲,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拳头“好...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如果这能让你高兴,我,我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 长歌心里的一颗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她刚刚还担心东方羽会拒绝,担心从此之后,她可能会再也无法见到乐乐纯真快乐的表情。 这些错误都因她而起,如果她没有任性的想要回青华看看,如果她没有带白泽回去,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在她的离岛,就算永远无法见到仙君,无法见到自己的好友乐乐与东方羽,她也不会遗憾,起码,那个狡黠的笨姑娘依然会笑如山花。 ====== 第二天长歌便辞别了狐姬带着小鱼离开青丘,东方羽也带着尹乐乐回了灵台方寸山。 狐姬站在窗下看着青丘飞泉流瀑的大好风光,轻轻吐了口薄烟“这里总算恢复安宁了,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吾要走。” 狐姬转身,长衣滑下,露出一片柔嫩的酥肩,她媚笑如花“走?和她回离岛?你信不信她再见到你能把你杀了?这丫头的狠辣我算是见识到了。” “她杀不了吾。” “今时不同往日,你与左天行一战损耗了多少灵力,现如今你走出青丘,碰到个小妖小怪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白泽躺在床上,才结束一场欢爱的他显得有些迷茫,在听到狐姬的话之后瞳孔猛然一紧,冷然看着狐姬“那也要看看他们敢不敢。” “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纤腰款摆,媚态横生的人儿向他走去,整个人趴在床上,柔软的身躯缠上他的“你我都与人类不同,不必为了什么人固守贞操,不如再临走之前...” 她眼波一递整个人就将他压倒在床上,白泽却用手将美人格挡开来,低着头,细碎的银发遮挡了他大半的表情。 “若非必然,吾是不会碰你的。” “呦,吃完就不认账啦,这位爷不愧是去惯风月场所的。”狐姬话音一落就低头吻上了男人的红唇。 二人唇齿胶合,她的舌头灵活的撬开男人的唇齿,想要汲取他口中的滋味。 白泽眸光一冷,欲要抬手推开她,却突然感觉到一个圆滑的东西带着些许寒凉由她的嘴中飞快的滑进自己口中,咕嘟一声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常年吸食妖怪精魄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刚刚吞下去的,是一颗内丹。 “你?!”他大骇,欲要将腹中的内丹逼出来,却被狐姬阻止。 狐姬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显得有些惨白“这是我的内丹,我自愿,自愿给你的。” “吾不需要!”白泽大怒,他还没到了需要一个女人同情的地步! “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狐姬整个身体一软,倒在男人怀中,发现他没有推开自己,会心一笑“这颗内丹凝聚着我千年的灵力,现在给你,你便可以恢复自己的力量,不...力量应该会增强许多。” “可是你会死。”白泽咬牙道出这个实情“你修炼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位列仙班,成为青丘神狐一族的统治者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她显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躺在他的怀中,衣袂铺散在床上,这个美丽的女人面色煞白,飞速流逝的生命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的形态。 第一百一十章 莫多情,情伤己 “白泽,两千年前我,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可记得...” 白泽眉心一蹙,看着她体力透支有些不忍“你先容吾将内丹逼出来,你帮了吾许多,你的内丹吾不会要!” “不...”狐姬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看着他“你,你会用的上的,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放不下她...” 说着,她已经力竭,白泽忙推出一掌真气灌输进她的体内,看她睫毛蹁跹如蝴蝶的翅膀抖了两抖,眼神之中再次燃起一丝活力。 “千年前...我,我初见你的时候,你,你嫌我太弱,不肯吸食我的灵气,从那以后,我就全心修仙...直到,直到你闭关出来,你,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终于等到自己能帮你的时候,终于可以和你说...拿去,把我拿去......” “狐姬!”白泽有些着急,又推出一掌真气,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在这个人身上起到一点作用。 “为什么,你为何要对吾如此?” 狐姬的双眸缓缓阖上,她的下身已经逐渐变的透明,直至变成粉碎的沙砾,在空中消失,这所谓的灰飞烟灭在以看的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她却只是微微一笑“我能看尽别人的过去和未来,却始终无法参透自己的归宿,所谓...莫多情,情伤己...若有来世,你,可愿渡我...” “狐姬!”白泽话音一落,怀中已然空空如也,顿时,他觉得心有些痛,又似乎是那颗被他吞食的内丹在隐隐作痛。 因为他知道,从此之后,寰宇六界,九天八荒,再也不会有青丘狐姬。 ====== 从青丘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长歌把自己临走封存起来的梨花酿开了出来,酒香扑鼻,盖住了满岛的梨花。 春色皓华,一亭,一桌,一碗酒,玄奇真人嘿嘿笑了两笑,端起酒碗大喝一口,心情愉快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丫头啊,你不要再盯着那把破剑看了,阿爷活了这么久,别的东西没有,这剑可多的是。” 长歌坐在树下,手中捧着那柄断了的月咏,当初离开青丘的时候白泽要赔她一把剑,她甚至看都没看,走的决绝。 她是用一把普通的青锋剑回的离岛,抱着小鱼,硬是顶着海风不吃不喝飞了一天一夜,回来之后累的几乎快要虚脱,在海滩上睡了大半天才回到小屋这边。 “丫头,来,陪阿爷喝几杯,这没人和自己争酒喝,还真是闷的慌。”老人家一边如是说着,一边又给自己斟满“你是不是也怪想他的?” “想谁?”长歌头也没抬。 “天尊家的小家伙啊,唉,怎么就不回来了呢,连酒都不要啦,这可不是他的做派。” 长歌只告诉玄奇真人白泽没有一起回来,至于为什么,玄奇真人没问,她也就没说,不管这位老人是如何忖度的,她总不可能告诉他真相。 “丫头,小鱼呢?捉来给阿爷下酒!” 长歌没好气的将断了的月咏收起来“阿爷!说了多少次了,小鱼是只猫,您要下酒菜我去厨房给您端去!” 玄奇真人又是嘿嘿笑了两笑“不忙,明日,明日你随阿爷去皓月峰走一趟。” 皓月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以她的秉性来看,这种无关紧要的地名是记不住的,忍不住问了一句“去皓月峰做什么。” “仙宗会啊仙宗会...你们不在的这几日,那位东海的龙王爷没少逼老夫啊,就当,就当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长歌点头,也好,她也不想整天呆在离岛胡思乱想,有点事情做,总比干耗着强,如是想着便点头应了下来转而回去收拾东西。 小鱼还腆着肚皮晒在后院,爪子底下压着几根鱼刺打了个饱嗝。 “主人,吃鱼!” “你自己吃吧...”长歌额角的青筋微微一抽,这只大懒猫,真是孺子不可教“明天我和阿爷要离开离岛,你要和我们一起还是留下看家?” “喵呜!”小鱼干嚎一声变作少年的模样就往她怀里扑“小鱼要和主人一起!小鱼要去找兽王!” 长歌心有不悦“你干脆认你的兽王当主人好了,他有能力保护你,而且你又这么喜欢他。” “喵呜!”再一次将脑袋蹭进她的怀中“小鱼要和主人在一起!主人不要扔掉小鱼!” 看着少年睁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她,长歌忍不住有些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放心,我不会不要你,我要收拾收拾东西,你可以去屋顶上把鱼干收了,明儿带着路上吃。” 一听说可以吃鱼干了,小鱼的一双眼睛又变的雪亮,重重点了点头爬上屋顶。 长歌站在房檐下看着他,又忙不迭的出声叮嘱他小心点,小鱼虽然以猫的形态活了多年,但他自从变成人就似一个顽皮的孩子,长歌有时候会没耐心看一个孩子,但每当看到小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的心就软了下来。 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嫁予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思及此处她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些不太好的联想,最终不过苦笑一声,甩开这个荒诞的想法。 再一次离开离岛因为有身为大罗金仙的玄奇真人陪伴,长歌只觉得行程变的轻松了很多,起码不用夜宿青楼楚馆。 五月初五,皓月仙宗。 长歌一行抵达皓月峰下的时候正是五月初二,时间并不紧迫,他们也就不慌不忙。 皓月峰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与寻常山峰无异,古树密布,遮天蔽日一般,然而就在这样一片潮湿阴冷的山林之中却没有一只妖魔,俗话说,水深多精怪,林密生邪障,他们一路行去却再顺利不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娘亲 玄奇真人一袭青色的道袍,腰间挂着个葫芦,走不了几步就咕嘟咕嘟喝上几口酒来解渴,也许不是解渴... 长歌如是想着,咂咂嘴,讨厌爬山的她非常同情这位老人“阿爷,你不如腾云上去吧,我和小鱼慢慢爬山。” 玄奇真人嘿嘿一笑,神情看上去似乎带着玄机“不忙,不忙,阿爷现在还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等有人替阿爷照顾你的时候,阿爷再走也不迟。”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看上去可比灵台方寸山安全的多了。 这皓月峰因为要举办仙宗会,为了保护凡间修仙者,皓月峰顶扶摇宫早早的在这峰上布下了结界,若非上仙和金仙,所有人都都只能徒步上山,否则将会受到结界的反击,这和她当初修习的净心咒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净心咒就容易想到萧子阳,想到萧子阳就让她这个惫懒的大小姐有了爬山的动力。 “好!那看我们谁先到峰顶!”给自己打气,她又开始了健步如飞,玄奇真人则跟在她后头慢悠悠的走着,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来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趴在路边喊累。 果不其然,这时间似乎比他想的还要短,不一会他就看到长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直喘粗气“照这样下来,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皓月峰啊。” “丫头啊,不经一番寒彻骨,哪闻梅花扑鼻香!”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又灌了一口美酒连连咋舌。 长歌白他一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舍得不来啊?”玄奇真人冲她眨眨眼,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让她急急将头扭到一边。 “丫头,来,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明儿还有半截山路要走呢。” “啊...!”长歌好似泻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倒在石头上“又要走路!我御剑都白学了。” “你这个懒丫头啊。” 扎营什么的,小鱼最喜欢了,立马从长歌怀里蹦出来,东寻西找的弄来一堆干枯的树枝,缠着长歌使了个五行咒,一团火点燃了枯枝,他立马将怀里抱着的鱼干拿出来烤。 喷香的烤鱼让人食指大动,总算忘记了暂时的疲惫,长歌决定,等上了皓月峰她一定要好好报复一番那个举办仙宗会的人,眼下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与小鱼对视一眼,二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抱起鱼就大啃起来,玄奇真人则砸吧着一条瘦鱼干就着梨花酿,哼着小曲儿好不享受。 “老夫当年游历到乌昌国的时候,也曾遇见过这么一只丑猫,”玄奇真人乐颠颠的看着小鱼“滚圆滚圆的一只丑猫。” 小鱼往长歌身边缩了缩,长歌与他相处的时间长,已然知道了小鱼的性情,他害怕两种人,一种是得到仙长,比如左天行萧子阳还有玄奇真人这类,一种则是穆弘,那小子连半仙都不是,可每每碰到,这只猫就吓的汗毛倒数。 所以看到小鱼胆小的模样长歌就有些心疼的抱他在怀“阿爷,你不要笑话小鱼了,况且小鱼长的也不丑啊,你看,多漂亮的少年,长大了肯定能迷倒很多很多女孩子。” “喵呜!”猫咪抗议了“小鱼要迷倒主人和兽王!” 长歌白了她一眼“三句话不离你的兽王,你怎么当初不变身成女人嫁给他算了。” “是兽王把小鱼变成这样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他家兽王就喜欢自己的这个样子。 “月嵘是你的娘亲吧。”玄奇真人突然开口,让吃东西的两人俱是一怔。 小鱼费力将塞了一嘴的鱼咽下去,睁大了眼睛认真点头道“小鱼的娘亲是叫月嵘!” “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长歌又将一只烤好的鱼干递给他。 这一次烤鱼在这只猫面前都变的无关紧要起来,他迫切的望着玄奇真人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你见过小鱼的娘亲?娘亲现在在哪?” 玄奇真人抚着胡子呵呵笑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最后一次见到便是在那乌昌国,之后再也没看到啦。” 小鱼的表情显得有些沮丧“娘亲大坏蛋,把小鱼扔在桃花林就不要小鱼了!” 难怪小鱼会被其他妖怪欺负,还被扔到了危险的青华,长歌有些同情这只猫,忍不住将少年揽进怀中,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我陪你一起找娘亲好不好。” 小鱼往她怀里蹭了蹭,闷声闷气的道了一声好,嘴上再如何生气,内里还是一只渴望母爱的猫啊。 二人正兀自伤感,长歌腰间装饰性的小葫芦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足以在这黑夜中引起众人的注意。 “嘘,好像有什么在接近...”与乌童在一起相处很久,她现在已经很容易的从乌童散发出来的光芒,来判定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事情。 玄奇真人默不作声的笑了笑,恐怕现在就算是天塌了也不影响他喝酒的兴致。 小鱼不是个善茬,平日里再如何的乖巧现如今也暴漏出一只猫的本性,他悄莫声息的爬到了树上,一双琉璃大眼在黑夜之中透露着棕色的亮光。 除了篝火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之外,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树林深处响起枯枝断裂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什么正在接近。 “我过去看一下,小鱼你陪着阿爷。”长歌听到撂下一句话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小鱼要跟着追上去却被玄奇真人一根绳子给拖了回来。 “这丫头胆子大,老夫胆子可小着呢,你这个小东西还是乖乖留在老夫身边吧。” 小鱼手脚并用的要从玄奇真人怀里挣脱开来,却听树丛中传来长歌的声音。 “什么人!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久不见 倏忽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长歌抓起一根树藤腾空而起,瞬间甩出一枚咒印,火苗才在半空闪了一下,就有一把银光霍霍的剑穿透了火苗向她直射而来。 长歌飞起一脚踢开长剑,一脚踩在树干上借势跃到一旁,而那把剑步步紧逼不给她留半点余地。 “可恶!”长歌暗暗诅咒一声抽出青锋剑,要不是知道这里乃是神山福地不可能有妖魔出没,她肯定就来个速战速决,但是,眼下袭击她的恐怕不是仙就是人。 她周生腾起一股杀气,比剑是吧,她这三年在离岛练的最多的就是剑了! “铛!”钢铁交锋发出铿锵之声,长歌只觉得胳膊被震的一麻,显然黑暗中的那人力量高出自己不少,正要再逼上前去,却听一人高声叫道“慢着,慢着!本少爷不伤女人!” 见对方叫停长歌也忙收住攻势“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对方的声音挺好听,夹带着几分慵懒的打趣。 长歌心想可能是有点误会了,但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坏人何必鬼鬼祟祟的。 “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那藏在黑暗中的人就慢悠悠的踱步出来,篝火的光折射在他的脸上,一身红衣绣着黑色的纹理,那张峻拔的脸上带着几分乖张“本少爷出来了,难不成你要以身相许?” 长歌微微一怔,只觉得眼前之人似乎有几分眼熟“你是...” 待那红衣之人看到她后却比她震惊,张着嘴干笑好几声才出声道“长歌?!” 顾长歌猛一激灵,饶是她记不住人,无数画面还是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记忆中这个男子曾为她打抱不平,抢了某人的银子硬说是她的,也是这个人,深更半夜猛然泼了她一盆狗血,更是这个人,明明说请她吃鱼丸,她却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便被青华弟子带回了山上。 不得不说,此人真是个灾星转世啊。 “你,你是那谁!” 红衣男子脸色一黯,撇嘴道“夜轩!” “啊,对,夜轩!好久不见,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 夜轩仰天无语,“一条大路通四方,少爷我走的是自己的路,谁知道你没事突然跑过来放什么鬼火。” 长歌讪讪笑了笑“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们呢,多有得罪了。” 见她言语客气有礼,夜轩也不好意思继续与她生气,冲篝火方向点点头“那是你的...师父?” 长歌回头看去,见小鱼和玄奇真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便点头道“那位是阿爷,还有小鱼。” “惊扰前辈,晚辈有礼了。”夜轩大步上前行了一礼。 玄奇真人摸着胡子呵呵笑道“好说,好说,后生有为。”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长歌正要答话,那玄奇真人已抢先答道“你随长歌叫我阿爷吧,老夫只觉得你与这丫头有缘,哈哈哈。” 一边说着一边笑的意味深长,另外三人没来由的一阵毛骨悚然,长歌邀他在篝火旁坐了便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为何在这里?”夜轩挑眉,明明生的剑眉星目,那笑起来的样子却带着一种坏坏的感觉。 长歌道“你不说我也猜的出来,你是想上皓月峰。” “那看来我们是同路了。” 长歌不置可否,只是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行走江湖时间太长了,对她总有些警惕,而两人除了三年前在泽城有过一次巧遇吧,根本算不得是熟人,所以她也没理由要求这个人对自己坦诚。 “第二年,我又去了灵台方寸山......” 玄奇真人抱着巴掌大的猫睡着了,长歌本来在拿着小木棍拨着篝火,听他这么说便转头看了过去“你如愿以偿的和青华弟子比剑了吗?” 夜轩摇头“我去问过你的下落,他们说,你被逐出师门了,我心中有愧。” 长歌有些疑惑“这和你无关,况且我没有被逐出师门,我只是...” “不管怎么说,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泼了你一身的狗血,说不定你可以赶回去,也不会被他们赶出师门。” 原来是这样...长歌心想,这小子还在为那天的事情愧疚呢,也好,谁让他当初泼了本小姐一身的狗血,还大言不惭的说为她好,正好,现在报复的时机来了。 “唉,虽然拜入青华是我毕生的梦想,但梦想破灭了我也不会怨天尤人,只怪我自己命不好罢了。”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堂堂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厚脸皮了。 不过这一招对于自诩正人君子的夜轩来说貌似挺管用,他看似挺愧疚的往她身边挪了挪,“额,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梦想,本少爷权当给你补偿一下。” 长歌侧头一想,便答道“我想当神仙!” “额...虽然在下对修仙一事略懂皮毛,但还是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这个愿望本少爷帮不了,你可以说一些比较容易的愿望,比如,女儿家常有的心思,嫁个如意郎君,飞上枝头做凤凰什么的。” “好啊,那你让我嫁个如意郎君,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夜轩干咳一声,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你觉得此人如何?” 长歌四处张望一番,“谁?” 又是一声干咳,自恋的某人已经将拇指指向自己“眼睛往哪看呢,本少爷可就在你面前。” 长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甚好,甚好,只是你一不能让我如意,二不能让我飞上枝头,算哪门子完成愿望。” “唉,你把实话说的这么直白,本少爷很受伤啊。” “我看你臭美的挺在行,受伤的明明是我好吧。” “哈哈哈,好一个机灵古怪的丫头,本少爷要是真的看上你了可有好果子吃了。” “等你哪天真让我如意再说吧。” 二人调侃了一会困意袭来,倚着树干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周山 清晨鸟鸣清脆悦耳,凉薄的空气在树叶花草间凝结成圆润的水珠,折射着七彩的阳光慢慢滑了下来。 ‘滴答’一声落在一张坚实的大掌上,男子将手掌从顾长歌的脸上移开,看着她沉沉的睡容,忍不住翘起嘴角。 然而又传来‘哗啦’一声响打破了晨曦的宁静,小鱼撕心裂肺的叫着从树上跌落,长歌前一秒还在睡梦之中,下一秒已经条件反射的飞扑过去一把将小鱼抄在怀中,一人一猫跌倒在地。 夜轩被这迅猛的动作吓了一跳,人在潜意识的情况下果然能发挥出自己的极限吗。 “臭猫!又去抓鸟!”长歌拎起小鱼毛发稀疏的尾巴,冲着他瞪眼“给你带了那么多的烤鱼都不够你吃的!下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爪子看你怎么办!” 她一手叉腰一手训猫的样子让夜轩忍俊不禁“好了,你也不用怪他,他只是一只猫嘛,猫抓鸟,猫吃鱼,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一刻,小鱼觉得自己对这个他记忆犹新的男子改变了看法,原来他是个好人啊,比主人好要好的好人! 长歌打了个呵欠,转头看了一圈“阿爷呢?” 小鱼喵呜喵呜直叫,表示他有话说,长歌不得不把他的脑袋和尾巴调了个方向“你知道?” “喵呜,仙人说他冷,先行一步,去皓月峰等主人!” 长歌败给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了,都说他是仙人了,怎么会觉得冷,而且,明明还美名其曰不放心她自己上山,现在又偷偷半夜出走了算什么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山上去。”夜轩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递给长歌。 长歌点头,接了干粮吃了又随意收拾了行囊便开始赶路,没了玄奇真人偶尔在一旁毛骨悚然的干笑还真有些不习惯,回头看了看大步行走的夜轩,长歌若有所思。 “你明明不是仙,为什么要去参见皓月峰的仙宗会?” 夜轩脚步未停,却不去看她“你知道为什么要举办这次仙宗会吗?” “为什么?”其实当日龙王来离岛找他们的时候就已把事情说清楚了,好像是因为魔尊,而且上次她回青华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魔界梦虚子袭击人界的事情。 她没有言明,只是装作不知。 夜轩便摇头道“你还是少知道为妙,这是男人的战斗,你只管跟好你的爷爷便是。” 长歌皱了皱鼻头“你是从京城来的吧。” 男子挑眉“何以见得?” “只有京城的男子才如此狂妄,当自己是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永远一句话:女人和小孩一边去!” “哈哈哈,看来你对京城的男子深有了解啊,也许我们曾经见过也说不定。” 长歌也有这种感觉,眼前之人英姿勃发,的确是个让人能一眼记住的男人,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这种体会。 他们所行还算顺利,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皓月峰峰顶。 彼时夕阳已尽,漫天红霞。 在他们的脚下踩着层层云霭,而太阳则在云雾下散发着最后的光华,皓月峰就这么突兀的戳破了织霞仙子铺就的烈火红霞,高高的峰头耸立在天地之间,人站在上面似乎举手就能触摸到天空。 “嘿,傻丫头,看呆了吗,和灵台方寸山比起来,如何?” 夜轩站在一块大石上,身披万丈霞光,背后一片翻腾的云海,让他恍如天人。 长歌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双腿不至于颤的厉害“这应该是天下最高的山峰了吧。” “这算什么,你可听说过九州八荒最高的通天峰?” 长歌摇头,她从没听阿爷提起过,也从不知通天峰在哪。 “不周山上通天峰,顾名思义,顺着这座山峰爬,你就能直接上天了,哈哈哈。” 男子笑的豪爽,似乎他真的去过一般,但长歌却知道他肯定没去过,因为她以前在书上读到过不周山。 这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不周山曾被水神共工一头拦腰撞断,天地失衡,天河倒灌人间,那是一场灭顶的灾难,最后还是女娲炼石补天挽救苍生。 而随着上古众神寂灭,这座山也只能在些山海经之类的志怪小书里看到了。 夜轩指着前面一片放着金光的宫殿说道“今儿咱们有眼福了,不知来了多少仙长,走吧,看看你的阿爷在不在。” 长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就好似当日在青华派拜师大会上一样,期待之中带着忐忑,若是那些仙人说她身带煞气,逐她离开怎么办... 如是想着,默念净心咒,尽量将身上的煞气收敛。 揣着小鱼快步追上夜轩“你知道不周山在哪吗?” “你是不是累坏了脑袋?本少爷要是知道不周山在哪,还能安稳的站在这儿吗?” 长歌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周者,意非完美,实为残缺啊。”夜轩双手环胸转头看她“你都问到这儿了,还敢骗我说不知道此次仙宗会的目的何在?” 长歌一怔,摇头道“仙宗会和不周山有什么关系?” 看她表情恍惚,一双漆黑的眸子倾澈映霞倒也不似伪装,夜轩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知?”长歌更加好奇“你快说啊,要是你还对我被逐出青华一事感到愧疚的话就不要瞒我。” 夜轩只得缓声答道“不周山...乃阴阳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扶摇宫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再配以他故作恐吓的表情,长歌还真有些被吓到了“阴阳界?” “不周山是分割阴阳的屏障,过了不周山就可到达鬼城酆都了,本少爷要是去了不周山,现在就该在那阿鼻地狱受刑了,怎么能好端端的站在这仙山福地俯仰天下?” 言罢又大步向前走去,长歌亦步亦趋的追上去“那,那你说这次仙宗会和不周山有什么关系。” “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本少爷是不会告诉你魔尊被囚于不周山受阴阳之火煎灼的,啊,我好像不小心说了什么呢,你没听到吧。” 长歌撇嘴“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哈哈哈,走吧,我们快到了。” 越往前就越觉得清风徐徐,空气清冽。 天地间本是变化多端的火烧云亦缓缓褪下颜色归于沉寂,而一片宫殿一样的建筑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之中好似一颗耀眼的明星,发出淡若浮华的光芒。 “二位仙友。”前方迎来两位身着长衫,腰配长剑的修仙弟子,远远的便向长歌二人抱拳施以一礼。 “敢问二位仙友到此有何贵干?” 长歌一怔,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们,只见他们衣着不俗,腰间皆挂着一块木牌,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木牌上刻的什么花纹。 “在下南宫夜轩,受邀于扶摇宫主。” 长歌茫然的眨了眨眼“南宫...夜轩?” “本少爷没告诉你我姓南宫吗?”长歌再一次迷茫了,她一直觉得仙家多秘密,怎么现在一个凡人都这么多的秘密“显然没有,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些神仙会邀请一个凡人...” “原来是南宫公子,请帖可有带来?” 这华衣男子又变戏法一般递上一张云纹暗花的帖子“你们宫主最近可好?” “承蒙公子惦念,宫主一切都好,这边请。”那二人将帖子归还,恭恭敬敬的分开一条路来请夜轩过去。 长歌也要跟上去却被那两人拦住“这位仙友的请帖带来了吗?” “请帖?”长歌闷了“我,我和玄奇真人一起来的。” “还请这位仙友谅解,玄奇真人来了之后就醉倒不醒,出于安全考虑,没有请帖就请离开皓月峰。” 长歌顿时就急了,天可怜见她爬了两天才登上了这所谓第二高的皓月峰,一句没有请帖就给赶下去了? “那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她急忙指着夜轩明确自己的归属。 当这两个扶摇宫弟子将目光转向夜轩的时候,后者扬着一张难得正经的笑脸看着她道“是吗?” 长歌忙一边答一边拿眼瞪他“怎么不是!” “那不知这位姑娘和在下...是什么关系呢?我们认识吗?” 要不是在人家的地盘,长歌肯定一剑扔过去了,还什么关系?还认识吗?昨晚是谁死乞白赖的跟着她们的? “我是你的债主!”她胸脯一挺,往前走了一步。 夜轩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好一个债主,自己还真被这丫头赖上了,要怪就怪自己三年前泼了她的那一盆狗血吧。 “好吧债主,您老走前边,本少爷就给你殿后。” 这两个扶摇宫弟子才一头雾水的放行,长歌便瞪了夜轩一眼大步向前走去,后者苦笑一声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真是看不出,一个修仙弟子还有这样的大小姐脾气。 从远处看着这一片宫殿的时候他们散发着莹莹白光,走近之后便发现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二人进了前殿已有人接应,众人虽然对长歌也是客气有礼,但对夜轩却是说不出来的尊敬和热情,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一会夜轩便被带走,说是有人在等他,而长歌则由一位修仙弟子领着送进了一处厢房。 这皓月峰的扶摇宫是另一番景致,不似灵台方寸山的逍遥飘渺,也不及深海龙宫的瑰丽夺目,更没有青丘的层峦耸翠,占据着九州第二高的位置,这一片宫殿好似建在云中,入目皆是霞,琼楼皆玉宇。 长歌一路行来好似踏在云上一样,非常新奇,但好奇归好奇,眼下她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核实“这位,额,仙友?请问玄奇真人在哪?他是我阿爷。” 领路的扶摇宫弟子看她一眼回以一礼“姑娘先休息一晚,明日玄奇真人醒来之后自有通报。” 弄的还挺神秘...长歌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不过她又马上问道“青华派可有人来?” 那位弟子摇摇头打开厢房的门“姑娘请。” 他这摇头是说没来呢,还是说不想告诉她呢?! 长歌有些郁闷的走了进去,这些人还真是小心谨慎,这么多仙人聚集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到此来图谋不轨。 叫醒了一直窝在怀中睡觉的小鱼,叮嘱他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保不齐就被这些神经兮兮的扶摇宫弟子给灭了。 吃饭洗漱,一夜安稳。 五月初四,天气晴好,依然没有见到玄奇真人,连夜轩都没了踪影,但她却看到无数扶摇弟子紧张的守卫在各处,似乎随时都会有敌人杀过来一样。 “谁会不要命的来皓月峰送死?” “小鱼不会!” “这么多神仙都来开仙宗会,他们还怕什么。”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郑重点头达成一致,为了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长歌决定去探查一番,被发现了就说是去找阿爷的,那些人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判她个死刑吧? 如是想着还特地留了一手,让对地形特别熟悉的乌童引路,她怀中揣着小鱼专挑没人的地方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们是同类 扶摇宫大的很,亭台楼阁勾檐斗角的连在一起,长歌转了很久才走到昨日到达的大殿,殿前有人守着,见她来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拦。 正殿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安放了诸多桌椅,高高的台阶之上却有三个空位,想必此次主持仙宗会的是三位德高望重的仙长,不知有没有萧子阳... 长歌如是想着有些怅然若失,突然,腰间的集妖瓶不安的闪了两闪,她猛的往后看去。 只见一人背光站在门口,身形有些佝偻,手上拄着一根拐杖,看似已到了耋耄之年。 长歌不知道见了此人该如何称呼,但出于晚辈的礼数,她并没有躲开,而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晚辈见过仙长。” 那老头儿似乎有些耳背,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两步才呵呵笑道“小女娃儿,说的什么呐?” “晚辈!见过仙长!”她又提高了声音,走的近了才看到这人真是老的可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玄奇真人更老的仙人。 以前听乐乐提起过,但凡是修到了上仙便能长生不老,还可以活个千岁不成问题,见过了青华派左天行等人年纪轻轻就位列上仙之位,对于玄奇真人五六十岁才修成上仙她已经觉得很无奈了,现在见到个更老的仙人,她不得不感叹:林子大了,什么‘仙’都有。 “呵呵呵。”那老人笑了起来,嗓子眼里似乎安了风箱一样呼呼作响“我,我不是什么仙长!” 原来不是仙人,难怪年龄这么大,秉持尊老爱幼的原则,必要的时候,这个丞相家的大小姐也是非常谦卑的“那您请随意,晚辈先告辞了。” “女娃儿要是没什么事,陪着小老儿散散步可好?” 长歌本想拒绝的,但他下一句话让她打消了拒绝的念头。 “小老儿在扶摇宫操劳了大半辈子了,还没好好看看皓月峰的风景呐......” 长歌上前扶了他道“那我搀您到四处走走吧。” 老人家欣慰的点点头与她慢慢走了出去,外面天气不错,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依次为他们让路,并客气的对老人尊称为蒙老。 蒙老在扶摇宫看来是个类似于管家的人物,如今年龄虽然大了,但还留在宫中养老。 走了一会,蒙老突然开口道“扶摇宫里的人真是粗心大意,居然会把你这样的人放进来。” 长歌身子一僵,止住脚步“您说什么?” “你这女娃儿身带煞气,非妖即魔,怎的会被放进来?” 长歌大骇,她猛的松开那只手,她明明把煞气收敛的很好,怎么会被这个看似慈祥不懂仙法的凡人看穿?!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老人家干咳两声“就是你身上的煞气吸引小老儿找到了你,其实,我们是同类啊...” ‘唰——’长歌一把抽出身上的青锋剑,直直指向了佝偻老人,她眼中怒火中烧“谁和你是同类!我不是妖,也不是魔!我是人!我现如今已经修得半仙之体!” “哦?”那老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半仙?呵呵,半仙就没有贪欲?方才你听说小老儿是这扶摇宫的人,便毫不犹豫的和小老儿出来了,难道不是想借小老儿的便利,好好探查探查这里的秘密?” “你胡说!我,我只不过看你一个老人家不方便所以才扶你出来,我对什么秘密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会去探查!” “呵呵,看来这开启阴阳界的钥匙——进出酆都的阴阳令你都不想要了?” 阴阳界?酆都?魔尊? 一连串的信息在长歌脑海之中闪过,难道扶摇宫的人保护的秘密就是阴阳令,难怪会这么草木皆兵。 思及此处她才把高举的剑放下“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开启阴阳界的阴阳令而来,玄奇真人是我阿爷,我和他来的。” “呵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玄奇老儿的高徒。”前一秒还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下一秒已经飞快接近顾长歌,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属于老人的干枯指甲如杂草一般疯长,瞬间抵住了她的咽喉。 长歌吓了一跳,手上的剑当啷一声落地,她只觉得眼前倏忽一闪便被此人擒住,心中不禁对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 “你到底是谁?” 蒙老阴恻恻的笑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是看走眼了,既然不是为我魔尊着想,留着你也没用。” “喵呜!”小鱼突然从她怀中蹦出,死死一口咬上了那老人的手腕,对方吃痛连连退却数步。 “可恶!”那人死命一甩,也不顾自己手腕上的血肉皆被小鱼的利齿抓破,就要将这只巴掌大的猫甩飞出去。 “小鱼!”长歌一见一把抓起地上的剑就向他刺去“我不管你是仙是人!不准伤害小鱼!” 对方可不将她这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剑法放在眼里,手上的那只猫眼看就要被他甩飞,突然破空剑气凌厉,只觉得一股属于地狱之火的火辣席卷到了他的肩膀上。 瞬间,那只胳膊齐整的被切了下来,带着小鱼的断臂就这么飞到了半空。 铺天盖地掀起一阵狂风,将那只断臂挂在了树上,而仍然死死咬住断臂不撒口的小鱼被这突然间的变故吓的不轻,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接连几跃逃离这只断臂。 刹那间发生的事情,还让那失去一条胳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待他看到眼前少女盈华如月的风姿,顿时一惊,这,这好像不是刚刚的那个小女娃儿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又是什么东西! 顾长歌一身长裙白衣素淡的有些简陋,但她乌发如墨,眸亮如星。 手上握着的明明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青锋剑,却好似神兵利器一样发出铮鸣之声,从剑上流露出来的剑灵顿时化作一片杀气。 少女缓缓向他走来,好似身披云锦,那种从容,无畏,悲悯,都从她那双看尽世间百态的眸中一一体现。 “魔物当诛!”她唇瓣开阖吐出四个字,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霎时飞沙走石,黑云密布。 断臂之人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捂着那断掉胳膊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魔物?我是魔物?你又是什么东西?!” “放肆!”但见剑光一闪好似划开漆黑的天地,他的另一只胳膊已经被齐齐斩断。 没了胳膊的人笑的更加开怀,“我死不足惜,魔之一族都会将解救魔尊作为毕生之愿!更何况!我还死不了!” 那人话音一落就化作一股黑烟直冲长歌面门扑来,而这股黑烟还未接近长歌的时候,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光芒阻隔开来,随即一柄流光水泽的剑自天上直射而下。 “仙君...”长歌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那种期待终于有了回报的感觉真好。 仙剑将黑烟般的魔物死死钉在地上,一人白衣染华从天而降,而在他身边携着的少女却让长歌脸色一僵。 萧子阳来的恰是时候,他顾不得其他,凭空画出一方咒印,打开虚空之门,将俘获的黑烟魔物流放大荒。 顾长歌缓缓收回手里的剑,剑尖杵着地,她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连一个魔物都无法收服,而且,而且修仙这么久,她的剑只是一把最低等的青锋剑。 “主人!主人刚刚好厉害!”小鱼惊呼一声跃到长歌的身上,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直磨蹭着她的脸颊,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起码小鱼没事... “有无大碍?”萧子阳快步向长歌走来,紧张的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长歌脑袋摇的飞快,那种被在乎的的感觉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多谢仙君及时赶来。” “师父...”怯怯的声音自萧子阳身后传来,他微微侧身就让那个宝贝徒弟落入长歌眼中。 小姑娘长的粉雕玉琢,虽然身着普通的青华衣衫,但从头到脚却佩戴着一些仙家物品,上到发簪下到腰带皆非凡品,就连长歌这样的半仙都能看得出她周身灵气氤氲。 尤其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颗海底东珠,集天地之精华千年才能养成那么一颗,她曾在东海龙王身上看到过。 只因东海龙王说他曾赠与子阳仙君一颗,她便追着东海龙王索要,后来万不得已说让她再等那么几年,采了新的珠子先给她。 现在看来要不要已经无所谓了,他萧子阳的东西已经全部都给了这个宝贝徒弟,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如今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让他放在心上的青华弟子了。 她变成了路人,与他眼中芸芸众生一样,与萧子阳再无任何瓜葛。 她好后悔,当初萧子阳问她还愿不愿拜他为师的时候,她为什么不答应!她怎么就不答应! “师父,她就是玄奇爷爷家的师姐?”小姑娘笑的天真无邪,一双大眼睛看着长歌,流露出崇拜之色。 本来还绷劲神经的她慢慢笑了笑“你好...” 萧子阳充当中间人介绍起来“这是本君的徒弟,绮梦,想必你也知道。” “嗯,我知道...”她仓皇无措的转过头去,因为听到萧子阳介绍自己的徒弟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曾几何时,她为了那个位置付出了多少,隐忍到最后还是被他遗弃在东海之滨的离岛。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扶摇宫的人找。” “顾师姐,刚刚怎么了?”苏绮梦似乎挺喜欢她,追过去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前走。 长歌觉得有些不自然,但一想到这只是自己对萧子阳的一厢情愿,与这个小姑娘有何瓜葛,便笑着对她道“刚刚好像有魔物潜入皓月峰...” “就是那股黑烟吗?刚刚看到黑烟要袭击顾师姐可把我吓死了呢。”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张大了嘴巴。 长歌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乐乐的影子,没来由的多了分好感。 “是啊,多亏你师父...他总是一次次的救我。”言罢回头看了一眼,萧子阳正跟在他们身后,太阳割开云层,重新将光芒洒向皓月峰,那个白衣翻飞的男子眉心紧蹙也看向了她。 就在二人对视的时候,前方呼啦啦冲来一群人,这些人中大多狼狈不堪,还有人衣衫破烂带着血迹。 “子阳仙君!” 萧子阳急匆匆上前扶了蹒跚而来的老者,长歌一见瞳孔骤然一缩,这不是刚刚的那个蒙爷吗! “拜见仙君!”扶摇宫弟子跟在后方行礼,那蹒跚老者哆哆嗦嗦道“老夫还以为仙君也被魔族之人围困,特带了弟子前来。” 萧子阳眸光一扫,见了众人的形容就已猜到几分“你们也遭魔界之人围困?” 众弟子点头,似还心有余悸,而那老者又道“方才在山门前有魔物突围,宫主与一众仙家奋力抵挡,想到阴阳令还在子阳仙君身上,生怕仙君被困我等才急忙赶来。” 萧子阳又急急问道“现在山门前情况如何。” “已无大碍,魔界之人开始撤退。” 顾长歌和萧子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魔界要硬拼,虽然占不了上风,但明日的仙宗会八成是开不成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师徒情深 正如是想着,天空之上已有众仙御剑而来,当首一身着道袍的彪形大汉落下飞剑,抱拳道一声仙君,蒙老,后面陆陆续续的跟来男男女女其他仙家。 “哪里来的妖孽!”长歌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身着七彩霓裳的女子剑指咽喉,她猝不及防的一怔过后,便要反抗,却被萧子阳眼疾手快的格挡开那女子的攻击。 “仙君这是何故?” 早在那女子剑指长歌的时候众人就已警惕起来,方才经过一场恶战,这些人身上多少有些挂彩,而那绷紧的神经还未放松便被顾长歌给挑了起来,他们能不紧张吗。 “这位是玄奇爷爷家的顾师姐啊。”苏绮梦拦在长歌面前嘟着小嘴,看上去颇有些不满。 “莲月宫主可能有些误会,长歌并非妖魔一族,她只是,身上煞气较重。” 那身着七彩霓裳的扶摇宫主还有些不信“当真?今日这些妖魔皆是有备而来,可见我皓月峰出了奸细。” “那也不是顾师姐啊。”苏绮梦说着竟揪起鼻子要哭起来,看的那扶摇宫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今非常时期,不管这位姑娘是谁的弟子,也不管你是否外通魔族,还请姑娘下山去吧。” 又是下山,看来她顾长歌当真和山有仇啊... 被逐出灵台方寸山不算,现如今连这皓月峰也不容她了。 周遭众人多是仙山宝地得道之上仙,唯独没有看到那整日醉醺醺的玄奇真人,长歌心中很是不快。 “好,你们不就是要逐我下山吗,不过在临走之前我得把话说明白!”她站在那儿与众人冷冷对峙,逼人的风华比之子阳仙君也毫不逊色。 “我并没有外通魔族,方才有个魔物变成他的样子。”纤纤玉指已经指向带头来的蒙老“子阳仙君已经将其俘获,麻烦你们告知玄奇真人一声,就说长歌先行下山等候。” 她不吭不卑的说完这几句话就要离开,却被萧子阳一把拉住了手腕。 长歌心下大震,只觉得这只手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潜入皓月峰的是魔界无影君,魔族善于变化诸位应该早就知道,本君为长歌担保,她与魔界无关。” 萧子阳看上去脸色不善,冷冷扔下一句话便拉着长歌穿过人群大步离去,而苏绮梦也小步追了过去。 长歌几乎是在被这个人拖着走,她除了诧异之外还有些惶恐。 只听身后众仙家为了自寻台阶都打着哈哈说“既然是子阳仙君担保,那还有什么说的呢。” “只是这丫头确实不像修仙之人,来头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罢了罢了,贫道等去看看结界如何,山门防卫还有劳宫主了。” 长歌跟着萧子阳走了一路,终于摆脱了那些所谓的仙长,她刚要开口问萧子阳怎么恰好在那,就听身后瓮声瓮气的传来一声呻吟。 “师父...” 萧子阳回头一看,脸上表情忽的一变,松开长歌的手快步上前,将委顿在地的少女抱于怀中,而那娇弱的女子紧紧贴在萧子阳的胸前,张张嘴却已上气不接下气“师父...师...师父......” “她怎么了?”长歌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就倒地不起了呢。 “绮梦身子不适,我先带她回去。” 萧子阳放下这句话便抱着宝贝徒弟飞身离开,长歌秀眉一皱,心底溢满了酸涩之感。 “唉,有师父就是好。” 小鱼这才敢从她怀中露出脑袋“喵呜!主人有小鱼!还有玄奇仙人!” 不提玄奇真人还好,一提玄奇真人她就一肚子的气,从昨天她在山门口被拦下,到今天她遇到魔物,这个玄奇真人都没有出现,要他何用?! “我看等我被魔族的人杀了阿爷也都不会出现,在他心目中,酒可比我重要多了!” “不会的!主人不会被杀死的,刚刚主人唰唰两下把魔物的胳膊砍下来,可威风了!主人的剑气还抑制了那个人的魔气呢!” 长歌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怀中的小猫,眼神中透露出鄙视二字“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只记得那个魔物要杀我,然后就变成了一股黑烟,好好的一只猫,跟谁学着会拍马屁了?” “喵呜!”小鱼不满的咬住了她的衣襟,那幽怨的眼神看的长歌一个寒颤,她难道漏了什么? 五月初四妖魔来袭一事让众仙家不敢懈怠,五月初五仙宗大会,扶摇宫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魔界再敢前来滋扰生事,那答案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为了不沾惹到是是非非,长歌决定在这样的日子里还是老实的窝在房间里比较好,她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是今天还见不到玄奇真人的话,她就留书出走! 反正萧子阳也不待见她,与其添乱不如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还有些担心乐乐,但是青华派是不能回去了,不如...回家? 家这个字让她心中忐忑,在离岛的时候想的慌,现在终于可以御剑回去了,却又有点近乡情怯。 害怕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害怕听到母亲的哭声,更怕那个顾吟风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而他的身边也会有另一个女人,她这个妹妹都会变的不再那么重要。 长歌托着腮看着窗外,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她的视线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冲她嘻嘻一笑,轻快的跑了进来。 “顾师姐。”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阳令 长歌一看来人是苏绮梦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昨天看你突然不舒服,这么快就好了吗?” 小丫头摇摇脑袋,发辫上系着翡翠铃铛叮当作响“我没有事的,师父给我输送了真气就好多了。” 长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以为你昨天被魔物伤了呢。” “没有啦,我也会青华仙法,总不至于连魔物都对付不了,就是师父太紧张我了,走到哪里都带着我,我稍微有什么不舒服他就急的什么似的。” 小姑娘嘟着嘴看似是在抱怨,但那言语间流露出来的炫耀神色,除了让长歌呵呵笑两声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谁让人家有炫耀的资本呢。 见长歌对自己说的好像并不感冒,苏绮梦又拉了她的手道“我们去看看师父他们开的仙宗会好不好?” 长歌摇头,她巴不得和魔界撇清关系,现在跑去偷听岂不是自找麻烦“不行,他们商议之事关系六界安危,我们不能去偷听,被抓住的话难免要受责罚。” “没事的!”小丫头嘻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印“我有隐身符!” 隐身符?这可是个好东西,平常术法隐身通常能被法力高深的仙人看出来,而这隐身符隐身除非有照妖镜之类的仙家法宝,否者很难拆穿。 只是这隐身符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长歌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这狡黠的小姑娘拿出隐身符的刹那,她有些心动了。 她本来可以对这一切不闻不问,本来可以避开世间的大是大非,但偏偏就是这么个隐身符,偏偏就是这么个看似毫无心机的小姑娘,让她走错了人生中的第一步。 扶摇宫正殿之外无数弟子威严矗立,没了结界的阻挡她们很容易的通过了门口的守卫,进的殿内,便被殿中的庄严气氛吓了一跳。 殿内居中一条红毯直通高座,那位于台阶之上的三把交椅,除了坐着此次仙宗会的东道主扶摇宫主之外,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萧子阳和...和夜轩?! 南宫夜轩?那小子什么来头?! 殿内左右坐着众多仙家,长歌也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消失两天的玄奇真人,只见他似乎还宿醉未醒的窝在椅子上,几乎已经是昏昏欲睡,手上犹自抱着一只白玉酒壶不肯撒手,一位看似是他旧友的人正靠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玄奇真人听的迷迷糊糊,嘿嘿笑了两笑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真丢人,尤其是在这么多正襟危坐的仙家面前,长歌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他给丢尽了,唉,不忍直视啊。 苏绮梦拉了拉长歌的衣袖,她这才跟着这个顽皮的小丫头走了进去。 “不过是个预言罢了,阴阳令在子阳仙君身上,他总不会真的跑去放了那魔尊吧!” 说话的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彪形大汉,不知是哪门哪派,但语气极为随性。 扶摇宫主莲月却细眉一挑厉声说道“天机道长,虽然预言说魔尊会在子阳仙君手上逃出阴阳界,但魔界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预言!他们却早已蠢蠢欲动,为魔尊出世做准备,等到魔尊现世的时候,我看你们还有没有心思过的这么快活!” 看似是一个柔弱雅致的人儿,脾气倒是不小,长歌对这个扶摇宫主没什么好印象。 她这话一说完,众仙似也觉得不妥,三三两两的嘀嘀咕咕,终于有人站出来道“既然预言上说魔尊现世是被子阳仙君放出来的,不如我们今日就毁了这唯一的阴阳令,没了阴阳令,谁也过不了不周山,到不了阴阳界,那魔尊更不可能出来!” 此话一出,众仙友纷纷表示赞同,但也有一部分表示不赞同的,大致是说毁掉阴阳令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届时不仅魔尊出不来,他们更进不了不周山,以后斩妖除魔多有不便。 所以趁着现在众多仙家都在,若是实在想不出好办法了再毁掉阴阳令也不迟,于是殿中又嗡嗡嗡的探讨起来。 长歌正兀自奇怪夜轩的身份,突然感觉到一束目光向她看来,她惊慌抬头,正好与萧子阳四目相对。 他那双如冰似寒的眸子漆黑宁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有些凛然,而长歌可以肯定,他确确实实的向自己看了来,并非自己的臆想。 “遭了!师父看到我了呢。”苏绮梦吐吐舌头有些无措,“师父一定又会罚我抄书!” 可能因为自己隐身的原因,长歌总觉得这束目光将她浑身上下看透了一般,半是羞赧,半是不自在。 “趁仙君还没有生气,我们赶紧离开吧,不然一会被拆穿了可就不好了。” 苏绮梦不以为然“怕什么,看都看到了,再走不是晚了吗,再说了,师父最疼我了,只要我说不舒服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赶到我身边来,更不会让我抄书的。” 长歌有些不悦“那你呆在这儿吧,反正我走了。” “不要走啊顾师姐!我一个人很没意思的。”苏绮梦说着就抱住她的胳膊欲要挽留,长歌当着萧子阳的面不想对他的这个宝贝徒弟动手,只能轻轻挣脱开来。 “这样偷听他们议事是不对的。” “什么人!”话音一落,一条丝绦就从远处射来,直直射向长歌的面门,长歌忙扭身闪过,那条丝绦的力道刚劲霸道,但听轰隆一声,硬生生的在墙上打出一个窟窿。 长歌大骇惊魂未定,他们怎么会看到自己? 而就在此时,她看到自己身上的隐身符不见了,难道,难道刚刚苏绮梦缠着她的时候,她一挣扎给弄掉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女 一个灵动少女突然出现在大殿之内,顿时满室哗然,众仙家无不如临大敌一般围了上来,而刚刚袭击长歌的不是别人,正是扶摇宫主。 “长歌?!”夜轩也快步从高位上走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若是别人质问她,她说不定会好好回答,编个谎话什么,但偏偏是夜轩问她,着实让她纳闷“怎么你可以在这里我就不可以在这里?” “放肆!”那扶摇宫主说着还要向她来上一击,但却被夜轩急急拦住。 他今日身着一件贵气的华服,玉冠墨发着实有些英气逼人,再加上他长相也还算不错,在一众仙家之中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宫主不要误会,这位姑娘是与我一道来的。” “哦?南宫公子如此海量?何必为这个一再坏我仙宗大会的妖女开脱?” 长歌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坏你仙宗会了。” “先是昨日引的魔界偷袭,今日又来偷听我们商议秘事,你这妖女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她不就是带着什么所谓的煞气吗,凭什么走到哪里都把她当成十恶不赦的妖魔一样! “宫主您是不是忘记了,昨日之事与弟子无关,况且当时仙君也在场,他可以为弟子作证!”说着已将目光看向萧子阳,只见他眼神看向他处,薄唇微动似在对着虚空说着什么。 长歌心底一片冰凉,那看不见的虚空一定是躲起来的苏绮梦,看来萧子阳一开始就没看她,他的目光向她看来的时候,眼中,只有苏绮梦的吧... 她微微咬唇,转身就走“算了,今日之事是弟子不对,弟子甘愿下山。” “哼,偷听我仙宗秘事,休想逃走!”那身着道袍的魁梧大汉已腾空而起,落在她的面前,震的她脚下地板动了三动。 天机道长甩了一柄粗长的剑,指向长歌道“不管你是怎样迷惑子阳仙君和南宫公子的,贫道今日便结果了你,免得留下后患!”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修仙宗门,这就是所谓的锄强扶弱,谁知这所谓的斩妖除魔终有一日斩到了她顾长歌的头上。 道士不管其他铮然出手,那一刻,长歌想了很多,就是没想过要躲,或者是反抗,心底突然有了一种归于死灰的寂灭,回首自己混沌的十几年她都不知是如何度过的,惊觉自己还活着的那天,她遇到了萧子阳。 镜湖之畔,他御剑而来,白衣如华,剑光流萤。 那一刻,她暗中下定决心,就是让自己去学最讨厌的琴棋书画她亦不会反抗,若能抚平仙君紧蹙的眉心,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剑气豁然劈开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眉心一指的地方停下,只听一声惨叫,那出手的道袍大汉已被一股力量甩出大殿之外。 众人将眸光一转便看到萧子阳,他的手上灵印还在,而他那被灵气激荡而起的白衣黑发亦平静落下。 夜轩这才冲了上来,惊慌间环着长歌一个劲的问“你怎么不躲,你没事吧?我看看。” 说着已经查看起长歌的眉心,除了剑气割断了几根头发,看她并未受伤,方松了一口气。 长歌倒显得从容不迫,她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这样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在她脸上浮现,她想知道,明明这个仙君不需要她,明明他有了苏绮梦陪伴暮阳峰上的寂寥,为何还要一次次出手救她? 只因她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所以就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你刚刚怎么就不躲?”夜轩见她神色呆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晃着她的身子“你这么想死吗?” 长歌看着他平静道“仙君怎么会让我死呢。” 话音一落众人又将目光睇向萧子阳,若是此时能证明长歌乃妖魔,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神仙指不定连萧子阳也一剑砍了。 “呵呵...” 一阵冷笑自众人背后传出,一只属于老人的手拂开众人,摇摇晃晃的挤出一条道来。 还未见到人,长歌鼻子中就窜进一股酒香,终于看到玄奇真人跌跌撞撞的出现在视线之内,她不得不上前将人扶住“阿爷,您是来开仙宗会的呢,还是来骗酒喝的呢。” 玄奇真人打了个酒嗝,脸上的红晕未减“小丫头,居然,居然敢笑话老夫,老夫既不是来开仙宗会的!也不是来骗酒喝的!老夫,老夫是来让你们这些晚辈见识见识,何为仙!何,何为道!” 长歌有些不太明白,但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之后她稍微有了一点觉悟,这些人的脸上糅合着各种精彩的表情,又愤慨,有羞愤,有惭愧,有大怒,还有想要一剑将他们一老一少砍了的。 这人便是刚刚被萧子阳打出门外的魁梧大汉——渊虚观的天机道长,他冲过来就一阵怒吼“子阳仙君!贫道等敬你,谁想你竟如此正邪不分!” 萧子阳却一改方才的从容,大步走出人群与他对峙“本君所容便是正!本君所不容,便是邪!” 那道士一听此话便仰天大笑起来“那依子阳仙君所言,你要护的这个妖女是正?!” “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女!”长歌欲要上前与他理论,却被萧子阳拦在身后。 “不必与他们辩解,”他言辞从容,周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杀气在殿内弥漫“你且先行下山。” 长歌不肯离去,以前她一次次被青华诬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她不想再忍了,一点也不想再忍。 第一百二十章 皓月峰围攻 她不想再忍了,一点也不想再忍。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怯懦的小丫头,与世无争曾是她的性格,但此时此刻,她更想证明自己,今日,再站在萧子阳的身边,她不需要被保护,也不想再被遗弃! 长歌往前一站,众多仙家都抽出各自的法宝,堵在门口。 扶摇宫主莲月衣袂翻转间已将一道彩绫拦在顾长歌面前“子阳仙君守护六界苍生,今日不能纵虎归山!不管她是正是邪,今日放她离去,改日心怀歹念与妖魔通信,那我们今日仙宗大会岂不是白开了?” “不就是一个阴阳令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你们不还要毁了这阴阳令吗?”长歌话音一落就惊起满殿哗然,众人脸上表情更加狰狞,好似自己最隐私的秘密被窥探了一般。 “看来你这丫头知道的不少啊,现今之计,更不能让你走了!” 玄奇真人也上前来嘿嘿笑道“丫头,怎,怎么样,看清这些人的嘴脸了吧,他们宁可错杀,错杀,哈哈哈哈。” 长歌嘴角缓缓噙起一抹浅笑“阿爷,这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你也被他们错杀过?” 这小老儿抱着酒壶跌跌撞撞的后退“不曾,不曾,他们还不如将我错杀了呢。” “玄奇真人!贫道等尊称你一声金仙!你何必倚老卖老!”那天机道长说着已有些恼羞成怒,剑尖直直向他们指来。 长歌拼尽一身真气一掌推出去,倒把那魁梧大汉打的一趔趄,顿时让那人颜面无光,提起剑来又向她逼近“妖女!我看你真是那妖魔派来的人!” 杀气扑面而来,而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萧子阳却再一次出手将人逼退,他一把拉住长歌,抬手断了拦路的彩绫飞身跃至殿外,那众多仙人又都呼啦啦的冲了出来。 不敢硬拼只能阻挡,萧子阳衣袂翩然,长发曳肩,他眸中的森冷足以让千军万马止步不前“本君可不在乎你们的生死!”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在乎的是天下苍生,就是失手杀了这些仙人他也问心无愧。 但就在此时,殿内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呼喊“师父!” 苏绮梦?长歌站在萧子阳的身边,目光穿过人群向殿内望去,只见苏绮梦趁乱已经挤到众仙那里。 萧子阳蹙眉,似乎显得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出声道“过来。” “是!”苏绮梦从众仙家身边向外挤,脚下一歪就倒落在地,而萧子阳眸光一变松开长歌飞身过去将她抄在怀中。 顾长歌觉得,好像从她第一次见到苏绮梦的时候就落入了一个走不出的圈。 当日在青华的时候,她与白泽被左天行逼迫,萧子阳的徒弟恰好不适。 昨日萧子阳拉她远离危险的时候,这位徒弟又是倒在他们的身后。 今日,她本不想来看这仙宗大会,偏偏恰好出现了两张隐身符。 而就在她想要全身而退的时候,隐身符恰好不见了! 终于,她以为今日萧子阳不会再遗弃她,能带她远离这座虚伪的仙山,让她不值一提的自尊得以维持的时候,她,又恰好的出现了。 呵呵呵,顾长歌那一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求不得,求不得,人生在世,你越是想要称心如意,她就偏不让你如意,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是顾吟风,原来,到最后,看透世间因果的竟然是自己那个痴迷写戏本子的哥哥。 就在此时,一直与他们对峙的仙家趁萧子阳飞身而来带自己徒弟的时候,纷纷祭起法器向顾长歌袭来,连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的夜轩都变了脸色。 他想上前阻止,但却觉得自己的一双腿好似被固定住一样,也许他知道,一个小丫头与家国江山比起来,显得如此无足轻重。 “长歌...”他脸色变的一片死灰,最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要冲上前去,但似乎一切都已晚了,他身形如何迅速也比不上这些飞仙。 最多,只能与他们同时靠近长歌罢了,而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从他身后传来。 “丫头接着!”玄奇真人挥手间抛了一件东西过去,顾长歌抬手一握顿时天地失彩,耀目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 “妖女看剑!”那魁梧大汉强忍着煜煜光辉向她刺来,顾长歌反手一挡,刚握在手上的剑死死抵住了那一击。 天机道长脸色一变,长剑一收,双臂一抬,御起周身灵力轰然向顾长歌袭去,那看不见的气流有着摧枯拉朽之势,莫说是顾长歌一个小女子,就是妖魔站于此处也恐有灰飞烟灭之忧! 萧子阳一手将苏绮梦推到玄奇真人身边,转身就要去救长歌,却在这强劲的气浪中感受到另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 “不行!”他张嘴已经为时已晚,但听天地一声闷雷炸响。 仙灵的热浪突然向反方向扑来,在这被真气环绕的皓月峰正殿之前,无数衣袂飘飘的仙家中间,女子长衣皓华,黑发翩飞,她冷锐的眸中似夹带着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 而她手中的剑没有出鞘,却只凭一具肉身之力就抵挡住了一位上仙的攻击。 这一身道袍的魁梧大汉所发出的攻击都由长歌身上反射出来,好似暴雨一般射向周围的人,众多仙人之中不乏躲避不及之人,纷纷被击倒在地。 萧子阳身形一转,护住怀中的徒弟,再抬眼看去,只见顾长歌冷冷屹立在那,注视着面前攻击她的人,而那人却已七窍流血,双目呆滞无神。 “你,你居然敢杀上仙!”扶摇宫主好似疯了一般祭起一道彩绫就向她打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诛仙 “你,你居然敢杀上仙!”扶摇宫主好似疯了一般祭起一道彩绫就向她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白光一闪萧子阳一手将徒弟推给玄奇真人,一手已将顾长歌抱在怀中闪过莲月的法器。 她眸光未动,那一只小手已然攥紧了萧子阳的衣衫,她,她刚刚真的杀人了吗? 还大逆不道的杀了上仙...... 众仙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前去助扶摇宫主一臂之力,萧子阳将她护在怀里哪容的了别人近她分毫,但见漫天仙法霍霍,银光璀璨都向这二人逼去,萧子阳只凭一己之力就将众仙逼的力竭后退。 “子阳仙君,你誓要护此妖女与我等为敌?” 萧子阳不动神色,周身凛然之气越发逼的众仙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夜轩也已冲到战况中心,他扫了一眼顾长歌,发现她此时应该还算是安全,便张开双臂拦住众多仙家“今日本少爷算是见识到了,所谓仙人就是如此为难一个晚辈的吗?” “南宫公子!”扶摇宫主莲月着急上前“公子不要误会,我等也是为苍生着想,若是今日姑息养奸,来日必当会遇灾祸。” 南宫夜轩剑眉一竖负手看着她道“宫主今日的话在下记住了,来日若真有灾祸也是本少爷担待!” 不知这南宫夜轩是什么身份,一句话就震慑住众仙,也许在众仙心中也极其不解,他为何要为这个身带煞气的丫头开脱? 萧子阳此时心中也是极为矛盾,纵然长歌无辜,但只偷听议事这一项罪名他就保不下她,可不知为何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护着她,两千年前他做不到的事情,两千年后,他一定要做到。 为了她,也为了她。 夜轩见双方都平静下来,又转而对萧子阳道“子阳仙君的资望晚辈如雷贯耳,今日之事纵然是诸多仙家咄咄逼人,但仙君也不该不顾大局,希望青华派,扶摇宫,渊虚观,须弥岛,重羽宫,瀛洲岛等修仙大宗同气连枝,维护人间正气,而不是在此自相缠斗,莫的让那妖魔笑话了我们窝里反。” 他言语犀利,字字句句都看似是教训其他修仙宗门,实则都直指萧子阳其人。 萧子阳什么都没说,怀中抱着女子单薄的身躯与其他上仙对峙,那身流光水泽的白衣迤逦在地,手上长剑灵气环绕。 突然他腾空而起,破开皓月峰上的结印消失在云霄之巅,如一只白鹤,孤绝,傲远,不给人追击的机会。 “师父!”苏绮梦高声叫他,正要御剑追去却被玄奇真人一把拉住“得得得,你师父不会不要你的,别到处乱跑,免得爷爷腿脚不便看不住你。” “玄奇爷爷,我,我身体不好的,师父要常给我输送仙气,他,他怎么能不管我呢,怎么能不管我呢!”说话间活似个刁蛮千金,只是那眼中氤氲的泪水又让别人我见犹怜。 夜轩却松了一口气,走了也好,起码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刚刚那位魁梧大汉的身上,此时已有渊虚观弟子扑上去哭着唤天机师兄天机师伯,他夜轩还是第一次见到仙人的死去,按理说仙人超脱五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就是死也是羽化历劫,怎么会...... 扶摇宫主叹了口气抬手将死去的仙人双眼合上,“死于妖魔手上元神寂灭,徒有一具肉身,死于诛仙台则肉身与元神皆灰飞烟灭,否则仙家都将羽化历劫...” 夜轩微微有些震惊,难道长歌真如他们所说,是个妖女?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扶摇宫主又道“让南宫公子见笑了,今日这仙宗会只怕是开不成了,奈何子阳仙君一定要护着那妖女,我等亦是无能为力,但为人界安危着想,南宫公子若是想让那妖女伏法,我等一定不会放过那妖女,以免酿成大祸!” 男子高鼻深目,听她这么一说,睫毛微微一抖,说实话,他对顾长歌的了解止步于三年前的泽城一见,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修仙弟子,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这萧子阳带走了顾长歌,众人又将矛头指向了玄奇真人,见他半醉半醒的样子就纷纷指责他收了个好徒弟。 那玄奇真人呵呵笑了两笑“你们在自家小辈面前也不怕被笑话,两千年前...是谁不择手段逼死了那么多人,又是谁,又是谁瞒着子阳仙君将梵镜娘娘送上了诛仙台,难不成你们以为,两千年后的今天,萧子阳,还容的了你们的肆意妄为吗。” 众人都将不解的目光望向玄奇真人,他们似是没有想到,这个整天醉醺醺的老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对两千年前的过往并不怎么了解。 而包括扶摇宫主莲月在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上仙则亲生历经过那一场浩劫,虽为上仙但并未在天上位列仙班,对所谓的梵镜娘娘并不怎么熟悉。 此时经玄奇真人一提点,瞬间就想到了顾长歌的那张脸,竟然和两千年前送上诛仙台的梵镜娘娘有诸多相似之处! “唉,口口声声维护苍生道义,现在看来,你们又和妖魔有何差别?” “两千年前的事情玄奇真人不必再提,”扶摇宫主出声将他打断“不管萧子阳维护这个妖女是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因由,我等也誓要将她擒拿,两千年前我等护着的是人间众生,两千年后的今天,如是!” 扔下一句话,这位怒火中烧的扶摇宫主就拂衣离去,而周遭那些仙人都纷纷表示赞同各自散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永不相忆 玄奇真人苦笑,任苏绮梦扶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长歌这丫头看来是闯大祸了,闹吧,闹的越热闹越有看头。” “得道成仙者,若都像您这样唯恐天下不乱,那毁的不是魔界,而是人间了吧?” 沉稳的声音在老人家耳边响起,他眯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你今日本该早些出手护着那丫头的。”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夜轩看着面前这位值得尊敬的大罗金仙,一字字问道“早些又如何,晚些又如何。” “若是早些,你便能走进她的心里,若是晚些,她心中已经住了别人。” 夜轩眸光一冷,却是另一面的他,似乎觉得眼前之人很是可恶,但仍是努力维持自己应有的礼数“仙人那晚说您要我随了长歌叫您爷爷,怎么,难不成现在想要反悔了?” “若你还能在她心中挤出一丁半点的位置,你这一声阿爷,老夫,受了。” 夜轩的双手握紧,又缓缓松开,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阿爷可要记住今日的话,别到时候长歌没责怪我,您反倒以今日之事怪罪于我。” 玄奇真人醉醺醺的晃了两晃,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绮梦丫头,跟爷爷去收拾收拾,咱再不下山人家可要赶了,啧啧,真不知回去之后那老龙王会不会把老夫那梨园子给拆喽,我早说不来不来的嘛,唉...” “我要去找师父呢...” “急什么,用不了多久你师父就会来接你的。”“真的吗?” “老夫从不骗小孩,尤其还是你这么聪明的小孩。” 一老一少说说笑笑的离去,南宫夜轩负手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天际。 她去哪了?不知何时才会再次见面,如是想着,便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修仙宗门新下一道命令,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她,绝对不能! ====== “丫头,你可有什么愿望还未实现?要知道,喝了婆婆这碗汤,走完奈何桥,今生之事可都要抛诸脑后了。” “愿望?愿,来生来世,永不相忆...” “如今你犯下这样滔天的罪孽,佛祖都无法保你,今后堕入轮回,难免要饱受凡人之苦,你好自为之...” “做神,如琅铘,做仙,如梵镜,未必就不苦,做凡人,未必就苦...” 在从鬼城酆都出来的路上,一众小鬼锁着千万魂魄拥挤在奈何桥上,这些鲜活的灵魂有驻足长叹,有唏嘘不已,真正看淡生死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流露出一片呆滞。 然而就在这条拥挤的窄桥上,一个浑浊的灵魂被黑白无常亲自用了套魂锁锁了琵琶骨,众小鬼自然明白就理,给他们单独腾出了一个圈子,没有一个小鬼胆敢接近。 “听说...是天上的...” 另一个小鬼表示他在扯蛋“天上的?不受轮回之苦,咋送到阴阳界来了呢?” “孤陋寡闻了吧?早些年魔尊大闹天界的时候多少仙人魂飞魄散,天帝为表仁慈,请佛祖帮忙,收集了那些个大罗金仙的魂魄,送进轮回了嘛。” “可那不是形势所逼吗,现在这样,是唱哪出?瞧这魂魄污浊不堪,许不是天上的吧,是哪处洞府修习了邪魔歪道的小妖?” 另一个小鬼牵着自己手上那个不肯上桥的魂魄挤了进来“鬼不可貌相,这一位你们知道是谁不?她,六界众生得尊称一声梵镜娘娘。” “哦——”众鬼表示了然,饶是每日都在地底下办差,但这位梵镜娘娘的绯闻八卦还是略有耳闻,知道是谁了,自然就知道她为什么被送进地府了。 远古混沌,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诸神各司其职,然终抵不过时间的摧残,神族凋零,一时间仙界跃为八荒之首,人间繁华,六界分明。 飞升上界者称‘仙’,枉堕混沌者称‘魔’,黄泉生‘鬼’,怪力乱‘妖’,神族遗‘兽’,主宰为‘人’。 端过那碗孟婆汤,那个浑浊的灵魂回首看去,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一群小鬼好似被乱箭射到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哆哆嗦嗦的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仰头灌下那碗汤,她的灵魂逐渐变淡,轻薄好似一张白纱,看得出她生前必然身材曼妙,但死去缘知万事空,任由黑白无常牵着,这个灵魂缓缓步入了轮回六道。 她走过的地方,连那些开遍黄泉阴阳界的火色曼珠沙华都黯然失色。 “您来了...”判官在轮回口亲自相迎,毕恭毕敬,然而这个灵魂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周遭躲避的,恭谨的,远远拜见的人在她眼里都是一片空白。 判官抽出袖中的一卷白书,明知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记不住了,还是恭敬宣读道“地藏王菩萨念,尔本性纯善,一朝行错,过不在尔,然,尔终酿大祸,赦,畜生道,轮回,人道。” 那个灵魂还是无动于衷,判官收起白书,再弓腰行礼“请,九天仙族,天帝大太子之妃,梵镜娘娘上路!” 第一百二十三章 碧落 “啊!” 顾长歌自梦中惊醒,脑门上全是虚汗,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周围全是鬼,太可怕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举目仓惶四顾,这是一间普通的两进房屋,从布置来看好似是一间客房,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这才发现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她想起来了,她不是在皓月峰上吗,因为偷听仙宗大会被众仙围攻,她好像失手杀死了一位上仙... 想到此处心底一阵恐慌,她怎么可能会杀死上仙?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把剑在作怪,仔细查看长剑并无特别之处,也并没有蕴藏多大的力量,虽然比青锋剑好一些,但和月咏比起来实在是太普通了。 剑身暗沉,还带着斑斑锈迹,似乎已经很久没被用过,长歌正兀自奇怪,客房的门被推开,萧子阳就那么走了进来。 “仙君?”她忙要从床上下来,却被进来的人抬手阻止。 “无碍,你先休息。”萧子阳这么一说她才看到他手上端着一只青瓷小碗。 端着碗走到床边,这位青华派的大罗金仙竟有些窘迫,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长歌小脸一红,伸手将那只碗接了过来,黑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问都没问,她直接将药喝了下去,味道苦涩难掩,带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儿,但她还是坚持喝光,一张小脸几乎快要皱到一起。 突然,一颗酸甜的梅子就这么塞进了她的嘴里,她慌乱抬头,正好看见白衣之人将手指收回去,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 长歌怔住了,她发誓,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糖渍梅子。 “本想送你直接回离岛,但看你受惊便将你带到此处看医,喝了这服安神药应该会好一些。” 原来只是安神药,不过就算是毒药,只要是萧子阳给她的,她顾长歌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嘴里含着梅子,她呜呜道了声谢,复又觉得有些尴尬,“仙君其实不用帮我,说到底还是弟子有错在先。” 萧子阳却不以为然“你没有错,”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继而又道“这把剑...名叫碧落。” 长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仙君认识这把剑?是阿爷在皓月峰上扔给我的。” 那人点头,凤目微敛,眸光深邃的看着她好似一汪涩洋,“这剑乃本君三年前在离岛所留,不过是希望你哪日煞气得以消除,再让玄奇真人给你,怕只怕你的煞气会发挥这把剑封印的力量。” 长歌心中喜忧参半,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方面在责怪自己在皓月峰的莽撞,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窃喜,原来仙君还是在乎她的,虽然只是一把还带着锈迹的长剑... “仙君,皓月峰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况且杀人偿命,就算不是修仙者也不能避免,我应该回去认罪。” 莹润的脸上写满坚定的神色,而那紧抿的唇还是泄露出她内心的惊慌。 萧子阳摇头“待我先送你回离岛,今后,不要以此为杵。” 要问长歌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个人,那种一眼万年的错觉也许不太真实,但这人给她的安全感却如此强烈,总是在她最怯懦,最无助的时候,他恍似下凡的谪仙,将手递给她,告诉她,别怕。 “在回离岛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萧子阳错愕“哪里?” “回家...” 这两个字堵在她嗓子眼里很久,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一颗心又被吊了起来,只要一刻没有踏进家中大门,她就一直不能释怀。 夜风吹开窗棂,掀起白衣如华,萧子阳长身而立站在床边若有所思,最终对上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点头应了下来“好,我们明日便启程。” 长歌这一夜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她一会推开窗户看着层叠的屋檐,一会又蹲到萧子阳的身边,看他闭目打坐,一会又掏出那把名叫碧落的古剑爱不释手的擦拭。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差点失声尖叫,手上的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萧子阳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慢慢睁开,那双深邃的墨瞳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长歌忙捧着剑跑到他身边蹲下“我,我可能还要回皓月峰一趟,那个,那个小鱼被我落在皓月峰了!他们如果知道小鱼是妖一定会杀了他......” 一边说着已经心急如焚,若是小鱼真的出事了,她一定不会饶了那些所谓的神仙! 萧子阳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手掌一翻却拿出一面薄薄的铜镜,双指并拢在镜面一划,一只小猫蜷成一团睡的正香,随着画面的转动,长歌认出小猫趴着的房间正是他在离岛的小屋。 “小鱼已经回去了。”她终于吁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一定是阿爷带他回去的。” 萧子阳点头,看她对这个镜子很是喜欢,便递到她的手上“此乃千里追踪,我授你口诀,今后可以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事物。” “给我了?”长歌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急急摆手“不好吧,仙君能给我这剑我已经很高兴了,这宝镜还是不要了吧。” 萧子阳却还是坚持的将镜子递到她的手里“这不算什么宝物,留着吧。” 长歌心下喜滋滋的,就抱着镜子在他身边研究起来,当她能灵活使用术法看到离岛的小鱼后,嘴角便弯成了极为好看的弧度,抬头,带着几分炫耀的神态看着萧子阳,却在对上他的黑眸时,脸色一僵。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子阳,月色如水,男子如玉,那平日凛然的神态全然不见,深邃眸中却似深潭要将她沉溺其中,这样的眼神定定看着她,其中竟似蕴藏着道不尽的情愫。 唇瓣微张,长歌轻唤一声“仙君...” 本是极为好听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萧子阳的耳中却飘渺似尘,他的目光明明是望向了身边的女子,却又好似透过她望向了虚空,神识显得有些不清不楚。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吟风 长歌见他似是没有反应,便也不再开口,只是有些不忍心看着这个纤尘不染的谪仙,他这样的表情给她一种极为难过的感觉,似是穿透了亘古的荒芜,他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二人静坐无言,半晌之后萧子阳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打坐“你休息去吧,免得明日没了精神。” 长歌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会解释一下为什么用那种难过的眼神看着她。 “我和仙君一起打坐!”长歌说完就盘腿坐在一边,已经成长为妙龄少女的她蜕变了太多,单从打坐方面来说就颇有精进,起码不会像过去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不会被周遭的环境和声音所影响,但是... 经历过皓月峰之变的她才喝了一碗安神药,又兴奋了半晚,到底无法阻挡瞌睡的侵扰,不一会就身子一歪,进入了梦乡。 她是在晨曦的鸡鸣之中醒来的,舒服的往‘枕头’上蹭了蹭,觉得有些凉意的她蜷起双腿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半晌之后似是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才慢慢睁开眸子,对面...是她的床。 她没有躺在床上? 心底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正枕在萧子阳的腿上...小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是那件白色的外衣,可见其主人必然也是萧子阳。 长歌顿时心如擂鼓,身子僵持的动弹不得,在她心中萧子阳绝对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人物,自己能和他接近已然是很大的进步了,可恨她居然这么不知好歹的枕在人家腿上睡了一晚上! 花前月下,琼壶芳酒,许君一曲长歌倚楼。 她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最灵活,咕噜噜的往上一转,便看到了那人身着白色的里衣坐如钟鼎,一动不动的在那打坐,一股属于仙家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从他身体之中散发出来。 而在那张如笔墨画就的脸上,薄唇微抿,鼻梁颀秀,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睑之上,给人一种冷然难以接近之感。 长歌别扭的拉开披在身上的衣服,慢慢坐起来,心中默念:没发现我,没发现我! “醒了?” “啊?!”她吓了一跳,一边用手指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解释道“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睡一觉也好,不过现在还早。” 的确,晨光微露,但足以看出今天风和日丽是个适宜出行的好天气。 “我,我先去洗脸。”手上抱着那件白衣,她顿时有些无所适从,避开萧子阳的眼光,走到他身后,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这才扭头去了外间洗漱。 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榻上打坐之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看遍了天地日月,恒静无言,也看惯了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唯有心中一分执念无法释怀,明知缘聚缘散永不相逢,却还在背负着尘世执念,厮守着无法兑现的诺言... 他们御剑到达京师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二人照例在京郊的的树林落了下来,萧子阳变作一个普通凡人的打扮,虽无仙气护体,但他清濯出尘佳公子的形象还是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 要是在其他地方有些人也许会碍于男人身上冷锐的气势,所以不敢多看,而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这里,乃帝都。 帝都,天王老子脚下,连带市井百姓都沾染了皇室的恶习,眼高于顶,盛气凌人。 他们所到之处总有人指指点点,虽说这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人物,但还是有不少为之诟病。 “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还背着剑,习武的婆娘,牙尖嘴利狂的厉害。” “你看她旁边那个小白脸,连笑都不会笑了,估计没少受他婆娘欺负!” “你懂什么,我看是那姑娘死皮赖脸的赖上人家的,甩都甩不掉。” “嘿嘿,你心里巴不得人家赖上你吧。” “去你的,这种舞刀弄剑的婆娘哪有自家软玉温香抱着舒服。” 长歌小脸一红,转而看着萧子阳道“京城其实就是这样...” 萧子阳的脸色果真又沉了沉,好在他活了这几千年来,别的没见精进,忍的功力已然大有所成“本君,不伤凡人。” 长歌差点没忍住笑了起来,难道这冰疙瘩一样的仙君还想对这些人粗暴粗暴?善了个哉啊。 二人继续往前走,京师繁华,店铺林立,茶楼酒肆热闹非凡,更有莺歌燕语擦肩而过凭添几分情趣,而萧子阳这样往街上一走,又不知吸引了多少大大姑娘小媳妇动情的目光。 走到了往日所熟悉的街,看到了往日所熟悉的店,她还清晰记得自己缠着顾吟风,指名了要吃苏大娘做的糖滚玉米粒儿,要吃黄天源的糕团,吃饱后还要去品茗斋点上一壶江南快马送来的雨前龙井。 而顾吟风也总是不厌其烦的被她差遣,其实现在想想,这个哥哥也没那么讨厌。 想到上次父亲来信说,给这个不成器的哥哥相中了个姑娘,说不定她现在回去能看到未来的嫂子呢,思及此处,她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回家里。 “前方发生何事?” 经萧子阳一说,长歌才看到前面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二人走近才发现是一家类似于戏园子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而戏苑门口的牌匾上,顾吟风三个大字好似一道金光,让长歌差点欣喜若狂。 “今天有哥哥的戏!”她兴奋的抓着萧子阳的手就要往里面挤,但奈何外面已经水泄不通,更遑论从外面挤到里面,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有人要跳楼啦!” “不想死就不要站在底下妨碍本大爷跳楼!”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长歌急急抬头一看,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着宽衣广袖的纨绔公子,就那么从戏苑小楼上跳了下来。 长歌吓了一跳,抓着萧子阳就飞快后退,后者似乎也有些错愕,本想去救人却又止住脚步,因为他看到那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跳楼,腾转挪移间,踩着零次栉比的扶栏稳稳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家 那华丽一跃在地上堪堪站稳,周围就响起了欢呼声击掌声,只见人群中的公子高冠博袖,全然没了跳楼时的风姿,不管不顾就冲着人群中冲去,手忙脚乱的拨开围在周围的人。 “让让!让一下!”纨绔公子逃之不及,后面从小楼内挤出来的一个女人叫唤不休。 “顾吟风!你给本姑娘站住!站住!!” 唉,京城女子之泼辣彪悍,可见一斑。 不对... “顾吟风?!”这一声叫喊却是从长歌嘴中发出来的,她本想远离是非,这下也不管不顾的拦住了那想要逃之夭夭的人。 “哥哥!” 一声清脆的哥哥,让这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好似被吓到一般,打了个激灵,待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他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妹妹!” 未待他欣喜若狂的将人抱起来,后面的女子已经追到人群之中“顾吟风!你娶不娶我!就是做小,我也要进你顾家大门!” 长歌一手拉着萧子阳,一手拉着这还沉浸在狂喜之中无法自拔的哥哥,欲要撒腿就跑,萧子阳却淡然一笑“不忙。” 言罢他手指掐了个诀,顿时让三人身形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直到那姑娘追了上来,恨恨叫骂着顾吟风,询问别人可有看到他,这顾家兄妹俩才发现自己隐身了。 长歌喜的不能自拔,而那顾吟风则对着站在大街上哭鼻子的女人一个劲的做鬼脸。 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子,长歌有些忍俊不禁,她拉了哥哥的手道“好了,好了,仙君还在这儿呢。” 那顾吟风这才发觉自己所做行为,似乎有失他才貌双绝的形象,右手折扇往左手手心一打,就礼数周全的做了一揖“让仙长见笑了。” 萧子阳似乎也不讨厌他的性格,稍稍点头算是应付了过去,那长歌一会看着自家兄长,一会又看着萧子阳,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顶幸福的人了。 长歌回京虽然事出突然,但三年来一直与长歌通信,也不至于让顾吟风对妹妹的经历感到好奇和讶异,听到长歌介绍萧子阳是位列仙班之人,他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围着他看了一圈又一圈。 “仙长可上过天?听说那天上的美人儿各个天姿国色,可是不虚?” 萧子阳显得有些无奈,却还是好性子的回答道“世人之美各有千秋。” 本来还不相信这年轻俊逸的男子是仙人,听他严肃而又古板的回答,顾吟风顿时信了七分,刷拉甩开折扇,讨好的在男人身上扇了扇“让我也沾点仙气儿,死后说不定能不下那阿鼻地狱,去天上看看,寻些个美人儿。” “我哥哥就喜欢胡说,仙君不要见怪。”回到亲人身边,长歌心情好了很多,嘴角一直弯着,那种愉悦的心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本来还担心自己多年未归,回来之后会显得生疏,说话做事会不自在,但自见到顾吟风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是她最亲的人,就算是多年未见,也未曾通信,再次相逢便也会和从未分别过一样熟稔亲密。 顾吟风边走边道“妹妹你这一去可有给我带个妹夫回来?听说修仙的人大多都长的很好看,你看咱这位仙长,端的是品貌非凡,我等凡夫俗子在他身边也是黯然失色,你可有寻觅个如意郎君,也好了了父母的一桩心事。” 长歌小脸一红,瞪了一眼自家哥哥,“我是不会嫁人的,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顾吟风却啧啧摇头“每当问起女儿家的婚事,大多都以这样的回答搪塞,殊不知你们的心底都藏着一个人呢。” 长歌的脸颊更是一片绯红,她怎么就忘了,眼前之人是他的哥哥,那个创写过无数传奇的顾吟风啊,怎么会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京城的玄武大街皆住这达官显贵,丞相的府邸便在此敕建,还未走到门口,长歌心中就咯噔一下,转而看向了萧子阳。 对方似也察觉到了什么,凝眉不语,因为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止是一座普通的宅邸,在这座宅邸上空,另一座宅邸压于正空,虽然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见,但作为修仙之人来说,哪怕是长歌这样的半仙都能感觉出不妥。 相府门口两座镇宅的石狮子威严耸立,而在那相府牌匾之上却又挂着一张有年头的桃符,至于整个相府怎么会被如此重的阴气笼罩,长歌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问道“爹爹和娘都还好吗?” “好,都好,比你在的时候都好。”说着顾吟风已大步上了台阶。 “那这三年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健康平安,万事大吉!” 不知为何,长歌觉得自己哥哥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有些多余,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心底隐忧加重,忍不住往萧子阳身边靠了靠,对方却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让她不必担心。 是啊,她有什么好担心,六界最厉害的神仙就在自己身边。 一进大门,相府小厮就迎了上来“哎呦我的少爷啊!您可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了好大一会了呢!”完了又靠过去小声嘀咕道“上次那根戒尺打断了,这次的这根戒尺足有手脖子粗呢!” “咳咳!”顾吟风用力咳了两声,瞪了小厮一眼“放心,爹今儿高兴,是不会责打小爷的!” 言罢身形一闪,让长歌自身后出来“你看谁回来了。” 那小厮的一张嘴顿时张成圆形,张口结舌叫了半天“小,小,小,小姐!大小姐!” “来福,原来你还认识我啊。”虽然多年来容貌稍有变化,但这莞尔一笑,小女儿姿态毕现,与年少时无异。 那来福已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蹦了半天,一阵风似的冲府里跑去,跑了一路都在叫唤“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顿时,整个丞相府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不管老奴新婢都冲出来看热闹,看他们家这个传奇一样的大小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爹!我娘呢 长歌被众人簇拥着往里面走,心中好不甜蜜,回家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忍不住拉了萧子阳的手,抬头冲他一笑,见他脸上也带着宠溺的笑意,心里更似吃了蜜糖一样。 “长歌!长歌!”一溜儿急促的呼唤,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从后院急步走来。 长歌一见,双目顿时迷蒙一片,鼻头酸涩,到底还是流出泪来,她此时此刻才觉得是回家了,因为她见到了久违的老父... “爹...”轻轻唤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被这位慈祥的父亲拥进怀中一个劲的拍着她的背。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 长歌更加难受,贴着父亲瘦骨嶙峋的身体,听着父亲苍老的声音,看着父亲斑白的鬓发,她愧对自己为人子女却不能尽孝,也对自己曾经惹父母生气而觉得无地自容。 的确,人都有长大的一天,就好似等价交换,父母的逐渐苍老换来了儿女的成长。 父女二人相见哽咽,众人看了也唏嘘不已,连一向潇洒不羁的顾吟风也双目赤红,半晌之后,这对父女终于分开。 丞相顾司空将长歌上下打量,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方道“我的女儿到底出落了,虽不似别人家的端庄贤淑,但能健康平安就是最好的,就是最好的。” 顾吟风不满“爹,您总说别人家的怎么怎么样,我不觉得妹妹哪里不好,你看她,仙姿飒爽,估计能迷倒京城一大片纨绔子弟呢。” “唉,尽的胡说。”对于儿子的口不择言,顾司空很是反感,他心底的私心便是,自家女儿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那都不能让人随意的觊觎了去。 这,可是他失而复得的明珠。 长歌听到这父子二人久违的拌嘴,擦擦眼泪破涕为笑,拉过被一群婢女围在中间的萧子阳道“爹,这位是子阳仙君,是他送女儿回来的。” “哦?”乍然看到来人品貌非凡,顾司空还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差点以为此人是女儿的... 又听长歌叫他子阳仙君,顿时松了一口气,想必仙家得道之人永葆青春吧,应该算的上是师长之类的人物。 忙与他见礼,客气的请到厅内坐了,任长歌与顾吟风说话去,自己则和萧子阳攀谈起来。 对于一个几千年来没怎么和别人交际的大罗金仙来说,一边要受了顾司空的客套,还要为了自己不说错什么话而绞尽脑汁,这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比如现在,顾司空一个劲的给他斟茶,言语间满是讨好“长歌在青华派历练没少给仙君添麻烦吧。” 萧子阳一听,嘴角微微翘起,想到自己好似与这丫头相识就再也未曾消停过,总是奔走在救她和...救她的路上,便点了点头道“嗯...确实是个麻烦。” 顾司空脸色一变,有些不悦,别人说你女儿不好你尚且可以忍受,但嫌弃你女儿是个麻烦,纵然是师长他也会把他辞退!给点银子打发算了,自己的儿女他自己会管教! 萧子阳看出他脸色僵硬,想来自己的确不善言辞,便搁下茶盏补充道“好在长歌聪颖过人。” 这看似和主题无关的一句话却让顾司空脸上多云转晴,又与萧子阳客套一番,突然顾长歌自门外跑了进来,一脸焦灼之色。 “爹!我娘呢!” 顾司空脸色又是一沉,好似变脸一般,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看女儿的脸色。 顾吟风从外面跑了进来,拍拍妹妹的肩膀说道“爹,我带妹妹去看看娘。” 顾司空却厉声阻止“你站住,不能去!” “没事的爹。”顾吟风蹙眉要拉着长歌走,后者却站在当场纹丝不动。 “你们告诉我,到底娘出了什么事?”长歌不依不饶,脸上已然一片细汗。 萧子阳看顾司空犹豫不决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不妨直说,她,到底是你们的女儿。” “唉。”重重叹了口气,一朝丞相已然两鬓斑白,起身的时候身形微晃,他道“走吧,我带你过去,你娘见到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是不知她还能不能认得你。” 一种恐惧由头到脚的将她盖了个结实,连带她走路都有些不稳,快步跟了顾司空离开前厅向后院走去。 她三年没有回家,但是家中格局亦没有太多的变化,方才已然去过自己的闺房,正当她想要轻车熟路的去给母亲一个惊喜的时候,顾吟风将她拦了下来,她当时就已经猜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 顾司空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位于偏角的小院,重重院门落着重锁,似乎是忌惮有人进去或是有人出来。 萧子阳看的到在这方小院的上空,正是那座阴宅的主卧,而长歌也感觉的到走近这座小院,阴气更重。 家中尚有桃符辟邪,会有什么样的鬼怪居然能进的了她家的宅邸,而且,为什么不是别人家,独独是她家?可见着其中与她修仙一事脱不开干系。 “你娘...得了失心疯...”顾司空说完就掏出钥匙打开了最后一重院落的锁,“而且,她还总是喜欢出来到处跑,动辄打骂下人,爹怕她自己伤着自己,便将她锁在了这里。” 说着已然眼眶泛红,对于同床共枕多年的结发夫妻,他心中的不忍绝对凌驾于长歌之上。 而此时顾吟风又安慰道“爹,你就不要难过了,这三年来我们给娘找了这么多的神医不也没用吗,连当朝国师都说他没法子救,还能如何,锁了这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国师不是别人,正是青华派摘星峰郝世才的徒弟,也是当时举荐长歌去青华的钦天监监丞。 随着大门的打开,入目满眼的飞花,长歌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像极了离岛的梨园,只是,这花不是白色的,而是粉色的,铺天盖地如搓棉扯絮,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顾司空和顾吟风似都已不再吃惊,带头走了进去,长歌却心觉不好,现在是五月份,早已过了桃花开放的时节... 萧子阳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围,问顾司空道“这院子真能锁的了她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阴宅 前方之人身形一顿,转过头来看着萧子阳,最终缓缓摇头“以前常听底下人说在京城见过我夫人,但是老夫却是始终不信,现在仙君又来质疑,老夫还真有点怀疑了...” “怎么可能呢,这院墙这么高,娘虽然得了失心疯,但也是一介女流,如何能翻墙出去。” 萧子阳不再回答,反而的快步向院子里的那座小屋走去,这片桃林看似普通但却是一处类似迷障的地方,对凡人而言也许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对修仙者来说,其中大有乾坤。 因为修仙者比凡人多出更多的灵识,从而更容易受到来自虚空的攻击,他一路行来将潜在的迷障一一破除,好让长歌不受干扰,又一掌将小院深处的房门打开,厢房内室呈现在众人眼中。 “你...”看到此人白衣飘飘却还如此粗暴,顾司空忍不住暗中腹诽,快步上前去小声叫道“夫人...” 长歌僵在当场,萧子阳却冲她点点头,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娘只怕被什么东西强占了肉身。” 经萧子阳这么一说,她心中已然稍微有谱,便快速进屋,房内的一切和她想的还有些差别,本以为得了失心疯的人必然是摔桌子扔杯子,搞得满屋狼藉,连自己都弄的蓬头垢面。 然而进来才看到周围的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也都看上去与外面的无异,乖巧伶俐。 “我娘呢。”长歌如是叫着,就冲进了内室,刚一拂开珠帘,就楞在那儿,一双明目之中蓄满泪水。 “娘...” 妇人倚轩窗,纤针传巧云。 那时隔三年未见的母亲容貌如昨,美丽温婉,静静坐在窗边,面前一张大大的织架,手上一枚纤巧的绣花针,彩线翻腾间已然绣好了一朵祥云。 “我说过了,没事不要到这里来,本仙姑不想见你们。” 头也没抬的说完,她又开始端详自己绣的东西,那音容相貌没变,神态举止却已然是另一个人。 “夫人,长歌回来了,你,你还认得她吗?” 那人猛的一颤,手上的针顿时刺进了她的指尖,她惊呼一声打翻了织架,顾司空一见心疼的要命,上前来就要给她包扎,却听她一声厉吼“别过来!” 顾司空又忙止住脚步,见她有了反应忙从背后把女儿拉出来“夫人,你还记得吧,这,这是你的宝贝女儿啊,你成日里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啊。” 长歌此时已然明眸如辉,方才初见时的激动之情已经被她的怀疑给冲淡,她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 那‘人’似乎也是怕她的,盯着长歌沉着冷定慢慢逼近的身子,吓得连连后退,然后又疯了一样开始尖叫“不要过来!让她走,让她走!我不要看到她!我不要看到她啊!你们滚!”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顾司空忙不迭的抓了女儿的手往外拉“走吧,走吧,你娘...唉!” 长歌不动声色的和他们离开这里,一路上自己的兄长还在那儿哀声叹气。 顾吟风也道:“你都看到了,娘就是这样,时好时坏,就是好的时候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能跟我说上几句话,但总觉得这个人大变了性格。” 顾司空又道“好了,你妹妹今日才刚回来,折腾到现在已然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晚上爹命厨子给你做些好菜?” 长歌的嘴角挤出一抹微笑,点头应了下来,转而看着萧子阳轻声说道“仙君就先住在弟子房间旁的厢房吧。” 顾司空觉得自己的女儿带了个男人回家已然显得有些暧昧,现在居然还要求这个男人与她住一个院里,多少有些不成体统,然而女儿坚持,他也无法,叮嘱了下人伺候好小姐和客人就罢了。 长歌心中却一直想着方才在桃花院所发生的事情,便将心中疑惑与萧子阳一说。 萧子阳不得不将他自己的所见告诉长歌“在你头顶上,有一座阴宅。” 阴宅? 乍然听到这两个字,长歌吓的毛骨悚然,她抬头仓惶四顾,在确认脑袋上只有一片蓝天后,满腹狐疑“怎么,怎么会有一座阴宅?” 萧子阳负手看天“此宅已然小有规模,说明投入了大量的阴气供养,你爹刚才说你娘三年前得病,恐怕也是那个时候,这座宅子开始压在你家风水之上。”“我娘,我娘的病和这宅子有关?” “是这宅子的主人,附在了你娘的身上。” 长歌点头,默默咬着唇角,“她是我娘,我一定要救她,仙君,你,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萧子阳点头,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看她一副委屈而又不甘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剑眉星眸,看上去竟特别温暖。 长歌见他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只当他是羞辱自己,上前就在他身上捶了一拳,小女儿的娇蛮之态毕露无疑“仙君还有心思笑,我都急死了呢!” 萧子阳一把抓住她的粉拳,定定看着她,朱唇素手,只觉得这一眼看过去就已不能自拔,怔怔然,眉心又是微微一皱。 人面桃花两相似,绝世独立已非昨。 这个人,并不是他萧子阳曾立誓比眉伴天荒的人。 腕上一松,长歌已然抬手抚上那人眉心,指腹贴在他的眉心,只觉得指尖一凉,这个人,果真是冰雕雪铸的吗。 那一刻,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两颗心难受的要命,还伴随着轻微的刺痛。 冷颜西风独消瘦,心依旧,作别红袖,遥问知否? “仙君,你不要总是蹙眉,”长歌嘴角一弯,笑容璀璨“多让人揪心啊。” 听者无心,说的人却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慌乱的收回手来避之不及“我,我先回房间整理东西。” 萧子阳点头“今晚你与我再去那里看看,若是没有猜错,我们一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连萧子阳都有些忌惮,难不成这一次终于遇到了棘手的对手?长歌心下焦灼,点头离去。 月出东方,在小院之中洒下一片皎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捉鬼 院中繁华掩映一座厢房,房内一灯如豆,却能将室内之人的身影清晰的剪切在窗纸之上。 而在这座小院的高墙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形在夜风之中衣袂轻扬。 “我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我在外面等你,免得惊了她,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长歌知晓萧子阳身上仙气厚重,就算是不认识他也不难看出他是法力高深之人,现在贸然去与妖魔面对,后者除了逃脱没有其他后路。 要逃可以,但要把她母亲的肉身留下! 娇小的身影从墙头上翩飞落地,没有多余的动静,她动作敏捷的走到门口,推门进去。 两个伺候的丫鬟已然入睡,而那妇人却盘腿坐在榻上,慢慢吞吐着阴气,暗夜子时确实是这些妖魔鬼怪修炼的最佳时机。 长歌手上碧落长剑一横就抵在她的喉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霸占我娘的身体!” 打坐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巧笑倩兮,“我的好女儿,你白天的那声娘,叫的我好生受用!” “闭嘴!”长歌厉喝,星目之中怒火无法遏制,又将剑逼近了几分“你再给我装疯卖傻,信不信本女仙一剑杀了你!” “呦,女仙,本仙姑怕了你了,你杀啊,你倒是杀啊。” 试问人活在世,有谁会拿着剑指向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恨恨撤回碧落又道“邪魔歪道不要霸占我娘亲的身体!若你现在知趣就赶紧离开,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女人冷笑,以极为轻蔑的眼神看着她道“三年前本仙姑怕你,三年后未必还会怕你,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左右是个死,你就痛快点吧。” “你!”长歌怒不可遏“你难道认识我?!是因为你和我有仇所以才到我家来的?才将阴宅建在我家宅邸之上?!” “哼,女仙难道忘记泽城西郊桃花林了吗?” 桃花林?长歌心底一颤“你是桃夭?!” 女人再次冷哼“明知故问!” 桃夭?居然是那个抓走小鱼的桃夭?天啊,她早该猜到,早该在看到一院子的桃花后就猜到。 “你,你不是要修仙的吗!你怎么变成鬼了!你这样作恶如何才能修仙!” 桃夭的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她狰狞着双目瞪向长歌道“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要不是你抽走了我的仙灵和内丹,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顾长歌,我恨你!我好恨你!” 长歌大惊,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抽走桃夭的仙灵和内丹,莫说她三年前在青华法力低微从没正儿八经的被哪位师父指点过,就是她现在半仙之姿,对付一个即将成仙的千年桃花精还是有些难度的。 “你不要诬赖好人,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答应放我一条生路,转而又来加害于我!我恨你毁我千年修为,我的恨告诉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是你害的我妖不妖鬼不鬼!我也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说着就祭出一劫乌黑的木枝,飞身一跃就冲着她劈头盖脸的罩了来,只见一道浑黑的光在室内划过,长歌堪堪用剑挡住,桃夭被她身上的灵气隔断往后一退,转而默念咒法,周身冒出一团团黑色的火球,好似活的一般带着眼睛口鼻轰然砸向长歌。 长歌毫不犹豫,双目好似明星,他举起手中的剑直接穿破了那团业火直逼桃夭脉门。 桃夭也不躲不闪,任那杀气逼来,双目圆睁嘴角扬起,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看顾长歌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千钧一发之际长歌手腕翻转,将这杀气硬生生遏制,袖中却忽的喷出一纸黄符死死贴在女人的额头。 “顾长歌!”桃夭声嘶力竭的叫她“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好受!我一定不会让你全家好受!” 长歌后退两步稳住身形,见萧子阳在门外看着她,索性砰的关上大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落了一地,那人站在飞花之中白衣胜雪。 “我在她身上贴了定身咒,不知能维持多久。”长歌有些焦急“她这样霸占着我娘亲的身子,会不会对我娘亲不利?” 萧子阳摇头“你娘亲的灵魂还被封锁在身体之中,桃夭虽死,但魂魄不能离肉身太远,只要找到她的肉身,并将其毁坏,她便会为了救自己的肉身而自动离开这具身体,到时候不失为截杀她的好办法。” 长歌一喜连忙点头“那我就去找她的肉身,只是不知她这肉身会在哪。” 萧子阳抬头看着清风朗月,缓声道“在她的阴宅之内,本君去找,届时你不要拦着她,我会在阴宅之中将她截杀,就算她不救自己的身体不回阴宅也没关系,你切不可硬拼,以免受伤,知道吗?” 那最后一句话温暖了长歌的心,她一直觉得眼前之人清傲凛然,世间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浮云一缕,从未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关心自己。 “嗯。”她点头,但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桃夭说我抽了她的仙灵和内丹,可我三年前根本打不过她,而且我记得...” 她当日私自下山在泽城玩乐,小鱼被桃夭抓走她去救猫才认识了桃夭,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楚了,貌似自己没打过桃夭,还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桃夭一行已经消失不见。 萧子阳看她神情迷惘对回忆一事绞尽脑汁,便出声宽慰道“此事在抓了桃夭之后自然能逼问出真相,现在我先去找她的肉身,你留在此处。”长歌刚一点头就见面前之人瞬间消失,果然不愧是真正的仙人,现如今她才见到仙法的厉害。 马上就能救回娘亲,她心中很是焦灼,但一想到娘亲被一个陌生的人封锁在身体里三年她又充满了怒气,刚刚忘了告诉仙君,若是桃夭还魂,她一定要先打她一通出出气。 她顾长歌可不是个总受欺负的主儿,有些事情,她没必要打掉牙往肚里咽,因为家人就是她的底线,若爱她且她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她能跟其拼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醉花荫 如是想着又推开厢房的门,那桃夭被贴了定身咒还被定在当场,见长歌来了,冷然笑道“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本仙姑!你能杀我一次还怕杀我第二次吗!装什么清心寡欲!你们这些除魔卫道的修仙者没一个好东西!”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等你回归自己的肉身,我自然不会放过你!” 桃夭这才变了脸色,她再次开口以尖锐的声音掩饰自己惊慌失措的本质“我的肉身?我的肉身就是你娘啊好女儿!” 长歌真恨不得上前打她一巴掌,但打在她的灵魂上痛的却是娘的身体,她忍!她可以忍! “子阳仙君已经去找你的肉身了,你以为你的那点戏法能逃过他的眼睛?” 长歌话音一落,女人脸色就一片煞白,千年来久居灵台方寸山山下,她不可能没听过萧子阳的大名,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厉害,可谁曾料想到,这个很少走下暮阳峰的大罗金仙,有一天会屈尊降贵莅临凡人居住的市井?! “不,怎么可能会是萧子阳!你骗我!最多是个才出师的毛头小子!是不是东方羽?!萧子阳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而且你不是被青华逐出山门了吗,萧子阳凭什么帮你!”说到凭什么帮她,这是长歌最引以为傲的事“你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子阳仙君长年以来斩妖除魔自然不会漏了你,至于为什么帮本女仙,因为他喜欢我。”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纯粹是为了炫耀,而她所说的喜欢明显和桃夭所想的喜欢不一样。 桃夭一怔,哈哈哈笑了起来“那个,那个冰疙瘩也会动情?哈哈哈!枉你自称一代女仙,竟然如此愚不可及!那样的人,只能顾影自怜喜欢他自己!谁能配得上他!” “不准笑!”长歌刷拉将剑指了过去,一身英气在烛光之中令人不敢逼视。 桃夭似乎还要说什么,突然之间咬了下唇,眼神飘忽似乎在感受什么,没一会就大惊失色“来的真是萧子阳?” “你现在害怕已经晚了!” “谁说我怕了!”一声尖锐的厉啸彻整个宅邸“反正他找不到我的肉身!而且我已经不妖不鬼!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一落,面前的妇人顿时委顿在地,双眼紧闭好似死了一般,长歌飞快上前接住倒地的人,而那从妇人身体之中出来的黑影却‘倏’的一下飞出房间。 长歌急忙伸手探向母亲的鼻息,还好,母亲安好,轻轻将人放在地上她也飞身追了出去。 现在,她可没什么好顾忌好害怕的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那一缕黑色的影子行动迅速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内,长歌暗叫一声糟糕,因为她看到桃夭并没有回自己的阴宅,而是越出墙头去了府邸之外的地方。 那还了得,若是撞上什么人,那人岂不要遭殃。 “仙君!”她叫了两声,萧子阳却没有一点反应,不得不急中生智取了自己墟鼎中的那面铜镜,口中飞快念出一遍咒印,那面铜镜之上先是一片漆黑,很快又明亮的刺眼。 现在她所看到的这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再碍眼不过,却是一座青楼,而随着影像的清晰,很快锁定了一个长相脱俗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正被一位恩客抱在怀中灌酒,周围不乏起哄的。 这么快就附身到别人身上了?看来仙君还没找到她的肉身,她跑走就是希望仙君能放她一马吧? 长歌心中暗叫一声可恶,她对京城的烟花柳巷本不熟悉,况且也不知道这是哪间花楼,焦灼间,腰上系着的集妖瓶好似和她心有灵犀一样闪着微弱的光芒,她忙将葫芦瓶打开。 进喜白色的魂魄晃晃荡荡的从瓶子里出来,手上还提着他那盏招牌红灯笼“女仙切勿着急,进喜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太好了,我怎么忘了你也是只鬼呢。” 鬼找鬼应该容易很多,进喜不敢再有耽搁,飘飘忽忽的穿过墙壁,长歌亦飞身跃出去追上他的脚步。 进喜知道长歌现在已然功力不俗,索性也不走曲折的街道,在房屋院墙之间横冲直撞,身体穿过那一堵堵墙,只寻最近的路向前走。 这可苦了长歌,为了跟上进喜,她只能在屋顶上跃来跃去,在京城是不敢御剑飞行的,不然被哪个人看到了肯定明天又是新的话题。 月下女飞贼总比天外飞仙容易让京城百姓接受,只是现在已是子时,街上除了打更巡夜的已然无人,也难怪桃夭尽往那销金窟里钻,那种地方越夜才越迷人。 不一会进喜便在一间秦楼楚馆前停下,这家青楼门庭若市,往来皆是达官显贵,若是顾司空在此肯定也不难发现,这里有一半的恩客皆是他的朝中同僚。 “醉花荫?”长歌觉得这家青楼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在她最近几年记忆力提高不少,很快想到那只青丘的千年狐狸精也开过一家名为醉花荫的青楼,只是这里的醉花荫和那里的醉花荫显然不一样。 长歌如是想着便往里面冲,扑面而来脂粉香甜。 “哎呦,今儿吹的什么风啊,来了一位女主顾。”沾着粉香的手帕甩在她的脸上。 长歌一把将手帕拂开“我是来找人的,你们不必招待!” “哎呦,到我们这儿来的女主顾都是来找人的,不知您的官人贵姓啊,小女子也好帮你一起找找?” 一边说着还一边阻止长歌往里面冲,长歌急不可耐的把长剑一横,故作凶煞的瞪她一眼“再不让我进去就杀了你!” “还有没有王法啊,光天化日就要杀人啊,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山野村姑!” 长歌懒的和她争吵,硬是往里冲,好在她力气大,身体也灵活,躲过了迎上来的姑娘们,便满大堂的找那被桃夭附身的人。 从外面看不出醉花荫的格局,进了里面才发现这里真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到处都是莺歌燕语软玉温香,而那些前来征歌逐色的达官显贵更是放浪形骸不知所以。 ‘当啷’一声,一只酒壶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章 当然要信你 “你这小浪蹄子,连个酒都斟不好!你手抖什么!湿老子的新衣裳!” “对不起大爷,小女子天生手拙,不会斟酒,小女子只会在床上让大爷们高兴,这,这酒桌上着实愚笨了些。” 一句句大爷让那一桌客人笑的非常淫荡,索性揽着美女在怀向楼上走去。 “走!那就让本大爷快活快活!” “慢着!”长歌玉手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肩膀“桃夭!我看你往哪躲!”“哪里来的臭娘们,呦,还穿的这么严实,爷喜欢,脱了给爷看看就更喜欢了!” 话音一落,那大汉便对着长歌扑来,长歌闪身一躲却被守候在旁的另一个男人抱了个满怀,她被一阵酒气熏的欲要作呕,没等她反抗,就挺‘唰’的一声,一道疾风擦着她的耳朵直直射进那男人的喉咙。 无形指风,却让那男人好似醉了一样,咧着嘴,流着口水,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醉花荫里的醉汉何其之多,所以这人的不适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反倒是长歌四处看了一圈,想看到是谁要出手帮她。 刚一回头就见那才被她发现的桃夭欲要逃走,她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桃夭的肩膀,后者推出一掌,二人身形迅速分开。 “顾长歌!看来你是要对我赶尽杀绝了!”桃夭也不再伪装,露出狰狞的面目,长歌反而是二话不说提剑便冲了上去。 “你本就该死!” 长歌虽然发誓要一心向善,但她自认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善人,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居然会痛下杀手,一剑刺了过去,桃夭却已逃出那具肉身,而长歌也急忙收回剑势,逼向另一个女子。 她不想承认,只要桃夭没有离开那具躯体,她一定有勇气刺下去! 两个女子在热闹的醉花荫中大打出手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本来还以为是这青楼之中的助兴节目,众人只当好戏来看,当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些打破的酒壶,摔碎的桌子所伤之时,终于哀嚎着跑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战斗的二人更加不留情面,长歌几乎穷尽毕生所学,奈何她杀招冷冽桃夭亦妖法高强,不一会的功夫她就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另一道指风突然弹来,让要给长歌致命一击的桃夭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一声尖锐的长啸,似乎极为不甘,爬起来还要去取长歌性命,整个身子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瞬间向楼上飞去。 长歌还以为她要逃跑,跟着要追,没跑几步就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当场,为什么每次被吓到的总是她? “哼,丫头,大晚上不睡觉,就是要来砸吾的场子吗?” 男子白衣锦袍,一头银发好似流水一样垂顺而下,睫毛微扬,露出他那双冷艳傲慢的银瞳,白泽什么都没变,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他额心多了颗朱砂痣,红的夺目,红的耀眼,带着几分妖异的邪魅。 此时他施施然的坐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顾长歌,在他的手中正握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女人在半空中蹬着双腿不断挣扎,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我不是要来砸场子的...” 但这里确实是被她给毁了,忍不住又有些自责“我只是来追她...我可以赔偿你这里的损失!” “吾倒是不知,这醉花荫里的姑娘魅力如此?连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都被迷惑到此。” “丞相家的...”还没逃离的人都嘀嘀咕咕看着长歌,心中腹诽,难道这个丫头就是丞相家那个养在深闺,麻脸肥腰的小姐?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尽可信嘛。 只是丞相家出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再出一个逛青楼的小姐,也着实可笑了些,明日怕是要成为京中的一大‘佳话’了。 长歌有些着急,“她不是这里的姑娘,她被鬼怪附身了!” 周遭众人嗤之以鼻,似乎长歌说的妖魔附身,在他们耳中是无稽怪谈,而那个女子还被白泽拎着脖子吊在半空,则就是家常便饭了... 白泽冷魅的眼角环顾了一圈,众人噤声,似乎不想得罪这个银发男子。 “好,你说她被鬼怪附身,吾当然要信你,那么她,就该死!” 白泽话音一落,五指猛的用力,就听那女子尚未发出一声尖叫,便硬生生被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捏断了脖子,双目外凸死相恐怖。 顿时,醉花荫中仅剩的几个人也都疯狂尖叫捂住了眼睛。 长歌却在白泽动作之时眼疾手快的出手,想要截杀那缕从女子身上逃出的魂魄,但她还是慢了一步,桃夭黑色的孤魂再次附上一女子的身,长歌手上的碧落一个翻转在那人胸前收回。 就在此时,那被附身的女子周身被一层金光笼罩,萧子阳已从楼外飞身而至,怀中抱着一具女子的尸首。 长歌认了出来,那具身体果然是桃夭的。 “仙君!”她面上一喜,既然萧子阳来了,那就不怕桃夭再逃了。 桃夭被困在金光之中四处碰壁,张大嘴巴吼叫,想要逃出禁锢,当她看到自己的身体时,又似发了疯的一般大吼起来“你们能杀我一次,当然能杀我两次!善恶不分,青红不辨!你们和妖魔有何区别!” 长歌怒由心生“你才善恶不分,我根本没有吸取你的内丹,你居然来迫害我的家人!”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桃夭在金光之内嘶吼却无法逃脱。 萧子阳神情凛然,“你速速离了那女子,否则本君便毁了你的肉身。” “我,我凭什么信你的假仁假义,我离开也是死,不离开也是死,我不离开你们反而不敢杀我!” 白衣男子俊眉一敛,眸光之中显露出几分厉色“作恶多端还不知好歹!” “仙君!”金光罩中的女子扑通跪下泪流满面,“小女子因恨生煞才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小女子已然明白众生皆苦报应不爽,我不该来报复顾长歌,不该去顾长歌家中,求仙君放我一马,放我一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大当嫁 也不知桃夭是诚心悔过还是故作矫情,磕的额头都是血迹,正当她抬头的时候,喉头突然一紧,双目死死盯着前方。 突然之间,她七窍喷血,身子好似一片落叶般被碾碎在地,一片的血肉模糊,最终化为尘归尘土归土。 顾长歌被吓了一跳,双脚不自觉的往后一退,与此同时,一张大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睑之上,挡住了入目的血腥。 萧子阳薄唇微启,道了声“别看。” 白泽翻身从二楼飞身跃下,华贵的白袍在满室光辉之中贵气逼人,“不知好歹的鬼煞,居然敢伤了吾的丫头!” 继而走到长歌面前,慵懒一笑“吾,总算是把你等到京城来了。” 长歌一把拉下萧子阳的手,死死瞪向白泽“你今天晚上都杀了两个人了。” 白泽不以为然的环胸看她“方才,是谁说她们是鬼怪?能被吾送去投胎,也是她们的造化!” “你!”长歌觉得自己已经对白泽的所作所为彻底无语,她也犯不着也一只神兽争执,现在桃夭已除,桃夭的尸体也化为灰烬,她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该消了,收起碧落拉了萧子阳就往外走。 “我们回去吧。” 白泽眼光一变“你要去哪!” “我回我的家,你和狐姬在这儿好好快活吧。” “你!”白泽深知解释无望,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可恶的臭丫头,他把醉花荫都搬到京城来了,等了她这么多天,难道就是为了快活吗! 桃夭被除之后,顾府上空的阴宅也逐渐淡化消失,长歌又穷尽自己所学,弄了些辟邪的小玩意挂在府中各处,以免将来再有她的仇家前来作恶。 而顾夫人自那之后也大有好转,昏睡了一天,在萧子阳的救治之下逐渐恢复精气神,醒来的刹那,抱着长歌又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多年未见的母女二人亲昵相拥而泣,恨不得整日粘在一起说那说不完的体己话。 一时之间,当朝丞相顾司空可算是春风得意,夫人大病得以痊愈,皇上又钦赐了无数珍宝作为慰问,而丞相家的独子又到了婚配的年龄,皇上亲自册封‘冠文侯’一职,虽说是个没有实权的头衔,但这正和顾吟风的本意。 所谓喝喝小茶,写写小诗,闲下来还能携二三红颜把酒东风,也不失风雅。 别看这个冠文侯没个大权,但这样一个家庭出仕入相不知多少人垂涎,一时间上门送礼的更是络绎不绝,而顾丞相家的独女那夜大闹醉花荫的事情一传出去,这千金小姐如何泼辣的名头,更是闹的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这是顾司空比较头疼的地方,虽然眼皮底下巴结他们家的人不在少数,向长歌提亲的更是踩破了门槛。 但是护犊情深,顾丞相怎么也不放心女儿嫁给这些当朝权贵,怕就怕人家娶了女儿回去之后不会善待她,那到时候以长歌的脾气,还不知会闹出个什么麻烦事。 “爹,你在看什么。” 正想着,他那一双金童玉女般的儿女已从外面进来,顾司空一个激灵,连忙将手中的红色拜帖放在桌上,讪讪笑道“你们兄妹俩去哪了。” 长歌不知为何,小时候怕这个爹怕的厉害,现在竟然会这么粘他,笑呵呵的往他身边一坐,“方才送走了仙君,我们又去买了好些核桃仁,一会给娘煮粥喝。” 顾吟风扬了扬手上的纸包“那我就先去给厨房送过去了。” 顾司空点头,目送儿子出去,从桌上掀了只茶杯,斟上一盏清茶递到长歌手中“女儿家的,尽和你哥哥胡闹,一头的汗,那仙君走了?为父本想着为他作宴答谢。” 长歌接过清茶喝了一口,一双美目笑的好似月牙“不用答谢,仙君才不会在乎这些虚礼呢,只因他的徒弟身体抱恙,所以过去看看,仙君说过几日便来接我回离岛。” 一听女儿要走,顾司空的一张老脸布满了不舍“走什么走啊,你都这么大了,留在家里吧,当初送你去灵台方寸山学艺,是为父不好,唉!” 长歌连忙摇头“女儿还要感谢爹爹呢,要不是爹爹送女儿去修仙,女儿也不会有现在的本事,而且在外面长了好些见识,原来世界竟然这么大,以后等女儿本事再大些了,带着爹和娘也去见识见识!” “呵呵呵,你这鬼丫头的,本来我还不信你信中说的那些洞天福地妖魔鬼怪,还有什么龙王爷水晶宫的,见了那子阳仙君之后方信了,凡人果真蝼蚁,坐井观天啊!” 长歌嘻嘻一笑“这一次回家比较匆忙,也没把小鱼带来,小鱼已经可以变成人了!” 提起小鱼,她脸上的笑多少有些挂不住,小鱼能变身还要感谢白泽的功劳,但是白泽自强要了乐乐的清白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对这只上古神兽心情复杂。 他曾经对自己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在青华,她被刁难也是他奋不顾身的相助,那日追杀桃夭,白泽又心狠手辣的杀了两个女人。 表面看上去手段不耻,但其目的也是为了帮她,不禁开始担心,也许自己哪天会不得不手刃这个曾经的故友。 “对了,长歌,宫里来了旨意,让你三日之后进宫参加花神节。” “花神节?”对于这样一个节日长歌所知甚少,小时候也不过是在节日当天簪花新衣的跟着母亲,坐着软轿子出去赏赏花,而她又是个极惫懒的人,大多数时间都躲在轿子里睡觉。 当然,这花神节在皇家却是个大节日,但凡涉及到什么神的日子,皇室一族总是隆重对待,毕竟要对得起他们常以天子自居。 花神节当日,长歌早早被母亲打扮了一番,许久没穿女儿家襦衣裹裙的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扮精致夺目。 父亲作为当朝一品大员,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这该往身上穿的还得穿,该带的还是得带,最后浑浑噩噩的被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送上了马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宫 冠文侯顾吟风高头大马好不威风,亲自送自己的妹妹进宫,一路上引的京城百姓对这出行的小侯爷议论纷纷。 长歌已然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在外的三年她深刻的明白了亲情的可贵,所以为了不让爹娘生气,她就是再如何的累也挺直了腰板端坐在马车之内。 一路上与顾吟风说说笑笑不一会就到了皇宫,在宫外下了马车又换轿辇,当轿子被抬进后宫的时候,顾吟风作为外臣不得不避嫌。 “行了,你去吧,哥哥在泰华殿与他们喝茶等你。” 泰华殿是给诸位外臣休憩的地方,今日朝中佳丽进宫,想必前来相送的纨绔子弟也不在少数,大多都是这些闺阁千金的兄长或是父亲,这正合顾吟风的口味。 坐在轿辇上紧张的点点头:“嗯!” 看妹妹紧张,顾吟风俊目倜傥,调笑的刮了妹妹鼻尖一下“我的妹妹今日定能艳压群芳,估计那花神都比不过你。” 长歌被他这么一说,尽是嗔怒,哪还有紧张的样子。 小太监们抬着轿辇晃晃悠悠的进了御花园,园子里景色宜人百花争奇斗妍,没想到在这朱墙黄瓦的深宫大院会有这样的美景,汇集天下名花奇草,可见工匠们也耗费了不少心神来打理。 轿辇落下,前方笑呵呵的迎来了一个太监,长歌身边跟着的丫鬟忙递上洒金小帖,那太监面白无须一脸的谄媚之色“原来是丞相大人家的千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皇后娘娘已然等候多时了。” 长歌也就小时候跟着母亲进过一次宫,对宫中礼教并不了解,连声道了不敢,跟着这圆滑世故的太监向前走去。 在一片假山池沼的掩映当中,一座秀致的荷香榭凭湖而建,春风送爽,吹皱了一池的春水,也将水榭中女子的说笑声传了出来,缱绻低喃软糯酥香,难怪世间男儿为博红颜一笑甘愿折腰。 若她是男子,听到这样语笑晏晏,看到这满室芬芳,只怕也要心动三分。 “顾家的大小姐到了。”领路的太监笑呵呵的报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歌随他进去。 室内顿时寂静无声,长歌也紧张起来,一双眼睛不知该看哪里的好,只能任自己暴露在众多闺秀打量的目光之中,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水榭主位坐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贵妇,身着一件花王牡丹的春衫,外罩一件雅致的锦衣绣裙,堕马髻上随意点着些步摇发簪,装扮倒是不甚华贵,只是那张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难以企及的尊贵。 她嘴含笑意看着这从外面一步步走进来的女子,顾家娇女,芳名长歌,麻脸肥腰,羞于见客。 这是市井曾经对丞相千金的点评,如今这顾长歌又出现在百姓的话题中,倒成了个夜闹青楼的悍女。 当朝皇后现在眼中的顾长歌则身形苗条,乌黑的头发看来是经过一番打理,挽了个不常见的千金髻,戴的却是些普通雅致的簪子,不似别人的那般华贵闪烁。 而那张瓜子小脸上,白白净净的衬着一双灵动的眸子,修长的眉,秀气的鼻尖,那张了张又不知该说什么的嘴巴,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爱。 更有一袭白色绣花的衫子,浅绿色的百褶襦裙,外罩一件浅色的连衣长裙挽了云锦披帛,一时间比满园鲜花还要粲然生光,只觉得她漫步行来似带着一片烟霞,有点不似俗尘凡人。 长歌一双黑目看向首位上盈盈笑着的女人不知该如何开口,那引路的太监忙道“这位是皇后娘娘。” 长歌忙不迭的行礼,险些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跤,众人才以为她是个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带着些文静的优雅,现在看她失态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皇后却仍是一脸的慈蔼“莫慌,莫慌,本宫当年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还真真儿摔了一跤呢。” 众人这才不敢笑了,皇后以一言为她解围,长歌心生感激,屈膝恭敬行礼:“臣女长歌,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点头“平身,你这一礼本宫算是受了。” 那引路的小太监又向长歌一一介绍殿内两边坐着的一些后宫妃嫔,这些看似飞上枝头的女人在皇后面前也都不过是些小角色,长歌也都一一见过行礼。 至于那些到场的名门淑媛就没必要介绍了,因为这些人当中不乏对长歌熟悉的人,比如曹尚书家的宝贝疙瘩曹凝香。 当众人三三两两在御花园中闲逛的时候,长歌又开始犯懒,找了个假山,看四周无人,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妹妹,长歌妹妹。”一位身着藕荷色春衫的姑娘从假山旁走了出来,一脸的狡黠之色,还拿着手帕捂着嘴偷笑。 长歌一惊,她明明是趁着没人才到这里偷懒的,怎么曹凝香都跟来了。 曹凝香往她身边一坐,极为亲热的拉了她的手道“妹妹回老家去住,一走就是三年,我可想死你了呢。” 长歌讪笑“我这不回来了吗。” “回来了也不去府中找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最好的姐妹啊。” 她...还真没当她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呵呵,你也知道我懒,不过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是呢,许久未和妹妹说话了,想的慌,妹妹今日进宫可听到什么风声?”风声?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进宫还另有目的“不是说今日是花神节吗,皇后娘娘请你我来赏花。” 曹凝香的小脑袋摇的飞快“赏花是假,赏人是真,”一边说着已然羞红了双颊“皇后娘娘要给太子殿下选妃呢。” “哦——”虽然长歌对此并无兴趣,但还是配合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 曹凝香一方手绢绞的死紧“虽说,虽说太子殿下自然是和你哥哥没的比的...但你哥哥都已定亲,我,我也只能死心了,若是能觅得太子殿下这样的如意郎君,也不失为女儿家最好的奔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才女 长歌以干咳忍了笑意,早前听顾吟风吹牛,说他偷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还有些不信,但现在看到曹凝香小女儿的娇态就不由得她不信了。 “你这么漂亮一定可以如愿以偿。”她说的是真心话,打小儿曹凝香就长的漂亮,往哪里一站都能成为焦点,而且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长歌,你,你不想成为太子妃吗?” 长歌摇头,“不想,再说,我也不认识这个太子。” “真的不想吗...”这话不像是曹凝香问出来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有太监来告诉她们皇后花圃中已然设宴,请他们过去用膳,两人这才手拉着手去了那御花园的花圃。 长歌摸摸肚皮笑道“我还从没吃过宫里的佳肴,一会可得多吃点。” 曹凝香笑她“这宫里的宴席可讲究了呢,我那姑姑是鸿贵妃,宫中每每有宴她都邀我进宫,我琢磨着她肯定也是想将我嫁到帝王家的。” 长歌哦了一声,其实她对于这种王侯将相妃嫔名媛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唯一的兴趣就是一会要吃的美食“那你觉得宫中哪道菜好吃,给我推荐推荐。” 曹凝香无奈的白她一眼“就算再好吃你也不能多吃,吃几口面前的东西意思意思就行了,免得在皇后娘娘和诸位妃嫔面前失了礼数,怎么,你进宫的时候你娘没教过你。” 额,这教是教了,不过说到吃的方面,她娘还是比较理解女儿长了一个吃货的胃,所以叮嘱她除了不能大快朵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着自己。 看看自己的腰,又瞥了瞥曹凝香,见她纤细的好似一根草,长歌不禁感叹自己果真成了一个乡野村姑,这么明显的差距不提也罢。 到了花圃就看到居中的草地上摆放了两溜儿的长桌,而长桌尽头摆放的一横排则是皇后与妃嫔的坐位,她们来的算是早的了,还有几位官家小姐经过传唤,袅袅娜娜的行来,弱柳扶风,不胜摆柳。 长歌看着那叫一个眼馋,但眼馋归眼馋,要真让她变成这个样子还未必觉得舒服。 皇后落座,众人也落座,但还有一个位置空着,长歌方才被引荐与诸多妃嫔,她现在却忘记还缺谁了,但人没到齐,只能等着。 小姑娘们说说笑笑,曹凝香也一本正经的拔高了声音“长歌妹妹,我少不得要说你的,这宫中御膳房做的美食你这辈子都够呛吃到,一会可别咬到舌头。” 皇后似乎听到了曹凝香的声音,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顾长歌皱着小脸,曹凝香神采飞扬,变也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只得感叹年轻真好。 曹凝香看皇后冲她微笑,更是有意显摆“往日这宫中大小宴席多不胜数,规模不同酒菜也不尽相同,就拿此次花神节的宴席来说,怎么着也得是个二品的规模,咱们喝的这盏茶为春阳茗叙,已然是开席了,这点心虽是常见的杏仁佛手,茶果刀切,合意酥,吉祥糕,但味道和外头的相差甚远,你们不尝尝?” 经她这么一介绍,周围坐着的几位名媛也都笑着品茶吃点心,还由衷的赞两句“凝香你懂的真多。” “就是说,我们只知礼数倒不懂学问,凝香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被这么一夸,她更有些洋洋自得“点心和茶都少用些,一会可还有攒盒一品,四喜干过,四甜蜜饯,前菜五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膳汤一品,御菜三品,饽饽三品,御菜二品,饽饽二品,再来膳粥一品,时令水果一品,这才算完呢。” 她这一口气说完,众人已经是瞠目结舌,还有闺秀咋舌“以往只知道上了菜尝尝也就罢了,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学问。” 长歌也觉得曹凝香是真才女,对吃也这么有研究,不像她,空长一张馋嘴,除了吃,什么也不会。 这边皇后听曹凝香在众多千金小姐中卖弄自己也不恼,一脸慈蔼之色看着他们,直到太监高呼一声“鸿贵妃娘娘驾到——”这才算是结束了长歌的喝茶时间。 鸿贵妃来了之后少不得又要和皇后等人寒暄,这个说什么姐姐好大的排场,那个说什么皇上突发兴致给本宫簪了朵花,有不屑一顾的,有逢迎拍马的,反正这女子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长歌和曹凝香都有些坐立不安,一个是因为即将上桌的美食而激动万分,一个则连连向自己的姑姑示意。 不一会太监又是一声高呼“上菜——” 只见众多宫女端着个银色的托盘依次而上,在每人面前放了只小巧的瓷碗,碗上雕龙画凤连碗盖都脱俗雅致,一看就是皇家御用物事。 长歌鼻子尖,已然闻到了香味,一旁曹凝香还在奇怪的嘀咕“就算不上攒盒也得先上葡萄,梅子之类的干果啊...那就算不上干果也得苹果桂圆之类的蜜饯啊,这怎么一上来就是一只碗。” 长歌则不然,她已热切的将目光望向居于首位的皇后娘娘,就等她一声令下好慰藉慰藉自己的肚皮。 皇后似也知道她的心思,对上她的目光温和一笑“大家用膳吧。” 宫女上前,鱼贯揭开小碗上的碗盖。 顿时,清香四溢,掺杂着漫天花香,沁人心脾。 长歌眼睛一亮,看着碗里的东西喜不自禁,真没想到,皇宫里居然有这样的美食! 曹凝香的脸却黑了又黑,与此同时,那些常来宫中宴饮的千金也脸色难看,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跑到宫中参加宴席,皇后居然用这种东西招待她们,亏她们刚刚还听曹凝香说的食指大动。 这小巧的一只碗里装着五六个玲珑的黄白色鱼丸,清汤之上飘着几片葱花和香菜,虽说是鱼丸,但却没有一点的鱼腥味。 “混账东西!”鸿贵妃缓缓开口了,却是冲着那当值的太监去骂“这里是花神节的喜宴,莫不是将送给冷宫的东西错端到这儿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子 太监总管连声说不敢,将目光睇向了皇后。 皇后不疾不徐的拿起勺子,舀了个鱼丸轻轻吹了吹,红唇微启吃了一口,慢慢咀嚼,神态之中满是陶醉之色。 “你们不尝尝?” 众多妃嫔和千金都没动作,方才鸿贵妃都说这是给冷宫的吃食了,她们怎么能吃,这不是暗示自己以后要进冷宫的吗。 长歌却不以为然,舀了个鱼丸就整个儿吞进嘴里,这鱼丸本就不大,让她小口轻啜确实有些为难。 一咬下去就感受到了筋道的弹性,牙齿磨合间嘴中充满了鱼肉的香,花的甜。 这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眼前恍似白驹过隙上演着她的过去,和家人年关守岁,和顾吟风逗弄教书先生,在离岛与白泽斗气,与萧子阳同乘一剑,在客栈被他拥入怀中,自己枕在他的腿上睡着,手指点上他的眉心... 到最后,眼中竟全是萧子阳的那张脸。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想他,比在离岛思念三年还想的厉害,好想现在就御剑去找他。 长歌眼眶有些湿润的嚼着鱼丸“真好吃!” 皇后笑着点头,又冲鸿贵妃道“此乃皇上赏赐,你们不喜欢?” 一听说是皇上赏的,众人顿时变的有些为难起来,已有几个没立场的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不吃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一吃到嘴里就欲罢不能,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极为幸福的神色。 有几个妃嫔吃了也连说好吃,皇后这才幽幽说道“没吃鱼丸的可真没福气,这做鱼丸的大厨可是皇儿特地从外地请回来的。” 众人一听皇儿两个字,比听了皇上的名字还惊诧,在她们之中早有流传,今日花神节,皇后是要给自己的儿子,当朝太子选定太子妃的。 曹凝香忙不迭的舀了颗鱼丸吃进嘴中囫囵咽下“好吃,真的很好吃!” “哈哈哈,真有那么好吃吗?”伴随着一声朗笑,一人高冠博带从花圃外大步走了进来。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众人一见,纷纷跪拜在地,行礼请安。 顾长歌呆了,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唯独她还怔怔然坐在位子上,手上舀了个鱼丸,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太子好似浑然没看到她,大步上前道一声免礼,继而往皇后身边一坐,那一撩袍子的潇洒神态不知迷倒了多少闺阁千金。 曹凝香脸色绯红的坐于长歌身边,更加拘束,而长歌并不比她好受多少,恨不得现在就往身上贴张隐身符消失了才好。 天啊,她顾长歌要是知道夜轩就是当朝太子,她怎么着也不会来参加这什么宫里的宴会。 不是讨厌这个人,而是被他看到自己严妆华服的与名门淑媛坐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她堂堂女仙的一世英明不就被毁了吗! 慢腾腾低头,含了那颗鱼丸细细咀嚼,听太子与其他妃嫔寒暄,众多妃嫔也终于拿出了自己身为母妃的自觉,慈爱可亲不似方才的争风吃醋。 南宫夜轩本是嫡出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似自己的几个弟弟那般勤奋好学,整日游手好闲沉迷武功剑法,近几年听说有修仙宗门的存在,还多次与一些江湖的奇人侠士聚在一起。 皇上虽然不满,但好在这个儿子再怎么不争气却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对他的皇位也不甚了了,其他皇子对太子之位争夺的再怎么厉害,他还总能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不得不说,这个儿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然小有成就。 南宫夜轩如今的太子之位算是坐稳了,皇后也终于在他回京后开始说服他成亲,并将京中千金的名帖拿给他翻阅,若是觉得谁家的女儿能与他匹配,就在花神节的当天请到宫里来。 他本也是随意翻看,不知怎的看到一个名字就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都请来吧。” 于是就有了今日御花园的‘群芳宴’。 该寒暄的人寒暄,该卖弄的人卖弄,长歌低头吃着鱼丸,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个熟悉的名词。 “这是本太子远在泽城请来的厨子,他本不愿进宫的,在本太子恩威并施之下,那厨子不得不妥协,才有了今日这鲜美的鱼丸吃。” 众多少女又纷纷表示感激,感谢皇后和太子想的周到,长歌心想,这夜轩果真是个当太子的料,不管是在皓月峰修仙宗门之中,还是在这后宫女人中间,他永远都是那个领导着众生的人。 “顾小姐还够吗?” 长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声顾小姐叫的是她,但一琢磨,好像来的人之中只有她姓顾吧,便抬头道“再来一碗吧。” “噗。”话音一落众人都捂嘴嗤笑起来,这顾长歌果真是个吃货吗? 长歌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她并不是为选太子妃而来,只要没有犯错误,留下点坏的印象也无妨,更何况这还是她曾经想吃却没吃到的鱼丸啊,小鱼要是在的话就更好了,她们一主一仆绝对能把御膳房给吃空了! 太子听了长歌的话好似得到了什么旨意一般,一叠声道“快,鱼丸,鱼丸!” 太监领命,不一会就催着宫女儿端来热乎乎的一碗鱼丸,长歌满意极了,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一个个鱼丸吃的无比快活,今天这皇宫总算没白来,只是没想到这当朝太子居然和她一样是个吃货。 席间寂静无声,众人都看着长歌,直到安静的有些发毛了,长歌才抬头看了一圈,无辜的眼睛眨了半天“都看着我干嘛。” 曹凝香也想知道,都看她干嘛,就算她再怎么能吃也不必这么吸引目光吧。 “好吃吗?”说话的是太子南宫夜轩。 长歌璀然一笑“好吃,没想到你也这么爱吃泽城的鱼丸。” “本太子并不爱吃,只是本太子知道你想吃。” 长歌差点没被这个鱼丸给噎到,话音一落,花圃中寂静无声,众人都尴尬的杵在那儿,只听鸿贵妃冷哼一声说道“感情太子殿下已然心有所属了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表白 这才一语点醒梦中人,所有闺阁女子脸上都是悲戚之色,更有的还对长歌充满妒意,这其中就包括曹凝香在内,她倒霉的发现自己好像在婚姻大事上一直就没如意过。 暗恋多年的顾吟风被人抢走了,本以为以自己的家世和姑姑的地位,这太子妃之位稳坐在屁股底下了。 谁知半路杀出个更有家世的顾长歌,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样一个呆笨的丫头小时候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照样也不是,她曹凝香是谁啊,京城第一才女啊,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京城第一才女也有吃瘪的时候。 长歌笑了笑,常年生活在离岛,有白泽和阿爷那样的人陪着她,她身上早已沾染了些乖张的脾性,已然将勺子放下,讪讪说道“长歌以为自己只吃了两碗鱼丸,没想到居然还有太子殿下的心,当真不敢再吃了。” 鸿贵妃又是冷哼一声:“牙尖嘴利,到底像顾丞相教出来的女儿。” 顾丞相和曹尚书之间的不和,多少也牵扯到了后宫,所以这鸿贵妃对长歌亦没什么好感,奈何她本事再大也左右不了皇上和太子,只能一甩手帕站起来转身离席。 鸿贵妃这么一走,其他妃嫔也都纷纷告辞,这花神节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好在这些人不是主角,她们一走,众人倒显得轻松许多,皇后更是与就近的几位姑娘攀谈起来,长歌坐在那儿觉得很尴尬,如坐针毡,她哪是来参加什么花神节的,明明是来受折磨的。 真想离开这里,哥哥应该还在前殿等着她吧,想到一会就能和顾吟风回家了,她又忍不住吁了口气,熬吧,不就是熬时间吗。 正想着,一个黑色的影子由上而下罩住了她,长歌抬头,对上了太子南宫夜轩的那张俊脸。 南宫夜轩长身而立于她的面前,端的是峻拔伟岸器宇轩昂,一张大手往前一伸,做出邀约的动作“难得今日花神节,顾小姐可否赏脸,一起赏赏花如何?” 长歌虽说与他早就相识,而且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比较熟稔的吧,但现在当着这么多妒火中烧的闺阁千金,她怎么也拉不下脸来,要真的厚脸皮和他赏花,不是要被误会她想当太子妃了吗。 正要推辞,皇后也在一旁开了腔“长歌难不成是嫌弃本宫的皇儿不成气候?” “那哪能。”她忙出声辩解,只得随了南宫夜轩离席向争奇斗妍的花园走去。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话,只长歌小心拿眼瞄他,看他也在看着自己,忍俊不禁:“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太子,难怪我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你一样。” “你还没想起来?” 长歌摇头“不记得了,不过肯定是见过的。” 夜轩负手道“八年前母后的生辰宴上,当时母亲打趣要将你嫁予本太子,你还哭了呢,我一看到你是顾丞相的女儿便想起来了,当真是记忆犹深啊,若你当日没哭,只怕我们现在已然订了娃娃亲了。” 长歌擦擦额上的汗,默默哀悼了一把,还好她小时候虽然笨但也会哭,不然现在说不定自己已经和这个人成亲了呢。 夜轩在她背上猛的拍了一把“看你这样子好像很不想嫁给本太子啊。” 长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你觉得可能吗!” 她一个在离岛修行的弟子,怎能六根不净,虽说修道亦可还俗,但她的目标可是修成上仙啊,可以活好几千年呢,这样就可以陪仙君很久很久了。 “怎么就不可能?”夜轩却想到了另一个关头“你是当朝权臣的女儿,就算你不想,我不想,父皇母后还是会将你与我撮合到一快去,待日后本太子登基,你可就母仪天下了。” 长歌摇头,她才不想母仪天下,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她只想修仙,父母提起成亲一事她也还以自己还小给推辞过去,其实她已然不小了,好在她以后不经常回家,应该会躲过父母的唠叨。 夜轩又兴致勃勃道“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上皓月峰的那晚,本太子怎么答应你的来着,助你嫁个如意郎君,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何,本太子现在可有让你满意?” 一边说着,这高大的男子还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应该不算太差吧。” 确实不差,那当朝太子的地位是没的说的,而这皇上英俊皇后美丽,生出的儿子也是没的说的,唯一一点就是这自恋的脾气几乎是京城纨绔子弟的通病。 长歌扶额摇头“谢了你的好意,我还是觉得修仙更吸引我。” “你若是想修仙本太子就为你铸一座仙山,你若是想拜师,那些修仙宗门的上仙随便你挑,本太子可是掌管泱泱凡界的帝王,他们虽然修道成仙,但也要服从于我。” 长歌表示明白的点点头“你的心意我领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向皇后娘娘告辞离开了。” 南宫夜轩的一双浓眉微微一蹙,似是有些不悦,负手看着她,让她有些毛骨悚然“你看我做什么。” 后者大手一挥,一个小太监递上来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南宫夜轩拿来递给长歌“打开来看看。” 顾长歌善于想象的小脑袋又开始天马行空了,盒子接在手上并不沉,但是非常精致,不知道一打开会不会有类似毒针或者迷烟的东西喷出来。 她这么想着已然将木盒打开,里面没有任何机关,只有一把木剑静卧其中,木剑曾经断过,经过绝世工匠的巧手拼接,虽然恢复如初,但断过的痕迹还是有些明显。 “这是...”这把剑好熟悉,长歌一握在手中就已心中有数,涌起一阵欣喜“这是我的第一把剑。” 看她笑了,南宫夜轩也笑了起来“当日你的剑断了,我便将其带回来修好,本想送到青华给你的,但没找到你,就一直搁置了,现在既然重逢,物归原主。” 长歌发自内心的道了一声谢谢,虽然她已有过名器月咏和手中的碧落,但能找到失而复得的第一把剑还是让她兴奋无比,哪怕留个纪念也好,说不定将来可以传给自己的徒弟呢,越想越高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谋阳谋 南宫夜轩盯着她好看的眉眼发呆,这丫头和他前两次见到的都不一样了,以前一身的道袍虽也飘飘欲仙,但不得不说,到底是大家闺秀,这样的锦衣华服更适合她,她的发本就该被盘起,戴上贵重的首饰,她的衣上本就该有繁复的花纹,彰显她的地位。 而能给她这一切的只有他南宫夜轩,未来的凡界之主。 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欲要将她拥入怀中,长歌却仓惶躲开“我,我要回去了。” “不忙,你哥哥和几个朋友去宫外喝花酒去了。” 长歌嘟着小嘴跺脚“他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算了,我自己回去。” 夜轩快走两步追上她,一把拉了她的手道“这京中的登徒浪子可比泽城多,若真的被人欺负了,本太子可是要心疼的啊,不如等晚上夜宴结束后再和顾吟风一起离开?也免得你回去之后顾丞相问起来你不好回答。” 爹爹的盘问确实是一个难关,算了,就忍忍吧,其实只要避开不和这个人单独相处就好了。 长歌想着重又回席,手上拿着把木剑可羡煞了旁人,更加觉得太子待顾长歌与别人不同。 下午众人又是赏花作诗,长歌早已昏昏欲睡,直到夜幕降临宫中各处掌灯,烟花,灯笼汇聚,亮如白昼。 长歌终于打着呵欠撑不住了,遣了小太监去问,得知顾吟风回来了就匆匆向皇后辞行,成了花神节上第一个离开的闺秀,太子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皇儿当真喜欢这位顾小姐?”皇后端坐在位上看着远处燃放的烟花,眸中一片雪亮之色。 南宫夜轩仰天将酒灌下去“就算不喜欢我也只能娶她,将来登基之后顾司空还能用...” 皇后巧笑倩焉看着前方“我看那顾长歌似乎并未属意于你,皇儿又是鱼丸又是木剑的准备了这么久,可能要功亏一篑了。” “还望母后在父皇面前好好说说,到时候一纸圣旨赐婚,由不得她不愿,就算她不愿,她可还得为她父母哥哥着想。” “皇儿原来在这儿等着母后呢,母后当真以为皇儿长大懂事了,没想到这种事情还得让母后帮忙。” “儿臣就是长到一百岁,在母后面前也是永远长不大的。” 皇后呵呵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的宠溺之色,而不是早已习惯性的和蔼可亲。 马蹄清脆,马车在青石板上发出骨碌碌的响声,长歌倚在车里,选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就要睡过去,外头顾吟风却喋喋不休道“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晚上宫里还要放天灯呢,嗝,那,那天灯可好看了。” 长歌没好气道“你就知道去喝酒,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要了,讨厌你!” “我的好妹妹,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你瞧,那王公子和赵公子都还没来呢,我,我来的算是早的了。” 不用掀帘去看长歌也知道自己的哥哥现在肯定晃晃悠悠的瘫在马背上,连赶车的车夫都看不下去了“大少爷不如上车上来坐?” “不行,这,这马车是女人坐的东西,小爷我喝的这点酒不算什么,等,等我晕倒了,你记得把我拖回去,那样我眼不见心为净,就不要告诉小爷说是用马车拖的,还是用轿子抬的。” 长歌算是败给自己的这个哥哥了,拿他无法,只能忍着,等他酒醒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酒乃穿肠之物,喝多了可是会生不出儿子的! 如是想着,又听顾吟风一声大喝“前面什么人!敢拦小爷的马车!不想活了吗!” 他平日看上去是个文质书生,其实也是小有功夫在身,再加上七分醉意,更显的有些逞凶斗狠的模样。 长歌并不担心,在这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地痞流氓也抓之不尽,遇到个麻烦自有家丁护着,这些家丁虽然不济,但是打个人还不是问题。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为了保护她已然不再上前,长歌听到顾吟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随行的家丁护卫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的骂骂咧咧“小爷的路你们也敢拦,不想活了吗,赶紧让开!小爷可不想大开杀戒!” 只听到顾吟风的叫骂,却没听到别人回应,长歌不禁起疑,刚要出去看看就听顾吟风一声嘶吼:“长歌快跑!” 接着此起彼伏的哀嚎之声响起,众人哭爹骂娘好不热闹,长歌已飞快的掀开马车的车帘冲了出去。 长街空寂,夜色浩荡。 路边的紧闭大门的店铺人家,在这长街之上,一团黑影隐匿在雾气之中。 “顾长歌!”一人大喝一声飞身上前站在她的面前。 长歌早已看到了拦路的不是地痞流氓,而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修道之人,这些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将她的家丁护卫全部擒拿,连带顾吟风都被一个黑衣道士钳制。 “你们要是敢动我妹妹,我就杀了你们!”顾吟风一边大叫一边挣扎。 长歌欲要上前施救却被那飞身而来的人拦了个结实“哪里走!” 长歌闪身躲过向那一群黑衣之人扑去,这拦路的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那人似乎颇为忌惮长歌,长剑一抽就向她刺来。 奈何今日进宫没有带自己的墟鼎,也没有带自己的碧落,长歌除了在半空之中腾转挪移根本无力还手。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哥哥!” 拦路之人倒是毫不客气“仇人!” 长歌大骇,她虽修仙多年但从未与谁结仇,难道是在皓月峰... 她一边躲避一边看向这些人的身形剑法,确实与皓月峰的那粗莽道士衣着相似,暗叫一声糟糕,心中有鬼的她不自觉慢下动作,只听‘噗呲’一声,黑袍道士的长剑已然刺进来长歌的胳膊里。 她咬牙痛呼一声堪堪落地,靠在墙脚,狼狈无比。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来和小爷打!不要动我妹妹!” 银光剑刃抵上长歌喉头,那黑衣道士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小姑娘?!小姑娘杀了上仙就不该偿命?先是在皓月峰杀了我天机师伯,又在京城杀了我派众多弟子吸取他们的灵力,今日贫道让你血债血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哥哥!! “妹妹!”剑动风响,长歌急忙扭身闪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而且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在皓月峰,人,是她杀的,但她也不想偿命! “你先放了我哥哥!我在京城没杀你们的人!”她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连累到家人,以哥哥的性子,若是看到她被人杀,只会拼死去报仇,而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修道之人。 “轮不到你讨价还价!”那人又一剑刺来,长歌避之不及,又一道血丝在衣裙之上绽开。 本来穿着这一身严谨的衣装就不利落,再加头上身上的首饰,她开始恨自己平日里怎么没多学点逃命的法子。 趁着夜色,她瞅准一个空当就向街头的那群人冲过去,手腕一翻拔下头上一根玉簪,顶着湛凉的夜风破空向一人刺去。 那人本是抓着顾吟风,看他不老实正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个纨绔公子哥的身上,冷不丁的被偷袭,拎着顾吟风的领子就闪身避开,然而他还是小瞧了这对兄妹。 长歌拿着簪子招招逼近,顾吟风则冷不丁的一胳膊捣向那人胸口,堪堪脱险,拉着妹妹跃上自己的马就要跑。 “站住!”后面的人岂容他们逃脱,纷纷御剑追来,瞬间就拦在马的前面,马声嘶鸣轰然倒地,顾吟风抱着长歌就地一滚躲开那些人手中的剑光。 “哥哥你快走,他们是修仙之人,不会滥杀无辜!”长歌推了他一把。 然而让顾吟风抛弃妹妹独自跑路,简直比脱光了他扔到菜市口还屈辱“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行径,妹妹别怕,我看这些臭道士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越战越勇的两个人彻底的激怒了带头的道士“杀了他们为天机师伯和众多师兄弟报仇!” “臭道士找死!小爷成全你们!” 顾吟风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护着长歌,然而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到底难敌这些修仙之人,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妹妹快走!”他用力一把推开长歌,自己跑去引开那些道士。 长歌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双脚一顿,不仅三年前在湖边遭遇尸魔,就是在家里被父亲责骂,顾吟风也总是道一声妹妹快走。 “妖女!往哪走!” 那为首之人还是不依不饶的缠斗上来,欲要将长歌斩杀剑下。 顾吟风一脚踹开与他缠斗的小道士飞身扑来就冲着那黑袍道士刺去,道士怒吼一声一掌将顾吟风打飞,只这一掌便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砰’的一声撞在墙上,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滑落,眼耳口鼻之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长歌只觉得天地寂灭,一片沉静,那刀剑逼来的风声都看不到,听不见,她抬手轻轻一挡就隔开黑袍道士的长剑,后者撞向商铺的屋顶发出一阵哀嚎。 她飞快向顾吟风跑去,听不见,看不着,她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顾吟风。 “哥哥...”两个字从唇瓣溢出,自己却听不到。 她扑上前去,抱起地上的人,看他还兀自睁着眼睛,虽然脸上身上都是血,神情之中满是惊恐。 长歌抱住他的脑袋再一次唤他“哥哥...”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前之人再也不会站起来哈哈大笑着叫她妹妹,也不会与她拿着风筝在湖边追逐,爹爹责骂的时候更不会冲她吐着舌头幸灾乐祸。 从今往后,她,顾长歌,没有哥哥了...... “啊——!”一声长啸惊云巅,被夜色笼罩的长街之上突然风沙走石,刮起一阵天奴人怨的大风,旋风中心,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着绫罗绸缎,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个满身鲜血的人。 她冲天长啸,声色哀戚,鬓发都已凌乱,嗓子都几乎喊哑,却如何也唤不醒怀中之人。 “哥哥,哥哥!哥哥!”长歌一遍遍唤他,好似知道从今之后,这两个字再也不似平常那样能顺其自然的叫出。 周围围攻的道士对天之异象忖度不已,不知为何天会如此,也不知为何,这个妖女身上有这样的力量。 “快抓住妖女!”为首的黑袍道士捂着受伤的胳膊从屋顶跃了下来“不要让这妖女为祸百姓!” 众道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动手。 而此时在顾长歌眼中,除了四周皆白光之外,就只有怀中的一片血色,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胸腔之中的恨,苦,恼,快将她撕裂。 一切都是她的错,与顾吟风何干,与爹娘何干! 她咬破了唇也尝不到任何血腥的味道,慢慢将怀中的人放在地上,轻的好似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将睡着的人吵醒。 冲上来的道士一看到长歌转过脸来,竟吓的连退数步。 “没用的东西!难道不想替天机师伯报仇了吗!”为首的道士用完好的那只手拿起飞剑就向长歌刺去。 顾长歌并未起身,只长袖一收就将那逼近之人倏的抓进手心,咔嚓捏碎了脖颈,顺手一抛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血肉模糊。 “啊?这...”其他道士顿时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上前,因为他们发现,现在的这个妖女在她哥哥死后,身上的‘妖力’并不是他们所能对抗的。 顾长歌长身站起,周身散发着莹莹白芒,那似从大荒之中带来的绝望铺天盖地的笼罩了整个京城,就连宫中把酒高歌的人也从骨头之中渗出一阵寒凉。 “你,你这妖女要干什么!”看着披头散发的人向他们慢慢走来,这些修仙之人开始害怕“你,你杀了我们天机师伯就该偿命!又在京中杀了众多师兄弟!我们,我们渊虚观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顾长歌的嘴角缓缓翘起,那高洁的冷傲令人不敢逼视,眉眼间的锐气让所有看见她的人都禁不住腿软。 “你们都给他陪葬都不够!不够!”话音一落那方才说话的道士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的腾空而起,未及一声尖叫便听轰隆一声巨响,这人硬是活生生被摔死在地上,砸在方才那人的尸体上,血肉模糊,难辨个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欲成魔 众人大惊失色看着长歌,有胆小的已然吓的双腿哆嗦,他们斩妖除魔这么久,好从未遇到过力量如此高强的‘妖’,她的力量似乎能轻易将他们捏死,但她却不急不缓的慢慢响起。 微微扬起的头颅,在夜风中纠缠的发丝,嘴角嗜血的微笑,浑身上下,歇斯底里的绝望。 纠结成一股由悲恸组合的怒火,那股怒火恨不得将这些人烧的灰都不剩,然而她还是不急不缓的,慢慢逼近。 长歌抬手,那些人吓的往后一缩,她冷笑一声肃然问道“你们怕什么,你们怕死?谁不会有一死?你们怕死,那也得死!” 伴随着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声,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好似被一张利爪撕裂,身体血肉下雨一般落了一地,更有甚者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而活下的人对视一眼飞快御剑逃走,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长歌哪容的了他们走脱,怒叫一声“该死的东西!” 声如钟鸣,地动天摇。 早已御剑飞远的人在半空之中传来惨叫纷纷跌落,至于落在哪,死相如何,那已不是长歌所能考虑的了。 整条街被血的腥臭所掩埋,夜风更加凄厉,鬼哭狼嚎一般。 长歌怔怔然站在当场,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半晌回头看一眼顾吟风的方向又迅速将头扭了回来。 “不...”明眸之中泪水泛滥,她捂着双眼哭的肩膀抽搐,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之中好似随时都会折断。 “哥哥......” 漆黑的长街恢复安静,京中百姓闭门不出,长街尽头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乎是官府的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出兵,在这天子脚下若有什么差池他们也不用活了。 夜空之中掠过一道白芒,一个矫健的身影很快落在长歌身边,男子锦衣银发,眉心一点朱砂痣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似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丫头,你怎么在这儿!”白泽方一出口就被长歌死死抓住了手,他对上那一双布满血丝的泪眸,顿时张不开口。 长歌看着他,脸色绝望的哀恸好似能随时让她疯狂“是,是渊虚观!渊虚观!” 白泽这才注意到不远的地方,一具男子的尸首静静躺在那儿,顿时明白了几分,远处官府的人在飞快接近,他一手揽着长歌一手抓起那具尸首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整个京城下起了滂沱大雨,据老一辈的人说,京中已经几十年没下过这样的雨了,而且还是在这样本该干燥少雨的春末。 瓢泼的大雨将血水冲刷的一干二净,也将顾府中白色的挽联湿透。 无数百姓冒雨站在顾府大门外,看着顾家处处挂着白布竖着白幡,纷纷猜测,这顾家的去世了? “难道是顾夫人?” “有可能,早前听说这顾夫人身子不大好。” “不会是顾小姐吧,我们家小姐说顾小姐昨日进宫,但身子不适,早早的回来了。” “也有可能,突发疾病什么的...” 但任凭他们如何猜测,这顾府的大门就是闭的死死的,大门不开,也见不到里面的人出来,更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顾丞相不仅是朝中肱骨,更是百姓心中的清官,待人和善深得百姓爱戴。 所以说顾家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都感同身受,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没多久,宫中特派了官员前来慰问,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顾府门前停下,在前开道的礼部官员已然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派人叫门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冲着马车小声的问了几句。 在得到马车内之人的回应之后,礼官抖开手上明黄的绢帛,站在顾府门口前高声颂读。 “奉天承运,朕,告汝之冠文侯之灵,而,奠以文曰——” 百姓闻之顿时明白了,这丧事原来是给冠文侯顾吟风办的啊! 几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管是围在周围的百姓还是从远处赶来的人,都接二连三的在雨中跪下,心下悲戚。 要说顾丞相为什么受百姓爱戴,还因为他有个不成器,但却深受百姓喜爱的儿子,这个儿子虽是个纨绔,但不强抢民女不作恶多端,有时看到不顺眼的事情还要为弱者出头。 那一双风流桃花目走在大街上顾盼神飞,不知吸引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他为人虽然风流不羁但也恭持有礼,一时间京中但凡认识他的人,走在路上无不恭敬的叫上:顾公子。 好好的一个人,好似还会摇着一把招摇的折扇从顾家大门走出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呜呼!少年英华,躬诚于朝,然未长成英魂为灵。朕常闻才学敏达,亦常共赏于朝野,今于葬汝,天公垂泪,憬然赴目,哭,汝既不闻所言,奠,汝不见亲哀。纸灰飞扬,朔风野大,不觉临风而陨涕,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已然有人潸然泪下,那唱诵的礼官将一篇祭文念的差不多了,这扇大门才缓缓由内打开。 顾司空面色惨白,跪在门口,接了礼官送上的祭文。 这礼官本是他的同僚,对顾司空老来丧子万分同情,唉声叹气道一声“顾大人,节哀吧。”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当朝太子南宫夜轩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大步上前,伸手拂开为他打伞的太监,忙将顾司空从地上搀了起来“丞相大人快起来。” 顾司空好似一夜之间老了二三十岁,鬓发灰白,眼神浑浊,他身板本是硬朗,现如今也佝偻的颤抖。“臣...不知皇上亲撰祭文,来迟了...” 太子好生安慰道“大人不知者无罪,想来大人悲恸,也无心于此,外头雨大,还是先进去吧。” 单薄的身形颤了颤,顾司空点头向府内走去,并嘱咐家丁大开府门,准备迎接各方拜祭。 因丧子悲恸,一家人躲在家中哭泣已不是个事,现在逝者已矣,为儿子办好身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愿许你一世荣华 逝者已矣,为儿子办好身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扶着顾司空进了前厅堂屋,现在这里已经改成了灵堂,居中一具崭新的棺材,白幡矗立,一块灵位乃是顾司空亲手篆刻:爱子顾吟风之灵。 南宫夜轩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巾帕草草擦了脸上身上的雨水,看了一圈只看到一些丫鬟小厮跪在堂中哭灵,并不见长歌的身影,心下觉得不好。 顾长歌与其兄长顾吟风感情深厚,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受的了呢。 但顾司空已然悲伤不能自已,他也不好去问,到了灵前以旧友的名义上了香,又大笔一挥书就了一副挽联,这才从灵堂内离开。 出了灵堂,南宫夜轩拉过一个哭红眼的小厮问道“昨夜贼人偷袭,你家小姐可有受伤?” “回太子爷的话,小姐受了些皮肉伤,最重要的是,小姐被吓的都不成人样了。” 那小厮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比死了媳妇还要伤心。 南宫夜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过度伤心:“你们小姐在哪,带我去见她。” “这...”小厮有些犹豫,外人怎么能去小姐的闺房呢。 “我在这儿。”一声泠泠的声音自旁传来,南宫夜轩转头,对上了顾长歌漆黑的眸子。 她一身白色的衣裙站在廊下,黑发如墨披在肩上,那滂沱大雨溅在她的身上,让她在雨中看似一朵摇摇欲坠的梨花。 洁白,脆弱,迎风而立,正应了那民间的老话:女要俏,一身孝。 一双大手将长歌揽了过去,白泽警惕的看着南宫夜轩,同是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个人心中的花花肠子。 南宫夜轩抱拳,以江湖的规矩向白泽和长歌打招呼。 “我在宫里听说了,奉父皇之命前来吊唁。” 长歌点头,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超乎想象的平静,好似那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怒不喜,不悲不痛。 白泽在她发上亲了一口,小声道“你身上还有伤,先去房间休息吧。” “我要去看哥哥。”她说完就向灵堂走去,白泽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南宫夜轩亦跟了上去。 长歌在棺材前站了许久,手指在棺材板上摩挲了一会,转而看向门口的南宫夜轩,后者看他看自己忙抖擞了精神回看过去,生怕漏了她的一个眼神。 陆陆续续有人进府拜祭,顾府撤了门口的门楣,以示不管高低贵贱是否门当户对都可进府吊唁。 人一多起来,就免不得要对着长歌寒暄几句,她似有些怯场,又似不想与这些人攀谈,与白泽转身进了内堂,而南宫夜轩觉得长歌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是让自己跟上去,也进了内堂。 顾长歌坐在凳子上,怔怔然看着前方,白泽则站在她身旁,警惕的看着南宫夜轩道“你来作甚。” 南宫夜轩没有理他,上前蹲在长歌面前,盯着她的眸子心里难受的很,因为他看到那双眸子已然不再纯粹,被一种仇恨填充,其中还夹杂着不甘的隐忍。 “我不会放过那些人...” 长歌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们是被歹人偷袭?” 南宫夜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谁?” 长睫微闪,一颗泪珠落在膝上,她道“修仙宗门的渊虚观。” “怎么可能?”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很快,他似乎又明白过来“难道是因为上次在皓月峰,那他们也不能...” 长歌言语之中带着讥诮“怎么不能,有何不能,还有什么他们不能做的,想说我是妖我便是妖,想要杀谁就能杀谁。” 白泽也一旁讥笑道“所谓名门正派,还不如吾行事磊落,干脆不要叫什么得道上仙了,叫禽兽不如岂不更好。” 南宫夜轩不语,静静蹲在长歌面前,他觉得心中有愧,在皓月峰的时候他没有第一个出手去帮长歌,她在京城遇难,自己亦没有帮到她,现今见她心力交瘁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 可一对上那清冷的目光,他又没了勇气。 “你还想娶我做太子妃吗?” 平静的一句问话激起两个人的波澜,白泽一把抓住她的肩睁大双眸“臭丫头,你脑袋被打坏了吗,胡说什么!” 南宫夜轩却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点头“愿许你一世荣华,白头偕老。” “好,我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灭了凡界所有修仙宗门!”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看到他的神色由欣喜变为为难,再到不愿,还有些责备她的小性子。 “你做不到,我就要做到,我要让他们都给我哥哥陪葬。”再平静的一句话从顾长歌嘴里说出来都让人禁不住的一颤,南宫夜轩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乃本朝太子,未来的君王,统率凡界众生,怎么能灭修仙宗门。” 他这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此人还算明智。 顾长歌又道“你曾经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如今我有愿望了,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做,对小小女子都会食言,你让我以后如何信你。” 她没说错,所以南宫夜轩除了无地自容之外也不想辩驳。 白泽却道“你可都听到了,这丫头说什么要嫁你不过是吓吓你,她是让你死心,既然不能给她想要的,就不要再有非分只想!” 南宫夜轩无言以对,白泽不用说他也心知肚明。 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顾府的,只知道自顾吟风死去后,京城的大雨下了三天,而这三天以来,前往丞相府吊唁的人几乎踩破了相府的门槛,更甚至听说有女子触棺而亡为他陪葬。 京中最近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就在顾吟风的事情,还有那殉葬的贞洁烈女也被顾家以儿媳身份厚葬。 顾吟风似乎有一种力量,他的死去带走的不止是全家脸上的笑容,也似乎带走了整个京师的欢声笑语,那些客栈酒楼,茶肆西苑无不沾染着一种悲戚,若不是在天子脚下,只怕他们能歇业的也都歇业了。 第一百四十章 同归 死去长已矣,托体同山阿。 在顾吟风出殡之后顾司空也辞去了丞相一职,说是要回家养老,再加上丞相夫人失去独子打击太大,他只想一心照顾妻女,无心再效忠朝堂。 皇上本是挽留的,但太子却执意赞同,弄到最后,拿了皇上御赐的一块‘国之肱骨’的牌匾,这位传奇丞相终归还是要退出历史的舞台。 顾夫人和顾司空打算带顾吟风的棺椁回老家下葬,长歌本是打算一起回去的,但萧子阳将苏绮梦从离岛接回来之后便来了京城,得知噩耗之后只凝眉不语,而他神色之中的愤怒长歌依然看了个清清楚楚。 萧子阳对这个年轻人虽然不熟,但犹自记得那日他从楼上跃下来的潇洒,少年有为,前途无量,偏偏因为这种不该由的私怨成为剑下亡魂,若说这就是天道,那他宁愿毁天灭道! “喵呜...”跟着萧子阳一同来的小猫死命往长歌怀中蹭着,想要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暖化长歌冰凉的身心。 长歌好似不会笑了,看着白泽将这只不听话的猫从她怀里拉出来,看着小鱼一脸无辜的看着白泽,她一点也笑不出,直到看到萧子阳,她才牵扯起嘴角。 “若你想陪伴父母一段时日,本君飞信给玄奇真人。” 长歌道“我已经给阿爷送过信了。” 也给你送过信了,每次写信的时候,她总忘不了给萧子阳写一封,然后寄向未知的地方。 她在信中写的是,我很不舒服,很难受,很想见你。 接着萧子阳就出现了,要不是没她能确定那封信没有寄向暮阳峰,还真的以为他收到了自己的信。 “我给阿爷送过信说要和你回青华派。”她平静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萧子阳有些诧异,青华弟子对她并不待见,而她也最怕左天行,怎么现在又要和他回青华。 “你若坚持,本君可以带你回去。”他可以护她周全,不会任她再任别人欺侮。 长歌重重点了点头“说到底我也是青华弟子,就让我回去吧,如果我是最大修仙门派的弟子,他们就不会说我是妖女了吧。” 那种期冀让人心生怜惜,萧子阳毫不犹豫的点头“今后不会有人再这么说你。” 是承诺,也是誓言,他萧子阳不会让同一件悲剧在自己眼前上演,两千年前他已经后悔终生,两千年后,他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只是保护一个小姑娘这么简单。 一听说这个丫头要回青华派,白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在那受的气还没够吗,让吾来告诉你,为什么你现在会被修仙宗门公认是妖女,其实就是源起于青华派,若他们当时能将你当做普通弟子对待,又如何会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长歌没有吱声,她现在对青华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要为哥哥报仇,她不得不先上青华。 对待所谓的名门正派就要以正派的手段对付他们,光明正大的打在他们的脸上,并告诉他们,我顾长歌从不玩阴的,你们伤我分,我就让你们碎尸万段! “不过,若你坚持要去,吾也要去。”这个前段时间才捣毁青华派浮华殿的兽王,说起要故地重游还是脸不红心不跳。 长歌叹了口气“你对乐乐做出那样的事,怎么还能再去青华。” “吾解释过,没有是那丫头投怀送抱,吾又不是正人君子,你还指望吾能坐怀不乱?” 无所谓了,什么正人君子无耻小人,现在的一切在长歌眼中都无所谓了,往日的恩怨分明善恶之分,也都不足为道,真正的大悲大恸她都经历了,她所在乎的已经寥寥无几。 “你要去的话,就去泽城暂住吧,青华派的人可能不会让你进山门。” 长歌说完萧子阳也表示赞同,他似乎对这只上古神兽一直没什么好感“若你不想给长歌添麻烦就留在泽城吧。” 白泽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趁你今日在此,吾将话挑明,与你女弟子的婚约,作废!” 萧子阳不置可否,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辞别顾家二老长歌和萧子阳共乘一剑,白泽带着小鱼,便御剑向青华而去,顾丞相和夫人也开始启程回老家。 带长歌回青华萧子阳是有私心的,除了想要保护她之外,他还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借口,从而避开掌门笠翁。 因为他早有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意思,但若是知道他收留了这个被众多修仙宗门所诟病的丫头,肯定会对他彻底失望,更不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了吧。 回了青华之后就二人就直接去了暮阳峰,那终年不化的积雪让长歌看在眼里更生凄凉。 “若你觉得暮阳峰不好,想去哪里,都可以。” 长歌摇头,她觉得这里挺好“我哪里也不去,只要留在仙君身边,长歌就别无所求。” 萧子阳浅然一笑,正要带她进暮阳峰主殿,就挺一声欢快的叫声自殿内传来,苏绮梦好似一只花蝴蝶,飞进了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在看到顾长歌之后,她脸上闪现出欣喜的姿态“顾师姐也来了啊,我还以为顾师姐再也不会来青华了呢。” 小女孩笑的清纯可爱,甜美的脸蛋红扑扑的,较之于乐乐的娇蛮,更给人一种童趣的感觉。 长歌已然想到当日在皓月峰与她偷听仙宗会的一幕,她身上的隐身符若无人扯下来又怎么会自己掉了,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在她打算要离开的时候。 她嘴角弯了弯“以后师姐可能要在这暮阳峰久住了,你欢迎吗?” “真的吗?”小女孩眼中满是欣喜的神色,抱着萧子阳的胳膊就一个劲的问“是真的吗师父,顾师姐要在这里久住是真的吗?那我以后就能多一个好朋友了是不是!” 萧子阳点头,他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这个徒弟,将她一人留在暮阳峰上着实孤独了些,而她又不愿下山与其他师姐妹在一起玩耍,现在长歌在此,多少能为她排解一下寂寞。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守护幸福 “顾师姐,你知道吗,从那天看到你在浮华殿我就好佩服你,你法力真高,以后可以给我多指点一下,好不好。”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手拉着萧子阳,一手拉着顾长歌就像殿内走去,神色欢娱,好似有道不尽的欢乐。 进了殿内又拉着长歌东看细看,这是什么配殿,那是什么厢房,师父平日在哪练剑在哪打坐在哪写字,师父住哪,她住哪,又给长歌指了一间大大的厢房,让她可以住在那里。 长歌摇头“我住我以前在这里时住的地方就行。” 苏绮梦脸色有些难看,萧子阳却已然明白她所指的是三年前她被神兽所伤,住在青华一段时间,那是前殿旁的配殿,既然她想住在那儿,自己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便答应了下来。 长歌笑着点点苏绮梦的鼻尖“怎么看你这个小师妹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哪有...我以为顾师姐是第一次到暮阳峰上嘛...还想让顾师姐住的离我近些呢。” 长歌一笑带过,从今之后,她算是在暮阳峰上住下来了,萧子阳传授苏绮梦青华剑法降妖灵咒的时候也会提点长歌,虽然没有叫一声师父,但对长歌而言,眼前之人已然是她的师父。 而拜萧子阳为师的梦想亦无曾经的强烈,那似乎成了她心中的一个心结,未完成并不是多么想要去完成,而是听着别人一声声叫着师父,心有不甘罢了。 春日已尽,然而须弥方寸山上除了五行峰四季分明之外,其他地方都几乎没有太大的温度差别。 长歌御剑下了暮阳峰,她早和尹乐乐约好相见,奈何一大早被苏绮梦缠着脱不开身,现在急急赶过去,正好看到乐乐一个人坐在大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乐。”长歌飞身上前,缓缓收住剑势,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磨合,这把碧落对她而言更加的得心应手。 尹乐乐转过头来,高兴的冲长歌招手道“长歌姐姐,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长歌纳罕,收了剑往她身边一坐,看着青华的青山拢翠有些奇怪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现在这么兴奋,难不成,是关于东方羽的?” “长歌姐姐,你取笑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粉拳去打长歌,但长歌却不以为然,笑呵呵的任她敲打。 等两人玩闹够了,尹乐乐才羞答答道“长歌姐姐,你是不是和东方羽说了什么?” 长歌摇头,她是和东方羽说了什么,但她不打算告诉乐乐,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想让她再受伤害,所以她为了她的幸福和东方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东方羽知道她回青华之后便经常约她比剑,或者二人一起去泽城看小鱼,长此以往长歌已觉得有些不对劲,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她开门见山的问东方羽,你是不是喜欢我。 东方羽的回答令她意外,东方羽说,以前我就答应你,只要你高兴,为你做什么都可以,若你不喜欢我喜欢你,你亦可以把我当成兄长。 长歌便毫不犹豫答道,若想让我高兴,就对乐乐好一点,若想让我高兴,那为什么不娶乐乐为妻,修仙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日东方羽没再说什么,二人分开之后很久,东方羽给暮阳峰上的她送去一只纸鸢,东方羽说:愿为你,守护她一生一世。 所以今日乐乐问起来,她赶紧无辜的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和他说。” 尹乐乐小脸一红“那东方羽最近对我怎么越来越好了,今日,今日还问我,是想修仙还是想嫁人。” 长歌便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怎么回答。” “哎呀,你知道的嘛,人家对东方师兄本就...他这么问我我当然要告诉他,我,我家人让我上青华又不是为了修仙的,而且,娘亲还多次写信问我是否回去成婚呢。” 看着她小女儿的娇羞胜似繁华,长歌心中也是高兴“那不正好,你和东方羽,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不如你把他带回去吧,保证吓你父母一跳。” “长歌姐姐你真是的,说话没个正经,我,我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能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带个陌生男人回去!” “咱们是修仙之人,何必讲究那许多,再说了,你不怕夜长梦多,到时候东方羽反悔?” 尹乐乐脸色有些不郁,平日飞舞的秀眉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嘀咕道“我对不起东方师兄...我,我已非清白之身。” 要说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青丘的那一夜,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她和白泽知道,而到底是白泽强要的她,还是她引诱的白泽已经没有争执的必要了,因为她现在已经为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后悔万分。 也许在将来,她还会为此付出代价,因为这将伤害她最爱的男人。 “放心,东方羽因此而嫌弃你的,我们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长歌在安慰她,还是有些难受,东方羽对她越好,她越有一种负罪感。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有人来告诉尹乐乐左天行找她,匆匆的离开之后,长歌兀自坐了一会便御剑下山去了。 这青华中的弟子对她仍然不怎么待见,奈何她现在很少离开暮阳峰,别说这些弟子拿她无法,就是左天行也不敢轻易上暮阳峰来找她算账。 长歌御剑直接去了山下的泽城,白泽在此处买了一座青楼,大笔一挥改了个名字,长歌不禁要怀疑,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名叫醉花荫的青楼将开遍全国。 泽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没了卖金鱼鱼丸的摊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南宫夜轩也真是的,喜欢吃鱼丸怎么就连人都囚禁在宫中了,满足了他们一家人的口腹之欲,得有多少人错失美味啊。 走到一个小吃摊位前,长歌掏出手里的银子“老板,给我拿两块车轮饼,还有蝴蝶酥,对了,那仙丹也来五颗,不,十颗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向她怀中撞来,她眸光一敛堪堪躲过,侧目一看,竟然是苏绮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小姑娘扑了个空,嘟着小嘴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顾师姐,我差点摔倒呢。” 长歌现在多了个心眼,对很多人很多事,她能避开就不会站在那儿躲都不躲。 “原来是你,上次来泽城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丢了荷包,这一次再也不敢被人撞了。”言罢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纸包,从里面拿了颗‘仙丹’递给她道“来,压压惊。” “嘿嘿,顾师姐真好~!”小丫头接过糖果塞进嘴里,笑的一脸甜美“顾师姐买这么多东西是要给谁呀,难道是要带到暮阳峰上给我吃?” 长歌也不避讳,便道“去看两个朋友。” 苏绮梦一把揽住她的胳膊嘻嘻笑道“顾师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长歌摇头“不好吧,你还是早些回暮阳峰吧,若是你突然身体不舒服,仙君不在身边,你可该怎么办啊。” “不怕的,不怕的,我近日觉得身体好多了,可能是因为最近修炼的仙法更高强了吧。” 长歌哦了一声带头向前走去“只是我这两个朋友住的地方怕你进去不方便。” 小丫头好奇问道“住的什么地方,不是客栈吗。” 长歌耸耸肩“是青楼,你知道吗?” 小丫头脸色一红,奇怪问道“顾师姐怎么有青楼里的朋友。” “我这两个朋友可不是青楼里的姑娘,他们一个是好色之徒,眠花宿柳,一个是无知小儿,被人拐卖都不自知。” 苏绮梦反而不以为然“不怕的,去青楼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跟着顾师姐,去哪里我也不怕。” 长歌呵呵笑了一声在前面一座披红挂绿的小楼前站住脚步“就是这里。” 只见满楼红袖招,征歌又逐色。 醉花荫三个大字在阳光之中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而那龙飞凤舞的笔法更是深不可测。 苏绮梦有些怯场,紧紧拉着长歌的衣袖。 醉花荫的老bao一见长歌来了,顿时一张老脸笑的好似一朵灿烂的菊花“您来啦,主子今儿早上还在嘀咕,说您有些日子没来啦,这不就把您给盼来了。” 长歌不以为然,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明明前儿个才来。” “这主子的心思您还不知吗,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前儿到今儿,已然隔了两个三秋了。” 长歌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老身别的能耐没有,哄您和主子听着舒服的本事还是有的,来来来,这边请,呦,今儿还带了位小姑娘来啊,这姑娘长的当真标致,只可惜修什么仙成什么道啊,到我们这醉花荫里做快活神仙那才是正经,哈哈哈。” 听老bao拿她开玩笑,苏绮梦的一张脸都气的泛绿,拉着长歌的袖子求她为自己说话,却只换来长歌轻飘飘的一句“她们这里的人说话就这样。” 苏绮梦觉得委屈,但也无法,闪身侧过楼里的莺莺燕燕,跟着长歌的脚步上楼。 还没到二楼呢,就听一声主人叫的长歌心底柔了一半。 一个身着绿萝春衫的少年自楼上飞快向下跑来,那一双琉璃大眼水汪汪的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白嫩嫩的小脸蛋更是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把。 “主人!”小鱼直接扑进长歌怀中,抱着她蹭了又蹭。 长歌叹气,抬手拉起小鱼滑落的衣衫,挡住他那半露的香肩,“你哭什么,我这不是给你带了零食来了吗。” 也只有对着小鱼的时候,长歌眼中还是蓄满了笑意,那样的表情让苏绮梦错愕,这才是真正的顾长歌吧,就如那日在浮华殿夜宴,也如那天在皓月峰之上。 而此次长歌回到青华之后,她就觉得这个人好似变了一般,不爱说,不爱笑,也不爱发呆,给人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就连刚刚对着老bao说笑的神态,都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为什么偏偏对这只猫妖... “兽王说,兽王说,主人如果再不来就把小鱼给卖了!” 长歌嗤笑着点他的鼻尖“把你给卖了好啊,只怕也没人爱要的,把你给卖了我也不用给你买点心吃了,可省了我好大一笔银子呢。” 小鱼啊呜叫了一声,咬着长歌衣袖好不委屈,少年如花,娇憨可爱,这,也是她顾长歌所要守护的一片净土。 “原来他就是小鱼啊,长的真漂亮。” 苏绮梦由衷赞叹,听到别人夸奖小鱼长的好看,就如夸赞她顾长歌一样,她心底是极为受用的。 摸摸小鱼的脑袋,将手上的点心递给他道“省着点吃,不然以后不给你买了。” 小鱼欢喜的接过纸包“小鱼想和主人回青华,小鱼想要找东方!兽王天天欺负小鱼,兽王还要卖小鱼。” 长歌摇头“不行,你忘记左天行上次要抓你的事情了,如果你再一不小心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了。” “小鱼可以跟我们去暮阳峰住啊,是不是,小鱼,暮阳峰上可好玩了。” 小鱼一听双目就是一亮,不住点头道“好,好,好,小鱼可以去暮阳峰上陪着主人!” “不行!”长歌严肃拒绝“要不然等改天我让东方来看你好了。” 其实他并没有多想东方,他只是想有更多时间陪着主人而已! 小鱼嘟着嘴,苏绮梦也很失望的叹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小鱼“那以后顾师姐可以带我到这儿来吗,我也好喜欢小鱼。” “哼,主人是大坏蛋,一定不会答应的!” 长歌翻了白眼给他“我还就答应了,怎么着。” “主人是好人!小鱼又有一个好朋友了!” 言罢欢呼一声,抱着顾长歌就不撒手,突然楼上响起一声不和谐的呵斥,“你干什么!” 话音一落,小鱼就瞬间松手,讪讪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的看着长歌。 长歌已然习惯了,白泽因为小鱼变身成人,却不懂人之礼仪一向头疼,其中教他最多的就是男女之妨,但小鱼现在好像都没明白过来,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白泽银发洒落一肩,眉心朱砂红的邪魅,他低头问道“你们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男男又没有别! 长歌这才发现原来楼下的不管是姑娘们还是恩客们,都在以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着她们,甚至觉得他们这一行人长相不俗,行为举止又颇为好玩。 老bao讪讪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您请。” 长歌回以一笑便与小鱼和苏绮梦一起上楼,白泽冷哼一声,一撩衣袍大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打扰你寻欢作乐吧。”长歌特意往房间瞅了瞅才进去。 白泽坐在桌边,道了句“多事!” 小鱼讨好的拿了颗仙丹往白泽嘴里塞,后者哪眼瞪他显然对这种巴结不买账。 小鱼看似很少委屈,长歌不得不为小鱼说话“我们家小鱼现在就像个孩子,若你现在就对他这种态度,那他有样学样,将来长大了如何与人为善。” 白泽皱眉,似是极为不耐烦“真是麻烦。” 小鱼却高兴的将那颗甜甜的仙丹塞进他的嘴里“兽王,好吃吗!是不是很甜!” 白泽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嘴里甜的发腻,真不知道这只头脑简单的猫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正兀自想着,只觉得唇瓣一软,一条温热的丁香小舌带着甜香在他唇上舔了一口。 不止白泽大震,顾长歌和苏绮梦也惊在当场,唯有刚刚舔过白泽的小鱼不以为意的咂咂嘴巴“果然是甜的。” 长歌本想要教训一下这只不懂事的小猫,但看他神色天真不甚懂事的样子,只能扶额嗟叹。 白泽却好似被偷了贞操的小姑娘一样,砰的一拍桌子就怒不可遏“你对吾!怎么能...!” 小鱼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往长歌身边一躲,露出个小脑袋,小声抱怨道“小鱼只是想尝尝兽王嘴里的那个仙丹甜不甜!” 白泽嘴里含着颗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色则极为难看“吾平日教你男女之别,你全当忘记了?!” “可兽王是男人,小鱼也是男人,男女有别,男男又没有别!” 一句话就让那银发男子恨不得暴走,奈何现在长歌在此他不能把他怎么着,等长歌一走,看他堂堂神兽之王怎么收拾这个没脑子的小东西! 长歌现在气也气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只得打发了小鱼去和苏绮梦玩,自己往桌边一坐,看白泽还在气头上,就为他倒了一杯水“这算什么,要想真正把小鱼教育成人,这条道路还很漫长啊。” 白泽鼓着腮,搅动着嘴里的那颗所谓的仙丹“吾可以把这玩意儿吐了吗。” “不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 白泽无法,谁让现在这丫头好不容易不生他的气,肯和他坐在一起了呢,他可不想再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和谐。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知道长歌问的所为何事,白泽咯嘣咯嘣的嚼着嘴里的糖,慢悠悠答道“有时候,吾真怀疑是不是有两个你,一个你,力量强大,而另一个你,就是现在的你,虽说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但却又无知的很。” 长歌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怀疑自己“你是说当日在京城我一个人杀了那么多的道士吗,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只觉得,哥哥被他们给...所以我很伤心,很难过,这也许便是人们常说的,遇到伤心的事情总能爆发出自身潜在的力量。” 白泽摇头“吾所说,与你不同,吾去调查桃夭被害一事,还有渊虚观道士被吸取灵气惨死京城一事,得当地地妖汇报,说是亲眼所见是你所为。” 长歌想到很多种答案,比如嫁祸什么的,但现在这个答案仍未让她有多少吃惊,若是渊虚观道士在京城被吸取灵力而死可以杜撰,那么桃夭的死呢。 桃夭到死都对她顾长歌恨之入骨,说是她吸了她的内丹,所以她才化为煞鬼找长歌的亲人报仇,她总不可能连自己的仇人都记错。 “难道我梦游?在晚上不知道的时候去杀了桃夭和那些臭道士?” 白泽哈哈大笑起来“若你有这样的能耐,说你梦游也不无可能,关键是你好像并无这样的能耐吧。” 长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若有所思,“能嫁祸我两次就有可能嫁祸我三次机,如果知道这个人下一个目标是谁就好了。” “放心。”白泽总算是将那颗甜的发腻的糖给咽了下去,连灌好几口水来漱口:“吾已支会各地地妖走兽,若是看到你的身影便及时向吾汇报,届时便能知道,是你真的会分身术,还是有人要有心嫁祸。” 长歌看了他一眼,举杯虚敬他道“谢谢你愿意帮我。” 白泽低眉,喝了茶掩饰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就算她不说,他白泽亦不会放过那些想要加害她的人,连他神兽之王的人都敢动,看来他们是活腻了。 “对了,”长歌笑着冲苏绮梦努努嘴“她是仙君的第一个女弟子,你的未婚妻子。” 白泽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吾没有未婚妻子!” 他这一吼便惊动了那边两个相见恨晚的吃友,咳咳,所谓吃友便是长歌给这两个吃货好友起的代号,因为对小鱼分享的好东西苏绮梦全都来者不拒,而从未大方过的小鱼终于知道与人分享了,这也是长歌所欣慰的地方。 “兽王!”小鱼耳朵尖尖的竖了起来“什么是未婚妻子!” “就是将来会和他成亲的女子,便是他的未婚妻子。” 长歌悠闲的喝着茶,看一个灵动少年,一个乖张少女,嘴巴中无一例外的塞着糖果就有些忍俊不禁“你要是喜欢吃,一会我临走前再给你买一些。” 小鱼并无太多欢喜的神色,往日可不是这样的,往日一听说长歌要给他买糖果早就高兴的蹦起来了。 而此时他却只是若有所思的垂着脑袋,吧嗒吧嗒的走到桌边看着二人道“谁是兽王的未婚妻子?” 长歌冲着苏绮梦努努嘴,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叹道“就是她,很久很久以前便被仙君许配给你的兽王了,唉,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了。” “臭丫头!你给吾闭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喜欢的人 苏绮梦一听长歌所言,花容失色“怎么可能,师父怎么会将我许给别人!不会的,师父不会的!” 白泽眉眼一抬看着她道“吾又岂会对你有什么兴趣,身形瘦小根本算不得是个女人。” 苏绮梦的脸色又白了白,感觉在这两个强势之人的面前,自己多说什么智慧自讨没趣。 小鱼却走到兽王身边,盯着他不住的看,看的白泽恨不得直接将他扔出窗外“你盯着吾看什么!” “喵呜!”小鱼嘟嘴道“兽王不能娶绮梦!小鱼喜欢绮梦!” “吃里扒外的东西!”白泽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长歌却已然奇怪,小鱼才和苏绮梦认识多久,不仅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糖果分给她吃,还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她,若说这是一见钟情,打死她都不信。 说是这只单纯的猫被苏绮梦骗了还差不多...不过又她顾长歌在,就一定会保护好小鱼。 “那既然小鱼喜欢绮梦,不如小鱼娶绮梦做妻子吧。”长歌笑着打趣,果不其然,她看到苏绮梦神色慌张的连连摇头。 出乎意料的是,小鱼也在摇头“小鱼还喜欢主人和兽王!小鱼不能把你们都娶了!兽王说,一只人只能娶一位妻子,小鱼要做人!” 真看不出来,这个整日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居然还会给小鱼管说这样的思想,长歌为什么觉得事情便的这么滑稽了呢。 “好吧,那你喜欢这么多人,到底更想娶谁呢。” 小鱼毫不犹豫的拉着绮梦的手道“小鱼现在最喜欢绮梦!不喜欢主人和兽王了!但是小鱼还不能娶她,不过兽王也不能娶。” “吾,赏给你了,自己拿去玩吧。”白泽说完就长身站起,往榻上一躺就万般的慵懒雅致。 长歌笑着摸摸小鱼的脑袋,又对苏绮梦说道“那既然小鱼现在不想娶你,不如我们先回青华去吧。” 苏绮梦扯着嘴角难看的笑了笑,小鱼很是不满“主人是大坏蛋!” 长歌冲他扮了个鬼脸“就是大坏蛋,你能怎么样。” 苏绮梦却好生安慰他道“小鱼不要生气,我有空就会来这里找你玩的,给你带好些好吃的,还有青华小厨房做的那种素馅蒸饺。 小鱼眼睛亮亮的点头,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的送了苏绮梦和顾长歌离开,这才回了房间。 白泽倚在榻上,银发铺散,分外邪魅“小东西,你可是在故意伤她的心。” 小鱼眼珠子转了两转“谁让主人不带我回青华去。” “她的为了你好。”白泽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看他今日一反常态,小鱼有些奇怪的往榻前靠了靠。 “兽王...” “嗯...” “喵呜...小鱼还是喜欢兽王的,刚刚小鱼骗你的。” “吾自是知道。” “...兽王不生小鱼的气?” 白泽剥削的红唇之上绽出一抹如花笑意“你将你的肉垫,给吾捏捏。” 小鱼委屈的啊呜一声猫叫,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跃到榻上,白泽这才睁开眼睛,一本正经的捏着他的梅花脚掌,嘴中还奇怪的念叨“怎么会这么可爱...” 小鱼则一脸黑线的看着堂堂神兽之王,本喵本来就很可爱! 苏绮梦来了之后就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不用长歌带着她也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醉花荫,而她也不曾食言,变着法儿的给这只馋猫带零嘴儿,两人之间本没什么友谊,一来二去感情也变的深厚起来。 从此小鱼在心中打定主意,除了主人,兽王,东方,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苏绮梦了! ------ 这几日青华唯一的大事就是掌门笠翁已然病入膏肓,他整日躺在床上不问琐事,似乎随时都会驾鹤西游,那些从他手上出师的弟子,但凡活着的都一一赶到榻前侍奉左右以敬孝道。 长歌不觉得悲戚,但看到人之将死,也无了仇怨,跟着萧子阳前往笠翁所居住的宫室时,她看到了众多弟子都在忙着修建新的浮华殿。 不过这和长歌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跟着萧子阳去探望笠翁而已,为了避免笠翁看到自己的时候不会被活活气死,她很明智的选择留在外间等候。 笠翁的房间充斥着药香,这个活了三千多岁的老人看来还是没有活够,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寿命太长,而现在的他已然药石无医。 一尺峰上的林奇和一众弟子还在屋内侍奉,看到萧子阳来了,道一声萧师兄便从房间内离开。 床上老人垂暮老矣,再也没有道骨仙风之姿,一具皮囊皱纹密布,干瘪无力,头发已然花白,看着床前的人,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老夫还能活一段时日。” 萧子阳有些不忍,对于自己的师父,师叔,还有师弟左天行,他心中一直有个结,若不是因为他们,两千年前,他心爱之人也不会被推上诛仙台。 然而也是因为他们,自己在鬼门关徘徊的时候,他们穷尽自己的修为助自己睁开了眼睛,为此他的师父也灰飞烟灭,这正是他想走却走不得的宿命。 “掌门师叔若是实在无力支撑,不如早入轮回。”萧子阳反而是看淡了生死,他眉眼淡入月华,从容凛然无出其二。 “除非,除非你能把那个妖女从青华赶出去,不管她的生死,否则,老夫一日也无法闭眼。” 萧子阳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凡人何辜,她身带煞气本就不是她的过错,然她却在青华被当做异类,以至于各个修仙宗门对她误会深重,若她此刻离开青华,他日便不知会丧命何人手中。” 笠翁似乎因为他的话气的不轻,干咳了好几声才使自己平静下来“你当时是怎么答应老夫的,你说你只把她当青华的普通弟子对对待,你扪心自问,你对青华其他弟子难道又与对她一样?难道你不是因为,因为她长的像,像那个人才...” “不是!”萧子阳冷然出声打断他的话“相貌可以相似,性格却天差地别,更何况,那人已被送上诛仙台,掌门师叔还是再也不要提起的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了你很久 笠翁苦笑“你师父若知道自己的徒儿在两千年后还如此执着,恐怕他才是最该死不瞑目的那个人。” 萧子阳闭目不语,师父的死,是他压在肩上永远无法释怀的责任。 长歌不知道屋里在说什么,但仙君很长时间都没出来,让她有些焦躁,也许笠翁会提出赶自己离开青华的建议,但她相信仙君,他说可以保护她,就一定可以保护她。 “你怎么在这里?” 长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正看到穆弘从门外走了进来。 穆弘似乎没什么改变,一身的青华老弟子的月白长衫身形颀长,更有一双丹凤美目让他平添几分阴柔之美。 这个男子在青华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却颇得掌门的赏识,也正因如此别人才对他稍微有了些了解。 长歌看着穆弘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穆弘亦回看着她“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 长歌不解的看着他道“明明是我先到这个房间来的,怎么成了你等我。” “我不止是在青华,更是在人世间,等了你很久。” 长歌看着男子柔和的面庞配上冷漠的表情,竟然有些毛骨悚然,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她忍不住问道“你别告诉我说你是被什么给附身了。” “宵小煞鬼如何能近的了我的身...”穆弘侧目走到内室门口向里面看去“你还想复仇吗。” 长歌只当他是问自己的哥哥,“想...就是拼尽一死,我也要让他们后悔!” 穆弘倒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问道“你想起来了?” 长歌反倒是迷茫了“想起来什么?” “唉。”又是轻轻一叹,穆弘道“也是,哪有这么快便想起来的,只是今世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不会让你再不明不白的去轮回,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长歌更加奇怪,她眉心微蹙看着面前之人道“你说话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既然是我的秘密,早晚都要让我知道的,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 穆弘摇头“现在不是时候,而且你的秘密由我来说,不能算数,得由你自己想起来才行。” 长歌索性也不再问他,而萧子阳已然从内室出来,冲穆弘点了点头,又对长歌道“我们走吧。” 长歌点头和萧子阳离开,室内穆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之后,喃喃自语“让我,来为自己的前世赎罪吧...” 长歌当天晚上收到了白泽的纸鸢,白泽说,有地妖在南海看到了她顾长歌。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长歌这一天明明一直与萧子阳在一起,怎么会倏忽一下就御剑去了南海。 她本想去南海探查一下,这所谓的另一个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剑术不精,尚未到达出入青云的地步,一来一回就要耗费好几天的时间,所以白泽带着小鱼前去探查,若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她。 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什么消息,长歌忍不住有些急躁起来,只能用萧子阳给的那面铜镜千里追踪,终于看到白泽的身影,却是和小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大快朵颐。 她真是又想笑又想骂,罢了,罢了,看他们吃的高兴,想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吧,便也将此事放在一边。 南海的风波刚过去,与灵台方寸山最近的东海又出了差池,据说海中出现了一只九头蛟作恶多端祸害沿海百姓,而东海龙王以九头蛟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为名不好意思出兵剿灭,便向萧子阳求助。 萧子阳派了两拨弟子前去终是不敌,败阵而归,这才知道这九头蛟乃是上古凶兽,和魔尊有着莫大的牵连。 长歌对魔尊的事情不怎么了解,她目前知道的就是三千年前魔尊大闹六界,被上古之神琅铘封印,还赔上了琅铘的性命,然而过了一千年后,魔尊再次现世,又一次被封印在了不周山阴阳界。 萧子阳掌管着出入阴阳界的阴阳令,所以这两千年来,六界算是相安无事,只是不知为何,现如今妖魔之间四处传言,说是魔尊即将再次现世。 所以不管是魔之一族,还是妖之一族,更甚者现在算上九头蛟,便又多了个兽之一族,这些唯恐天下不乱者都在精心策划着一个计划,助魔尊现世。 而且这个计划还进行的有条不紊,为魔尊储蓄灵气的有之,为魔尊盗取阴阳令的有之,还有四处捣乱让修仙宗门自乱阵脚的,长歌更是亲眼所见。 现在一听说萧子阳要亲自前往东海制服九头蛟,长歌第一个便要跟着去。 苏绮梦一听长歌要去,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师父从未带徒儿去外面见识见识,只带顾师姐去,不带徒儿去,多不公平啊!” 彼时长歌轻轻笑了笑“仙君是怕你受伤,等你功法精进了肯定会带你一起去的。” “不行不行不行,我也要去,上次师父不在,我病发的时候都无人给我输送真气。” 萧子阳只得无奈道“待为师离开之后你就去一尺峰找林师叔,此行凶险,你不能过去,若出了什么差池,为师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苏绮梦还是不依,死活要去,还对天发誓自己一定不会给师父添乱,一定乖乖呆在客栈里,如果只带顾长歌去不带她去,就是明显的偏心! 萧子阳最终还是拿这个徒弟一点办法也没有,三人稍作休整带了些用的上的东西便御剑向东海而去。 苏绮梦的御剑之术还不精进,也不怪她不管去哪里都缠着萧子阳,现在走的匆忙,她的速度定然追不上,萧子阳只能用自己的剑带她,这让长歌心底酸酸的。 无论看到多少次萧子阳与苏绮梦在一起,她都会觉得不舒服,那,本该是她的师父... 到了东海先是找了一家客栈将苏绮梦安顿下来,萧子阳要去海中探查,长歌亦要尾随,她这么一去,苏绮梦也要去,最终无奈,萧子阳只能一个不带。 长歌有些不悦,同样,苏绮梦也有些不悦。 萧子阳不得不感慨,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九头蛟 长歌坐在窗边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苏绮梦也趴在她的身边看着窗外。 “你说,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长歌摇头“仙君法力高强,一定会很快回来,但那只九头蛟也深不可测,说不准啊。” 苏绮梦又道“若是师父得胜归来,我要让他给我买糖葫芦吃!” 长歌一想到萧子阳一身白衣好似从画中走下来的谪仙模样,却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那画面得如何的滑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你要吃的话我去给你买。” “顾师姐买的和师父买的当然不一样,以前我才上暮阳峰的时候,师父还买些零嘴儿给我带过去呢,自我学会御剑,能自己下山了,他才没给我带,唉,真希望我永远都学不会御剑,这样的话师父就能一直给我买好吃的了。” 长歌没有专心听她说话,她的目光被楼下一群顽皮的孩子吸引,那些孩子衣衫褴褛看似是些乞丐,正追着一只在半空飞行的纸鹤,纸鹤看似是乘风而行,但却动作迅速的躲避着那一只只袭击来的小手。 长歌看了觉得好笑“有人给咱们送信来了。” “啊?哪儿?哪儿?”苏绮梦才将头低下去,就看到一只精致的纸鹤扶摇直上,落在长歌手心,下面的一群乞丐失望的摇头离开,似是想不通一只纸鹤怎么可以飞这么高。 “顾师姐,到底是谁写的信啊。” 长歌大致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轻轻吁了一口气“我有好朋友要成亲了。” “啊?真的吗!”苏绮梦欢呼一声又急忙问道“是谁啊,难道是白泽?还是小鱼?” 长歌也不想继续卖关子,便道“是左天行的首席弟子东方羽和他的师妹,尹乐乐。” 对于东方羽苏绮梦并不陌生,当初她才来青华的时候便是东方羽安排的弟子教他们基本入门,接着东方羽就下山历练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是拜师大会刚过,那时候她已经是萧子阳的徒弟了,虽萧子阳出入青华重要场合,已然知道了东方羽在青华举足轻重的首席弟子之位。 而对于尹乐乐她更不可能陌生,青华派中所有女子最害怕的对象就是这个尹乐乐,活泼可爱的一个人,脾气却不太好,有时候还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冲别人发火,有一个黑脸师父左天行罩着,谁也不敢和她对着干。 长歌笑道“你也认识他们吧。” 苏绮梦连连点头“东方师兄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而尹乐乐师姐好像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长歌莞尔“这就是别人所说的互补吧,不过乐乐那么喜欢东方羽,一定会为他改变自己,东方羽也一定会更加的包容她。” 苏绮梦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信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成亲,我们好去喝喜酒呢。” 长歌道“不着急,现在他们才征得了左掌教的同意,已经出发前往乐乐家中提亲,要办婚事怎么也得过一段时日。” 是啊,过一段时日,乐乐生命中就有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从今往后,生死相随。 萧子阳回来之后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这九头蛟已经被他抓住,目前正锁在困兽之笼,至于怎么处理这只九头蛟还要从长计议,不管怎么说,上古凶兽到底珍惜少见,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 苏绮梦想要拉着萧子阳去街上溜达溜达,见见南海的风土人情,萧子阳却将目光直接越过了她看向顾长歌。 长歌心底一颤,兀自觉得那双深邃的眸中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最终以灵力消耗太多拒绝了苏绮梦,萧子阳回房间之后就闭目打坐,长歌也打着呵欠准备睡一个好觉。 却不想天不遂人愿,没等她进入梦乡便被一只小手晃醒,她刚想问怎么了,就见苏绮梦将手指竖在嘴唇中间。 “嘘——长歌姐姐小声点,不要把隔壁的师父吵醒。” 长歌有些奇怪,这个丫头又想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苏绮梦把她叫醒,就坐在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顾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师父有点奇怪?” 经她这么一说,长歌想到了萧子阳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说。” 苏绮梦皱着鼻子哼哼道“我就是知道奇怪,感觉师父不像是师父一样,我成日和师父在一起,他稍微有一点变化我便能察觉到。” 长歌不想和她探讨这个没营养的话题,拉了被子再次躺下“仙君有什么变化也很正常,他虽然是大罗金仙,但也不是庙里泥塑的。” “可是......”苏绮梦晃了晃她的肩膀:“你想不想看看九头蛟长什么样子?” 长歌心底一动,她还真的从没见过这个凶兽。 “它被锁在困兽之笼,如何能看到,快睡吧,明天就可以回青华了。” 苏绮梦还是不依不饶的晃着她道“我有办法看到,顾师姐,你要不要看。” 长歌用被子蒙住脑袋“不看。” “那我自己去看了,其实师父早就告诉我怎么进他的困兽之笼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顾师姐,你真的不看?” 萧子阳的困兽之笼?好吧,她承认,其实她更想看的是这个苏绮梦怎么进困兽之笼。 便将被子掀开从床上下来,道“行,那就陪你看一下,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千万不能被仙君发现,若是发现了也不能说是我想看的。” “怎么会呢,我就说是我故意引长歌姐姐看的。” 小姑娘嘿嘿一笑,从墟鼎之中掏出一只朱笔便在客栈的地板上画起了阵法,不一会一个圆形的阵法画就,那些复杂的纹络还不是长歌所能了解的。 她在离岛的时候可没人教过她这么多东西,学会一点防身之术,能在必要之时自保已经很难得了。 尹乐乐阵法画就,便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咒语,还有类似于自己是萧子阳嫡传弟子的话,突然,那个圆形的阵法好像活了一样,纹理旋转流动,请蓝色的光芒在房内大盛。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亦真亦假 还没等长歌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茫茫不可见的虚空,她的脚亦是踩在半空之中,看着心惊胆战。 苏绮梦却拉住她的手道“顾师姐不要怕,这里便放着我师父的困兽之笼。” 长歌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六芒星的阵法,那光线密密麻麻由阵法内冲天而起似锁着什么人。 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快步向前跑去,隔着光线编织的笼子,她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吓呆了。 笼子之内锁着的哪是什么九头蛟,明明是萧子阳本人! “师父!”苏绮梦看来也已经发现,她比长歌着急百倍,隔着笼子一遍遍叫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面!” 萧子阳白衣垂地,墨发如瀑,神色依然凛然,却已没有从容,他眉心紧蹙,看的长歌禁不住的揪心。 “仙君怎么会在这里...” 萧子阳开口道“这九头蛟本是魔族,善于变化,极为狡猾,将本君困于此处想要随你们回青华,你们千万不要带他回青华,没有你们的帮助,他无法破开青华的结界,切记切记!” 苏绮梦却着急道“师父,我们先救你出来,到时候我就不信不能收服那个九头蛟!” 见苏绮梦要动手,长歌急急出手将她拦住,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顾师姐,这不是你的师父,你可以不担心,我救我的师父,你不要多管闲事就是!” 这个小姑娘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长歌心有不悦,却还是沉着冷定道“如果我们救仙君出来说不定会惊动外面的人...” “什么外面的人,他是凶兽,是九头蛟!不是我师父,我一早就看出那个人不对劲!不管是否惊动,我都要将师父救出来!” 笼中的萧子阳却摇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先不要管我,先回青华向掌门禀明情况,免得这凶兽以我的容貌回青华大开杀戒。” 苏绮梦飞快摇头道“不行,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儿太危险了,我要救你出来!” 言罢便念动灵咒想将这牢笼打开,但她到底灵力微薄,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这光线编织的牢笼有一点撼动,最后干脆拿出剑来又劈又砍。 长歌见这情形肯定会惊动外面的凶兽,也掏出碧落冲着光线砍去,若是能救出萧子阳,就算被发现了又怎样。 谁知这碧落刚一砍上樊笼,光线就从中截断,整个樊笼现出一道豁口,萧子阳微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苏绮梦顾不得其他,催动咒语向困兽之笼的出口跑去“快,顾师姐,师父,快离开这里!” 长歌见她跑的飞快也不禁奇怪,平日这丫头总是黏在萧子阳的身边,怎么今儿跑的这样快。 长歌冲萧子阳点点头便和他一起离开了困兽之笼,眼前一黑一亮,便再次站在了客栈中自己的房间,还没等她一颗心放下来,瞬间又扑通跳到嗓子眼。 只见房间之内,另一个萧子阳一脸黑沉的看着她和刚从困兽之笼内出来的萧子阳,这种微妙的感觉让长歌觉得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苏绮梦往萧子阳身边一站,指着长歌和她身边的白衣之人道“师父,我拦不住顾师姐,她非说那个师父才是真的,还用剑斩断了笼子将他给放了出来! ‘轰隆’一声惊雷在长歌脑海之中炸响,她,她竟然没有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仙君,口口声声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然而不过是出来一个冒牌货她就上当受骗! 仓惶的退了两步,她看着身边之人面目狰狞,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个人若是真的萧子阳怎么会不知道困兽之笼打开的办法,若是真的萧子阳,怎么不知道笠翁已经交出青华大权不理事务,若是真的萧子阳,又岂会看到碧落的力量而一脸的惊讶。长歌几乎要疯了,她恼怒,她怨恨,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辨别出眼前的这个人并非她在乎的那个人! 手中碧落瞬间吞吐出一道翠芒,直接向那冒牌货劈去,那人却化作一道光芒,携着豪放的笑声冲出窗外。 顿时,整个城池火光冲天,哀嚎嘶叫此起彼伏。 顾长歌知道,这是那九头蛟作怪,便也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但只见城中火海冲天,如何也发现不了九头蛟的身影,这个凶兽善于变化,九个脑袋拥有九条生命,就是随便变作一个市井百姓她也认不出来的。 长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她回头看去,一眼便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个人,是真的萧子阳。 萧子阳一把抓了长歌的手腕便往客栈拉去“这里危险,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回去!” “我不去!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自己能解决!”她的坚定和执着让她有些歇斯底里,更多的则是羞愧。 萧子阳知道她的脾气,只得又道“你就当是回去照看绮梦,她一个人在客栈中我也不放心。” “你不放心自己去看着她!”长歌不知哪来的勇气,顶了萧子阳一句便御剑向火势最凶的地方冲去。 她现在冷静了许多,只怕这便是苏绮梦给她下的套,她肯定事先进过萧子阳的困兽之笼,所以在放出这九头蛟之后,便能迅速站到萧子阳这一边来指责她。 呵呵,也许她这一次目的就能达到,她顾长歌说不定会被顺利的赶出青华,不用和她分一个师父。 火势冲天,巨大的火舌将房屋建筑卷入其中,但凡是火苗碰到的地方都已化成灰烬。 长歌飞的比较低,要随时注意躲避火势,还要观察救火的人群中有什么人比较可疑。 突然,一道冲天烈焰腾空而起,长歌正避之不及,萧子阳却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带离炙热的中心。 而那一条火舌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愈拔愈高,愈烧愈烈,超越了所有的房屋和楼阁,将黑夜都烧的通红一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千夫所指 长歌心下明了,这九头蛟眼下怕是又变成了个火神或者火妖的形态吧,她想要去收了那凶兽,却被萧子阳死死揽于怀中“不得轻举妄动!” 再不轻举妄动可就要酿下大祸了! 只见那冲天的火势化成人形,大步踩塌房屋焚毁一切,而城中百姓逃的逃避的避,还有信邪的以为火神现世,纷纷跪在路边求火神爷爷停止怨怒,他们一定去庙中好好供奉。 奈何这个‘火神爷爷’并不吃他们那一套,一脚踩下去,人已灰飞烟灭。 长歌心如油烹,欲要冲过去救人,却见萧子阳用手中的灵力凝结出一柄冰铸的长剑,他将剑放进长歌手里已经面色发白。 看来抓九头蛟时消耗的灵气还未完全恢复,萧子阳道“灭邪火唯有此剑可与之抗衡,切不可硬拼,一定要周全自身。” 长歌哪听的进他说的话,脚下踩着碧落手中握着冰剑便向那人形的大火冲去,什么不可硬拼,什么周全自身,她全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只想将这凶兽斩杀剑下! 是她的错,也是这凶兽的错,错就错在他不该拿萧子阳的样子来骗她,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长歌想着,拼力就是一击,只见漫天火光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都被火色映透,她身姿矫健的站在飞剑之上,灵活的躲避着各方飞身过来的火苗,手中寒光冷冽的长剑冲着那团火的中心就是拼死一刺。 但听一声哀嚎,好似来自十八层阿鼻地狱,这团行走的大火终于得以遏制,委顿在地。 火势大减但却没有熄灭,萧子阳念动咒语,天空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他已急急飞身上前接住长歌的身子。 长歌有些怔忪,看着萧子阳虚弱的神情在雨中有些不太真实,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全被灼伤,红色的水泡让她疼的咬紧了牙关。 这和哥哥的死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她这么安慰自己,遇到任何不如意的事情她都以此激励自己,早晚有一天,她要有那个力量站在渊虚观的门口,为顾吟风讨回公道,所以,这一切疼痛都不算什么! 萧子阳心下不忍“回去,给你上药。” “九头蛟...” “他化作邪火却中了寒冰剑,活不下去了,方才我已收了他的尸首。” 长歌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小脑袋窝在他的胸前,任他带着自己向客栈飞去。 “对不起。”她说“我总是给你添乱...” 萧子阳没有回话,他信命,信因果,也许九头蛟命中就不该被他萧子阳抓住,而是被顾长歌杀死,也许这城中百姓注定要家破人亡,所以长歌的道歉无从说起。 万事皆有因果循环,他不擅于安慰,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 苏绮梦见她们回来,连连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师父,方才好可怕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萧子阳脸色还是不太好,今日见识到九头蛟的本事,长歌就不难猜测萧子阳为了抓住他费了多大的精力。 “顾师姐,你好厉害,方才我远远的看到了,你一剑斩杀了那凶兽,是不是?!我就知道,顾师姐和师父一样,都是最厉害的!” 长歌苦笑,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萧子阳已经从墟鼎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她涂抹在手上,小心仔细珍而重之。 一边被萧子阳涂抹膏药,长歌一边看着一脸欢欣鼓舞的苏绮梦,见那小脸蛋红扑扑的写满童真和无辜,长歌也禁不住弯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让这小姑娘反而不自在起来,避开长歌的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 你也知道心虚?长歌在心中冷哼,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还能在青华派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不久之后她便开始后悔,若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她怎么着也把她一剑斩杀了! ====== 九头蛟算是收服了,过程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在回青华的路上,长歌一直沉默不语,萧子阳知道她还在因为放出九头蛟一事自责,但他并不擅于安慰一个人,与其出口安慰倒不如让她自己慢慢走出牛角尖。 东海中州,有山灵台,所谓万象本空,一切唯心。 青华派坐落于灵台方寸山之上,七座山峰傲然耸立,那里常年仙雾笼罩,青山披翠,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然而今日长歌还没到派中便隐隐察觉似有不好的预感。 “师父,派中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半空响起,说着便要御剑下去。 长歌的瞳孔却突然一紧,她看到青华派正殿广场上站着无数衣着各异的修仙人士,这些人她还在另一个地方见到过,那就是当日在皓月峰的仙宗会上。 这些是凡间各大修仙宗门的上仙,也是口口声声指责她是妖女的人。 长歌睫毛微颤,那一刻,她内心激烈挣扎起来,她该不该去找渊虚观的人讨一个公道,还是说,为了不给萧子阳添麻烦,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正在她兀自犹豫的时候,苏绮梦已然冲着诸多修仙宗门的人道“我师父啊?我师父刚回来。” 言罢指指停在半空之中的萧子阳和顾长歌,萧子阳一身白衣凛然,他几乎猜出长歌心里在想些什么,携她她一起落地,看着苏绮梦道“不得无礼。” 绮梦吐吐舌头,笑嘻嘻的对众人行礼“晚辈见过诸位师叔师伯。” 众人也都好脾气的向苏绮梦回应一两句,虽然当日在皓月峰上,萧子阳一人之力与众多修仙宗门对抗已然引起了公愤,但是不得不说,遍观人间仙宗,能超越萧子阳的半个没有,所以对他还颇有戒备,表面上的客气功夫能维持就维持吧。 长歌很不自然,站在萧子阳身边面无表情,只觉得手背上被灼伤的地方愈加疼了,明明伤口愈合了,现在竟似要撕裂了一般。 “子阳仙君此次前往东海制服九头蛟,本是可喜可贺之事,只是,生灵涂炭,难免...”说话的是皓月峰上扶摇宫宫主莲月,只见她神色悲天悯人,心系苍生,还有些悲恸非常。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底洞 萧子阳倒也不和他们客气,只道“诸位远道而来为何不进殿,站在此处难不成是在等本君?”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开口,反而是站在人群外围的掌教左天行哈哈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枉为上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此次九头蛟为祸一方,我青华自然会给天下一个交代,你们偏偏还要堵在我青华的门口,生怕我们会放虎归山吗?” 什么意思?!什么放虎归山?! 长歌秀眉一蹙,面无表情的看着左天行,而那人身形魁梧,神色严峻亦从人群外走过来看着她道“顾长歌与魔族勾结,先是在皓月峰杀死了渊虚观的天机道长,又于京城之中先后斩杀渊虚观弟子三十二人,现又勾结九头蛟祸害东海海岸男女老少四百八十三口!本派绝不姑息!” 长歌瞬时就呆了,这一连串的罪名向她头上扣了过来,霎时就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但她却无从辩驳,九头蛟害人一事,杀死天机道长,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有关,她有什么脸辩驳? “左师兄,”萧子阳一开口,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此人护短,上次在皓月峰就见识到了,今日只怕事情有点难办。 可天下苍生不能无辜枉死,顾长歌这个妖女今日必定要将她铲除,免留后患! 左天行看着萧子阳冷哼一声道“你不必为这丫头求情!早在她才拜入青华的时候,我与掌门师叔便猜到她将来会贻害苍生,果不其然!” 长歌真想大声质问,我什么时候贻害苍生了!要不是你们逼我,我又怎会在皓月峰失手杀了那个道长! “听说这妖女还修成了半仙,只怕后患无穷啊。”说话的不知是哪门哪派的人。 扶摇宫莲月宫主附和道“仙君,你维护六界安宁,守卫一方净土,现如今难道要为一个妖女毁了你千年来的辛苦?未免太不值当!” “师父,师父,顾师姐怎么是妖女呢,顾师姐又不是故意放九头蛟出来的!” 苏绮梦一旁都快急哭了,长歌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丫头的一句话就是在给她多添一条罪名。 萧子阳一直沉默不语,但不知为何,长歌心中却一点也不害怕不慌乱。 她笃定,就算天下都将剑刃指向了她,萧子阳亦会护着她,就像当初在皓月峰上那样。 “渊虚观也请子阳仙君做主!” 臭道士! 长歌杏目圆睁,顾吟风的死,谁来给他做主!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萧子阳站在人群之中分外扎眼,不仅仅因为他那身白衣无华,更因为他周身若有若无的凛然正气,都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先把顾长歌带到后山无底洞中囚禁!待本派与各大仙宗门派商议之后再行处决!” 左天行话音一落就有青华弟子冲上前来要抓住长歌,长歌手上碧落一展,身姿好似孤燕“我不去!” 她虽然认罪但不代表她要伏法,正当此时,耳边响起的却是萧子阳冷冰冰的一句话。 “把她带下去。” 长歌手上一颤,碧落险些掉下去,然而就算没掉下去,她也已经无力支撑,剑尖抵着石板,不可置信的回头。 萧子阳亦看着她,只不过不似她表情丰富,那清冷的眉眼,凉薄的唇瓣,突然给她一种遥不可及的恐惧之感。 他怪她... 长歌心里冒出个这样的念头,是不是怪她放出九头蛟祸害百姓? 是不是怪她在京城杀了那么多的人,是不是怪她当初在皓月峰偷听仙宗大会给他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现在,麻烦都找到家门口了,他能不怪她吗?! 长歌顿时觉得心如死灰,若连萧子阳都怪她,那她还有什么能力与这些人抗衡,她还有什么能力为顾吟风讨回公道? 索性双手一松,手上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认命还不行吗,她伏法,她亦可以假装自己从未认识过萧子阳,今日便不会痛的撕心裂肺。 众人见这妖女被带了下去,忍不住唏嘘,“到底还是子阳仙君识大体明大义,没想到这妖女心狠手辣对仙君却是唯命是从。” 萧子阳虽然常年的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众人看到他的那张脸还是忍不住忖度,他,是不是生气了? 左天行知道自己师弟的脾性,也不说什么,只命众多弟子引各个修仙宗门的人前去休息,准备晚一些商讨如何对付顾长歌这个妖女。 虽说杀一个妖女也不可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但名义上却是极为好听的,所谓替天下苍生讨个公道,不过就是找个人为天下苍生陪葬而已。 至于这个天下苍生是什么,还真是一时难以说清,毕竟你我都还活着,死去的那些绝对就不能全权代表天下苍生。 萧子阳振衣向暮阳峰行去,苏绮梦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师父,师父,顾师姐会不会有事啊?师父,我可以去看看顾师姐吗?” 小徒弟机灵可爱,心思单纯,萧子阳看她担惊受怕的模样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护她周全,万万不能让她再走顾长歌的老路。 长歌又有何错? 他整晚都在想这个事情,闭目打坐心神不宁,最终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腿。 犹自记得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却不想,转瞬就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起身外出,暮阳峰上常年积雪,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排脚印。 男子发如夜,衣如雪,看着后山无底洞的地方若有所思,顾长歌...你终究要成为本君的心魔吗... ‘咳咳!咳咳!’一阵阵咳嗽的声音自洞内传出来,进洞的人加快脚步,手上一盏灯笼透着昏黄的光晕。 洞内崎岖,脚下踩着的积水发出响亮的声音,走着走着,那人索性跑了起来,却总觉得走不到尽头。 这便是无底洞的妙处? 提着灯笼的人略一停顿,双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山石精怪,唯我命从!” 突然,那构成山洞的粗石藤蔓,甚至是依附在墙壁上的苔藓,都好似活了一般,飞快的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章 什么都已结束 半晌之后声音停止,那提灯笼的人才继续踩着积水飞快向洞内行去,不多时便看到长歌一人盘腿坐在石床上,呆呆的望着前方,不时咳嗽个一两声。 在她的身边,一个透明的影子拎着一盏红色的灯笼,也是愁眉不展,穆弘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一只孤魂野鬼。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转头看向洞口,只见一位绝色公子站在那儿,眉目俊秀,一张冷峻的脸虽然从未笑过,但仍难以掩饰他的绝色,若比桃花花亦羞,长歌曾经这样形容过他。 穆弘站在那儿看着长歌,脸上表情极为难看“你为何不逃,不反抗?” 长歌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我逃就能逃的掉吗?你也不想想,我如何也不可能打得过仙君啊。” 穆弘上前,没好气道“萧子阳也不屑与你打!说不定他会放你一马。” “无所谓了,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是被关了进来,还不是要让他们商讨,如何处置我?” 乌童拎着红色的灯笼往一边缩了缩,长歌有些纳罕的看看乌童又看看穆弘,这个人着实奇怪,小鱼怕他,乌童也怕他。 以前还单纯的以为他只是和自己一样,是普通人,但见识过他的厉害之后,长歌不禁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着什么其他的身份啊。 穆弘看她眼神流离,幽幽说道“亏我还担心你在此寂寞,有个孤魂野鬼陪着你,你应该过的很舒坦吧。” 长歌大惊“你居然能看到乌童?” 乌童也有些好奇的回看着他,但被那双桃花美目一看又瞬间缩到一边,这个人身上有着好奇怪的气场,让他不知所措。 “死了有两千年了吧。”穆弘随口那么一说,乌童霎时就委屈的不行了,要是鬼也有眼泪的话,他铁定当场哭了出来。 长歌静默不语,看来她对穆弘知之甚少。 穆弘又从墟鼎之中掏出带来的一些吃的东西放在石桌上,遍观整个潮湿的石室,阴暗,冰冷,完全不是人呆的地方,也难怪她才来了没多久就不住咳嗽。 “你给我送东西吃,萧子阳不生气吗。” 穆弘道“我是掌门的弟子,守在洞口的是掌教的弟子,与萧子阳何干?” 是啊,与萧子阳何干... 长歌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问。” 穆弘又道“萧子阳现如今暂代掌门之职,在天下修仙宗门面前,他不得不顾及青华的颜面,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便是一个掌门该有的处事原则。” 长歌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小我,我们认识那么久,怎么都比不过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苍生’。” “你们认识的,远比你所知的,要久的多。” 穆弘不过随口一说,长歌微微一怔,继而笑道“那又如何,一切都结束了,回到原点,我甚至连让他同情的资本都没有了。” 曾经,他白衣皓华站在浮华殿大门,好似谪仙一般,哪怕是可怜她,那时的萧子阳起码是站在她这边的。 长歌记得顾吟风曾经写过一个戏本子,故事里讲了一对经历过千难万险终于相爱的男女,但因为男人被害失去记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成了女子独自回忆的伤痛。 男人最终爱上了别人,与别人厮守终生,那女子便在戏台上轻甩水袖衣袂翻转,吟吟唱道:对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结束,对我而言,什么都已发生,什么都已结束。 长歌年幼,不懂戏文,今日细细品味,真心觉得,原来看透世间情仇,尝遍人生百味的,竟是她那不学好的哥哥顾吟风。 她和萧子阳虽然与戏文中的故事不一样,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的那抹伤痛,却让她觉得自己和戏中女子找到了共鸣。 “若你不想死在这洞里,就赶紧把东西吃了。”穆弘冷冷丢下一句,提起那盏晕黄的灯笼向外走去“我不会让你死。” 长歌没有看他,只看了看桌上带来的东西,又抬手搓搓自己的脸颊,使自己看上去脸色红润一点。 “乌童,你说,我该不该写个遗言...” 乌童小心往她身边挪了挪“女仙定然不会有事...” 长歌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来,好不好她也说不清,如果那些人真的商量要她死,要她赎罪,她又能做什么呢。 父母年迈,她一日也未尽身为人女的孝道,她可不可以不要死... “我觉得好累,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念想,赔上了一切...” “乌童不懂,不过,既然女仙觉得累,就放手吧。” “放手?” 现在已经不是放不放手的问题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不肯放过她,话说回来,她又何曾想要放过那些人,哥哥岂能就这么白白惨死... 石桌上放着穆弘带来的食物,滴答的水声在潮湿的石洞之内回响,时间一长长歌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在这洞中分不清白天黑夜,也许只过了几天,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好几个月,难道青华派的人要将她永远困在这里吗... 身上痒的厉害,脑袋也晕乎乎的,洞中的霉气让她嗓子痒的直想咳嗽。 “女仙...”乌童的声音在石洞内突兀而又可怖。 长歌呆呆坐在石床上,扭头看了他一眼,唇畔勾起一抹微笑“怎么了。” 乌童道“那位给女仙送东西吃的公子,怎么一天都没来了?” “你说穆弘?”长歌目赤头疼,又懒懒的闭上了眼睛“他可能忘记了吧...” 乌童绝对不会相信那人会忘记,要是会忘记就不会每天都来,今天是第四天,而且他每次看长歌的眼神就好似青晖凝露一般,其中关怀不足为外人道。 乌童缄默了一会又道“他会不会...被青华的那些人发现了?” 睫毛一颤,长歌睁开眼来怔怔看着石壁“有可能,青华派的人嫉恶如仇,如果发现穆弘帮我...唉,白白要连累他。” 想了一会,长歌手腕一翻,从墟鼎之中拿出一面薄薄的铜镜,这面镜子还是萧子阳在客栈内给她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青华门规 她双指一并,口中默念心法轻轻一划,铜镜之中缓缓浮现出她想要看到的画面。 “这是...”长歌记得这个地方,萧子阳带她去过——掌门笠翁的房间。 现如今,穆弘正跪在珠帘之外,他的身形本就瘦削,现在一杆背挺的笔直,不吭不卑。 “难道真的被发现了?”长歌忍不住为他担心“不知道掌门会怎么惩罚他...” 穆弘的样子并不似被罚,好似在求情一般,他静默不语跪了半晌,终于,室内响起笠翁苍老无力的声音“你还要跪多久!” “请掌门收回成命!” “唉...”又是低低一叹自房内传来“老夫收徒无数,老来有你以慰心忧,不曾想你竟会如此感情用事...” 穆弘不语,他本性就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凡是多余的话从不多说,所以就直接导致了笠翁不得不尴尬的自说自话。 “你啊,术法精进,仙法平平,但用不了几年也能飞升上仙,老夫到那时若是还没死,说不定会把掌门之位...” “掌门!”穆弘出声将他打断“弟子成不了仙,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看不到笠翁的表情,但从他突然的咳嗽声中也不难分辨他胸腔内的愤怒,咳了半天,提高声音又道“枉费老夫对你一手栽培!你不要向老夫求情!要求情去找萧子阳去!顾长歌那丫头本就不该出现在青华!老夫倒要看看他能否走出自己的心魔!能否让老夫放心将青华交给他!” 穆弘握于身侧的拳头慢慢捏紧,他突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迎面撞上几个匆匆而来的青华弟子一把将他拉住。 “穆师弟!你要干什么去?” 穆弘道“掌教和仙君呢?” 那青华弟子道“方才掌教与仙君和诸仙宗上仙磋商,最终决定饶顾长歌不死。” 穆弘眼中闪现一抹亮色,他忙问道“此话当真?”“当真,我等正要前来禀报掌门,只是,虽然饶她不死可也不能纵容她再作恶多端,所以要将她仙骨剔除,废为凡人。” 穆弘才松下来的一颗心又骤然被捏的死紧,被废为凡人?! 她,她怎么能被剔除仙骨?一旦被剔除仙骨,她...... 穆弘顾不得其他,向新建成的浮华殿冲去,还未近的了浮华殿就听到震天的擂鼓之声。 浮华殿前平地升起一座高台,那是平日拜师大会比试之所,亦是行刑之所,彼时由萧子阳为首,人间修仙宗门的诸位已登上高台,除此之外,只有青华几位资历较高的弟子才能一同登上高台。 穆弘顾不得其他,直接御剑飞上高台,仓惶落地便抱拳跪在萧子阳面前道“请仙君饶恕长歌!” 萧子阳坐于高台首位,眉眼孤绝,面目清冷,他淡淡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穆弘什么也没说,别人亦无从忖度他的心意。 穆弘跪在那已然急出一身的冷汗,那些不明就里之人都暗自奇怪,居然还有人敢为一个妖女求情? 但见左天行黑衣如墨,神情严肃一声呵斥“穆弘!你要做什么!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护教林奇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他不了解顾长歌,但他知道这个丫头本心不坏,至于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步,着实令人费解。 “此事要不要再从长计议?对于顾长歌而言,剔去仙骨的惩罚未免太重。” “哼,林师弟,你就是妇人之仁!”左天行嗤之以鼻,转而看了一圈道“请诸位放心,今日青华一定给天下一个交代!” 以皓月峰扶摇宫莲月为首的诸多修仙宗门纷纷点头,虽然知道这个惩罚轻了些,但谁让上天有好生之德呢,他们更该兼怀怜悯之心。 穆弘跪地不起,他话已经说的清楚了,萧子阳不可能不明白,抬头对上萧子阳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他却有些发怵。 这是如何冷酷的一个人...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 “仙君...” 他欲开口,却被萧子阳冷声打断“有错便要罚,此乃青华门规。” 呵呵,好一个有错便要罚... 穆弘狭长的眉眼微微一眯长身站起,就算拼的一身剐,他也不会让顾长歌受到一点伤害。 今生,他便是来为她报前世之仇,如何还能让她再被欺了去! “赶紧退下!” 左天行一声呵斥,穆弘紧抿薄唇,转身,退到人群外,左天行这才敛了浓眉冲他的弟子说道“去将顾长歌带来!” “且慢!”萧子阳突然开口,起身走到高台中央,众人不解。 只见他一身白衣站于高台分外扎眼,手上拿着的是他那把名为无妄的佩剑,白玉流苏好似水纹一般在微微荡漾。 穆弘正兀自疑惑,身边突然被人掐了一把,一转头却是凌飞燕正小心翼翼的靠到他耳边“我无心瞒你,今日我本要去给顾长歌送丹药,奈何守在门口的师兄不让我进去,所以...” 那一瞬间穆弘眼中充满杀气,利刃一样射向身边的女子。 凌飞燕只觉得心如刀割,自己陪伴他多年,竟然还是比不上一个顾长歌重要,最终咬唇道“反正她现在也要被行刑了,等她被剔去仙骨你再好好给她补补吧!” 穆弘扭头不再看她,他昨日去的时候便发现长歌有发烧的迹象,备了几颗丹药想要连同食物一起给她送过去,奈何突然听说要给她行刑,他就只能将丹药交给凌飞燕,让她代为转交。 罢了,发烧和剔除仙骨比起来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萧子阳为何突然站在了人群之中,他想做什么? 正在他兀自疑惑之际,那人却冷然开口道“顾长歌乃我青华弟子。” “时至今日,子阳仙君还要为你青华弟子开脱?”渊虚观的道长捻着一小撇胡子冷哼一笑。 萧子阳手中长剑突然出鞘,倏忽间穿透薄雾铮然钉在渊虚观道长的双脚间,吓的他仓惶后仰险些跌倒,多亏身边弟子扶着,否则今日就要在这诸多上仙面前出丑了。 他吓的冷汗涔涔,萧子阳却面不改色,抬手间,那柄长剑再次落回他的掌心,这下高台之上无一人再改多言,就连左天行都在不住摇头。 他早该猜到,这个师弟是什么样的性子,只怕今日还要再起风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凭什么! “顾长歌乃我青华弟子,”萧子阳继续说道“青华门规,有错便罚,徒之惰乃师之过,理应师徒同罚,左师兄,你说是不是?” 左天行怒目圆睁“还多亏那顾长歌没有师父!要不然你还打算让他的师父背负她的罪名?!” 萧子阳手中长剑一划指向半空,天色一变,云层翻滚,青天白日骤起风尘。 “本君,便是她的师!” 但听他话音一落,浓云厚重好似要兜头盖脸的砸下来一般,他手中长剑突然脱手,直冲九重云霄而去。 那云层之中电闪雷鸣,裹挟雷霆万钧之势,但见一道银光自天际坠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银芒瞬间就穿透了萧子阳的身体,铮然钉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待众人看清,却是他的那把长剑,剑身还兀自晃动,却没有沾染一丝血迹,而那白衣皓华之人的身上这才氤氲一片血红之色。 “仙君!”众人唏嘘,左天行已然惊讶的瞪大了双目。 穆弘觉得胳膊吃痛,却是凌飞燕使力抓住了他“仙君,仙君怎么,怎么这样...” 穆弘反倒松了一口气,眉眼微眯,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那人“他欠她的!” 萧子阳几近站立不稳,身上鲜血滴落在地,周围早有青华弟子上前扶他,却被他全部推开。 乌云翻滚,繁星尽落,一人一剑却要与天下为敌。 左天行气的不行,忍不住怒喝“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 还未等他冲上前去,却见萧子阳已然反身一把拔起地上的长剑,指向了左天行道“青华门规自古如此,左师兄作为青华掌教主管五行峰,应该比本君更为清楚!” 左天行心寒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弟拿着剑指向他,那剑刃闪着寒芒不留一丝情面。 “好,好,好!”他气的胡须颤抖,连说了三个好字“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师兄!现如今你都搬出青华的门规来和我对质了!” 萧子阳疲惫的微阖眉眼,手腕一转,那柄长剑再一次没入身体,剑尖穿透他的血肉,滴滴答答的向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液。 “你这又是做什么!”左天行快步上前:“你若师徒同罚我拦不住你!一剑足矣!这青华门规不是让你一遍遍的折磨自己!” 萧子阳苦笑,抽出身体的剑,堪堪拄在地上稳住身形,“本君,本君枉为人师,不曾教她斩妖除魔,不曾教她恪守良善,错不在她,而在我。” 围观众多仙家倒抽冷气,只见那白衣之人都快变成了个血人,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说什么,若此时谁再说对顾长歌行刑,保不齐这萧子阳就能给自己再来这么一剑。 左天行站在他的面前,黑沉着一张脸,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是青华掌教萧子阳!你的命,是师父他老人家为你换回来的!况且,那,那人她不是梵镜!她是顾长歌!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顾长歌!” 萧子阳凝眉苦笑,唇边溢出一丝血迹“言尽于此,左师兄不必多言其他,若要继续惩处长歌,本君,愿一力承担。” 左天行身形一颤,那翻滚的乌云好似就是他怒气的写照,他黑色的衣袍在天地间烈烈翻飞,一把夺了萧子阳手上的剑指向他道“你,你今日若一定要为那妖女开脱!我便一剑杀了你以慰师父之灵!” “妖女?在你们口中,谁都可以被说成是妖女,不是吗。” “呀!!”左天行暴怒,直接一剑刺了过去,但听众人惊呼已然拦截不及,却突然之间脚下大地震颤,高台之上众人身形晃动一时间惶恐异常。 “怎么回事!?” 似有移山填海之势,晃动的何止是灵台方寸山,左天行只得罢手,手提长剑看了一圈,怒目须张“不要惊慌!” 天色一片乌紫,浓云好似漩涡翻滚纠缠,天地失色夹杂暴怒雷霆。 青华弟子纷纷御剑而起,忽有弟子指着后山的方向道“师父!是无底洞...”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骤然间飞了过去,一回头,却看到那本该被关在无底洞的顾长歌御剑落于高台,她身形清瘦踉跄几步,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向萧子阳扑了过去。 “仙君!”她一脸泪痕哭花了整张小脸,直接抱住萧子阳的腰身扶住他的身形,一手去捂着他身上的伤口一手抽出碧落指向众人。 “你们!你们!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凭什么仙君都这样了,你们还却还活着!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的质问,双手抖个不停,怀中扶着个血人儿,纤弱的手腕拿着一把铮鸣长剑却是在抖个不停。 那阴沉乌紫的天空,骤刮起的大风迷蒙了众人的双眼,顾长歌衣袂翻转间只觉眼耳口鼻全是一片血腥,她快撑不住了,她的腿在抖,手在抖,浑身上下都在抖,她好害怕。 这一次不是做梦,也不是幻境,萧子阳的生命就这样在她指缝间缓缓的流逝。 大掌覆上长歌的手腕,让她挑起的长剑慢慢放下,萧子阳神情虚弱却分外清醒,双眸之中的那抹冷漠愈发鲜明“你还嫌自己的罪责不够深吗!” 长歌哽咽,抬起衣袖用力擦一把脸上的泪痕,剑尖指地,怀中之人的重量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不能! “纵是与天下为敌,莫说剔去仙骨,就是一死,我也不要仙君为我承受这些!”“够了!”萧子阳低声呵斥“若三年前你离开青华也不会有今日之罚!” 他,后悔了... 当日她踏上灵台方寸山,当日,她被逐下山,是他萧子阳白衣黑发出现在大殿门口,力排众议的留下了她! 曾经,他不肯收她为徒,曾经,他将她遗弃在东海离岛,曾经多少个期盼都变成了泡影,但她还是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是萧子阳留下了她,萧子阳不会真的不要她! 长歌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心如刀绞,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妖皇 长歌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心如刀绞,时至今日,她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多少悲欢离合成过往云烟,剩下的,唯有她的不甘,怨怼,无措... 狂风咆哮,在紫红浓云漩涡的中心,青华弟子列起青华伏魔阵,御剑飞上高空。 高台之上,诸多修仙宗门的上仙也都警惕的掏出随身法器,在他们眼中,那高台中心的女子好似变成了一个鬼魅。 她的长发与衣衫凌乱起舞,面上泪痕犹在却双目清明,丝丝缕缕的紫色煞气若有若无的从她体内渗透出来,融进狂风浓云之中。 她...到底是魔是妖? 众人心中有了这个疑问,法器指向长歌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长歌...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凌飞燕一边警惕的看着高台中央的人,一边躲在穆弘身后“只怕今日青华当有一劫。” 穆弘神色冷峻,表情反倒没有方才的焦灼,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长歌他反而分外心安“她本就不弱。” “啊!”但听一声声惊呼,高台之上紫芒耀目,那些法力薄弱的青华弟子皆被震的跌下高台,穆弘身形凛然,硬生生的阻了这千钧之气,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只见左天行手中拿着萧子阳的长剑飞身向长歌刺去。 “你这妖女!使得什么妖法!” 长歌不闪不避双目大睁,穆弘反倒飞扑过去“小心!” ‘噗呲’长剑贯穿进她的体内,几乎是在瞬间,长歌反手一掌便将左天行击退数步。 后者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之人,他身为青华上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半仙击退! 长歌青丝飞扬,左肩之上还插着萧子阳的长剑无妄,只见她面不改色抬手望着左天行道“你不配,握他的剑!” 萧子阳也是呆了呆,连忙将她身上的剑拔出来,点了几个周身大穴阻止鲜血涌出。 顾长歌一动不动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对上那人明灭不定的眸子,那之中有怪责,有无奈,有决绝,更多的则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看到了,我不想杀他们,我不想和他们打,是他们一直不愿放过我,一直不愿放过我啊!” 她语气平静,眼神清澈,说出的话却让萧子阳心下悲伤,好似那利刃插进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他的心“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不够!你做的不够!” 女子突然嘶吼起来,一双眼睛红的厉害,却强自睁着不肯眨眼,生怕自己委屈的泪水再一次滑落“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知道你为了保护我宁愿穿透自己的仙骨!可你做的真不够!你要真的不想让他们伤害我,就不要一昧的保护我,就不要阻止我反抗!为什么我要忍,为什么我不能反抗?!” 两个浑身鲜血的人站在风起云涌的中心,那迎风飞舞的黑发纠缠在一起,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人物,却面对肃杀背负万丈尘寰。 “你这样,终是错,不可一错再错!”萧子阳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长歌再也忍不住的阖上双眸,耳边风声呼啸却是那些上仙祭起漫天法器向她二人袭来! 萧子阳手中长剑一横便将那些刺目的光芒挡在于身前,他身上鲜血淋漓却强撑屹立,左天行已从一旁向顾长歌攻去,没等他近的了长歌的身就听到身边风声鹤唳急窜接近,他闪身一躲却发现是穆弘不知何时冲了过来。 “好!穆弘你要造反不成!我今日便为青华清理门户!”左天行已是怒不可遏,劈掌便向穆弘打去,穆弘目光如炬双臂一展却是躲也不躲,但听一声低沉空吟,他衣衫激荡长发冲天,一股邪气从他脚下窜向六界八荒。 “妖皇?!” 顾长歌听萧子阳惊讶的吐出那两个字,她捂着左肩之上的伤口被邪气逼的踉跄退了几步跌倒。 这,这么说来,穆弘不是人?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弘周身激起的气流,好似腾龙一般上下翻飞,左天行与众上仙无法抵御,也纷纷跌倒在地,这才让萧子阳得以一瞬的喘息。 公子冷魅,如圭如璧,待他收起周身妖邪之气,整个青华都震惊了。 任谁也没想到,这个拜投青华掌门笠翁门下的弟子,居然会是消失了两千年的妖界之皇! 此时此刻他所彰显出来的法力,竟与他平日少言谦卑的形象大相径庭! 穆弘侧转过头看着长歌呆怔在那儿,就在此时,浓云之端传来一声大笑。 “吾还当妖界之皇灰飞烟灭了,却不想今日却给吾碰上了妖皇现世!” 但见一人身着绣着黑色花纹的白袍从天而降,那银发翻飞,张扬不羁,眉心一点朱砂却是红的邪肆。 在男子身边夹带着一个小少年,少年皮肤白皙,一头棕色的长发披下肩来,最是一双琉璃大眼惹人注目,甫一落地便一叠声叫着“主人!主人!” 哭喊的扑向顾长歌,后者身受重伤被小鱼撞了个满怀连连抽气,心中却分外温暖,能在死前见小鱼和白泽一眼,她已然没有遗憾,若是唯一对不住的,便是家中双亲,和,死去的哥哥吧... “主人你怎么了!主人!”小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哪个坏蛋干的!是谁,是谁伤了主人!” 白泽本还将目光放在那绝色妖皇的身上,骤然听小鱼大叫,眼神倏忽一转,见顾长歌和萧子阳两人好似血人一般眉梢微微一挑:“是不是这位仙君大人身上的血,沾了她的身?” “不是的!不是的!兽王!有人欺负主人!有人欺负主人!” 白泽身形瞬间移到了长歌面前,但见她左肩剑伤虽已止血,但还是不难看出皮肉外翻伤的有多重,他骤然大骇要出手去碰却被萧子阳一把攥住了手腕。 “不准碰她,她的伤本君自会处理!” 两人冷冷对视,最终还是白泽恨恨甩开他的钳制,“你到底哪里好!要让这笨丫头为你生,为你死!还有你——!” 他话音一落就飞快施展身形,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扑到了左天行的面前,没人看到他如何出手,反应过来之时,左天行已被他架着脖子推出高台,死死抵到新建成的浮华殿屋檐上,撞碎的瓦砾木头散落一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配为仙 “还有你!”白泽身后突然暴涨出一道冲天而起的兽影,神兽百丈之高拔天而起,那嘶吼的长啸令山峦变色。 “你左天行不配为仙!” 左天行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刺痛由每根肋骨扎进他的身体里,却如何也无力抬手反抗,这,这只妖兽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短短时间内妖法暴涨到如此逆天的境界。 “白泽不要!”长歌大吼一声却扯动了伤口,疼的她冷汗涔涔身形一斜倒在小鱼身上,小鱼一个措手不及,两人都双双跌倒在萧子阳的怀中。 萧子阳亦浑身重伤,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仙君...”长歌攥了他的衣襟,只见她眸中水汽氤氲,她也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不要让白泽杀人,他,他本性不坏的...他还要修仙的...” 话音一落,小脑袋便耷拉下去,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主人!!”小鱼凄厉的叫声在青华派上空回响,白泽回头看她一眼暗自咬牙,一松手直接将左天行扔在地上摔了个半死不活。 他返身掠回高台,一把将长歌从萧子阳怀中抢来,双腿盘膝向她体内源源不断的输送灵气。 “臭丫头,若是你死了,吾一定会将萧子阳千刀万剐!” 那一刻,众人见时机到了纷纷祭起法器,铺天盖地向白泽和长歌砸来“尔等妖魔!为祸苍生,今日纵是拼得一身剐也不能纵容你们作乱!” 萧子阳缓缓闭上了眼睛,待那些人逼来之际突然凌云一纵,长剑挥斩,银光划破整个天际,一把长剑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挥洒自如势如破竹! 那一刻,众人这才明白,哪怕身受重创强弩之末,这位九天八荒的大罗金仙,也有着无人可以企及的韶华之芒。 众人跌倒在地怨声载道,萧子阳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们死,就在众人欲要逃走之际,却发现不知何时,这青华派已聚满妖魔。 但见穆弘站在浮华殿檐角之上,衣袂翻飞,他不过是抬起手指微微一指,大批妖魔便似得了圣旨一般,疯狂叫嚣着,逢人便抓,见人就困,不一会的功夫青华弟子与诸位重伤的上仙已尽数被擒。 萧子阳拄着长剑跌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门被抓他却无能为力,要算起来,他竟然与妖魔成了一伙?! 大口喘息,最终吐出一口鲜血。 “仙君!”林奇被一只树妖以藤蔓捆缚还不忘吼道“仙君不必为我们担心!你自己身上的伤若再不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萧子阳怎会不知,那两剑正好穿透了他的仙骨,将来说不定会毁去他的一身修为。 本来想以一人之力阻止一场浩劫,看来他到底低估了顾长歌,就如自己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一般,这个内心刚烈的丫头又岂会让他受到伤害。 白泽收掌,脸上神色凝重,这丫头身上的伤又岂是自己的灵气所能为她恢复的,毕竟流失掉的血不可能再回到身体之中。 “主人怎么样了?”小鱼哭的好似个泪人儿。 萧子阳转头看着顾长歌那张苍白的脸,她双目紧闭虚弱无比,几乎是想都不想,他一把抱起长歌急步向前走去,白泽一见双目圆睁飞身拦在他的面前“把她给吾放下!”萧子阳却看都没看他,一掌推出去却让他踉跄跌出数步,二人之间悬殊瞬间便见分晓。 “萧子阳!若你选长歌而弃青华,今日,吾便占山为王,与那妖皇分了你这青华派做我们的洞府!” 那白衣之人置若罔闻,怀抱长歌便向暮阳峰飞去。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不死,什么都不重要,他不会让两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眼前上演!绝对不会! 暮阳峰上日月长,千年积雪梦如霜。 长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他竟然听到了萧子阳的笑声,那样的笑声掩盖在赤色浮华之后,她抓不住,碰不到,想要拨开云雾看个究竟,却觉得心口一疼,让她有一种要死了的错觉。 “仙君...” 她唇瓣开阖,嗓子眼里却干哑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心底的疼痛缓缓演变为一种焦灼,她辗转反侧,檀口微张,渴望呼吸,渴望甘泉,但那种窒息之感却让她越来越绝望,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 突然,那一双揉满星子的眸子猛的睁开,站在床边的人却踉跄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说道“顾师姐,你醒了?!” “咳咳...咳咳咳。”长歌痛苦的咳了几声,只觉得胸肺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看到苏绮梦惊慌遮掩的表情,她重重喘了口气。 这里...是暮阳峰上? 萧子阳怎样了,穆弘怎样了?白泽和小鱼怎样了? 有没有人因她而死?青华派现如今又是怎样了,会不会有魔界之人像上次在皓月峰上一样,趁机杀上青华? “仙君...” 苏绮梦连忙从桌上为她端来一杯清茶,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下去“师父带顾师姐回来之后就闭关疗伤去了。” 长歌抬起右手抚上身上的伤口,仙家多的是灵丹妙药,就是再捅几刀她也能恢复,只是萧子阳正中仙骨,不知情况如何。 “真是吓死我了呢,本来看到山下风起云涌的,绮梦还想下山去看看,但我一着急就旧病发作,别说下不了暮阳峰,差点连小命都难保。” 长歌苦笑,嗓音沙哑“有仙君在,你不会有事的。” “是啊。”少女瞬间弯起眉眼笑道“师父一回来就为我疗病,那时候顾师姐你也伤的很重,我本想让师父先照顾你的,但师父说...所以师父一去闭关之后我便赶紧给师姐你上了药。” 说什么?想必由这丫头嘴里吐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长歌无奈的坐起身来,身上的伤口虽然还疼,但她却觉得好多了,将苏绮梦倒的那杯水全部喝光,她又问道“青华现在情况如何了?” 一听长歌问及,那苏绮梦就叽叽喳喳道“别提了,山下住进来一群妖怪,我都不敢下去了,想必除了暮阳峰,青华各个地方都不得安生,也不知掌门如何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你尽毁 从苏绮梦说话的口气来看,穆弘和白泽并未造成太多杀业,她微微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得去和他们说清楚。 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擒拿青华的人和各派上仙与天下为敌,他们莫说修仙了,恐怕连活下去都难。 天,岂容他们胡来? 长歌还身着一身血污的衣衫,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帮我告诉仙君一声,就说...我闯的祸,我会想办法弥补...” 苏绮梦忙道“顾师姐你要下山去吗?师父为了保护我特地下了结界,山下的人上不来,我们也出不去的。” 长歌楞在当场,难道萧子阳就不在乎青华同门的生死吗? “顾师姐。”苏绮梦走上前去道“我听说小鱼也来了,他有没有受伤啊?我好担心他。” 长歌回头看着少女脸上神色忧伤,一双清澈的眸中藏匿着些许情愫,到如今她还关心小鱼的生死,倒也难能可贵,忍不住心中就放下对她的成见“你放心,小鱼没事。” 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等师父闭关出来,我一定要和师父下山去看看小鱼,他人傻,又笨,还没什么法力,说不定会被人欺负了去。” “小鱼知道你关心他一定会很高兴。” 苏绮梦忙不迭的点头“谁让小鱼是我的好朋友呢。” “对了,仙君,在哪里闭关的。” “额...”少女眼神有些飘忽“师父说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我只是问问,不过去。” 苏绮梦弯起眉眼又笑了起来“就在暮阳峰峰顶的冰洞里。” 长歌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希望仙君能平安无事。” “师父是谁啊,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看到这性格明媚的丫头说笑,长歌也忍不住庆幸,还好萧子阳收了这样一个徒弟,以后在他亘古的生命中应该不会再枯燥乏味了吧。 入夜静谧,长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就近照顾她,苏绮梦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长歌的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的房间内亮如星子,她突然屈指,将一纸符咒弹了出去,这才起身下床。 苏绮梦已被她弄得昏睡过去,否则以她的性子肯定会阻止自己去见萧子阳,可是不去看看,她终究放心不下。 如是想着便飞快出门,伤势还未大好,乍然遇到刺骨的凉风,呛的她不住咳嗽,身上冷的厉害,脸上却如火灼。 她召来飞剑,跌跌撞撞的站在上面没飞几步便滚落在雪地上,满身满头的雪,无法,只能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峰顶行去。 呼啸的寒风好似冰锥一样扎在她的脸上,她浑然不知,看着高处的冰洞,她告诉自己,冰洞是不会跑的,她总会走上去,不管是走几个时辰还是走几天,早晚会走过去。 当然,好在距离并不远,到了冰洞门口,她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打落身上的积雪,努力抑制住喉咙里想要发出的咳嗽声。 进去之后便看到别有洞天,因为暮阳峰上被下了结界,所以这里根本没有设防,她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冰的世界,随处可见锋利的冰刃和冰锥,她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在空中凝结成形色各异的雪花,簌簌落下。 很冷...真的很冷,连她的避寒咒都有些不管用了... 为了不使自己冻僵,她快步向洞内走去,一进去就看见萧子阳正盘腿坐在一张冰榻之上,一身白衣浸染血污,黑发披在周身,他脸色苍白,眉如墨画。 在冰的单调世界中,这黑白红的颜色衬的他这个人都有几分邪魅,不,怎能是邪魅的呢,仙君这样凛然的人,应当是俊逸非凡才对。 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长歌笑了起来,笑的她有点想哭,努力维持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萧子阳闭目打坐,长歌却往他身边一坐,那寒冰床的阴寒差点让她一屁股蹦起来,不过很快她便适应了这样的寒冷,只觉得似有丝丝灵气入身,只因她仙力单薄也不敢汲取,生怕不能消化走火入魔。 萧子阳的侧脸真好看,一直也没机会这样静静的,大胆的盯着他看一会。 长歌抬起指尖,歪着头慢慢伸了过去,在指腹轻触那人的睫毛之后又匆匆将手收回,心如鹿撞。 见他好似没什么反应,又一次将手指伸了过去,指腹贴着他的脸颊缓缓滑到他的唇上,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样是不对的,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这样告诫自己,而她的手指却动都不动,感受着萧子阳唇上凉薄的温度,就如他整个人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注定一生都无法企及... 静坐了一会,长歌轻轻咳了几声,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睛也热的厉害,一时间竟不觉得冰洞寒凉,反倒更想让这寒凉慰藉她身体上的炙热。 微微侧身靠在萧子阳身边,她还不敢将全身的力气压过去,只想这么静静的靠一靠,靠一靠就好。 “噗——”萧子阳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长歌猝然一惊脸色大变,忙扶了他的身体。 “仙君...你没事吧。” 她多希望听到那句我没事,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萧子阳却眼神微眯看着她道“你怎么在这。” 长歌神情闪躲“我不放心仙君,所以过来看看。” 后者抬手,轻轻一拂便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隔开“绮梦会照顾你,不要留在此处。” “没事的,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仙君为我身受重伤,我愿意留在这里照顾仙君,以尽...” “够了!”萧子阳突然出声将她打断“本君所为皆为天下,不管是你,还是无辜枉死之人,都不该承受这诸多变化,本君本想化解一切苦厄,却不想,被你尽毁!” 长歌听在心中,脸色却愈加苍白“我,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仙君你身受重伤,只要照顾仙君恢复,长歌便离开。” “本君承受不起,今时今日,你与山下的妖魔都犯下此等滔天罪业,多说已然无异。” 【作者题外话】:首先,对喜欢本文的宝贝~给咱打赏的宝贝~留言支持咱的宝贝们,说声感谢!╭(╯3╰)╮另外,关于更文...笙笙多日来积攒的六万多字这两天全发了...但是!我会努力写字的!每天保底三章,六千字以上,写的多了会多多更新哒!求继续支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君所愿 “本君承受不起,今时今日,你与山下的妖魔都犯下此等滔天罪业,多说已然无异。” 萧子阳说的冷漠绝情,再一次闭上双眸,一边长歌搓着衣角好似犯错的小姑娘。 “都是我不好,总是给仙君添麻烦,总是要一次次的要被你救...” 那双冰冷的眸子又一次睁开,他看着低头忏悔的人,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顾长歌。” 萧子阳道“本君说过了,你不必自责,亦不必内疚,若你真想忏悔,便从今往后留在离岛,切勿给六界多生事端!” 长歌怵然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子阳脸上决绝的冰冷,“我...” “本君所做一切并非为你,从未!” 长歌的身体微微抖了抖,只觉得自己的下颚被他捏的生疼,而萧子阳的那句话却不似只是说说那么简单,竟似要刻进她的骨头里,深入骨髓。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她眼泪干涸,眸光清澈“为什么要说出来。” 如果不说出来,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众生中的一员,可以假装曾经的那些温柔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萧子阳神色之中有些厌恶,松手不再看她一眼“你走吧。” “仙君解开暮阳峰上的结界我就走。” 她在赌,在赌萧子阳是不是还关心她,在赌萧子阳的那句‘你走吧’,是让她回到山下的妖魔之中,还是只是让她离开冰洞。 洞内半晌的沉默,萧子阳开口时却道“以你现如今的法力,解开这个结界不在话下。” 长歌听到自己的心底发出凄厉的嘶鸣,她绝望的好似要死掉一般。 一声冷笑,她缓缓站了起来“什么青华上仙,什么六界苍生,什么悲天悯人,什么仙魔殊途,你萧子阳,比妖更会魅惑人心,比魔更加手段残忍!” 说完这话她便大步向洞外走去,那清瘦冷傲的背影一瞬间让萧子阳错愕。 曾几何时,他看过这样一模一样的影子,那个影子是他的心魔,这心魔让他对本不该出现在青华的顾长歌诸般同情,这才酿成今日大祸! 也许他能做的,便是让她远离青华,远离现世纷争,这世间百千万千劫,诸般苦厄都不该落在那单薄的双肩之上。 顾长歌走出冰洞的刹那,一滴清泪在半空凝结成冰,叮咚一声落在冰上,清脆刺耳。 长歌长睫一翻看向青华的夜空,同样的夜,同样的人,不同的却是流年的善变。 “你要这苍生平安,要这六界安宁,要这青华无罪,要我远离,我,都如君所愿!” 从今之后,君便陌路! 萧子阳设下的结界若是这么容易破坏,以白泽的实力早已攻到暮阳峰上来了,长歌却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结界,无他,只因萧子阳前段时间曾经教过她。 御剑下了暮阳峰,她衣衫猎猎。 灵台方寸山上七座山峰漆黑一片,见不到半个青华弟子,有的只是在黑夜之中插科打诨的各路妖魔,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生火吃肉争执叫骂。 这样一处仙山福地瞬间就变成了妖魔集中营,聚集了三山五岳的各路妖灵精怪,弄的青华上下乌烟瘴气,不知为何,那一刻,长歌心中竟然极为畅快! 远远便听到有人为庆祝妖皇出世而举杯畅饮,她才刚按下飞剑就听到有妖魔喊道“这儿还有个青华弟子,兄弟们上啊!抓住了她妖皇陛下有赏啊!” “哦!哦哦!”众多妖魔精怪欢欣鼓舞怪声叫嚷着向长歌重来。 但见她眸光一冷,衣袖翻转,御起周围山石树木便打向众妖,那妖魔皆被打倒在地哎哟哎哟的怨声载道。 长歌看都不看,径直向浮华殿走去。 浮华殿虽是新建成的,但在前几日的战斗中仍然变的破败不堪,只是现如今这里灯火通明,不用想也知道所谓妖皇兽王必然都在这里。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阵浓郁的酒香,长歌直接从墟鼎之中扔了一坛子梨花酿过去,那坐于首位之人飞快出手,将破空袭击而来的酒坛接住,正待破口大骂,一看到门前出现的人影顿时就喜不自禁。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白泽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扑到她身边去,双手捏着她单薄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吾有多担心你,你可知道!”穆弘和小鱼一见长歌出现也忙迎了上来,那穆弘似有话要说,只是他到底性情冷淡,张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冷哼“看样子还死不了。” 小鱼瞪了穆弘一眼,“你死了主人都不会死!” 白泽哈哈笑道“你们休得在那里胡说,快让吾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长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没事...你们怎么能喝这么低劣的酒,畅饮千年无梦可好?” 一提起酒白泽又哼了起来“不提也罢,这青华派珍藏的佳酿也不过如此,还好你带着这梨花酿,来,吾今日便自降身份与尔等畅饮如何,妖皇,你那是什么表情,吾让你陪喝,还不感恩戴德?!” “莫喝死了你,就算不错的了。” “你!”白泽瞪起眼睛就要与他理论却被长歌拦下,看来这两个人同为王者,但相处的却并不愉快啊。 银发男子飞扬跋扈,自然不屑与妖王争执,拉了长歌的手便往青华主位上一按“今日你就坐在这儿,吾曾经说过,早晚有一日要在灵台方寸山占山为王,这王位,自然要由你来做,也不枉那些牛鼻子老道欺负了你这么久。” 长歌坐在那主位之上,抬眼看去,便将宽敞恢弘的大殿尽收眼底,她好似看到了自己才来青华的那一日,如斯场景,她站在众多新人弟子中间。 那时的她彷徨,懒散,心神恍惚,甚至连东方羽叫她的名字都没听到。 但她却清晰的听到,坐在此处的掌门笠翁对她说,你下山去吧...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死死抠着扶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初站立的地方。 白泽干咳一声想打破这该死的沉寂“那些道士都被关在后山的樊笼里,你若发话,吾便让他们横尸于青华!” 长歌低头,倒了几碗酒,抬眸间莞尔一笑“你们站着做什么,喝酒啊。” 小鱼也一脸的疑惑,往长歌的椅子上一挤与她坐在一处“主人不要不高兴!小鱼陪你喝酒!”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偏心了... “主人不要不高兴!小鱼陪你喝酒!” 白泽没好气的在这猫妖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端起两碗酒顺手递给穆弘一碗“妖王方才还不肯喝酒,现在难道还要再推辞吗?” “喝吧。”长歌微微一笑,仰头灌下那碗酒,灌的有些急,呛的她小脸通红一直干咳,一边强自看着他们笑,一边都要把心肝脾费咳出来一样。 穆弘一双狭长的桃花美目看着她,也将碗里的酒喝干。 白泽不忍心看长歌的表情,终是避开她的眸光,豪爽的干了酒便大掌一挥,命令道“去后山挑几个漂亮的女弟子来,给吾助兴!” 那些妖魔相较于白泽似乎更加愿意听穆弘的话,都将目光望向穆弘,许是穆弘也觉得气氛低迷,便点头应允。 不一会,便有妖魔带了几个年轻漂亮的青华女弟子上殿,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她们在青华修行,何曾见过这么多的妖怪。 一进殿中就吓的哇哇大叫起来,还有好事的妖魔龇牙咧嘴的去吓唬她们,顿时就吓哭了几个。 “穆师兄!穆师兄!”有女弟子看到穆弘便向他哭着求饶,那穆弘冷冰冰着一张脸,看都不看那几个人一眼。 长歌托着腮喝着酒,时而被小鱼挠的浑身痒痒就拈一块桌上的糕点塞进小鱼嘴里,小鱼则干脆含着她的手指咂的开心,长歌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这样温馨的一幕让白泽看的怒气攻心,奈何任何一个傻子都看的出来长歌现在心情不好,小鱼不过是在哄她开心而已,只得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下来,飞身来到殿上,站在众多青华女弟子面前。 那些女子一见他就好似看到救星,谁说不是呢,在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魔中间,能有个长相俊朗的正人君子必然是我正道人士无疑啊。 “公子,公子救救我们...”说话的姑娘泪雨凝噎,她话音刚落,身后那年龄大一点的女弟子就已经拉着她道“蔡眷师妹,不要向他求情!他就是当初毁了我们浮华殿的那个无耻妖兽!” 白泽银瞳之内眸光骤然一狠,一身的戾气乖张跋扈,但见手腕一翻,那女子已然被高高举在半空,他的手明明没有碰到她,却将那女子牢牢控制在掌心动弹不得。 长歌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闹剧,转而叹了口气“白泽,你不是不杀生的吗?” 白泽亦冷笑“吾不屑杀生,不过吾倒是很想将她的衣衫尽数除去,不知道和死比起来,她更想选择哪种?” “不要啊,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师姐!”那个叫蔡眷的青华女弟子已然泪湿衣衫“只要你不伤害我师姐,小女愿日日为公子祈福,以求公子早日飞仙,小女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白泽冷笑“你对吾,一点价值都没有。” 长歌亦笑“怎么没有价值,人家姑娘都心甘情愿做牛做马了,你不如让她以身相许啊。” 手上力道一松,白泽颓然垂下右臂,而那被控制在半空的女子亦重重跌落在地。 白泽回头看着长歌,只见她身着青华的朴素衣衫,简单的长发随意簪几根玉搔头,平日只觉得清丽无双的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现在变的绯红湿润。 那双最出色的眼睛恍似碎了一天的星子,眉眼半阖,慵懒之中带着说不出的邪肆之味。 不止是他在看长歌,穆弘亦在看她。 只有小鱼这只傻猫还不自知的嘟囔“兽王又要娶妻子,怎么天天娶妻子!” “小东西,你胡说什么!” 白泽说着就要找他算账,谁知这只灵活的小猫闪身一躲便窝进长歌怀里“主人你看,兽王又要欺负小鱼!” 被小鱼这么一闹,白泽神智才恢复清明,他方才差点被长歌那妖媚的模样给摄去魂魄。 只是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可有可无,说出让其他女子对他以身相许的话已经是波澜不惊了,他难免懊恼。 长歌半醉半醒道“小鱼你又不是他妻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他想娶谁就娶谁。” 那叫蔡眷的青华女弟子脸颊涨的通红,捏着衣角又羞又急,似是要解释,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长歌起身晃晃悠悠的走下台阶,一边走一边笑道“你们玩吧,我累了,想去休息休息。” 走到白泽身边,她还特意拍拍白泽的肩膀“现在整个青华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过这些女子到底都是无辜的,可不要始乱终弃啊,我见她们也都钟情于你,不如你都娶了吧。” 白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神阴狠道“臭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的挖苦吾了?你若看不惯吾的做派大可以直说,吾虽然脾性如此,但若是你不高兴,吾多少还是能克制一下的。” 长歌已有几分醉意,歪着脑袋笑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我巴不得你把这里搞个天翻地覆,这位蔡眷师妹,你今晚就好好伺候这位白爷吧!” “你...我,我,你们好无耻!”那小姑娘说的也忒没底气,惹的长歌反而笑的更欢。 白泽眸光愈加狠戾,死死盯着长歌道“你笑够了没有?” “哈哈,好吧,笑够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白泽抓的愈紧“不如今晚你来陪吾可好?” “我说了,放开我...” 白泽显然不打算退让,却不想眼前之人突然之间浑身煞气大涨,被煞气激起的衣袂长发猎猎舞动“放开我!” 被她用力一甩,已挣脱了白泽的钳制。 顾长歌面色冷绝,一改方才笑容癫狂的姿态,慢慢向门口走去,剩下殿内不管青华弟子还是妖魔鬼怪都怔然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主人!”小鱼要冲出去追她,却被穆弘一把拉住了胳膊“你不要管她,她自己静静就好了。” “可是...” 这只猫妖眼中蓄满泪水,就算他再如何蠢笨也大致明白,此时此刻主人心里一定特别难受,“是因为兽王要娶妻子了吗?” 白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怎么能和他有关呢“只怕是那萧子阳要娶妻子了吧。” 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小鱼和穆弘,小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吓死猫了!还以为兽王要娶妻子主人才生气的呢!不过主人也太偏心了,对仙君从来都特别温柔,对小鱼和兽王总是这么凶,主人偏心!” 是啊,太偏心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没有意义了 白泽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那一刻,他竟然和长歌一样,想就此报复,就此放纵,就此放开自己的秉性! 反正她那么偏心!反正谁也不在乎他! 索性拦腰抱起一旁的青华女弟子道“你叫什么。” 那女弟子结结巴巴不知所云“蔡...菜眷...” 白泽翘起唇角“菜卷啊?呵呵,这什么难听的名字。” 那女弟子眼中的白泽一头银发邪魅狂狷,峻拔非凡的脸上还不知怎么多了颗朱砂痣,更添魅惑,她却羞的脸颊绯红“蔡文姬的蔡...眷恋的眷...” 白泽抱了她大步向后殿走去“还不如叫菜卷呢!” “妖兽!你干什么,放开我师妹!”那些青华女弟子已然急了,说着便要扑过来抢人却被白泽袍袖一展轰然打退。 “哼,不自量力!” 穆弘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闹剧,见白泽抱着一个女子离开他这才吩咐属下将其余女子送回牢笼。 小鱼孤零零的站在殿中,自从知道穆弘是妖皇之后,他也算明白自己多年来对他为什么讳莫如深,妖皇乃妖界至尊,他作为一只妖兽对他惧怕都是出于本能。 “主人她...” 穆弘点头“我去看看,你最好去看着那所谓的兽王,免得他不知轻重闹出人命,你的主人只怕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小鱼轻轻哦了一声,不太敢多说其他的话,穆弘已然飞身出了浮华殿。 穆弘法力本就不弱,恢复妖皇之力的他更是无法与曾经同日而语,出了浮华殿他就清晰感受到了顾长歌的位置,慢慢从空中落下,衣衫飞扬,高高瘦瘦的男子在月下美如婵娟。 长歌坐在一块高高的巨石上看着他,月下的一张小脸通红莹润“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穆弘的脸色很难看“你胡说什么。” 长歌又自嘲般笑着摇头“天上的仙子怎么会下凡呢,做神仙那么那么好。” “自相矛盾,你许是不记得了,以前的你最不喜欢做神仙。” “是吗...”她蜷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中间,那孱弱的模样又与方才浮华殿中的英姿大相径庭。 “是不是被萧子阳怪罪了。” “你怎么知道...” “也只有他能左右你的情绪罢了,两千年如此,两千年后亦如此。” 长歌苦笑“你这话要是放在以前说,我肯定不会信你,但你现在说...冲着你这妖皇的身份我也会信的,咳咳咳,咳咳。” 穆弘往她身边靠近几分,抬手抚上她的额头“你在发烧?是不是前几日在无底洞的时候就烧的厉害?” 长歌摇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顶着病体还被左天行刺了一剑,在暮阳峰上身体还没好利索又去了至阴至寒的冰洞,心情经过那样的哀怒又灌了那么多酒,光看脸色兴许看不出什么,因为她伪装的很好。 “你为何要折磨自己。” 长歌笑而不答,顾左言他,手指指向山下的一片漆黑竹林说道“你看那片竹林,以前我不会剑法和仙咒,你就在那儿等我,每天晚上都教我剑法。” “还不是你一心想要拜师。” 是啊,自己资质本来就差,拼死拼活不分昼夜的提升自己,不就是为了能在萧子阳面前一展所长吗? 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没了任何意义... “好好的月色,咱能不提拜师的事吗。” 穆弘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好。” 良久沉默后,长歌忽然眼睛一亮“这片竹林里有一只妖怪,也是你们妖界的吧...” “那不是妖怪,是上古凶兽梼杌。” 听穆弘如是说,长歌反倒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日是我解开了妖兽的封印,是我在竹林下了结界,让你遭遇凶兽。” 长歌陡然一愣“为什么...” “很简单,我想激发你体内的力量,让你的神识觉醒,但显然失败了,力量是激发出来了,但是神识却仍然一片混沌。” 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他虽然算不上是陌生人,但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他居然让这样一个凶兽来袭击自己,若不是当时被萧子阳救走,只怕自己现在早不知葬身何处了。 长歌从墟鼎之中掏出那柄小小的木剑“这是你给我的,说你亲手刻的,给我防身,现在我不需要了,还给你。” 出乎意料的,穆弘反而没有推辞,接过那把剑道“我本以为有件熟悉的东西在你身边,你更容易觉醒。” “熟悉的东西?” “这是你刻的剑...” 长歌奇怪的看他一眼又将头扭了回来“我不仅从未做过木剑,而且,根本不会做木剑。” 穆弘不再说什么,只是收好那把短小的木剑,与她站在月色之下,看着一片沉寂的灵台方寸山。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失败,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拼尽全力到头来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穆弘静静听她说完,稍作沉默便拉着她的手腕站起来道“你跟我过来。” “去哪?” “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输的一塌糊涂吗?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何要被青华驱逐吗?” 睫毛一掀,顾长歌一脸绯红之色本就昏昏沉沉,现在突然之间来了精神,她反问道“我当然想知道...掌门在哪?” 穆弘知道她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也不祭出飞剑直接御风带她飞往须弥峰掌门笠翁的居所。 掌门笠翁住的地方平日全是青华弟子把守,现如今青华弟子尽数被擒,门口却是两个山妖般的巨无霸在那守着,见穆弘来了纷纷下跪“妖皇!” 二人从空中落地,衣衫翩飞青丝飞扬,男子艳丽,女子清绝,好一对金童玉女一般。 穆弘带着长歌径直进了寝室之内,笠翁虽然已即将作古,但还尚算清醒,无法管理派中事务却不代表他已经糊涂。 从那二人进门开始,他的眉头就没舒展过,静静盯着顾长歌看的出神。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丫头的时候,只因她的容貌与当初的梵镜娘娘相似,以至于他对她拜师青华诸多阻挠,他的师侄萧子阳曾经专情于梵镜娘娘,为此还酿下大祸,他怎么会允许另一个梵镜娘娘出现在青华。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忧好似是多余,萧子阳的专情似乎不允许他移情别恋,对这个丫头,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同情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果 思及至此,笠翁哈哈笑了起来,身形干瘪的他埋在一堆被褥中,露在外面的脑袋顶着一头灰白的头发,眼睛凹陷颧骨高凸,笑的样子竟然比生气的样子还要可怖。 长歌微微抬起下巴,带有几分倨傲之色“你笑什么。” “老朽...老朽笑自己。” 长歌慢慢走到床前,身上无形的压力让笠翁连声叹气。 长歌不得不再次问道“你可知现如今青华变成什么样了。” “呵呵,变成什么样了?”笠翁摇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一手造成。” “是我造成的。”顾长歌的声线逐渐压低,她胸腔之内的愤怒和痛苦几乎把她撕裂“是我这个天生煞气,还资质平庸,三番五次被青华逐出山门的人造成的!” 笠翁道“老朽这一生之中都在参悟因果二字,万事皆有因果,可到现在才大彻大悟,是老朽种因在先,你结恶果在后,可若追溯起来,老朽的因也是曾经的果,往复循环,因果无穷,报应不爽。” 长歌似懂非懂,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转而问道“当初为何要逐我出青华,如果让我像其他弟子一样,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呢?” 笠翁摇头“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当初不阻挠你拜师,你今时今日还会以这样的姿态立于老朽榻前!” 他话音甫然一落就觉得脖颈一凉,这顾长歌居然出手迅速,一柄长剑吞吐着青芒抵在他的脖子上。 少女脸色绯红,黑眸莹亮却又似有火在烧灼,手上长剑杀气腾腾。 笠翁呵呵笑道“碧落...那人的佩剑,想不到...子阳师侄居然把这剑给了你,就算长得像,可你也终究不是那人,那人早已灰飞烟灭。” “住嘴!”长歌嘶吼,周身的煞气丝丝缕缕的侵蚀着室内的一切,她眸光大睁威胁他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切了你的舌头!” 笠翁反倒不急不徐道“你深夜造访,难道不就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吗?” 长歌一双手抖的厉害,她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在乎萧子阳?她难道对萧子阳不单单是崇敬眷恋之情? 而萧子阳对她呢...难道她只是另一个人影子?一个,一个被万分同情的影子?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她被三番五次抛弃的真相? 萧子阳对她只怕连青华最普通的弟子都比不上吧,起码他不会对任何一个青华弟子发怒...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颓然收回手中长剑,剑尖拖在地上,身形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一直站在门口的穆弘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笠翁榻前。 “师尊。” 笠翁抬眼瞥了他一眼,懒懒的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今日弟子再最后叫您一次师尊。” 笠翁道“老朽一世英名尽毁你手,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一手培植起来的嫡传弟子竟然是妖!” “我本不是妖,是你将我变成了妖。” 他平静的诉说让笠翁眸光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绝色少年,可在他的记忆中,却搜寻不到任何一点和他有关的信息“妖皇未免抬举老朽了。” “两千年前,你亲手将我关入伏妖阵七七四十九天,那些妖魔临死之前,将妖灵尽数传给了我。” 笠翁一生捉妖无数,但用伏妖阵困住妖魔七七四十九天的还是少数,所以他瞬间便醒悟过来“你,你是...” 穆弘脸上平静无波,看着面前老者,“我忍辱负重两千余年,就是为了今日为自己报仇,为她报仇,我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再也不能伤害她。” 笠翁脸色大变“老朽即将作古,往日恩怨情仇记不大清了,就算记得也皆随风散去,你又...” “可惜我记忆特别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才是因果正道!” 他话音一落便抬手将手中木剑刺入笠翁胸口之内,噗呲一声,血肉碎裂,他的瞳孔瞬间大睁,“你...我可是你的师尊!” “已经不是了!”穆弘手上一个使力,短短一柄木剑在笠翁心窝深入,“你想作古飞仙,我偏偏不会成全你,轮回地府的时候可不要喝孟婆汤,我等着你来世来报仇,了结这因果!” “呃...”笠翁睁着眼睛再也支撑不住,体内流出来的鲜血瞬间就浸染了白色的被褥。 可怜他修仙三千多年,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亲手培植的弟子是妖族也罢,自己居然还会死在他的手中。 时光倒流,当日拜师大会上,他收到这样的弟子又是如何的春风得意... 岁月荏苒古丘同,生平俯览断凡尘,寻仙问道无因果,冷冷清清皆是空。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天涯此时,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参透因果轮回。 这一夜,灵台方寸山迎来了千万年来的第一次霜降,直到皓阳初晴,那司晨星君将红霞洒向大地,一滴露珠颤巍巍的落在长歌鬓上。 她抬头,看到穆弘举着一把描画着水墨风景的纸伞,静静为她当了一夜降霜。 男子长身而立,晨曦微透,一柄绘着江南墨色的纸伞,让他好似立于青山画轴之间。 长歌觉得有些冷,双手抱住臂膀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穆弘没有说话,只抖了抖伞上的露珠,将伞重新收好。 “突然不知该怎么办。”长歌自嘲般苦笑“面对这个烂摊子,一时之间,还真难收拾。” “让你舍弃这里你未必舍得,毕竟萧子阳在这里。” 长歌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不要再提萧子阳了,你们把青华以及其他仙宗的仙人都放了吧,若与天下为敌,对你们妖界也不是好事。” “我本就不是妖界之人,妖界生死与我何干。” 他倒是一个极其冷酷的妖皇,长歌反问道“那你如何成了妖皇?” “间接算是拜你所赐。” 长歌起身,但却因为坐了一夜而身形不稳,多亏男子急急出手将她扶住“你脸色不好,早该回去吃药休息。” “不用。” 轻轻吐出两个字,长歌便向前走去,她本来就瘦,加上这几日又是受伤又是生病,几乎都有些脱形了。 穆弘亦在她身后跟着,突然迎面走来两人,见到他二人之后喜不自禁。 “主人!”其中一人是小鱼,那另一人是? 第一百六十章 为什么这么残忍 长歌侧目看去,看到的却是凌飞燕那张忧心忡忡的面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穆弘,神色之中多有揶揄的味道。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青华所有弟子都被关了起来,这凌飞燕却好好的在外面行动自如。 穆弘干咳一声,似乎有心要解释“她有恩于我。” 长歌不说话,小鱼径直扑进她的怀中,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她“主人你一晚上去哪了。” 长歌摸摸他的脑袋道“我们走吧。” “嗯!”小鱼重重点了点头,与长歌一起离开,独剩穆弘与凌飞燕面对面站在那儿。 “穆弘。”凌飞燕看着他,微微咬唇道“求你收手吧。” 后者长身玉立绝色冷魅,听她这样说反倒面色沉了又沉“收手?我上青华,就是为了复仇!” 凌飞燕突然加大声音道“你当年在我凌家,全族上下将你贡为神祗,没想到你居然...” “让你失望了吧,我是妖。” 那女子一听,眼泪顿时好似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滑落“你不是妖,你怎么会是妖!就算,就算你是妖,我也不会离开你分毫,就如当年我们在凌家一样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下山去吧!不要再留在青华了好不好!” 穆弘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离去,剩下那一人好似整颗心都被捏碎了一般,悲痛欲绝。 “主人...”躲在树后的小鱼忍不住出声道“我们偷听是不对的!” 长歌撇撇嘴起身离开“原来穆弘和飞燕早就认识了,可怜飞燕对穆弘一片痴情,呵呵,真可怜。” 不知她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自嘲,小鱼反倒好奇问道“她是不是想嫁给妖皇陛下做妻子?” 长歌头疼欲裂,揉了揉太阳穴道“可能吧。” “她喜欢妖皇陛下?” “嗯...”长歌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前走,不止她眼神越来越不清晰,现如今还头重脚轻的,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每一步走下去都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小鱼被吓的不轻,连忙扶着她,让她不至于跌倒“主人,你喝醉了?” 长歌摇头,她大可以往地上一躺,总不会没人管她,但她却很想尝尝那种病入膏肓疲惫到死的感觉是怎样的。 “主人!”小鱼眼巴巴看着她道“主人,你是不是也喜欢仙君,是不是想嫁给仙君做妻子?” 呵呵,这只笨猫说什么呢。 长歌只觉得眼前这张小脸逐渐放大,在自己面前晃成两个,三个,四个,重重叠叠,分不清,抓不住。 “我不喜欢他,我恨他,他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碾碎我的希望...” 小鱼眨巴着眼睛还要问什么,却觉得胳膊忽然被人扯了一把,喵呜一声吓了一跳,龇牙咧嘴的回头看去,直直对上了白泽那张黑沉沉的脸。 银瞳之内怒火熊熊“她都这样了,你还鸹噪个什么!” 小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一边去,任这位兽王大人拦腰将她抱进怀中,飞快走进一间寝室将她放在床上。 白泽此时分外焦心,他看着长歌,看她时而因为身上难受皱眉,时而却因心中苦恼而失笑。 “白泽,你不要管我。” “臭丫头!你什么时候让吾省心过,你死了吾还得给你收尸!” “我不会死,穆弘说谁都死了我也不可能死的...” “吾真该杀了这个到处招摇撞骗的妖皇!” 长歌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由病态的绯红变为苍白一片。 那一刻,白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的身体冷了下来,不顾一切扶起她的身体,向她体内输送着大量的真灵气。 “顾长歌,你如果醒过来,吾便带你去找萧子阳!” 萧子阳... 她的记忆开始变的不清不楚,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那个声音道“萧子阳,放开我,我要让你知道!我可以为你逆天改命!惟愿君安!” “胡说什么,不放!你我苍生在肩岂可肆意妄为!” 可你到底还是放开了我,到底还是抛弃了我,到底还是将我推上了诛仙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噗——’长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被左天行刺中一剑的地方亦殷红一片,白泽急忙收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顿时无所适从。 “长歌,长歌,你怎么样,臭丫头,吾不会让你死的!吾带你去找元始天尊,他一定可以救你,一定可以救你!” 饶是他大吼大叫也无法阻止怀中女子伤口崩裂鲜血如注,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该为她输送灵气的...”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泽怒目圆睁向后看去,却是昨晚那个被他抱回来的青华女弟子。 那女弟子躲在珠帘外面,小声说道“她体内真气压聚无法吸收仙灵,会破坏整个身体的平衡,她不过是生病而已,生病便要吃药啊...输送灵气是不行的...” 白泽怒吼“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拿药来!” 那小姑娘被他一吼只觉得分外委屈,“我,我师父虽是林护教,但我才上山一年,并不知道什么药能治她的病...” “那就全拿来!”小姑娘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扭头便向外跑,想是拿药去了,现如今青华上下皆被妖魔盘踞,任她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白泽也懒得去管。 “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白泽一双大掌沾满了她身上的血,却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想了想一咬牙拉开她的衣衫。 顾长歌左肩之处的伤口已然崩开,看着那么多的血,他平生第一次知道,生命原来脆弱如斯。 可恶的是那蔡眷动作真是慢的可以,回一尺峰拿个药有必要这么慢吗! 如是想着,他空张着一只手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思量半日扯了一块干净的布缠绕在她的肩上以阻止出血,但效果似乎并不好。 ‘砰’大门被用力打开,他懊恼回头看去,却见萧子阳已然拂了珠帘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的却是那个去拿药的青华女弟子,以及萧子阳的徒弟苏绮梦。 “顾师姐!”苏绮梦走在后面却跑的比谁都快,扑到近处眼泪汪汪的便要去抱长歌,却被白泽一把推开,萧子阳眼疾手快的扶住苏绮梦,神情不善的与白泽对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还生丹 那个名叫蔡眷的青华女弟子急急上前来,摊开手上的一个包袱,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看到白泽的怒容又一脸的惊慌失措“我,我不懂医术,所以才去请了仙君来。” 白泽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确实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可怜他现在才知道,学一门技能是多么重要,起码此时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在鬼门关徘徊而束手无策,也不用将她推给另一个人。 萧子阳飞快出手,将长歌身上的几个大穴封住,阻止涌出的鲜血,又沉声说道“都出去!” 音色清冽,好似在室内凝结成冰,天知道他萧子阳为什么看到长歌赤裸的肩膀会冒出一兜的火气。 白泽天生桀骜,自然不会听他的,果断抬起下巴道“吾偏不!” “那你便站远点!” “你!”白泽低头看了一眼萧子阳手上动作迅速的止血,擦净血迹“好,吾便站远点,若你治不好她,吾便让青华后山的那群牛鼻子道士陪葬!” 他白泽自认不是正人君子,但若不是将他逼急了,他可不屑杀生的! 萧子阳无奈,只得转而对苏绮梦以及蔡眷道“你们出去吧,绮梦回去帮为师把还生丹拿来。” “师父!”苏绮梦嘟起嘴巴有些不满“这颗还生丹该您吃的,您若是不吃,仙灵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去拿来。” 没有任何情绪的三个字,却让苏绮梦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撇撇嘴离开。 白泽双手环胸站在窗边,束起的银色长发直直垂到了腰下,额心一点红色朱砂竟让他显出些许邪肆。 他定定看着萧子阳,似乎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轨的图谋,待看到长歌脸色越来越白,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弄疼她了!” 萧子阳却飞快将长歌的衣衫合上,明明施个咒法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却抬起衣袖将她额上的冷汗擦了又擦,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忍不住又抬手轻轻抚了抚。 “师父。”苏绮梦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接着拂开珠帘走进房内。 她将手上攥着的小瓶子递给萧子阳道“还生丹。” 萧子阳应了一声,继而将丹药喂进长歌嘴中。 “吾倒是没看出来,你萧子阳居然也有大方的一面。” “你不要乱说我师父!”苏绮梦冲白泽瞪眼,人虽然小,但浑身都是气节。 白泽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走近两步调笑道“怎么,吾夸你师父也是乱说?那吾若是骂你师父,岂不成了说他好话了?” “你这个坏人!”苏绮梦气的直跺脚。 白泽冷笑不去看她“装可爱这一套对吾不起作用,吾遍游芳丛,比你可爱的见的多了,你还是省省留着去逗萧子阳开心吧!” 话音一落,苏绮梦的一张小脸就变的极为难看,伤心扭头跑了出去,剩萧子阳不住摇头,凭空变出纸笔,在上面写下几行字递给白泽“你既然气走了本君的徒弟,便去一尺峰抓药,煎好之后带过来。” 白泽顿时睁大了一双眸子“让吾去抓药?!为何你不去!” 萧子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张药方随手一弹,白泽不得不接在手中。 “好好好,你大罗金仙萧子阳什么时候能去做抓药的活呢,吾去便是,谁让这丫头是吾的心头肉呢。” 白泽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冲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道“菜卷,还不前头带路?” “哦...”那小姑娘怯生生的带他御剑而去。 这边萧子阳看着床上顾长歌苍白的容颜,眉睫紧皱,她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确实不公,此时此刻,她梦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虚汗? 不知为何,萧子阳突然有了私心,他将右手双指并拢,缓缓按上她沉睡的眉心。 那一刻,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现出无数的画面,萧子阳想极力去看清,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一张静止的画面。 直到从那个梦中脱离出来,他才喘息着去回忆,还是没有任何内容,有的只是那些说不尽,道不清的悲伤。 萧子阳闭上双眸,扶着胸口的伤处起身向外走去,怔怔然不知为何自己会将事情变成这样。 长歌醒来的那个午后天青云淡,几缕白云在天边游荡,从开着的窗户可以感受到灵台方寸山上的鸟语花香,她张了张嘴,却觉得口渴难耐。 不远处的桌上有茶杯,她从床上坐起来,肩头的伤口却让她疼的嘶嘶倒抽两口凉气,掀开被子走下床去,浑身酸软无力却并没有觉得太多不适。 接连喝了两杯水,这才有力气慢慢向外走出去。 她又在做梦吗? 走到门口,刺眼的阳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身上暖洋洋的的非常舒适,有些不太适应的眨眨眼,她听到不远处有人说笑的声音。 慢慢走过去,拨开花丛,瞳孔骤然一紧,只见苏绮梦和小鱼正趴在草地上说笑,小鱼面前看着一碟糕点,兴趣缺缺“主人还没醒过来,小鱼吃不下...” “傻小鱼,笨小鱼,等顾师姐醒来之后看到你饿瘦了,不知该多伤心呢,快吃吧,我特意给你做的呢。” 小鱼转而看着她,一双大大的琉璃美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绮梦待小鱼真好,比主人还好,还会给小鱼做好吃的,主人天天和小鱼抢好吃的!” “那是因为我比顾师姐还要喜欢你啊!” 小鱼看着苏绮梦的笑脸也回以一笑“才不是呢,主人和兽王才是世界上最喜欢小鱼的人。” “坏小鱼,眼里只有你的主人和兽王!” 小鱼看她生气又忙哄道“那好吧,从今往后,绮梦,主人,和兽王都是最喜欢小鱼的人。” “快吃东西吧,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吃呢,顾师姐又该心疼你啦。” “嗯!”少男少女明媚如阳,本就该在这钟灵毓秀的仙山福地之中幸福无忧,偏偏要遇上她顾长歌,凭生这么多麻烦。 突然,她觉得身后风声大动,侧身一闪直接击出一掌欲要置身后之人于死地,只见眼前白影一花,来人闪过之后二人各自退开一仗多远。 “喂,臭丫头!你是要吓死吾吗!” 长歌这才看到来人原来是白泽,她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小鱼兴奋的大叫“主人你醒过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何心事 “主人你醒过来了!” 这冒冒失失的猫妖二话不说硬是要往她怀里扑,没见到白泽如何动作,却已飞快出手拉住了小鱼“这丫头身上重伤未愈,你若把她给弄死了,吾抽了你的筋!” 兽王好坏,小鱼含着一包眼泪默默缩到了一边去。 长歌这才发现白泽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张嘴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你以为这里还有谁病入膏肓,也真是奇怪,怎么一转眼你这丫头就活蹦乱跳了,睡了不过两天而已。” 长歌没有再说什么,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眼睛一闭,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嘴中苦涩难抑,她竟然如此怀念一颗糖渍梅子的味道。 “你这丫头没事吧?”白泽心有余悸的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吾怎么觉得你比以前更显呆傻了。” 长歌眼睫一抬,眸光冷锐而又清明“我没事,我要见萧子阳。” 白泽心生不悦,却还是冲着站在一旁的苏绮梦道“听到没有,告诉你师父,有人要见他!” 苏绮梦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讨厌白泽了,忍不住生气道“我师父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他的仙法亦还未完全恢复,再说,顾师姐现在醒来了,想去见我师父大可以去暮阳峰啊。” 长歌转头看她,冷清的眉眼在青华的阳光之中分外敏锐,看的苏绮梦一哆嗦,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只管告诉他便是,若他不想见到我这个妖女涂炭生灵,就一定回来。” 她言辞沉稳平静,听在别人耳中却狠辣刁钻,白泽见她如此,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便是要成魔吗。” 长歌道“成魔有什么意思,我这么个人见人厌的妖女,不成仙,岂不可惜。” “哈哈哈!”白泽笑声爽朗“丫头今日说话,颇得吾心。” 长歌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微微紧了眉心,白泽又忙上前,直接将她拦腰抱进怀中“身子才好便不要出来吹风,吾带你回去。” 长歌抬眸,回以他一个轻笑“谢谢你白泽。” 从认识到现在,这个丫头还是第一次用这样...额,深情的口吻和他说话,饶是白泽向来脸皮厚,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这边白泽和长歌走了,苏绮梦亦闷闷不乐的和小鱼告别回了暮阳峰,小鱼站在当场有些茫然,主人眼中只有仙君,兽王眼中也只有主人,他倒像是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一样。 “你为何站在这里?有何心事?” 听到声音小鱼一回头,看到的却是穆弘和凌飞燕在向他走来,连忙摇头道“没事。” “一只猫妖而已,能有什么心事。”凌飞燕不满的嘀咕。 穆弘不悦的回看她一眼“方才我好像听见白泽的笑声,发生什么事了。” “主人醒过来了,兽王就高兴...” “哦。”穆弘应了一声也向长歌住的房间走去,凌飞燕叹了口气亦追上去道“你等等我,方才我和你说,放青华弟子出来的事情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啊,难道你真的要把他们都杀了?”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回凌家去吧。” “不管怎么说,这几年来,我们也是青华度过的啊,你我也都是青华的弟子啊。” 两人争执走远,小鱼嘟着嘴巴踢着脚下的石子,兴趣缺缺的一个人溜达,遇到几只长相奇怪的妖魔,出言奚落,带有几分调笑,小鱼又想到自己当年在桃林的日子,忍不住就讨厌他们,便扭头飞快跑走。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了,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这股难受劲就来源于兽王方才的那句话,兽王说要抽他的筋... 心中难以言说的郁闷让他漫无目的的在青华溜达,突然眼前一花,被一人拉到一块假山后面。 待看到面前之人,小鱼一双琉璃眉目顿时亮了亮“喵呜!东方!” 东方羽一身普通公子的便装也难掩他的温雅,只是此时他不再谦和而是一脸的焦急之色,急急伸手掩住小鱼的嘴。 “小鱼!你不要大叫。”尹乐乐也在东方羽身边,此时二人都小心翼翼的躲在山石后面,拉着小鱼蹲在地上。 小鱼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东方羽这才放开他的嘴巴。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羽言辞简单直奔主题,相对于他的简练尹乐乐就抓狂的多了。 “我们才离开青华几天啊,这青华就大变样了,怎么,怎么漫山遍野的都是妖魔鬼怪!还有,师父呢?掌门呢?” 不说还好,一说小鱼就更加难过了“被妖皇陛下,被兽王抓了。” 东方羽讶然不已,“兽王?你是指白泽?他为何要抓青华的人?还有这妖皇是谁?” 小鱼仰起小脸一脸茫然“唔...妖皇陛下就是穆弘啊,你们不知道?”他话音一落,这尹乐乐就和东方羽对视一眼脸上难掩惊疑“穆弘居然是妖皇?” 小鱼点头,多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道“他们要杀主人,就被抓了。” 这在东方羽的意料之中,虽然不知道穆弘身为妖皇为何要护着长歌,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要是长歌受到一点伤害,这白泽注定不会善罢甘休。 “青华为何又要为难长歌姐姐?” 尹乐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忿忿不平,她真心为长歌打抱不平,怎么自己才离开多久,他们就又拿长歌姐姐开刀。 “长歌现在有事吗?” 东方羽问出这话的时候,尹乐乐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暗暗咬了唇不再吱声。 “主人受伤,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就要见仙君,都不理小鱼!” 东方羽紧蹙眉头若有所思,现在问这只不谙世事的小猫也问不出个理所当然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问长歌,让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如是想着便从墟鼎之中掏出一张隐身符“我先去找长歌,你们俩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尹乐乐不肯“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小鱼顿时就不开心了,怎么所有人都要去找主人,“你们都走吧...小鱼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儿。” 本就是一个几分天真几分呆傻的少年,用这样委屈的语气说话,却让那两个要抛弃他的人于心不安了。“那好吧,我陪着小鱼,师兄你小心点。” 东方羽点头,在身上贴上隐身符之后便避开一路妖魔,前方浮华殿突然传来喧哗,远远他便看到许多被捆仙绳缚着的人都被带向了浮华殿。 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快步走近,他看到为首之人正是自己的师父左天行,另外还有其他几个峰上的长老,除此之外,各个修仙宗门的上仙也在其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谢仙君 东方羽暗中攥紧了手心,好在这些人没有死,否则长歌重罪难脱,只是不知她带这些人到浮华殿是要干什么。 如是想着他便跟了进去,一进殿门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殿中首位之上坐着的女子,一身红色衣衫绣着黑色的花纹,黑发如水一般铺散在她的胸前,她慵懒雅致的眉眼向自己的方向微微一扫,便让他酥到了骨子里。 这是长歌吗? 曾几何时,长歌竟脱胎换骨,曾几何时,她的神情居然可以变的这样邪魅,曾几何时,她的身上竟然有这样大的气场? 也许她变的并不多,只是她现在居于高位俯瞰众生之态,瞬间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的很远很远。 “妖女!”左天行一进大殿便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至极的妖女!” 长歌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只等他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轰向自己。 “你这个妖女大逆不道!为祸苍生,作茧自缚!这天下终将容不得你!” “你说的不烦,吾却是会听烦的!” 白泽一进门就飞快出手,封了左天行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殿中再次陷入安静。 他这才傲然一笑飞身到了长歌身边“吾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做女王的资质,恐怕这小小的宝座还有些容不下你,若是坐在金銮殿中,不知又该何等的威风。” 长歌冷冷看了他一眼,任他与自己挤在一个位子上,竟还大大方方的将她拥进怀中,罢了,随他去吧,长歌有些无奈的揉揉额角。 白泽靠近她的脸庞轻轻嗅了嗅“你这丫头从来不用香料的吗?” 长歌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只是怔怔望着门口的方向,终于,她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从萧子阳进殿的刹那,所有人便将目光胶在他的脸上移不开了,那其中有妖魔的畏惧,有同门的期盼,还有顾长歌冰冷的凝视。 萧子阳一身华衣如雪,带来的不仅仅是暮阳峰上雪山的清冽,他手中佩剑流苏如银光一缕,所到之处脚下似有春花盛开又迅速枯灭。 直至他走到殿中,长歌才慢慢从青华的座椅之上站了起来,“仙君...”萧子阳亦看着她,回想那日在冰洞中二人的争执,他竟然觉得恍如昨日“找本君来,有何要说。” 长歌用力扯出一个微笑,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看“今日再和仙君说两句话,说完我就放了他们。”“你说。” 长歌走下浮华殿的高座,她一步步向萧子阳走去,身形娉婷,傲骨之中却有秀雅之姿“一来,谢仙君多次救我于水火。” 殿中众人沉吟不语,感受着女子周身的煞气在毫无阻挡的向外溢出。 “二来,谢仙君让我不再相信所谓的关怀。” 长歌一步步走到萧子阳面前站定,她眉梢微微一抬,嘴角缓缓扯开一个笑来,那清冽的笑容让她笑颜如花,眸中冷魅却又寂寥如斯。 “三来,谢仙君当日以师徒之情,替我挨了那剔骨之刑,无论这情分,是真是假!” 殿内死寂,甚至无人敢大声说话,那么多眼睛,全部凝聚在这二人身上。 东方羽一旁看着,他不知道长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觉得自己被她身上的煞气压的喘不过气来。 “仙君的仙骨应该尚未恢复吧?”长歌又问道。 “那又如何?”萧子阳的声音更显清冷。 “很好啊。”长歌恬然一笑“没有恢复就再好不过,大罗金仙又如何...”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也躲不过人心险恶,避不开狡诈陷阱!” 看着她的样子,众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长歌嘴角微笑的弧度越来越大,突然伸手指着左天行以及那些仙人转了一圈道“这些人,这些妄想飞升天界的上仙,他们用心何其狠毒!他们不仅要我死,还要你死啊!” “顾长歌!你说的什么疯言疯语!”护教王雅蓉已然看不下去了。 “闭嘴!”长歌冲她就是一声厉喝,后者被她浑身暴涨的煞气吓的呆在当场,不得不说,她们活了这千年的岁月,什么妖魔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煞气大到可以冲天之人。 若不是知道顾长歌的过去,他们忍不住怀疑,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让她身上凝聚了如此之多的煞气。 “仙君可还记得那日对我的承若,说要收我为徒...仙君可还记得,你,你在那么多仙宗上仙面前承认过你是我师父啊...” 她说着说着竟似要哭出来一样,萧子阳的眉梢眼角顿时稍有缓和“记得。” “那,那让我做你的徒弟好不好!就算今日被你收为徒弟,明日便被你逐出师门!我也要做你的徒弟!” 她嘶吼的声音在殿内回响,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萧子阳看,睫毛却不住的抖动,她想拜师已然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愿望,她想将此变成一种羁绊。 纵是自己将来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今日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别人谈论起她的时候会说,哦,那个顾长歌啊,是萧子阳的徒弟。 也许提起萧子阳的时候会说,他曾经收过两个徒弟,第二个徒弟不过才收了一天就将其逐出师门了。 虽然可笑,但这就足够了,她顾长歌的名字能够永远和这个人的名字被一起提及,这就足够了啊,她还求什么?什么也不求了! 东方羽低低叹了口气,看着顾长歌与萧子阳对视,看着那本该明媚雅致的女子变的那么冷酷阴狠,他的心中除了心疼竟然没了其他任何的责备。 那一刻,他是理解她的,更是同情她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保护她的力量,告诉她,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众人忖度猜疑的时候,萧子阳却突然开口“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长歌眼睫猛然闭上,接着,她便在这浮华殿中扑通跪了下去“师父...弟子顾长歌拜见师父!” 她看着萧子阳,心中却想道:我顾长歌拜萧子阳为师,从今之后,百千夜尽,愿执一息灯火,倚门独候师命不违。 萧子阳亦回看着她,眉眼之中凛然清华,见她跪在自己面前,神情虔诚,一双明眸之中满是期盼,这才抬手虚扶一把“今日我萧子阳收顾长歌为徒,日后你要恪守青华门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地不仁 今日我萧子阳收顾长歌为徒,今日我萧子阳收顾长歌为徒...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长歌回想起今日的情景,仍然觉得这句话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能不好听吗,盼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萧子阳的身边,终于能够将自己的名字与他牵绊在一起。 东方羽反倒迷茫了,他曾经一直以为长歌只是单纯的想要拜强者为师,后来却觉得她对萧子阳的那份心思已经变的不再单纯,可现在,为何她还是要在二人之间加上一个师徒的樊笼? “这师也拜了,臭丫头,你怎么答应吾的?” 长歌听到白泽的话之后微微沉吟,半晌轻声说道“仙...师父,对不起,还请您坐这青华掌门之位。” 话一出口满殿哗然,就连东方羽都忍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而那被白泽封住嘴巴的左天行更是气红了一张黑脸,若不是身上还捆着绳子,他肯定第一个暴跳如雷。 “顾长歌!枉我们还当年对你心存怜惜,竟不想你有这样的居心!这掌门之位早晚都是你师父的!你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长歌眸光一转,死死盯住说话的王雅蓉“你们如何对我就是应该的?我不过就是想让仙君做掌门就是另有居心?仙君...我师父何曾对你们有过什么居心!他做这掌门为何就不可!今日我便要问问你们!” 她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却让那些人无以应答,护教林奇却说道“长歌,掌门何在?” “吾还没告诉你们?这掌门已经驾鹤西游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个毫无善根的老家伙,吾是不会让他位列仙班的。” “你,你们杀了掌门?!”王雅蓉说着已经泪湿两襟“你们杀了掌门?!我和你们拼了!我和你们拼了!” 她越是挣扎,身上绳索捆的就越紧,那悲戚的哭声在殿内回荡,众人皆被感染,回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老者,也都纷纷垂泪。 此时此刻,在他们心中早已义愤填膺,奈何天地不仁,妖魔当道,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殿中情绪最平静的恐怕只有萧子阳了,他的平静让长歌心中发怵,但箭在弦上就不得不发,她只道“能拜仙君为师,长歌此生别无他求,虽然给青华惹来了许多麻烦,但这一切皆因长歌而起,还望诸位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吾可不屑与这些人施舍生路,”白泽飞身上前,舔着唇瓣带着几分揶揄“若再与吾作对,吾非常愿意留在这里占山为王!” “你少说两句。”长歌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呵斥的意味。 萧子阳看着她,脸色太过平静,那样的眼神竟没有怪责,没有疑问,直到长歌说完,他这才长袖一挥,瞬间便解了那些同门的束缚。 长歌神色大变,待看到那些人都涌上前来要取她性命的时候,大惊失色,萧子阳却身形一动,衣衫拂过她的手臂已然挡在她的面前。 看着那些欲要将她处之而后快的众人,冷冷说道“本君已收她为徒,同为青华弟子,谁若再自相残,便是与本君为敌!” 虽然知道萧子阳对青华没有太多的感情,但长歌一时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就这么摇身一变,由青华的罪人成为了青华仙君的座下弟子。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承认了她。 “哼,你萧子阳今日倒是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白泽飞身上前,冲着凶神恶煞的左天行说道“敢对掌门不敬,你是要欺师灭祖啊?” “你们!你们这些妖孽!妖孽!!”左天行目眦欲裂,将剑直直指向萧子阳,对他们破口大骂“老夫无能!妖人得道!老夫便去给师父和师叔一个交代!” 他一生刚烈,如何能受的了这样的刺激,举剑便要自刎,却被身边的林奇和王雅蓉急忙拉住。 “师兄,师兄不要这样,掌门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但我们却不能死啊,我们死了,谁还天道一个公正!” 长歌冷嗤“你们也配说公正?” “你!”左天行举剑就要去砍她,她却突然腾身而起,身姿潇洒的避开了那一剑。 “左天行!我告诉你!识时务者便去准备青华掌门继任大典!否则,我便送你一程,去见你的师父去吧!” 顾长歌站在半空之中,长发飞舞,红黑色的衣衫在半空猎猎鼓动,那睥睨冷酷之中却带着无尽的邪魅。 左天行用力挣脱开林奇以及王雅蓉的钳制,怒上心头呕出一口鲜血,大声惨叫与得了失心疯无异,众人又忙不迭上前去宽慰他,殿中尽是手忙脚乱。 那白泽却一把将长歌环进怀中,冲着萧子阳笑道“那吾今后便不打扰萧掌门,不打扰青华了。” 萧子阳什么没说,大步走出浮华殿。 “师父...”长歌眉头一松,想要追过去,却被白泽一把扣住了手腕。 回头,白泽眼中神色乖张“你要干什么,追他?他会理你吗?怎么时至今日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如妖皇所说,他会收你为徒,也如妖皇所说,他会同意同意接掌青华,你现在还没看透萧子阳这个人吗!” 长歌痛苦的捂住了脸,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白泽每吐出一个字便如冰锥一般扎向自己的心。 “仙君,师父,师父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不是?吾看他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假借你手来毁掉青华!这样既能保全他的圣人之名,又能让自己坐上青华掌门之位!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不是的!”长歌一把将他推开,飞快向外跑去,冲出大殿,灵台方寸山浩渺无尘,那矗立高耸的七座山峰都好似压在了她的心头胸口,她心中的痛如何诉说,向谁倾谈? 这是青华派建派以来唯一的闹剧,也是青华派千百年来唯一的丑闻,一切皆因一个曾经差点被逐出青华的女子而起。 掌门殁,掌教疯,本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青华弟子却被妖魔俘获,多日来虽没受到什么折磨,但却有人天生刚烈,宁愿一死也不想被妖魔摆布,而更多的还是将希望寄托于萧子阳。 寄托于萧子阳又如何,他对青华的冷漠让众人猜不透摸不清,似乎只有顾长歌才知道,他这位大罗金信的心底藏着一个经久的秘密。 他恨青华,他恨青华将他心爱之人打入万劫不复!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试探 “萧子阳应该不会出现在掌门继任大典上。” 穆弘话音一落,那双手环胸倚在门口的银发男子便笑着揶揄道“放着好好的妖皇不做,竟做起了算命先生,你要不要给吾算上一卦,看这丫头何日眼里才没了那萧子阳,能有吾的一席之地呢。” 彼时长歌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自青华弟子被放了出来,穆弘便将妖魔遣散出青华,耐不住妖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三请五催,他也即将启程前往妖界继任妖皇之位。 一时间,这青华四处断壁残垣,略显苍凉,剩下的青华弟子看到窗边的顾长歌更是避之不及,有大胆的还呸上一口,长歌已然见怪不怪了。 长歌将目光从窗外转过来,看着穆弘与白泽道“我要暂时留在青华,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穆弘对这青华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他也不会提议让萧子阳出任青华掌门,而且还要放出那些视他们为仇敌的青华弟子。 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帮助长歌完成拜师之愿,二便是让她们看清楚,这萧子阳对于青华掌门,以及青华内的诸位师兄弟是多么冷漠,要知道,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丫头,吾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你必然都听不进去,但你既然想留在青华吾也不会阻你,只是吾可不想再带着那只笨猫回山下的泽城了。” “你们留在这也好...”她喃喃出声“如果仙君要逐我出师门,那我就彻底死心...” “哼,你这心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反正吾是不再信了。” 白泽打了个呵欠又忍不住问道“对了,怎么没有看到那只傻猫?吾还想问问他喜不喜欢留在青华呢。” 白泽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想到,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小鱼了,穆弘蹙眉“莫不是被青华弟子抓了去。” 小鱼法力微薄,如果真的被青华弟子抓去了,以他们对顾长歌敢怒不敢言的态度,肯定不会放过小鱼,长歌心底一凉飞快起身,正待她要出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墟鼎之中掏出那柄小小的铜镜,双指并拢在镜面滑过,这千里追踪瞬间就锁定了小鱼的踪影,却是在山后的桃花林中。 穆弘见了那柄铜镜之后不禁奇道“这镜子,可是萧子阳给你的?” 长歌点头“你怎么知道,难道这不是普通的法宝?只有仙君才有?” 穆弘绝色的脸上隐现一抹担忧“这镜子,本就是你的,没想到萧子阳竟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一样?”白泽颇带几分皆被的看着他道“莫不是你也想送这笨丫头一样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长歌想到了那日春光皓华,少年长身而立站在树下,临走之前塞给自己的那把短短的木剑。 后来穆弘解释说,他想用这柄木剑让自己想起来过去发生的事,还告诉她,这是她亲手刻的剑,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将心比心,难道萧子阳送她的这面铜镜也是自己的东西? 萧子阳也想让她想起过去的事情?难道这所谓的过去,会是自己的前世?“他不过是在试探你。”穆弘似乎猜透了长歌心中所想,忍不住出声回答道“在试探那个人,是不是你。” 试探? 那这就说明,萧子阳其实也不能确定自己就是曾经的那个人,所以才弄了个东西来试探她。 思及此处长长叹了口气,她倒还真希望这是自己的东西,那便能收获萧子阳所有温柔的目光了吧... 不过,这怎么会是自己的东西呢,若是自己的,她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就算是前世,在梦中也应该会有些什么提示吧。 她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一些恐怖的东西,之所以下定居心要拜萧子阳为师,就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错觉... “我们去找小鱼吧,穆弘,你就不要来了,带妖族的长老,还有,还有飞燕赶紧离开青华吧,免得青华的人再为难你们。” 毕竟掌门笠翁是死在穆弘手上的,穆弘想要脱离这个干系都有点难度。 穆弘本就翩翩无浊,眉眼之处流露着清丽之色,现在却珍而重之的点头道“日后你我还会再见。” 长歌也点头,目送身形瘦削的男子走出门去,与凌飞燕带着一众妖族的长老离开。 白泽顺手将她揽在怀中,低低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看,这么不舍得,吾再把他给唤回来。” 长歌却未曾像过去那样将他推开,随口答道“我还真不舍得,你唤回来吧。” “好啊,吾将他唤回来一剑刺死,你可不要心疼。” 长歌在心底苦笑,却唤出飞剑冲后山桃林而去,那白泽看着她身姿矫健恍若惊鸿,只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任青华之飘渺还是青丘之奇幻都无法与之比拟。 浅然一笑他也飞身追了上去,如他这般狂傲,亦愿陪她一辈子,纵是一直这么追在她的身后又有什么关系。 长歌通过铜镜找到小鱼所在的桃林,飞快落下飞剑。 这里的桃花和离岛的梨花一样,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那簌簌飞扬的花瓣让她想到了曾经在泽城外遇到的那一片桃林,只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桃夭到底是被谁杀死的,为什么会怪到她顾长歌的头上。 还有在京城的那些渊虚观弟子,为什么前来寻仇的人都说是她顾长歌所杀? 杀死了天机道长她承认,但她绝对没有滥杀无辜的嗜好。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先找到小鱼要紧,她在桃林中四处搜寻,却不敢大声呼唤,本以为这样就能安全,却不想身后突然疾射来两道杀气。 她闪身飞快躲过,这些不知死活的青华弟子,到底是有多么恨她! 若是不自量力那她也没必要再留情面,如是想着抽出手中的碧落,转身便将身后偷袭的两人击退数步,待她长发舞动再次出手的时候却又瞬间止住剑势。 “东方羽,乐乐?!” 那袭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开青华前往南州提亲的东方羽和尹乐乐两人。 长歌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心底瞬间涌出所有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知不知道青华的事情,应该会怪她吧,是不是也非常恨她? “长歌姐姐!”尹乐乐一脸担忧的叫了一声,那一声姐姐已然让长歌松了一口气。 “乐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们成亲了 尹乐乐眼中含泪,一把扑过去,趴在长歌怀中,抽噎着鼻子,似有满腹的委屈。 “长歌姐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你有没有事?” 长歌紧紧抱住自己唯一的好姐妹,缓缓摇头“我没事,我也不会有事的。” 尹乐乐点头,擦擦脸上的泪痕看着她,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我,我和师兄成亲了...” 长歌一听,骤然一愣,待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之后顿时又满脸喜色,看着旁边的东方羽,忍不住笑道“恭喜你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怪不得乐乐将头发挽起来了,方才我还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呢。” “长歌姐姐你不要说了,还不是师兄太着急,到了我家之后提完亲他就急着说要成婚,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东方羽道“要什么准备,你我除魔之人自然不必在乎世俗的繁文缛节,南州仙岛离青华甚远,提亲回来禀报师父再回去成亲少不得在路上浪费很多时间,还是省去那些必要的环节吧。” 长歌微微一笑便又问道“那你们既然回来了,为什么留在这桃花林里。” 尹乐乐一张小脸垮了下来,“长歌姐姐...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知道你拜了仙君为师,也知道仙君将要成为青华的掌门人。” 长歌心中有愧,虽然乐乐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但她却不知道如何与她说自己的心事,好在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对青华的所做所为而怪罪于她。 尹乐乐又道“我们本是要直接回一尺峰的,但小鱼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回头来找找他,担心他会在这桃林迷路,刚刚听到你脚步声很轻,以为是道行高深的妖魔呢...” 东方羽连忙干咳一声将乐乐的话打断“你到这里是来找小鱼的吧。” 长歌暗哑的眼神这才微微亮了亮“对...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话音一落就听白泽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吾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催命鬼的师兄,怎么你一看到熟人,就走不动路了呢。” 长歌知道白泽话中揶揄,但一想到白泽对尹乐乐所作所为,心底便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再去看乐乐的时候只见她脸色大变,心有余悸的躲在东方羽的身后。 可怜东方羽毫不知情,一直以为乐乐上次在青丘被白泽所伤所以才胆小惊颤,忙将其护在身后“小鱼在西南角的桃树下,兽王既然来了,我们便回一尺峰去了,长歌,日后再去找你。” “长歌姐姐,日后我和师兄一起来看你,和你多聊聊。”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活泼机灵,这两个人是她在青华最珍贵的朋友了,长歌只觉得他们眼神之中关爱之情有增无减,竟有点像顾吟风的眼神。 想到顾吟风,鼻尖又有酸意“好,东方羽,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乐乐。” 东方羽答应一声便带乐乐离开,目送他们走远,转而继续寻找小鱼,白泽却直接落在她的身边。 “你这催命鬼的师兄居然娶了那个丫头,好啊,倒真像一对。” “不要再说了。”长歌黑沉着脸,神色不善“你当初污了乐乐的身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白泽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她自己投怀送抱,吾又岂会去碰她,吾是什么样的人,你总不可能不知吧。” 长歌一想也是,白泽这种眼高于顶的兽王,就是发情的时候也能克制自己不对她做出非礼的举动,又怎么会对乐乐下手呢,难道真是乐乐... 怎么会呢,她飞快摇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乐乐本就是一个单纯的姑娘,从来没有一点心机,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再说,就算要献身,她的选择对象也该是东方羽才对啊。 两人各自向前走去,郁结于心有些郁闷,没走几步白泽眼前便是一亮,高声叫道“你这小东西,竟然躲在这里。” 正蹲在一棵树下的小鱼抬起小脑袋眼睛一亮,好似点燃的烛火,不过这烛火又瞬间熄灭,极为生气的喵了一声,低头继续用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鱼?” 长歌有些奇怪,每次小鱼看到她总是飞快的扑进她的怀中,还会享受被她抚摸的感觉,作为一只猫,一只将吃和享受作为人生信条的猫,现在居然会蹲在那里画圈圈,这绝对有些匪夷所思。 “你这小东西,画的什么?” 白泽上前侧头看了看,银发白衣玉立在那桃花树下,风起衣袂,竟好似一幅画。 而他看到地上画的东西后,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确切的说地上似乎画着三只动物。 “嗯...这左边的那只青蛙画的比较逼真,中间的这个猴子真不怎么样,右边的这个是...是猫吗?这猫,怎么站起来了?你画的自己?”“喵呜!”小鱼一转头就冲着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白泽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用另一只手劈手便向他的天灵盖砸去,长歌一旁看着已然阻挡不及。 谁想那一掌却在距离小鱼脑门几寸的地方停下,掌风吹起小鱼额前棕色的发丝,却碰都没碰到他一下。 小鱼一脸幽怨的看着白泽,慢慢松开自己的嘴巴,低着头,无限的委屈。 不知为何,那一刻白泽动了恻隐之心,可能同是兽的本能,让他觉得自己和这只傻猫心意相通了一般。 “你是觉得吾冷落了你?” “喵呜!” “那你是觉得你的主人冷落了你?”“喵呜!” 长歌上前,伸手在小鱼的脑袋上摸了摸“对不起,这几日来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只觉得浑浑噩噩,心神都不被自己支配了一般...小鱼,不要生我的气了。” 白泽深深看了长歌一眼,对上对方的目光又忙将眼睛避开“咳咳,吾觉得小鱼有画画的天分。” 不提画画还好,一提画画,小鱼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死猫了!这是绮梦!兽王!和主人!” 他嘟着嘴巴指着地上的话,从左到右一一说明,完了之后,那嘴巴嘟囔的更加厉害,其中郁闷可想而知。 长歌和白泽默默对视了一眼,还是长歌开口说道“你的兽王没什么鉴赏力,我看小鱼画的就很好,还给我在手里画了条鱼,小鱼是想吃鱼了吗,我们去你以前藏鱼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鱼好不好?” 小鱼啊呜一声扑进白泽怀中,贴在他胸前蹭了半天闷声闷气道“那明明是主人的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噩梦 “那明明是主人的剑!” 白泽不得不遏制自己想将这只猫从怀中拎起来的冲动,还不得不拍拍这小家伙的脊背出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可能画在地上看不清楚,以后若是想画画,吾陪你画便是。” 长歌唇瓣微微弯起,只觉得这样一幕画卷温馨而又惬意。 一片桃林,两阵清风,三人世界,四方无争。 这一夜,长歌又做了那个梦,在梦中,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背后追逐,一遍遍的问她“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在此囚禁千年,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没有害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一剑向身后劈去,黑色的浓雾被剑气带动,好似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将她吞噬其中。 看不清方向,找不到自己所处的方位,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然而就在那黑雾的深处,她听到了铁链铿锵的响声。 伴随铁链的声响,那好似来自地狱的声音又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没有!!!” 尖利的嘶吼声几乎响彻整个寝室,几乎是在瞬间,她房间的大门被猛的推开,白泽弹指间已然点亮了她房内每一处的烛火。 “主人!” 小鱼也尾随进来,却看到床上长歌衣着单薄,披头散发,正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丫头!”白泽快步走到床前,直接将她揽进怀中“不过是个梦而已!” “那不是梦!不是梦!”她突然抬头抓狂的嘶吼“那根本不是梦!梦不会这么真实!” “不管是不是梦,你总是想着它所以才总会梦到它!吾让你忘记!” 长歌用力在他胸膛捶打,她变的有些歇斯底里起来“那你说我怎样才能忘记!这是能忘就能忘的吗!我也想忘记啊!为什么总是会梦到这个!为什么!” “主人...” 小鱼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这样的一面,他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主人了。 “主人不要害怕,小鱼陪你!”说着便往床上爬,白泽阻挡不及,那小家伙已然张开双臂抱住顾长歌单薄的身体,接着整个人堂而皇之的依偎进白泽怀中。“兽王!”小鱼冲他使了个眼色“抱抱!” 白泽无奈,只得将这两人拥进怀里,三个人的姿势略微显得有些滑稽。 屋内沉默半晌,长歌也终于平静下来,缓缓开口问道“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忘记所有的所有,让我回到爹和娘的身边,还有哥哥...” “你这丫头未免自私,难道连吾和小鱼也要忘记吗?” “呵呵,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她的音色有几分慵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药,能让人回到过去的药呢...” 也许回到过去的药没有,但回到过去的办法,这世上不可能没有,只是那样的办法未免太过冒险。 白泽眸光冷然“若你想回到过去...” “说了是开玩笑的,你就不要怪我痴人说梦了...”长歌慢慢说着,声音轻了下来,“小鱼的怀抱真暖和,小鱼,乐乐,还有东方羽,你,穆弘,都是我不忍遗失的记忆。” 白泽忍不住在心底冷哼,只怕你最不想忘记的那个人是萧子阳吧! 半晌之后,长歌终于打了个呵欠,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也垂了下来,小鱼均匀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她慢慢从小鱼怀中坐起来,看着这个长相可爱的少年睡容恍似婴儿一般。 “你把小鱼抱回房间去吧。” “你没事了?” “没事。” 白泽忍不住又看她一眼,这才拦腰将怀中的少年抱了出去,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终于关上了门,抱着这只偏瘦的猫妖大步向另一间卧室走去。 “兽王...” “嗯。”白泽应了一声以为这小家伙醒了,低头看去,却是他在说梦话,只见这只猫妖少年咂着手指,梦中还不知在吃什么好东西呢,看的白泽都差不多以为自己的发情期到了,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真是该死,明明是只胖嘟嘟的小猫,怎么变成男人会这么可爱漂亮。 看来他今晚势必睡不着,得找个人纾解一下了,想到上次那个名叫蔡眷的青华女弟子,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向来是不挑的,而且他也看出那女弟子似乎对他有意。 上次因为担心长歌喝了点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硬是放弃了与她共度春宵的机会,今夜花好月圆,不如... “兽王...”小鱼又嘀咕一声,有些不安的在他怀中钻了钻。 “嗯!”白泽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将他抱到房间之后直接往床上一放,奈何这小家伙竟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让他顿时僵着身子保持将他放在床上的动作无法动弹。 “兽王...”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在变着法子的挽留吾吗?” 白泽自恃自己见多了风月场所姑娘们的非常手常,也不是头一遭被美少年引诱,可从来不会对男人动心的他竟然觉得自己好似有些把持不住了一般。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一张笑脸,他就忍不住的想要看看这被衣衫掩盖住的肌肤该当如何滑嫩可口。 他灼热的目光顺着小鱼的胸口一路向下掠去,似乎是打算用眼神将他的衣衫剥落。 小鱼嘟囔一声抬手挠了挠耳朵,转而抱着枕头,四肢贴床,整个人趴在那儿呼呼大睡起来。 白泽只觉得这感觉真不舒服,好似到了嘴边的一颗千年内丹突然被谁给拿走了一般,不仅吃不到了,还被那人故意引诱。 “不听话的小家伙...” 还是算了吧,碰了她的好朋友都差点没被她恨死,现在若是饥不择食的吃了他的宠物,那还真不好说,那丫头说不定会把自己阉了。 白泽暗自咒骂一声索性起身离开,在走出房门的刹那,他听到小鱼嘴中似乎嘟嘟囔囔的叫道“要娶兽王做妻子!”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他这一晚上哪也没去,乖乖在房内打坐一直到天亮。 虽说对神兽而言,发情时的发泄不会当做、爱意的一种,但是他却明白,要想表达自己的爱意,就要从最基本的做起。 比如,克制自己!不要随便发泄自己的兽、欲!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信 青华的一切算是步入正轨了,萧子阳继任掌门,他本就无心于此,所以青华大小事务都分摊在了各个护教的身上。 另外,东方羽成亲后本不该再修仙,但他却执意要留在青华,一时间成为现有弟子中的统率,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报复,在左天行疯了之后统管五行峰。 长歌也终于以青华派正式弟子的身份拜见了掌门萧子阳,自那之后她就一直再也未被萧子阳召见过,她亦不曾去暮阳峰,两个人名义上虽是师徒,但却似隔着天涯海角一般。 苏绮梦会经常来找小鱼玩,小鱼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这只猫虽然好吃嗜睡,但并不是一只笨猫,他心思细腻分外敏感,但凡长歌心情一不好了,他也会变的一筹莫展。 然而这多日以来,长歌的心情一直不好,且不说自己经常要被那个噩梦折磨,就说眼下萧子阳完全视她为无物,不见她,不逐她,她每时每刻都坐立不安的再忖度,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真的从此之后,君成陌路? 如是想着,长歌提起自己的长剑离开房间,她御剑向青华那一片竹林飞去,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且传说此处有凶兽出没,所以青华弟子都很少接近这里。 还好她以前的朋友不多,要不然谁告诉她这里有凶兽的话,她铁定不会和穆弘半夜跑到这里来练剑。 三四年的光阴,这里的竹子都变的更加茂盛,那些当年被她砍过的竹子也都逐渐失去了痕迹,风过竹林,连绵起伏一片绿色的叶浪。 手中长剑名曰碧落,也是萧子阳给她的,当时才拿到手的时候并不起眼,不过就是一把普通佩剑而已,看上去品级甚至不能和月咏相提并论,没想到现在短短时间之内会变的如此光华熠熠。 她剑身一抖,便在这竹林之中获得隐匿于黑暗中的共鸣,飞鸟惊层巅,长歌唇瓣勾起一抹弯起的弧度。 也许因为她越来越不收敛周身煞气的原因,她竟然觉得自己变的如此嗜血,好像要迫不及待的找到那传说中的凶兽梼杌,好与它大战一场,以报自己当年被它欺侮之仇。 一抹纤瘦的身影在竹林间腾转挪移,一柄湛碧长剑行云流水,挥洒出无法阻挡的剑势,剑气所过之处凌冽如锋却没有伤到竹叶的一分一毫,那收放自如的势态让她运用的得心应手。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长歌慢慢收剑,待抬头看去,却是凌飞燕脚踩飞剑立于她头顶之上。 长歌本以为她与穆弘去了妖界后,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和这个凌家大小姐见面了,谁想到,这么快,她就又回青华来了。 忍不住紧了眉峰看着她道“你找我?” 凌飞燕按下剑势立在她的面前,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的微笑“想不到你脸皮这么厚,在青华居然能住的下来。” 长歌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冷嘲热讽,可惜她都已经习惯的刀枪不入了。 但见眼前之人不穿青华的道袍,衣着打扮更加光鲜亮丽,属于一个女子的娇俏彰显无遗“你想多了,我怎么就不能在青华住下来。” “也是,你明知子阳仙君不会留你在青华,所以那日你才会以那么多人的性命相要挟,想让自己拜子阳仙君为师,以实现自己留在青华,留在子阳仙君身边的目的吧?” 长歌手中长剑随意挽了个剑花,那刷刷剑气硬是将凌飞燕的发梢齐齐削去一截,却还是悠哉悠哉说道“真是抱歉,我现在还要练剑,若是你没事的话就不要再站在此处了,不小心伤了你,我也不好向穆弘交代。” 凌飞燕脸色早在她甩剑的时候就已变的惨白,先是那看似简单的随意的动作,又接着是那慵懒无谓的语气,已让她银牙几乎咬碎。 “你以为穆弘喜欢你?穆弘对我说,他欠你的,所以他才要还你恩情,你在她心中,什么都不是!” 长歌不去看她,转身就要离开“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若要质疑,你大可以和穆弘说。” “你!”凌飞燕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你先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哦?”长歌挑眉“什么东西。” 虽然脸色不善,凌飞燕还是将一只长方形木匣子从墟鼎之中掏了出来“这是穆弘以妖皇之力收集来的东西,他让我告诉,现如今物归原主,该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长歌一脸狐疑,接过那个木匣子,只见上面结着个特殊的封印,只有她能打开,想必穆弘也不信任凌飞燕,奈何这凌飞燕却是个痴情的人,伴穆弘进青华修仙,又随他回妖界为妖。 凌飞燕将这个木匣子交给长歌之后就离开了青华,长歌有些奇怪,收起手中碧落长剑,念动咒法解开封印。 在打开盒子的刹那,微风拂过,吹动的不仅仅是她的衣衫长发,还有她心底的层层涟漪。 撩起的层层波浪就如木匣子里一叠信纸一样,边边角角在风中缓缓浮荡。 这里面,全是她顾长歌三年来写给萧子阳的信,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封都在这里,但却是厚厚一沓。 她本以为这些寄向未知的信都被送进了大荒,但是却没想到,穆弘居然这么细心的将信都收集了起来。 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该怪他。 长歌无奈苦笑,好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她命中注定不能躲避的问题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砰’的一声盖上这个木匣子,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心事,永远都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好,也不好? 御剑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刚要进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却是尹乐乐站在一棵矮树后面,一脸焦急的冲她眨眼。 “乐乐?” “长歌姐姐,你过来一下。” 长歌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走上前道“你来找我?怎么不进去?” 尹乐乐长的本就弯眉大眼分外好看,现在已为人qi,斜挽发髻之上簪了几支精致的发簪,颇有几分美艳少妇的感觉。 长歌忍不住戏谑道“你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要玩捉迷藏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夫妻之事 “你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要玩捉迷藏吗?” “才不是...”小声嘟囔着,尹乐乐将她往僻静的地方拉“我是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 她所指不相干的人一定就是白泽,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长歌站在这二人中间则是极为别扭的,同样都是她的朋友,她一直处于两难的境地。 “长歌姐姐,你说,人成亲是为了什么啊?” 长歌倒是一愣,反问她道“你为了什么,怎么你这个成亲的人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 尹乐乐微微咬着下唇,绣花鞋踢着脚下的石子,“能与他成亲,这难道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结局吗?” 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结局,便是共结连理白头到老,可这却是她顾长歌的奢望。 “你今天怎么了...”长歌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东方羽他待你不好?” 尹乐乐小脑袋摇的飞快“没有,他对我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长歌走到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定定看着她道“难道他喜欢别人了?不对啊,他不是那样的人。” “才没有呢...”尹乐乐一时急的不知如何说才好“你说,他那是对我好,还是不好,我觉得...长歌姐姐,我一点也不想他对我这么好!” “啊?”长歌顿时就懵了,难道成亲后脑袋里的思想会变的和成亲前不一样吗“你不喜欢他了?怎么他对你好你还不愿意?” “哎呀,不是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知道吗,我们,我们之间,就是那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感觉,你也知道我的嘛,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娘也叮嘱我要收敛性子,我收敛了啊,可他好像更加不喜欢我了一样,对我说话那叫一个客气,特别特别客气!” 长歌反倒不明白了,夫妻相处不就在一个相敬如宾吗,怎么她现在反倒被乐乐说的一头雾水。 尹乐乐一见她的表情就恨恨跺脚“长歌姐姐,你根本不懂!” “我本来就不懂啊。”长歌看着她的样子也真是无奈“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懂呢!” 尹乐乐左右看看无人,靠在她身上,贴着她的耳朵道“东方羽自与我成亲以来,一直没碰过我...” 长歌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待看到乐乐脸上羞窘绯红的神色之后瞬间又恍然大悟,忍不住也脸上飞霞,“这种事情你和我说什么...” 乐乐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焦急的问她道“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我现在变丑了吗?” 长歌左右将她看了一遍“没有啊,哪里也没变啊。” “其实我知道...东方羽他更喜欢你,不过他既然愿意娶我,就代表我在他心中不是一点分量也没有的啊,怎么会...” “你胡说什么。”长歌忍不住瞪她一眼“我从来只当东方羽是哥哥,他也只当我是妹妹,再胡说我可打你了。” “可是,他都不愿碰我...成亲那几日他被我们家亲朋好友拉着没少灌酒,终于从家里出来了,到了这青华,他又整天晚上练剑炼气,我催他睡觉他却说,睡不着!” 长歌干咳两声,虽然对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太了解,但同样是妙龄少女,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好奇那是假的,便又忍不住道“你没有...没有给他什么暗示?也许他不懂呢。” “他怎么可能不懂!”尹乐乐小脸涨的通红“他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处子之身,是不是知道我被白泽...” 长歌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巴,神情严肃的摇摇头“不要胡说,这件事情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 尹乐乐觉得满心满腹的委屈,瘪着嘴巴点点头,一包眼泪含在眼眶之中好似晨光带露。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难道东方羽还有修仙之心?” “不会吧?”尹乐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如果他修仙飞升的话,我怎么办?而且除了那些天生仙胎的可以婚配,上位者若是婚配可是要遭天雷之劫的啊。” 长歌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东方羽不可能不知道天雷之劫的厉害。 这便是天定的规矩,你想要入我仙族,他想要入我仙族,人人都想要入我仙族,我便告诉你,我这仙族不是那么好入的,你不仅要练筋骨修仙灵,还要摒除世间的一切爱恨嗔痴,否则就要接受我仙族的惩处! 这乍然看去似乎有些不讲道理,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这样的规矩那天界用什么来保持自己的神秘性,世人修仙,无外乎一个好奇罢了。 “你再和东方羽好好说说,他也许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掌门死了,掌教疯了,他一时之间可能无法接受。” 尹乐乐点头“师父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整日糊里糊涂的,连我都不认识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天天生气,气坏了身子。” 长歌听她说完,顿时觉得心中有愧,再怎么说,左天行也是她尹乐乐的和东方羽的师父,而左天行之所以会疯,也全都是她引起的。 “对不起,乐乐。” “长歌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是我当时在这里也断然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说不定我要是在这儿就能把我师父给气疯了呢。” 两人相视,长歌回以一笑,真好,她还有这么多真心对她的人。 目送乐乐御剑离去,她这才想着手上还拿着凌飞燕交给她的木匣子,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总能给她徒添伤感,她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刚一回头就听到树丛中簌簌一响,长歌拈花飞叶齐刷刷将一片低矮的花树削平,那树后站着的却是小鱼和苏绮梦。 长歌脸色有些不好,保不齐要担心自己方才和乐乐说的话被他们听了去。 “小鱼?你们怎么在这儿。” “主人!吓死猫了!”那胆小的猫妖喵呜一声冲着她瞪眼“主人仙法变的厉害了就总是欺负小鱼!” 长歌无奈扶额,她什么时候欺负这只猫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小鱼刚来,正要叫主人呢!”这小家伙打了个呵欠没好气的看着长歌道“每天晚上都被主人吵醒!” 长歌无奈“那你既然困了怎么不回去睡觉?” “要陪绮梦!小鱼喜欢绮梦!” 第一百七十章 吃了你 “要陪绮梦!小鱼喜欢绮梦!” 苏绮梦也冲长歌微微一笑,一张小脸折射着太阳的光晕甜美宜人“顾师姐,没想到你真成了我的师姐。” 小鱼却舔舔嘴角喵呜叫了一声“主人比你入门晚,应该叫你师姐才对!” “顾师姐年龄比我大,而且仙法剑术都在我之上,我叫她师姐也是应该的啊。” 那一刻,长歌觉得自己有些不齿,看着这样一张单纯的小脸,她竟然觉得自己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抢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宝贝。 “我先走了。”她转身离去,有些仓惶。 看着顾长歌离开,苏绮梦缓缓收起嘴角的微笑“我以前真的很羡慕顾师姐。” “小鱼也羡慕主人!” 苏绮梦转而看着他笑道“你羡慕她什么?” “兽王对主人特别好!” “是啊,有那么多对顾师姐好的人,连我的师父都对她那么在意,我都有点嫉妒了呢。” “所以你刚刚才躲在这里偷看主人?” 苏绮梦乍然一惊,脸色发白看着小鱼“我没有...” 小鱼往草地上一躺就打起了滚,“我不会告诉主人你偷看她的,毕竟主人那么厉害,想偷看她的人多了去了!” 后者听了他的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蹲在他身边道“我今天带你去泽城玩好不好?” 小鱼一听要下山,顿时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去!去买仙丹!” 苏绮梦高兴的拉着他的手道“走,我们一起去。” 两人兴奋的御剑下山,长歌还是从白泽口中得知的。 这天晚上小鱼没有回来,她等的有些焦急,用千里追踪找过去却看到小鱼与苏绮梦在客栈里,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想必这两个人晚上回不来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就寝,却闻到一丝刺鼻的酒香,那酒的味道越来越浓,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却是白泽抱着一坛子酒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今晚你陪吾喝酒,可好?” 他说着已将酒坛重重放在了桌上,身形洒脱,到有几分不羁。 长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要喝酒了?” 白泽翘起唇角“喝酒还分日子,今日吾便与你痛饮如何?” 说着已经给长歌面前的酒盏斟满了酒“吾从妖界搬来的琼液,尝尝?” 长歌知道他和妖皇走的近,但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起那杯酒先的小抿一口,顿时一股辛辣在她嘴中炸开,没等她皱眉,那股味道又瞬间变的甘甜绵柔,带着暖洋洋的气息滑进肺腑。 “怎么样,刺激吧?” 确实很刺激,每喝一口都有一种被人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吃的感觉,但这酒后劲也大,长歌没喝几口就觉得脑袋有些晕了,那白泽却不以为然的一盏接一盏的喝。 窗外大雨如注,他端着一杯酒站在窗边,看那暴雨拍打着窗纸,呵呵笑了两声,竟是如此寂寥。 长歌道“你笑什么。” 白泽反问“吾为什么不能笑,吾高兴了,每天都可以笑。” 长歌走到窗边去,忧心忡忡道“你有没有听说,六界传的沸沸扬扬,说妖皇现世,魔尊也即将现世了,六界必将再遭劫难。” “六界?哪来的六界?天界乐的悠闲,无视凡人生死,妖界的妖皇还未坐稳自己的江山又岂会与魔界为敌,真正有危险的只有这凡界而已。” 长歌抿唇不语,虽然自己力量微薄,但若真有生灵涂炭的一天,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她现在是萧子阳名义上的徒弟,萧子阳要守的是这芸芸众生,那这芸芸苍生也是她顾长歌的责任。 “丫头。”白泽转头冲着她的鬓发吹了一口凉气,阵阵酒香让她醉的更加厉害,那凉飕飕的气息灌进脖子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 白泽看她转过脸来,星眸之中似氤氲了一片湖光水泽,忍不住抬手将她鬓发微微拢到耳后。 另一只手上的酒杯也被他甩开,稳稳的落于桌上,这才双手抱着她那颗小小的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跟吾走吧。” 长歌微微一愣“去哪?” 白泽看着自己珍重于手心的这个人,嘴角缓缓牵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长歌发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白泽温和的笑,那么恬静安然,就像个孩子。 以往他的笑颜之中总是狂傲多于不羁,不屑胜过冷漠,现在看来,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跟吾,去吾的长大的地方,吾可以给你建造一处极大的洞府。” 长歌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顾吟风以前说过一句话:当一个男人想给女人一个家的时候,那这个男人势必是看上这个女人了,甭管是妻还是妾,嫁了他,总没什么坏处的。 “我不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也从未想过要远离萧子阳,就算远远看着那人,她亦知足。 “狠心的丫头!”白泽眯紧狭长的眸子,慢慢低头靠近她道“吾在你心中可有一丝分量?” 长歌平静如常的看着他,眸中波澜不惊“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和乐乐,穆弘,东方羽一样。” 窗外斥剌剌一道蓝白的闪电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白泽的一张脸好似鬼魅一般露出骇人的表情。 “若是吾告诉你,你不跟吾走的话,此生再也见不到吾了呢?” “不会的,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这世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会见不到呢。” “再也见不到了。”白泽一边说着一边靠过去,那一刻他的唇瓣离她的,不过一指的距离,一黑一白两双眼睛默然对视。 白泽似是自嘲般发出一阵短促的冷笑,继而身子一低,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 双手抚摸着她的背脊,感受着她不安的挣扎,却将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小声安慰道“你就让吾抱抱。” 这不是白泽的该有的语气,也不是白泽该有的声音,长歌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她开始恨自己是个狠不下心的女子。 “吾恨不得吃了你...” 长歌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你在东海龙宫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想吃了我...” “这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长歌话音一落就觉得脖颈吃痛,白泽已经一口咬上她光滑的颈项,她的身子顿时僵麻的动弹不得。 天可怜见,她不会今晚真的会被这只兽性大发的家伙给吃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病发 谁想那白泽不过咬破了她的皮肤,在她伤口之上舔了两舔便作罢,继而将一个炙热的吻落于她的肌肤上。 长歌的眸子瞬间睁大,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不是白泽给她施了什么咒,而是自己天生就没用无法抵御这家伙的挑逗。 “你放开我!” “不放!”白泽说完更加得寸进尺的顺着她的下巴浅尝辄止的吻了上去,含住她的下唇有些使力的吸吮。 长歌大骇,这才手脚并用的去推开他“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吾不能碰?你要留给萧子阳碰吗?” “你胡说什么!” 窗外倾盆大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室内两人却扭打在一起,一个费力挣脱,一个死命钳制。 长歌发上玉簪落地摔为两截,伴随着那清脆的声音,她的黑发铺洒了一身,白泽的唇瓣却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这丫头披头散发的样还稍微能看一点。” “你!”长歌伸手便要去打他,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握住了拳头,翻身一个使力就将她压倒在地,覆在她的身上,银瞳之中一片暗哑。 “吾,可是为你禁、欲多日了。” 长歌只觉得自己被重重的压在地上,手脚都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唯一能反抗的也只有一张嘴了“我又没让你禁、欲!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哦?”白泽学着小鱼的样子舔舔唇瓣“吾现在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长歌眸光大变,却怎么都不能挣脱,只得难耐的扭动着身子,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却毫不犹豫的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接着霸道的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般索取着她的香甜。 “唔!”长歌用力捶打着他的身体,双眸含泪,睫毛一颤泪水便从眼眶内滑落。 那覆在她唇上的火热却瞬间止住了动作,白泽抬头,表情看上去甚至比她还要难过“你觉得屈辱?” 长歌抖着红肿的唇瓣将头扭到一边,她不是屈辱,是绝望,因为那一瞬间她脑中想到的人只有萧子阳,那个她注定此生无法攀附的人。 她似乎也终于明白,对萧子阳,她的动机从未止步于之徒之情,崇敬之意。 白泽的声音愈发沙哑“吾走,吾受师尊召唤,前去处理魔尊现世一事,吾走,吾走,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开门的刹那,雷电将他的身影拉长,那件绣着黑色花纹的白衣还有束起的白发在漆黑的夜幕之中舞动,男子长身而立,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白泽!”长歌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凌乱的追了出去,天地混沌雨水倾泻,哪还有那人的身影。 难怪今天白泽会怪怪的...原来,他早就决定要离开了,从今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吗? 长歌一时之间极为矛盾,她蹲在苍茫大雨之中,任漫天雨帘冲刷着她的身体。 直到雨停她才慢慢走回房内,夜色漆黑如墨,她也不管身上湿透的衣服,坐在桌边,手上把玩着白泽的酒盏,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似乎并不平静,小鱼窝在床角睡的正香甜,却被一声嘤咛吵醒,他不安的换了个姿势,抱着被褥的一角,蹭着自己的皮毛。 “师父...师...父...” 小鱼喵呜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苏绮梦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吓了一跳,连忙变成人的样子急急问道“喵!绮梦,绮梦,你怎么了?” “好,好难受,难受...”她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一样,沉闷,低缓,没说两句话就喘个不停,一只手还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衫,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似乎谁将她的喉咙卡住了一样。 小鱼吓的不知所措,喵呜喵呜叫着满屋子乱撞,终于,发现了一线生机的他连忙将自己白日里买来的东西拆开,从包裹里掏出几颗‘丹药’。 “绮梦,绮梦,吃仙丹!吃仙丹!” 苏绮梦一边痛哭的捂着胸口一边白他一眼,抬手猛的将他手上的糖果打落一地。 “啊,仙丹,仙丹!”小鱼可惜的看着滚了一地的仙丹。 苏绮梦却喘息道“叫,叫我师父...我师父...” “喵呜,小鱼不会御剑!” 苏绮梦指着桌上的一串手铃道“那个...” 小鱼快步走到桌边拿起那串手铃“这个要怎么用。” “要...要...” 她白眼一翻就从床上跌落到地板上,小鱼吓的魂飞魄散“绮梦!你怎么样!” 长歌的一双眸子猛的睁开,入目是她住的房间,湿透的衣衫贴在她的身上冰冷寒凉,她却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并不在这里。 她怎么看到了小鱼和苏绮梦? 是做梦吗?未免真实的太过匪夷所思,可不是做梦的话,她怎么会到了泽城的客栈中去? 如是想着心中更加不安,掏出墟鼎中的千里追踪一看,顿时就大惊失色,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御剑冲下了灵台方寸山。 在路上她还在想,自己该不该去,可是人命关天,由不得她多想,更何况,她,还是萧子阳的爱徒,那个被萧子阳捧在手中牵挂的人。 夜色深沉,家家闭户店铺打烊,她轻车熟路的找到那间客栈,直接从二楼破窗而入。 小鱼吓了一跳,待看到好似踏月而来的顾长歌顿时欣喜若狂“主人,你快救救绮梦!” 长歌飞快扶起地上的苏绮梦,一手去探她的鼻息,一手捏着她的脉搏。 “小鱼,你去摇手铃,让仙君过来。” 小鱼点头,拿起桌上的手铃飞快摇了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刺耳。 长歌一时也不知苏绮梦发的什么病,更不知道该如何医治,是吃药呢,还是要施针呢。 不过不管是吃药还是施针她都没办法,因为她根本不懂医术,更不知该如何救她,但她却灵机一动想到当日萧子阳通过背心将灵气传进她体内的一幕。 她飞快扶好苏绮梦,盘腿坐在她的身后,缓缓将自己的仙灵注入进这具身体内。 小鱼蹲在一旁干着急,看到苏绮梦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主人,她好像要醒了。” 长歌收掌再次向她的脉搏探去,这一次脉搏稳健有力,不似刚才的绵软。 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警觉的向后看去,却发现萧子阳不知何时正衣如白雪站在窗外看着她。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想修仙吗? “仙...师父...” 长歌觉得很羞愧,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一直避开这个人,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小鱼喵呜一声道“绮梦生病了,主人救了她...” 说完往长歌身旁蹭了蹭,似乎有些害怕萧子阳。 萧子阳神情凛然进的房内,将地上的苏绮梦抱到床上,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让长歌看在眼中分外难受。 “小鱼,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青华。” 小鱼有些摇摆不定,一方面他比较担心苏绮梦的病情,另一方面他却又害怕萧子阳。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长歌说完便要从窗户出去,身后却突然响起萧子阳的声音。 “慢着。” 她止住脚步,背对着他道“师父有何吩咐。” “你怎么知道绮梦病发?” 他为了不让苏绮梦发病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特地给了苏绮梦一个特殊的手铃,只要注意技巧的晃动一下一就能第一时间听到铃声,也好前来救她,却没想到同样是在灵台方寸山上,长歌却快了他一步。 顾长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这一幕,会不会显得极为荒谬?“我用铜镜找小鱼,恰好看到了。” 这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长歌说完便要走,却觉得手腕被那人攥住,她僵着身体不敢转头“师父还有事?” “你身上的衣服为何都湿了?淋雨了?” 长歌道“没有。” 萧子阳弹指间将她身上的衣服变干,继而说道“回去休息吧。” 长歌咬了下唇御剑离开,夜风吹在脸上生疼,她却忍不住想要扇自己几个耳光,让自己变的清醒点。 这萧子阳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 小鱼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长歌还在闷头大睡,连忙变成一只小猫钻进她的被窝,钻进她的怀里,小声喵呜一声。 长歌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干脆认苏绮梦当你的主人算了。” 小鱼又讨好的往她怀里蹭了蹭,不用任何语言,长歌便与他心灵相通,将这只和自己一样笨,一样的懒的猫抱紧,她重重叹了口气。 白泽一走,让她留在青华的唯一信念就是萧子阳了,可偏偏萧子阳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见她。 好烦啊,如果昨晚自己主动点,殷勤点,不那么冷漠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不定会缓解呢? 想着又扯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的蒙住,一人一猫就这么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直到中午,二人默契的被肚子饿的声音吵醒,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不错,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山路还有些湿滑,长歌站在高处看着校练场上青华弟子都在修习剑术。 小鱼被她抱在手中,摊开肚皮晒着太阳好不惬意,那一瞬间长歌以为时光真的倒流了,她真的回到过去了,回到自己才到青华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惫懒没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吃饭睡觉腌野果。 人人都有师父,就她没有,人人都要勤加苦练,就她闲暇无比。 现在一切还是没变,唯一变的就是偶尔有青华弟子从她身边路过,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瞥上一眼也赶紧离开。 这些人都怕她,她以前为了自保性命,所做的一切在这些人眼中都被视为妖魔的行为,不过那又如何呢,与其莫名其妙的的被别人杀死,不如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起码她还赚了,她有师父了。 远处浮华殿中走出一行人来,为首萧子阳一袭白衣,身边带着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徒弟,长歌几乎快要将下唇咬破,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萧子阳似乎要下山,因为她看到有青华的几位护教还有东方羽在内都跟在萧子阳身后,似乎要送他。 长歌伸长了耳朵仔细捕捉远处他们的交谈,几个关键字闪进耳朵里,她稍微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山下妖魔肆虐,萧子阳已派出弟子分几路探查,自己也决定去看看凡界情况到底如何,众护教劝他不要逗留人间早去早回,他也说也许今晚天黑之前便能赶回来。 看着萧子阳御剑带走了苏绮梦,长歌也飞身落下,众位青华护教一见长歌,各个黑沉了脸没有搭理她转身就走。 正好,长歌本身也没想要和他们说什么。 东方羽冲她笑了笑“你平日不是不出门的吗。” 长歌道“是啊,不过看到你在这儿,就顺便过来和你聊聊天。” “你没事就该多出来走走,整日闷在房里不无聊吗?我听说...白泽走了?” “兽王走了?!”小鱼一个激灵从长歌手中醒来,喵呜叫了一声,极为懊恼的垂下耳朵“怪不得今日没有见到兽王!” 长歌顺顺小鱼的毛发又对东方羽道“他说师尊传召,估计也是因为妖魔肆虐的事情吧。” 东方羽点头,与长歌一边慢慢向前踱步一边说道“眼下凡界反而不安全了,但是自从上次...穆弘集结妖魔占领灵台方寸山后,这边的结界又加强了几分,你没事的时候不要下山。” “嗯,”长歌点头“我今日来本是有话要和你说。” “哦?”东方羽弯起眉眼笑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他了吧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想修仙吗?” 东方羽脸色未变,似是自嘲一般摇摇头“要是以前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时至今日我却没了这些打算,毕竟,我已和师妹成亲了,留在青华纯粹是想为青华尽绵薄之力。” 长歌松了一口气,一边低着头往前走一边思索自己要怎么问出口,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就算她关心乐乐,也万万不好意思问他:你为何还没和乐乐圆房啊? 这多丢脸,想了想决定用点委婉的语气来说“你觉得乐乐怎么样。” 东方羽却盯着她的脸,微微一笑“她是你关心的人,便也是我关心的人。” 长歌一愣,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秀眉一紧,继而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她。” “喜欢。”东方羽低了头,浅然一笑“你让我以后好好待她,我会的。” “可你有好好待她吗?”长歌质疑“为什么乐乐和我说她过的不开心?” “那看来我做的还不够,以后我会努力让她开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想要什么 “你!”和这种温和如书生的人聊天就是费劲,长歌手上一紧,抓的小鱼炸毛这才松了牙关道“你不仅要对她好,还要知道她想要什么,你,你明不明白?” 东方羽脸色未变,不急不缓的笑问“这么说来,你倒是明白了?” 长歌语结“我自然也不明白,但,但你们既然是夫妻了,总要交流一下,免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 白泽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将长歌送回她住的地方又去督促弟子练剑,直到天色擦黑漆黑才回到五行峰上。 他与尹乐乐已经成亲,在五行峰上有一座大宅是左天行在他临走之前给他准备的。 当时,左天行对于他想要放弃修仙求娶尹乐乐的做法非常不满,但人生在世,唯情之一字不能参透,所以也就没有怎么阻挠,同意他带着乐乐回去求亲。 但东方羽又是左天行座下最为得力的弟子,所以他还是希望就算他不打算修仙,也能回青华来继承自己的衣钵,教授弟子习武修仙。 当时他便同意了,他自小在青华长大,若不留在青华,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卧室内灯火通明,他路过门口向里面扫了一眼,却看到尹乐乐正托着下巴坐在桌边打盹,本想推门进去,手却在门边止住,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师兄?” 乐乐听到脚步声连忙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东方羽衣摆闪过,进了一旁的书房。 小小女子咬咬牙追了过去,直接踹开了书房的门“东方羽!你什么意思!” 东方羽在桌边坐定,随手点亮了房内的烛台,看着气势汹汹的尹乐乐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张温润的脸她尹乐乐的火爆脾气就撒不出来,“你,你忙也就算了,前几日再忙你还能回来与我一起吃饭的,这几天你越来越过分了,连饭都没和我吃...还让我等了这么久!” 东方羽无奈叹了口气“师父留下来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对不起,你先去休息吧。” “我要和你一起休息!”这小丫头撒起娇来,往东方羽身边一粘就嘟着嘴巴道“你要是不睡我也不睡了!” 东方羽拿她有几分无奈“好,你去睡吧,我在书房休息。” “你!” 你这个大木头!尹乐乐在心中早已咬牙切齿将他骂了几百遍:大木头!臭木头!坏木头!都成亲这么久了还不肯和她同房!他到底是有多么矜持啊。 “记得关上窗户盖好被子,去吧。” 东方羽说完就冲她温和一笑,并亲自将她‘送’出书房门外“明天早上我去叫你起床。” 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任她尹乐乐再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也来不及了,那扇大门就在自己面前死死关上。 她恨恨跺脚,真是猜不透自己的夫君到底在想些什么。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不尽相思传啊。 长歌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木匣子里的一封封书信,从最初的问候和稚嫩,到后来她不掩藏心事的思念,时间记述和见证着她的心路历程。 而那只滚圆好似球一样的小猫腆着肚皮趴在一旁,自得知白泽离开之后这小家伙就一直恹恹的没有什么活力,现如今就干脆挺在那儿装尸体。 “主人...” “嗯。”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兽王啊...” 长歌没有吱声,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信笺,看完一封就认真的折好将其压木匣子里。 “主人...你为什么不回答小鱼的话。” 长歌无奈冲天翻了个白眼,转而咬牙切齿道“你这一句话已经问了几十遍了!我们不会去找他的!再说,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他,他在哪你知道吗?在元始天尊那里?原始天尊在哪你知道吗!” 小鱼委屈的喵呜一声翻了个身,四肢瘫在床上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长歌又不得不安慰道“好了,以后总会见面的,到时候你认他当主人算了,他去哪你去哪吧。” “小鱼不要...” 闷声闷气的嘀咕一声,这小猫声音颤颤的好似要哭出来一样。 长歌无奈,只得将他抱在怀中,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故意逗弄着他腮边的胡须道“吓唬你呢,我不会不要你的。” “嗯...”这小猫委屈的在她手心蹭了蹭“小鱼没有爹和娘,只有主人,主人不可以不要小鱼。” “我以后还要帮你找到你爹你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喵...” 那小家伙这才有几分安心,侧头想了想又道“先找到兽王吧,爹和娘不是很重要...额,我是说,毕竟我都没见过他们。” 长歌揪了一下他的小胡子,无奈笑道“好,先找兽王,快睡觉去吧。” “要和主人睡!”小鱼话音一落就吱溜钻进长歌的被窝,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长歌,一副狡黠无比的样子。 长歌真是拿他无奈,弹指间灭了桌上的烛火也随之躺下,不一会就听到小鱼均匀的呼吸声,她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自大病一场之后睡的最舒服的一夜,梦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也没有那些恐怖的声音,有的却是欢声笑语,她的,哥哥的,爹和娘的,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个家。 灵台方寸山上青华派每天的日子都过的有条不紊,不久之后又有一批弟子从山下归来,带来的只有萧子阳的徒弟苏绮梦。 长歌在浮华殿内室静静听着苏绮梦的禀报,听她说萧子阳因为追寻几个妖魔而让她先行回了青华,几位护教对视几眼让苏绮梦跟林奇去了一尺峰,毕竟这丫头身上有病,突发疾病林奇也好就近照料。 此时长歌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下午打坐就心神不宁,干脆去练剑,剑的戾气锋利如刃,一时间她的身边飞沙走石,无人胆敢接近分毫。 待她想要收起剑势的时候,却听到一人拍着巴掌向她走近,她剑锋一转便向来人刺去,那人急急闪过却没想到长歌反手一刺,剑刃逼上那人脉门。 林奇大惊失色“你这丫头是要取我的命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春色 “你这丫头是要取我的命么。” 长歌讪讪收回手上的剑,言辞间还有几分羞愧“长歌不敢,不过是想找个人切磋一下,没想到林护教手下留情了...” 林奇亦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呵呵笑道“你剑术精进已和很多青华弟子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我不躲不闪与你回击,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没有的事...” 自笠翁死后,这林奇还是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的人,其他人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看都不看她一眼,唯独这林奇,也算的上是性情中人了吧。 “我看你练的剑法不似任何仙宗的剑法,难道是玄奇真人的不传秘技?” 长歌将手中长剑收起缓缓摇头“我以前在离岛修行的时候,白泽总是拿一些稀奇古怪的剑谱给我,我也不懂筛选,便尽数学了,一开始还总用的不大得心应手,现在才知道其中的妙处。” 林奇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和她周身煞气的释放有关,当初萧子阳为她挡了剔骨之刑,她如狂似疯,煞气冲天已无法遏制,本以为又是一个妖魔,现在看来,竟觉得这个单纯的丫头何其无辜。 “你资质很好,我在青华这么多年,除了萧师兄,只见过你和流云有这般的资质。” 傅流云,那个已经消失在九天八荒的名字... 再次提及这个人,长歌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她,她因为深爱自己的前辈林奇,而堕入魔道不得善终,最后被萧子阳的万劫咒送入六道轮回,也是可谓可叹。 可她顾长歌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那所谓悖天逆伦的事情她不会做,要让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所以她不会堕入魔道,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哪怕是做他的弟子,她也要有一个将自己与他连在一起的理由。 “她是上仙,我和她没法比,到现在我也不过是个半仙,而且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修成上仙了。” “有志者,事竟成吧。” 林奇温和的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子“里面是一些丹药,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吃点好的丹药可以巩固一下,我们习武修仙者,最大的忌讳就是伤了身体的根基。” 长歌有些局促,似是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好,又道谢才将那瓶子接到手里,林奇这才衣袂飘飘的御剑而去,身姿潇洒慵懒略带几分惬意。 六界相生亦相克,看似妖魔一族为非作歹是凡人的灾星,但好在妖魔也有他们的弱点,大多数的妖魔惧怕阳光,惧怕阳光将那些滋生在边边角角噩梦超度。 道行高深不怕太阳的妖魔亦不敢在白天活动,对他们而言,自保要比收集主上需要的精魄重要一些,在白天他们无所遁形,而晚上则是他们的天下,所谓无法无天也不过仅限于晚上。 所以每每入夜,往常热闹的街市城镇也早早掩门息歌,时不时见修仙弟子听到召,唤御剑自空中划过,百姓只能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妖魔啊妖魔,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吃了多少人,可不要到我们这里来啊。 此时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嗖嗖从树林之中冲了出来,在他们身后,尾随而来的却是一柄寒光冷冽的长剑,剑声铮鸣间将他们逼到崖边。 众人躲闪不及就地一滚,那长剑却倏忽收回一人手中,但见漫天银光如堕星辰,那人一柄长剑挥洒自如,落下一个剑阵将这几个人牢牢困于其中。 那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跃于半空,身影逐渐淡薄,好似一滴水墨溶于水中,又似一阵烟雾变幻莫测,却轻而易举的挣脱了这个伏魔阵。 萧子阳眉峰一敛,凛然正气由他身上发出,他却笃定了自己的对手是谁“玄双...” “哈哈哈!”但听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的轻笑,那四散的烟雾逐渐在地上落定,却是一位搔首弄姿少妇。 少妇所穿衣衫略显暴露,酥胸半掩在衣领之中呼之欲出,而她的长裙更似两片前后遮掩的长布,整条大腿都能在缝隙中看的一清二楚。 “子阳仙君把奴家的名字记得这样清楚,是要与奴家春宵一度吗?” 那女子说着还纤腰款摆,似乎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身体从仅有的几片遮羞布中挣脱出来,那双狐媚的眼睛迸出几分精光来,却是无比的妖邪。 相对于玄双的千娇百媚,那立于她面前的男人倒有些不解风情了。 萧子阳长身玉立,整个人如月般高华,白色的衣,黑色的发,在夜色之中被风吹动,眸若寒星,一片凛然。 “罪孽深重,还不伏诛!” 他话音一落便将长剑挑了过去,那少妇却身形一晃急急避开你他的剑锋,不待他将一纸咒法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已瞬间隐匿了身形,变幻的和一阵烟雾一般藏匿在夜色之中无影无踪。 “师父!” 脆生生的一声师父,萧子阳猛然转头刺去,只见那苏绮梦站在当场吓的花容失色“师父你要杀死绮梦吗?” 剑气逼近,那几乎被吓哭的少女却忽的不见,但听空中传来玄双嚣张的笑声“果真是萧子阳,奴家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也只有你萧子阳才这般无情无爱,连自己的徒弟都忍心下手。” “雕虫小技!” 他话音一落便飞快出手,脚下灵印一闪几个起落以指为剑,但见白色的光带捆缚着一缕柔霞往地上重重一掷。 “哎呦喂。” 玄双低喘一声,顿时又化作一个装扮清丽的小家碧玉,头上还簪了几朵新鲜花朵,在夜色下楚楚动人“官人,你看奴家,好看吗?” 萧子阳收回手上的光带,念一声咒法正待打开那虚空之门,却见躺在地上的人已然开始脱衣解衫“官人,你不要生奴家的气了好不好,奴家以往不知道您好那一口的嘛,不就鞭打鞭打吗,奴家还是受的了的。” 萧子阳眉心紧蹙,还未打开虚空之门就见那玄双嗤啦扯开自己怀中衣衫,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死皮赖脸凑过来道“官人你这般不解风情,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了啊。” 伤心? 那一刻,他怔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实的梦 眼前却浮现出顾长歌那张满面泪痕的脸,而他看到的亦已不是自己所站的崖边,却是冰洞之内,他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子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只觉得胸口一疼,那便是心受伤的感觉吗? “官人,你可知道奴家对你的真情实意?可惜你从未看进眼里,你眼里,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啊?” 确实有了别人,那人占据了他的心神,占据了他的一生,他发誓,穷极一生,守护她的苍生,守护她的六界! “官人!” 但听一声娇斥,萧子阳只觉得胸口好似被巨石砸中,他连退数步已从那幻境之中清醒过来,嘴角喷出一口鲜血,白衣之上星星点点,猩红可怖。 偷袭成功的左家娇女又迅速恢复成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却不去拢身上的衣衫,她拍拍手道“没想到堂堂大罗金仙萧子阳也有弱点,还被奴家偷袭成功了,只怕今后奴家在魔界又有值得津津乐道的趣事了。” 白衣之人捂住胸口受伤的地方,飞快出手,无数剑气散落出去却又被结界反弹回来,但见那玄双招招狠辣向他逼了过来,眸中嗜血,骇人可怖。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娇憨可人,却手段毒辣,一时间二人竟然不分伯仲。 “仙君小心!” 长歌猛然从床上惊醒,她这才发现浑身衣衫尽数湿透,她的身体都在发抖,待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连忙迫不及待的点燃了桌上的灯盏,在她身边,小鱼亦扇动着眼皮嘟囔“主人,你,你又做噩梦了么...” 长歌飞快摇头,那不是梦,是梦的话,不会那么真实! 对,对,千里追踪,千里追踪! 仓惶间将随身带着的铜镜拿出来,她看过去只见萧子阳确实正与一只妖魔缠斗在一起,随着那女子的动作,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如此的扎眼。 “我要下山。” 她飞快穿好衣服,掏出集妖瓶和碧落,御剑便冲了出去“乌童,你给我引路,我要去找萧子阳!” 集妖瓶发出红色的光芒,顺着乌童的一路指引,那抹银光骤然划破整个天际,在灵台方寸山的上空消失不见。 所幸萧子阳在的地方离泽城不远,长歌赶到的时候远远便看到男女数人正将萧子阳围在中间,而那些男男女女亦媚笑勾魂,似乎要将这位无情无欲的大罗金仙拖垮。 长歌看着萧子阳的那抹白色身影,瞬间不知该不该下去帮忙,对付这样的妖魔,也许没有她顾长歌萧子阳亦能收服,她下去,只会给他徒增负累。 而且...他应该不想见到自己的吧... 萧子阳正与玄双缠斗,那些由玄双变化出来的男男女女,却在那儿轻解罗衫坦诚相见,似乎想要拖垮萧子阳的意志好让他再一次沉入到幻境之中。 萧子阳却不为所动,招招狠厉,玄双已有些不能支撑,饶是如此,那些围在周围的男女,竟然还在不知羞耻的衣衫尽褪,在野外缠绕在一起,白花花的身躯尽显欲望的本能,上下纠缠,发出一声声浪、叫响彻天地。 长歌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致,月色姣好的夜,白衣谪仙与轻衫少妇混战在一起,在他们身边却有无数男女正在上演着真实的春、宫图,似乎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越能刺激出他们最本能的欲望。 长歌羞红了一张小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致,然而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这个无耻妖魔居然在萧子阳面前上演这样的戏码! 可恶!该死!不可原谅! 她凌空一跃直接挥出一剑,欲要将那些‘表演’的狗男女斩杀剑下,却不想剑气居然穿透了这些男男女女,将那远处的一棵大树拦腰斩断。 长歌瞬间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幻影而已! 剑锋一转,又直逼那少妇而去,那少妇本就精疲力竭眼看要被萧子阳俘获,但见来了个帮手连忙闪身远远躲开,“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以多欺少!” 长歌小脸涨得通红“和你比起来,我们还算人多吗!” 玄双一见来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她又摆出个苦痛的表情来“同是女人,你当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情吧,奈何奴家对子阳仙君情真意切,却不想他居然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这才想着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引他上钩嘛,何必生气呢?嗯?” 不说还好,一说长歌就更加生气,腾身便将长剑刺了过去,为避免她身形变化逃走,她出手便是一个五行阵将她牢牢锁于其中,那五行阵中金木水火土好似毒蛇一般将她缠绕,让她挣脱不得。 然而就在碧落逼上前来的刹那,长歌只觉得眼前一花,萧子阳却挡在了她的剑下,她大惊失色,连忙偏了剑锋落于地上,再看过去的时候,哪还有萧子阳的踪影,只有玄双笑嘻嘻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玄双善于变幻,你不要被她迷惑。” 长歌听到萧子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暗暗咬唇骂自己真是没用! 魔界之人狡诈,之前九头蛟都骗过她一次了,算上这一次,她已经被骗两次了,萧子阳是她心中最深的痛,所以对于别人变成他的模样蛊惑自己,长歌简直深恶痛绝! 她正要再次攻过去的时候,却见面前之人瞬间又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这一次,她并没有心软,但却将剑收了回来。 “你居然变成我的样子...” 玄双巧笑倩兮妩媚动人“奴家变的可像啊?” 长歌却提着长剑一步步走了过去,周身煞气暴涨,每踩下一脚那冲击而起的煞气便将她的长发扬起。 “桃夭是不是你杀的?” 另一个顾长歌侧着小脑袋想了想,继而一脸单纯的笑道“你说泽城桃花林里的桃夭吗?她的内丹虽然味道不错,但肯定没有你的味道好,你这一身的煞气倒是修炼的上好材料。” “京城外的渊虚观弟子,是不是你杀的?” “哈哈哈,你不说我还忘了呢。” 那少女明媚机敏,竟和三年前的长歌有几分相似“你杀了梦虚子,我本想借渊虚观的手还有桃夭的手向你报仇的,却没想到...渊虚观和桃夭这么没用,唉,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原谅!”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会惹你生气了 “不可原谅!” 长歌提剑便刺将过去,那玄双身形一灭,在和长歌聊天的空当就挣脱了五行阵,瞬间闪到长歌身后“奴家可是有小心眼的哦,你杀了梦虚子,奴家还未和你算账呢!” 长歌飞身刺去却不想长剑穿透玄双的身体,刺的只是个幻影,那本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手如利爪直取长歌心肺。 但听‘倏’的一声,长歌眼前一花,萧子阳白衣闪过却是将玄双逼到崖边,长剑动作飞快已然不在乎是不是能擒住这个妖魔。 细密的剑阵落下,玄双眸光大睁,周身迸出一片血花,她就这么露着不甘且绝望的神情坠入崖底。 随之,崖上那些交、合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也消失不见。 长歌提着长剑不住喘息,她身上的煞气这才慢慢消散,抬头看去,对上的却是萧子阳的眼睛。 “仙君...师父。” 萧子阳收起长剑走到她面前,双指并拢落于她的眉心,轻轻一点。 长歌只觉得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了一样,刚刚被煞气带动的力量全部消失,她身子一软便落在萧子阳的怀中。 那清冷且熟悉的怀抱如此踏实,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站起来。 “休息一下吧,你逼出这样的潜力对身体终究是不好的。” 我只想帮帮你...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唇瓣却抿的死紧。 二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且不说荒郊野外,刚刚上演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大战,更有活体春、宫图欣赏,那一声声浪、叫现在都好像还充斥耳边回响不绝。 就说这二人前段时间才彻底断绝的关系,一时间也略微显出几分暧昧。 长歌本就是一个执拗的性子,被嫌弃了那就是被嫌弃了,她万万不会委曲求全的要求他回头看自己一眼,拜他为师也许只是为了有个留在青华的理由。 但若是再被赶了,让她再一次说出要求留下的话,她万万做不到了。 她已经够贱的了,不是吗... “我没事...” 她想坚持站起来,却不想脚下一空竟被萧子阳拦腰抱起。 月色如纱,树影婆娑。 男子白衣黑发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二人衣衫在夜风之中缓缓吹荡,漾起波纹。 长歌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吹皱的一池春水,酥软的何止是身体。 “你怎么来了。” 她是不是想多了,其实萧子阳本就没有生她的气,或者将她以前闯的祸忘记了?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长歌说完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那本来抱着她走路的人却停下脚步,脸上神色略带几分惊异的看着她。 怀中少女泪水沾衣,与方才的狠辣大相径庭,这脆弱的一面是她,那绝情的一面也是她,同样一个人的身上却糅合着这么多极端的秉性。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真的,真的...” “嗯。”萧子阳将她放在一块岩石上,欲要向她体内输送真气。 却不想顾长歌却急急转过身来抓着他的衣袖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与青华作对,不该杀人,不该与白泽穆弘为伍,不该害死掌门,不该没有听你的话一心向善,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师父,你原谅我好不好,师父...” 那声师父她早就想当面叫给他听,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叫他,也让他明白,她顾长歌从最初就想拜他为师,只拜他为师。 萧子阳颇有几分无奈和心疼,抬起指尖接住她眼角的泪滴,纵有绝世风华却难掩此刻他身上的悲伤,他胸腔中激荡的却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长歌脸上还犹自挂着泪痕,她该怎么说?告诉他自己这几天就像灵魂出窍一样,在梦中总能看到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 若是说出来未免惊悚,她忙摇头道“我只是担心师父的安危...” 萧子阳显然被她这句避重就轻的话给惹怒了,微微蹙眉,“你若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谁来为你担心?” 是啊...谁来为她担心。 可笑,恐怕发现她不见了的也只有小鱼吧。 萧子阳看她神色懊恼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又被她理解错了,他那意思本是在责怪她的鲁莽,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却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了。 “师父...” 萧子阳有几分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 说完这话她便羞的耳根一红,急忙垂下头去,下一瞬,她已被萧子阳揽进怀中。 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身子便僵住了,这,便是她穷极一生也要抓住的温暖... 夜色静谧,一站一坐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萧子阳惊觉自己动作有些不妥的时候,已然为时过晚,长歌的那一双小手揽了他的腰身,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灼热的呼吸似乎能透过这一身衣衫传递到他的体内,让他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疼痛之外的另一种感觉——酥麻。 痒痒的,先是由温热到灼热,最终演变为一种酥麻的痛苦,撕扯着他的心口想要寻找一个突破。 “师父。” 又是一声轻唤,揽在长歌身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萧子阳嗯了一声。 长歌莞尔一笑,分外知足,她发誓,从今之后一定不会做出任何一点让萧子阳生气的事情,她以后什么都听他的,绝对不会再毁掉二人之间的美好,绝对不会! 二人算是在野外度过了一夜,至于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只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萧子阳与顾长歌一同返回青华派已让众人惊异,又在妖女顾长歌的脸上见到了笑容,更觉诡异。 “师父!”远处苏绮梦向二人迎来,挤开几位护教,待看到面前一幕的时候,笑容忽的僵在脸上。 只见萧子阳抱着顾长歌大步向众人走来,林奇与东方羽迎在最前头,东方羽已然急不可耐的问道“掌门,这,长歌怎么了?受伤了?” 萧子阳摇头“只是有些发虚,本君将她身上的煞气封印,暂时会行动不便,林师弟,有劳你为长歌配制丹药。” 林奇作揖应了一声是,待看向长歌的时候却见她笑盈盈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羞赧之色,看青华上下的人都看着她二人,从来不想成为焦点的她却有了分私心。 她现在是萧子阳的徒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而她现在又被萧子阳关怀有加,又是多少人此生都得不到的殊荣。 “师父,顾师姐她没事吧?” 萧子阳却摇头道“没事,你先回暮阳峰,为师和你几位师叔还要要是相商。” 长歌一听便明白他回来后要和几位护教商议妖魔肆虐一事,连忙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走“我可以自己回去。” “别乱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岁月静好 “别乱动!” 长歌猛然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萧子阳会以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其中呵斥意味浓重,却还似在自我抑制什么。 他生气了? “仙君...”长歌试探的叫了他一声。 萧子阳却无视众人,抱着她凌云一纵便到了她住的地方“怎么不叫师父了?” 长歌顿时语塞,扭过头去似笑非笑,怎么她现在听萧子阳说话的口气倒有几分小孩子撒娇不满的成分。 “我怕你不高兴。” “我高兴。” 长歌倒是没想到他会回答的如此干脆,而且那话中的笃定让她更加肯定,自己和萧子阳之间应该是彻底冰释前嫌了... 一进门,床上追着尾巴转的小鱼就喵呜一声蹦了下来,变成少年的模样飞扑过去“主人!主人你又不要猫了!自己跑了!” 长歌干咳一声让他噤声“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萧子阳冷冷扫了小鱼一眼,那少年连忙缩到一边去,真没看出来,这白衣仙君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以往自己在他眼中不都只是透明猫吗? 那人随即将长歌放在床上,“你调息一下,日后若万不得已不要再逼出煞气。” “好,师父便去和护教他们说正事去吧。” 萧子阳点头,一旁小鱼讨好的爬到长歌身边“小鱼也可以照顾主人的!” 萧子阳又是扫他一眼,那小鱼将脑袋窝进长歌怀里,怯生生的看着他,却见那白衣仙君轻轻一抬手,那窝在床上的少年顿时变成一只滚圆的胖猫,喵呜一声叫声凄厉。 萧子阳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连头也没回,剩下长歌与小鱼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 “额...也许师父比较喜欢你变成猫的样子。” 小鱼再一次炸毛“喵呜!仙君欺负猫!我要变成人!我要变成人!兽王好不容易才把小鱼变成人的!兽王喜欢小鱼变成人才把小鱼变成人的!小鱼要做人!” 长歌哪还有心情安抚那只在床上打滚的胖猫,无奈叹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却因自己心有旁骛好几次中断了打坐,看着打滚玩闹的小鱼,扑哧一笑,连忙又闭上双眼,运转周身仙灵。 那小鱼玩闹够了,盯着长歌恬静的面容忍不住犯嘀咕“主人真奇怪!兽王天天想办法逗你笑你都不笑,仙君不逗你你都能笑!” 长歌闭目弹指,却是将小鱼的嘴巴缝上,那只胖猫光是呜呜叫,嘴巴怎么也张不开,顿时觉得自己遇人不淑,流下两行辛酸泪。 未来的一切看似都挺美好,长歌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在规划,因为现在萧子阳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弟了,所以她没事的时候她也会往暮阳峰上跑,似乎恢复了收服九头蛟之前的状况。 而且,看似比以前的情况还要乐观,萧子阳毕竟已经是青华掌门了,闲暇时间不多,但凡有了闲暇也会尽身为师父的职责,对她颇加管束,当然,不止是她,还有苏绮梦。 打开一本卷宗,颀长的手指捏着一杆毛笔飞快书写,萧子阳的眉峰时而一蹙,却又忽的一松抬起眼睫,正与坐下顾长歌看了个对眼。 后者的偷窥被发现又忙低下头去,假装自己在看书。 “你是觉得为师让你读书,委屈了?” 长歌连忙摇头,一双眼睛死死盯在书本上,她曾经暗自发誓,若是能让她拜萧子阳为师,就是让她学习自己最讨厌的琴棋书画她也绝对没有任何怨言,现在怎么敢说委屈,这不正是她奢求的吗。 “没有?为师看你分明就有。” 糟了...师父好像生气了。 长歌连忙捧起书叽里呱啦的念了起来,“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真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真其独也...”“这个字如何念?”耳边响起的是萧子阳的声音,却见他将手指一点,顾长歌的脸颊瞬间微微一红。 “念...‘慎’” “你念了什么?” “真...” 自己以往在家中的时候就是个迷糊大小姐,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却经常读错字写错字,没想到现如今这个缺点居然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萧子阳面前。 萧子阳弯下身去握着她的手,提起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慎’字,笔锋有力,下笔如龙,收笔行云。 长歌哪还顾得那个字怎么念怎么写,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握着都快化了一样。 “记住了?” 清泠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长歌僵着脖子不敢动“记住了。” 而那只手握着她的,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长歌有些奇怪的扭过头去,脸颊擦着萧子阳的唇瓣,划出一道灼热的痕迹,她有些奇怪的对上那一双黑色的瞳眸。 眸光深邃恍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涩洋,第一次离的这么近,似乎眨一下眼睛睫毛就能扫到他。 “师父...” 一声师父叫的萧子阳如梦初醒,他松开那只手站起身来向自己的位上走去。 长歌望望手上的笔,又将目光转向萧子阳道“师父如果觉得我不成器就不要教了,我出去和绮梦练剑吧。” 萧子阳反倒摇头道“你剑术仙灵都在众多弟子之上,只是煞气难敛,今后还是要以修心为主。” “是...” 长歌心中不敢有其他怨言,能拜萧子阳为师,能接受她的指导便是她的造化和追求,这样高难度的愿望都达成了,不就是看看书吗,这有什么难的,况且,还是与他一起看... 思及此处又忍不住傻笑起来,待萧子阳忙于青华事务的时候她便御剑离开了暮阳峰。 如果以后要一直留在青华的话,她势必不能回离岛了,虽然有送书信给阿爷,但长歌更希望自己能哪天登门向阿爷谢罪,她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另外还有爹和娘,爹已经告老还乡,没有朝廷的尔虞我诈乐的悠闲,只是再也没人能为他传递书信给长歌,她只能自己写信回去,却收不到回信,改天也得回去看一看。 带上小鱼吧,娘做的美食一定要让这只馋猫尝尝。 另外再给乐乐带点家乡的零食,乐乐虽然成亲了,可还是个小女儿家心性,这样可真的不好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荡妇 长歌正兀自想着,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忙按剑过去,只见尹乐乐正坐在山头上,揪着地上的杂草。 “唉,这草和你有多大的仇恨啊,你是打算将这灵台方寸上的上的花花草草都拔光吗?那可就剩你一枝独秀了。” 尹乐乐一听忙转过头来,看到长歌就气的抓起地上的断草残叶往她身上扔“长歌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着来奚落我了!” 长歌莞尔一笑,心情非常愉快的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手上撕扯了大半的花草,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东方羽又惹你生气了?” 尹乐乐小嘴一嘟,有些不悦的点头说道“我看他是一心要修仙了,唉,看来我们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 长歌默然,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她当时没有求东方羽照顾乐乐,他们之间会不会结果就不同了? “乐乐...其实...” “长歌姐姐,你说,他为什么不肯碰我,我真的很丑吗?” “不丑啊,乐乐最漂亮了。” 确实,尹乐乐美的张扬却不浮夸,可能因为性格的原因,以她风风火火活泼可爱的本性,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大众的眼球,也许东方羽生性随和,所以对这样的性格有些不太喜欢吧。 “你在他面前可以温柔一点,毕竟,像东方羽那样的男人,肯定喜欢温柔恬静的姑娘。” 长歌话音一落,一旁的尹乐乐就嗤之以鼻“那让他去娶别的女人吧,我把他让给别的女人!” “你舍得啊。” 一句话又说的尹乐乐满脸通红“我不舍得又能怎样,我就算装的温柔,装的恬静,他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连晚上都不来和我吃饭了,更不要说...同床共枕了!” 同床共枕,这四个字听上去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长歌忙干咳一声道“那你要不然试试其他的方法?” 乐乐将脑袋一偏,有些奇怪问道“什么方法?难道长歌姐姐你懂什么秘术?可以迷惑男人的秘术?” 听这丫头越扯越没边,长歌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过她很快又想到玄双这个魔,当时玄双以幻境迷惑萧子阳,虽然看的她是面红耳赤腿发抖嘴发干,但那些春、宫柔情她也没少看,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的心跳加快。 “你要不然引诱他一下...”长歌将脑袋凑过去,小声那么一嘀咕。 闺蜜在一起,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啊...乐乐听在心中,小脸蛋却越来越红,忍不住出手在她身上打了一巴掌“长歌姐姐你太坏了!我平时真是看错你了。” 顾长歌狡黠一笑“试试看嘛,反正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经她这么一说,尹乐乐也颇有感触,当天晚上回去后就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然后又命一个师妹传话给东方羽道,就说她生病了,再不回来危在旦夕。 接着翻拣出一件拢烟凝萃的长衫披在肩上,聘婷袅袅的往铜镜前一站,还特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让那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颇带几分诱惑。 “长歌姐姐尽想这种坏点子,看上去跟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似的,唉,我要去青楼挂牌啊,肯定能把那些男人迷的神魂颠倒!” 如是一想,她就更加得意的甩着袖子纤腰款摆,欣赏着自己媚态横生的模样。 ‘砰’的一声,大门被从外面撞开,她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东方羽穿着青华月白色长衫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只酒壶还在向嘴里灌酒。 夜风将来人身上的酒气送进室内,尹乐乐顿时就火气窜头“东方羽!你去哪了!怎么喝这么多的酒!你怎么回事啊!” ‘啪’平日温润的男子直接将手上的酒壶摔碎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进室内,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圆桌之上的碗碟尽数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又一把抓住那酒壶仰头就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 尹乐乐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奈何自己又不敢上去劝他,她认识东方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东方羽身为掌教座下首席弟子,一向克己守礼,且不说他平日没有喝酒的嗜好,就是喝,也不可能这样毫无节制,现在这个人,还是东方羽吗,还是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吗? 乐乐见他听不进自己的声音,冲过去劈手就夺过他手上的酒壶,“你不要再喝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啊?” 东方羽形容憔悴,看着她呵呵一阵傻笑“你,你凭什么质问我!” 尹乐乐一听,顿时大小姐脾气就不能遏制,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尖就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乐乐!我是你的妻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不准喝了,听话!” “滚开!”东方羽一把将她的手打到一边去,又去抓桌上的另一把酒壶。 尹乐乐被他推了那一下险些倒在地上,本想说他两句,谁想他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好吧,那就不要怪她生气了。 “我不准你喝,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敲晕!” 一声娇斥,尹乐乐劈手就去夺他的酒壶却不想手上一空,东方羽已经远远的避开,侧头看着她,神色寂灭,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呵呵,春闺寂寞吧,你寂寞你去找别的男人去!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要引诱别人的吗!你去啊!不要管我!” 那一字字都似利刃,顿时将尹乐乐扎的体无完肤,脑中嗡嗡作响,却是东方羽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荡。 “你说什么东方羽?你说什么!”她一把扯住男人的衣襟,杏眸圆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东方羽任她抓着自己的衣衫,嘴中发出一阵阵冷笑“说清楚?有什么好说的?要我说什么?说你已经被人玷污,说你不知羞耻勾引别人?” 恍似被天雷击中,尹乐乐怔怔然松手,连退数步,‘砰’的一声撞在桌边,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没有...你胡说!” “没有什么?没有被玷污还是没有勾引别人?” “我没有!你胡说!” 她抓狂的嘶吼起来,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痛哭的摇头“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 东方羽眸光冷然,喉咙之中发出呵呵两声干笑“我娶你,无愧长歌的嘱托,但是从今往后,你我各自生活!” 长歌...长歌姐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从来誓言无用 尹乐乐眼中的泪水汹涌而下,她成了一叶暴风雨中肆意漂流的浮萍,她跌跌撞撞的扑到东方羽的面前,她痛哭流涕的抓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长歌姐姐让你娶我你才娶我的?你根本不喜欢我是不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 “你够了!”东方羽不知哪来的戾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娶你未为不可,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看似单纯无知的你居然有这么不耻的一面,本来我还不信,但现在我全都信了!你,你穿成这样是在等谁,想干什么,我这些日子从不碰你你就寂寞难耐不能自已了?你这个荡妇!” 尹乐乐一手抓紧自己的衣襟,一手直接在东方羽的脸上落下一个巴掌,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便就此死了! 那声清脆的巴掌也将胡言乱语的人打了个半醒,室内陷入沉寂,只有女子低声的抽噎。 是谁说,平日越温吞的人,一旦有了什么突破口便能爆发出所有的不满,将人伤的体无完肤?这才是他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心话吧? 东方羽的胸膛用力起伏着,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胸腔之内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无奈都吼出来喊出来。 他的思念,他的为难,他的辛苦,他的纠缠,都让他吼出来好不好! 世人只道成仙好,却不知这修仙的过程,那所经历的百千万千劫堪比轮回之苦。 尹乐乐大哭出声,她一把抓起外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就冲了出去。 夜色沉寂,那一抹白色的光华射进长歌所居的地方时,长歌才将萧子阳给她的书看完,那些复杂冗长的文字看的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始料未及的被飞进门的人撞在身上,二人撞上墙壁,双双跌倒在地。 长歌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出碧落,然而一眼瞄去发现来的是尹乐乐后,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步,就在这时,尹乐乐手上锋利的长剑已经直直指向长歌的咽喉。 “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面前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看似精细装扮过的一张小脸却因为泪水而哭花成一片,若是在平时,长歌必然要笑出声来,然而此刻,她却惊的瞠目结舌。 “乐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欺负我!都是你在玩弄我!我真是瞎了眼,还口口声声叫着你长歌姐姐!还往你布置的陷阱里跳!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长歌看着抵在自己喉间的剑尖,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尹乐乐一双小手抖的厉害,她站在顾长歌面前哭的花容失色“你,你到底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逼东方羽娶我!为什么让他娶了我你又要害我!就让他骗我一生,骗我一世也罢!为什么要告诉我!” 长歌心房一紧,难道东方羽已经告诉乐乐,是她拜托他照顾她的? 可是...东方羽明明也喜欢乐乐的啊,正如乐乐所说,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最好的结局不就是成亲吗。 “我没有逼他娶你,他真的喜欢你啊乐乐,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我已经被白泽玷污!是,我不是完璧!我是残花败柳!我人尽可夫!我浪荡无耻!行了吧!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她抓狂的嘶吼,一把将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哭着便向门外跑去,长歌惊觉连忙冲过去抓住她“乐乐你要去哪,你听我解释,东方羽根本不知道你和白泽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白泽,她和乐乐,而他们三个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说的理由,尤其是白泽,更是不屑说这个,她可以肯定自己一直守口如瓶,乐乐更不可能傻到要和东方羽坦白自己。 那显而易见,东方羽根本不知情。 “你放开我!放开我!” 尹乐乐嘶吼着去掰长歌抓住自己的手,见自己掰不开便从头上扯下一根金簪,直直扎进长歌的手背,后者吃痛,双手缩了回来。 手背被扎了个血窟窿的,顿时就血流不止。 然而手上的痛却比不上她此时心尖上的痛,她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姐妹,最在意的朋友,居然会狠下心来伤害她。 那可是她唯一相信且珍而重之的姐妹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乐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尹乐乐握着那根金簪不停摇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再也不相信你了,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这些事情,除了你,没人会这样对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乐乐!” ‘啪!’尹乐乐一把将手上金簪折断,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她一字一顿到“你我情谊,到此结束,我尹乐乐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 话语出口掷地有声,她唤来飞剑便御剑离去。 长歌怔怔然跌坐在地上,捂着手背上的伤口,只觉得心头的伤口更大,她就这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难卜算,百年中,生死谁能与共?休追问,从来誓言无用..... “发生了何事?” 一声清泠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之一人快步走近,长歌一听到那声音就赶忙抬手擦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笑来“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萧子阳走到她面前,右手一抬,却是拎着一只小猫。 小鱼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长歌,喵呜喵呜叫的好不凄凉,长歌忙道“小鱼是不是又去闯祸了?” “没有!”小鱼表示他要为自己辩驳“和绮梦玩的。” “哦...”长歌伸出左手接住小鱼道“原来师父是送他回来的...” 萧子阳却冷不丁的抓起她的右手,长歌疼的嘶嘶直喘气“不要...” 男子白衣似华,脸上的表情却似千年冰封“到底怎么回事?” 长歌故作轻松的笑着摇头“不小心伤了。” 她这蹩脚的谎言怎么逃得过萧子阳的眼睛,地上断了的金簪还在那儿,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到的吧。 长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唉,又在萧子阳面前撒谎了,才答应她要好好做人的来着... 第一百八十章 存在感 小鱼看着长歌手上鲜血淋漓,吓的不住扭动,奈何他现在已经不能随心所欲的变成人,一脸着急的模样也帮不上什么。 萧子阳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似在洞察她伤的深不深,抬手拈了一颗丹药捏碎敷在伤口上,又从衣袖上扯下一块白布将她的手慢慢包好。 长歌一直默默咬紧牙关,在她眼里,萧子阳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但是这疼痛是自己的无法遏制的,只得假装不疼,以免这人担心。 包好她的手,萧子阳弹指间将小鱼变回少年的模样“你去一尺峰要些伤药过来。” 小鱼眼泪汪汪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长歌,这才出门去了一尺峰。 “谢谢师父...” 长歌低下小脑袋,以免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在眼中。 却不想萧子阳竟然旁若无人的将她抱了起来,不过...这里本来就没有其他人。 长歌反倒吓了一跳“我的腿没有伤!”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一次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腿没有伤,但是被抱一下的感觉总是不坏的嘛... 萧子阳将她放在床上,亦往床边一坐,便盯着她的小脸久久不语。 才发生乐乐的事情,长歌一时间也没心情忖度他在想什么,被他看的尴尬,又一次将脑袋垂了下去。 “本君犹自记得你以前并不爱哭。”“啊?”长歌赶紧抬起左手在脸上擦了擦“我现在又没哭。” “那方才为何哭泣?” 长歌咬唇不语,其实要按照顾吟风的说法来看,这萧子阳真算不得是个好男人,这样赤裸裸的问女子隐私问题总是不大好的,再说,这还涉及到乐乐和东方羽的私事。 “不为何...手疼。” 颀长的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萧子阳盯着那张小脸怔怔出神,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透,张嘴间却似在自言自语“为何越来越像了,以后,要多笑笑。” “好...”长歌忍着鼻头的酸涩扬起一个笑脸,不管是像谁,他既然让她笑,她就要笑,只要他高兴,别说是笑了,就是哭她顾长歌也能马上挤出泪来。 萧子阳眉眼略微松了下来,转而冲站在门口的小鱼道“进来吧。” 小鱼身边跟着的是那曾经对白泽芳心暗许的青华弟子蔡眷,小姑娘进来之后左顾右盼,没有见到白泽的身影免不了要失望一番,还是萧子阳开口问她,她才慌张的将手上带来的东西递上前去。“这是师父为顾师姐调制的伤药,还有这个,师父想着,上次给顾师姐调理身体的药八成已经吃完了,这是新炼的。” 萧子阳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一手捧着长歌的右手,一手解开上面白色的布帛,方才被尹乐乐一簪子扎下去的地方已经痊愈,新生的肉好似一层透明的薄膜,粉嫩而又脆弱。 到底是仙家圣药,对于疗伤很有奇效。 “师父...” “嗯。”萧子阳一边应了一声一边以指尖蘸取蔡眷手中拿着的伤药,慢慢涂抹在长歌手上的伤处。 “那日我昏迷之后,是不是你给我疗的伤。” 萧子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待为她上药之后接过蔡眷递上来的布帛缠绕在她的手背上。 这是在发生乐乐的事情之后,唯一慰藉长歌的事情,原来,萧子阳当初并没有怪她,也没有不管她。 给她的手包扎好,萧子阳便要带着蔡眷离开了,刚走两步回头望去,微微张嘴,似要说什么。 长歌坐在床上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小鱼蹲在床边则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这只猫妖...”萧子阳眸光一冷,一开口语气中就带着浓浓的杀气。 小鱼顿时跳了起来“小鱼不要再变成猫了!不要!” “那便回自己的房间去!” 萧子阳话音一落,那少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长歌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怎么觉得师父比白泽还不待见小鱼,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小鱼...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嘛。 待萧子阳带着蔡眷离开之后,长歌仰头往床上一躺,默默看着床顶,她心里很难受,为乐乐难受,为东方羽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居然变的这样不可收拾,她一直想着要回到过去,假装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可是要回到怎样的过去才行? 回到在青丘的时候?阻止白泽欺负乐乐,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是说,要回到自己还未到青华的时候,只要不认识萧子阳,是不是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若是要这样的话,那便要回到自己的小时候,她不会是京城之中人人讥讽的懒丫头,不会对志怪小书感兴趣。 说不定她会成为一个大家闺秀,这样她就不会和哥哥在游湖的时候跑出家人视线,也不会遇到尸魔。 那样的最后,她不会认识萧子阳,不会到青华,不会伤心,不会动情,不会害死哥哥,不会伤害乐乐... 但可恶又可怜的是,这一切都已发生,她却无法回到过去。 自从这一夜之后,长歌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乐乐,本来以为她已经离开青华,但多多少少不太放心她,便用千里追踪探查她的踪迹,最后发现乐乐还在青华,只是经常闭门不出,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就是拼命的练剑。 这是她发泄的方式,长歌心想,也许等她发泄够了,自己再去向她解释她一定会听自己的话吧... 如是想着便暗自忖度如何向她解释,在向她解释之前,势必要先去问问东方羽,看看东方羽是什么态度。 可是东方羽这几天也一直避开她,她好几次看到东方羽追上去还未开口叫他,便见他已飞快离开, 看来连东方羽在内对她都有许多误会,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人间妖魔肆虐,各个修仙宗门派出去的弟子都有去无回,魔界活动频繁,所有人几乎都可以断定,离魔尊出世已然不远,魔之一族四处搜寻精魄,只待魔尊出世之后讨好魔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秘密 作为修仙宗门之首的青华派,斩妖除魔必然是首要任务,然而才被妖魔侵袭过的派中上下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一时间却无多少人才可堪重用,万般无奈,众护教拗不过掌门萧子阳的坚持,只得同意他下山去。 长歌又岂会错过这么一个与他独处的机会,果断提出要同行,却没想到萧子阳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长歌微微舒了口气,先出去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她再向乐乐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而苏绮梦一心想要同行却以不安全为由被萧子阳拒绝,小丫头心里难受,整日闷闷不乐,也只有小鱼还跑前跑后的哄她开心。 “我还记得我才来青华的时候,师父隔着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到了我...” 小丫头坐在树枝上晃着双腿,手心抚着小鱼的皮毛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问师父为什么愿意收我为徒,师父说这便是缘法,还因,还因我笑的好看,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呢。” 小鱼喵呜一声表示赞同“绮梦好看!” 苏绮梦微微一笑,清风拂过,掠起她额前薄薄的刘海儿“在家里的时候,他们眼里只有弟弟,从来不看我一眼,我生病也不管...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说,唉,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女孩儿。” “喵?”小鱼表示不解,难道女孩不好?所以兽王才把他变成男孩的? “后来,我就到青华来了,师父对我好,所有人都对我好,我敢说,全派上下几千人,没有不认识我的!” 必然人人都认识她,子阳仙君从不收徒,却为她破例,她话中带有颇多自豪之感。 不知为什么,对人类情感不甚了解的小鱼,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与她心灵相通了,他好像明白了苏绮梦心底的高兴来自哪里。 因为他当初在桃林的时候永远只能畏缩在角落,永远是不起眼的尘埃,但自从遇到了主人一切都变了,主人还帮他教训了桃夭,他好似从此之后就趾高气昂了,甚至连那些修仙弟子都不放在眼里。 那是一种被重视,被在乎的感觉,他不想失去那样的感觉,所以前段时间主人浑浑噩噩,兽王也对他很少关心,他才会那么的难过吧... 这,便是存在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那么渴望自己在他眼里有存在感。 “但是顾师姐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小丫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扯的小鱼毛发生疼,但因为理解她的心情仍是强自忍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顾师姐是在浮华殿,那时候掌门感谢顾师姐杀了梦虚子在浮华殿设宴,师父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看!一直看一直看!” 苏绮梦极为不满“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明明每次我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别人都盯着我看的!我可是子阳仙君的徒弟啊!” “喵呜...” 小鱼的一双琉璃大眼中含着一泡清泪,一声轻唤,示意自己身上疼,苏绮梦这才松手道“对不起小鱼...还好有你,师父不喜欢我了,大家都不在乎我了,我就只剩你了。” 小鱼又叫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 谁说不是呢,主人现在眼里只有仙君,兽王也不要他了,他与绮梦一样,都同是天涯沦落猫啊。 彼时浮华殿中众人议事,商讨的却是上次在皓月峰被打断的会议——阴阳令,并打算联合各个仙宗,配合萧子阳此次下山将魔族一网打尽。 长歌作为萧子阳的徒弟也出席了此次商讨,然而各个修仙宗门前来议事的上仙,在看到长歌之后仍然是心有余悸的避开她的目光,不知为何,这女子的眼神让他们后怕。 毕竟上次这丫头周身煞气暴涨,驭妖魔将他们擒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若清,你将掌门昨夜拟定的计策拿给诸位看看。”护教王雅蓉说完,她座下的得力弟子宁若清便应了一声捧出几个信封来,依次发放给各个仙宗的代表。 “这是我们掌门给各个仙宗布置的机密任务,因为互相都不知道情况,所以便于保密,就算有一个秘密泄露出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照样能将魔族尽数擒获。”宁若清一边说着一边发放,那秀致的鹅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待发放完毕之后冲掌门之位的萧子阳看了一眼,反而又对长歌一笑。 那笑容有些可怕,长歌觉得她在幸灾乐祸,但却不知因由。 “诸位不妨打开看看。”萧子阳开口道“若有不妥,本君再斟酌一二。”“好,好。” 众人应下来之后就去拆手上的信封,一个个脸上大惊失色,皆对视一眼,喧哗声起。 那渊虚观脾气暴躁的道长已然用力将手上的信摔在桌上“子阳仙君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等看的是什么!” 萧子阳却忽的起身走上前去,长歌亦快步上前,往众人桌上扫了一眼,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声音,险些站不住晕倒在地。 那是...那是...是她写给萧子阳的信... ‘仙君,见字如唔,梨花又白,芙蕖佳酿,何曰千年无梦。’ ‘仙君,入了凡尘,不知心向何处,此生何来解脱?’ ‘仙君,安得与君相决绝,免叫辛苦作相思。’ ‘仙君,浮华殿被毁一事,我本惭愧,望君勿怪。’ ‘仙君,莫道仙凡多少事,天知,地知,不如与君共偕老。’ ‘仙君...’ ‘仙君...’ 落款处的长歌二字让当事人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她又飞快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将她赤裸裸拆穿的地方。 这是她心底最后一点秘密了,就这样被公诸于天下!就这样活生生的将她与萧子阳之间单纯的关系撕裂、碾碎! 然而她却逃无可逃,别说那些拿到信的人愤慨尴尬,就是青华派中那些护教以及上仙弟子也在其中,他们都脸色大变看着长歌。 其中竟还有人赞赏她的勇气,是要在此大逆不道的向天下人证明,她所喜欢的,是大罗金仙萧子阳吗? “不,不,我...” 她无从解释,不能解释,转头看向萧子阳的时候,却看到他长袖一展,将桌上那些信尽数撕的粉碎,白色的纸屑从空中洒下来,纷纷扬扬,好似白花花的飞雪一般。 长歌站在那儿,看着萧子阳的身影消失在浮华殿的门口。 他,又一次扔下了她... 那撕碎的不止是信,而是她的一颗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该死的东西! 林奇连叹两口气,对众位仙宗而来的代表说道“烦请诸位前去休息,我等与掌门商议后再探讨伏魔一事,请,请!” 其他门派的人点头纷纷离开,有几个还颇为幸灾乐祸的嘀咕。 “我等还在猜测,这祸乱青华的女子怎么就成了萧子阳的徒弟了,原来其中竟然有这样的猫腻。” “看不出来啊,子阳仙君居然也不能脱俗,与自己的徒弟发生这样的丑闻。” “少说两句吧,子阳仙君岂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无耻,我看八成是这个妖女另有所图。” 长歌站在当场却觉得心痛如绞,她好恨,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她作对?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那护教王雅蓉突然开口呵斥道“若清!你怎么办事的!你从哪里拿的这些信!” 宁若清吓的跪在地上连声说道“若清实在不知,若清只是按照师父的吩咐拿了信发下去,并不知情啊,更不知道,这信,这信怎么会变成这种淫词浪语...” 殿中剑光忽的一转,顾长歌手上的碧落已然直直抵上宁若清的喉咙“你从哪里弄到的!是谁给你的!说!” 她气势如虹,周身煞气暴涨无度,脚下破碎的纸屑都被冲了出去。 宁若清一见,眸子瞬间睁大“顾长歌!你要做什么!” 王雅蓉弹出手上的一条五彩丝绦,猛的将长歌手上的剑打偏“顾长歌!你现在是掌门的徒弟!你忘记你当初如何答应掌门要恪守青华门规吗!此事虽然过错在你,但若清也有错,有我王雅蓉在的一天,一定会查清楚整件事情!看看到底是谁要坏我青华清誉!” 长歌手上握着剑,气焰翻腾,此时此刻她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将宁若清生吞活剥! 是她,是她将自己藏匿在心中几年的秘密抖落出来,是她,是她让萧子阳看她的眼神如此厌恶,还瞬间撕碎了所有的信! 全是她!是她! 从此之后,她顾长歌就将背负上罔顾纲常,有违伦理的罪责,从此之后她顾长歌就将会因为爱上了自己的师父被逐出青华!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留在那人的身边! 宁若清被她的表情吓的浑身都在打颤,她好似看到在顾长歌的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紫黑色煞气在蔓延开来,让她长发舞动衣衫猎猎。 “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的信!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拿到你的信!绝对不是我!” 谁能拿到她的信?谁? 长歌飞身冲出殿去,直奔自己住的地方,她飞快打开藏木匣子的衣柜,里面空空如也已经没了那木匣子的踪影。 “主人!” 长歌猛然回头,一双眼睛死死盯向小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信!” 小鱼顿时就被吓坏了,他看看衣柜,又看看长歌道“小鱼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多蠢的事!你为什么要碰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 小鱼吓的一双大眼睛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小鱼不知道...小鱼去要回来,去把东西要回来!” 他话音一落便变成猫的样子死命向外跑去,长歌一见也追了出去,却见小鱼东拐西拐跑到一座房屋面前直直冲了进去化作少年的模样“绮梦,绮梦!你快把木匣子给我,主人生气了,绮梦!” 长歌直接从外面将门一脚踹开,整座建筑都晃了两晃,只见小鱼正拉着苏绮梦的手不断祈求道“绮梦,你快把木匣子给我,主人生气了,你快给我。” 苏绮梦面不改色的站在那儿,见长歌来了扬起一个无辜的笑来“顾师姐。” 长歌背对着太阳,身形被拉长,她表情骇人,手上提着一把长剑恍似地狱修罗。 小鱼顿时就要哭出来一般“绮梦,我不想知道兽王给我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了,你快把木匣子给我吧!” 苏绮梦却一脸奇怪道“你胡说什么啊,我没有见过什么木匣子...顾师姐丢了木匣子了吗?” 小鱼一听嘴巴一瘪就大哭起来“你干什么骗小鱼,我明明把木匣子交给你了,你快给我!” “唉,小鱼你不要这样,顾师姐都误会了,我们之间还没好到要互相送礼物的地步吧,你根本没给我什么木匣子啊。” 小鱼哭的更凶“你明明说要帮小鱼看看木匣子里有什么,明明要念兽王的信给小鱼听,怎么就没有!” 苏绮梦无奈耸肩,冲门口的长歌嘻嘻笑道“顾师姐,你看,我真拿小鱼没办法,你也知道的,他虽然是猫妖,但是脑子总不大清楚,糊里糊涂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了吧。” “喵呜!小鱼才不糊涂!” “可我真没见过什么木匣子啊。” 长歌提着剑慢慢走进房内,她身披霞光万丈,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音色低缓冷然“那日,你偷听我与乐乐谈话,是你告诉东方羽的,是你将我和乐乐的秘密告诉东方羽的!你早就知道乐乐与白泽的事情!” “我没有!”这丫头还兀自嘴硬,仰着小脸看着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歌却是一声冷哼,脸色更加骇人“也是你!骗我放出九头蛟!还是你!唆使小鱼偷我的信!是你!一切都是你!你这该死的东西!!” 她暴怒,直接一剑刺将过去,苏绮梦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小鱼却忽的大叫“主人不要杀绮梦!” 长歌哪听的进小鱼说什么,剑招急追猛进,誓要将这该死的丫头斩杀于剑下。 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想不得,痛苦无边的她除了杀人之外没有任何发泄的办法! 苏绮梦吓的面色惨白,自知自己无法与她对抗便飞快躲闪“顾师姐!你疯了吗,你不能杀我,师父会生气的!你也不想背负弑杀同门的罪责吧!” “我的罪那么多,不在乎再多加一条!” 她的剑气将房内陈设劈的七零八落,衣发飞扬嚣张跋扈“更何况!他本就已经讨厌死我了!” “主人不要!”小鱼飞扑上去,那碧落长剑狠狠贯穿了少年的身体,剑尖落下的鲜血,在地板上快速凝聚成一滩。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疼... “主人不要!” “小,小,小鱼...小鱼!小鱼!” 长歌吓的慌忙松开手上的剑,一把接住少年倒下来的身体,她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小鱼!小鱼!你怎么样!小鱼你怎么这么笨!小鱼你没事,没事的!” 她手忙脚乱的去捂小鱼被剑尖贯穿的身体,那还插在小鱼体内的剑,锋利的刃将她的手划的血肉模糊,她还是全然不管不顾的去按住奔涌而出的鲜血。 “主人...”小鱼痛苦的皱紧眉头,他张开嘴,喉咙里伴随着唾液咳出一大口血沫“主人,好疼...” “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去找林奇,他一定可以救你,没事的!小鱼!没事的!” 长歌抱着怀中的少年就要往外走,却听到少年痛苦的呻吟“主人...不要动,好疼...” “好,好,好,我不动,我,我去找林奇来救你,小鱼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言辞慌乱,满脸泪痕,咬的唇瓣都惨白一片。 “嗯...”小鱼微弱的应了一声,继而又道“小鱼喜欢主人,喜欢兽王,喜欢,喜欢绮梦...主人不要杀绮梦...好不好...” “好!我不会杀她的,小鱼,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嗯...”小鱼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少年面庞白皙,睫毛纤长,那恬静的面容好似睡着了一般。 “小鱼,小鱼,我们去找白泽好不好,我们去找他,我们,我们去离岛,主人还要给你找到父母呢,小鱼...小鱼你听到没有...小鱼,你再不睁开眼睛,主人,主人就把你所有的点心,所有的鱼干都吃光,你听到没有,啊?听到没有啊...” “小鱼...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你回答我!回答我!!” 任她如何呼唤,少年却再也不会醒来,最后化作一只滚圆的小猫,僵硬的身体却已没了温度,那小小的一团被她捧在手里,最终化为一声长啸“小鱼——!” “小鱼......” 逝者如斯,无法回头,那一缕妖魂只怕也飘飘荡荡不知何踪。 长歌痛苦的伏在地上,将手上的小猫紧紧贴在胸口,她哭的浑身都在抽搐,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开她,为什么?! 苏绮梦站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场生死,她欲要逃走,却冷不丁的,那把碧落竟似活了一般,直直拦住了她的去路,她顿时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长歌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捧着小鱼的身体,一手握住铮鸣的碧落,好似感受到主人的心志,那碧落都在发出愤怒的悲鸣。 碧落长剑青芒暴涨,顾长歌一脸泪痕,却冷静的太过可怕“我不问你为何一次次要害我,也不问你为何总要装出一副无辜单纯的摸样!我只问你,你凭什么喜欢小鱼!你怎么敢骗他!你怎么敢骗他!你不可原谅!” “顾师姐,你不会真疯了吧...”苏绮梦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把长剑“他只是一只猫而已,再说,这猫还是你亲手杀死的,怎么反倒怪我了...” 长歌手中的剑却猛的逼近几分,顿时刺破了苏绮梦脖颈上的皮肤“小鱼到死还在护着你!到死还在说他喜欢你!你竟然说他只是一只猫!” 本以为长歌只是吓吓她,再怎么说来,自己也是萧子阳的徒弟,但看着剑尖划破皮肤,苏绮梦还是吓的哆嗦起来,就算死不了,留下道疤痕也是不好的,她赶紧开口说道“我,我错了,顾师姐,我不该骗小鱼的。” “你喜欢他吗?喜欢小鱼吗!” 苏绮梦忙不迭的答道“喜欢!喜欢!我很喜欢小鱼!” “那你这么喜欢小鱼,就去给他陪葬吧!” ‘噗呲’长剑毫不留情,快的恍似逝水流光,直接刺透了苏绮梦的身体,又猛的抽了出来,第二剑干脆利索的划破了她的喉咙。 少女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长歌,身体好似断线的木偶,扑通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居然杀了掌门的徒弟!” 不知何时,一个青华弟子出现在门口,惊慌失措的张口结舌“你,你这个妖女!妖女!” 他话音一落就飞快向外跑去“来人啊!妖女顾长歌又杀人了!又杀人了,还杀了掌门的徒弟绮...呃!” ‘扑通’这名弟子扑身倒下,身体抽搐抖了两抖,在他身下慢慢流出一滩血来。 长歌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中碧落发出湛青的光芒。 骤然间青华天色大变,无数剑仙弟子御剑而来,为首之人看到长歌之后脸色惊变,高声呵斥道“他们是你杀的吗!你居然残害同门!” 长歌微微抬头,颈项弯曲成一抹优雅的弧度,然而她的眼中的寂寞寒凉,如斯痛苦。 “是,是我杀的。” 她已经够让萧子阳讨厌的了,又岂能让这个人去通风报信,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阻止他,却没想过自己手起剑落之后,只会让事情往更难预料的地方发展。 那些御剑立于半空的众人似乎没想到她能回答的这么干脆,对视一眼默契出手,撒下一个天罗地网就要将她俘获。 长歌眸光一动,腾身而起,剑扫八方,围攻而来的人尽数被她横倒在地。 她衣袂翻转,翩翩然在地上落定,一手握剑,一手抱着的却是那只早已死去多时的小猫。 “你们还要干什么,非要将我逼死,才罢休吗!” “你这妖女!好不讲理!”那重伤的青华弟子欲要再战却被长歌一剑斩过去,‘咔嚓’将他手中的长剑斩为两截。 “你们口口声声妖女妖女的叫着!你们当我是同门吗!你们讲理吗!” “顾长歌!” 一声娇斥,却是宁若清带着一众护教御剑而来,众人一见面前状况纷纷大惊失色。 王雅蓉与林奇当前落下急急问道“长歌,这些人是你伤的?” 长歌将背挺的笔直,好似利刃一般迎风而立,而她的唇却抿的死紧不做任何回答。 “师父,你不必和她废话,她对仙君早就存有非分之想,现在被撞破了便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住口!”王雅蓉低声斥她“此事本来你也有错!” “师父!”宁若清一脸委屈“不知羞耻的又不是我,那些信又不是我写的,我怎么就有错了!” 王雅蓉狠狠瞪了徒弟一眼“你还不闭嘴!此事等掌门来了再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善花开,结怨果 “你还不闭嘴!此事等掌门来了再说!” 宁若清这才委屈的闭嘴,还不忘瞪长歌一眼,她心中在想什么,王雅蓉活了这么久的人岂会不知。 若说长歌对掌门是存有非分之想,那她宁若清呢,多情生妒火,此次长歌被她拆穿恐怕也是有意为之。 这边林奇正要向长歌问话,那边已有弟子抱着苏绮梦的尸体大惊失色的跑来“师父!师父!绮梦师妹她...”林奇上前两步抬手要去探苏绮梦的鼻息,手指却顿时僵在当场,这苏绮梦先是被一剑穿心,继而又被割断了喉管,这任何一剑都能致命,何况还是这样万无一失的杀法,当真是不留一点活路。 “好狠辣的手法。” 林奇看过之后已然不忍再看,不管怎么说,苏绮梦被杀,已经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掌门来了!” 那些对顾长歌还有心有余悸的青华弟子立时精神大振,手中长剑再次灌满了力量直指长歌。 萧子阳一身白衣御风,自空中落下直接从那青华弟子手中接过苏绮梦的尸体。 长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生气也罢,恼怒也罢,责怪也罢,从自己的信被那些人看到的时候起,就注定她顾长歌和萧子阳再也回不到过去。 苏绮梦身上的鲜血沾染了萧子阳的白衣,那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九天八荒中消失。 萧子阳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他抬眼向林奇质询,林奇微微点头,他这才慢慢阖上双眸。 从今之后,皓雪初晴,暮阳峰上,再也不会有个扎着双髻的少女在雪地上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也不会有人在他打坐的时候乖巧的守在一旁,及时送上一盏热茶。 虽然相伴时日不多,但他们师徒之情又岂会减少丝毫。 “妖女哪里走!” 一弟子见长歌要逃走,飞身上前祭出长剑便朝顾长歌追去,长歌急于遁形,下手毫不留情,抬手便将那人的剑气逼开,正要在青华众剑仙中杀出一条血路,忽见眼前白衣一晃,却是萧子阳出手一掌便将她从空中打落在地。 她急于护着手中的小鱼,在地上滚了两滚才站起身来,仓惶的看着萧子阳白衣黑发,自半空之中手握长剑直直向她逼来,她星眸大睁躲都不躲,还是林奇上前一把将她拉开。 “掌门!掌门息怒,绮梦之死说不定另有缘由,这长歌与她乃是同门师姐妹,怎么会对绮梦下手,长歌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何事?” “我...” 顾长歌脑中稍稍有了几分清明,看着萧子阳却如何也张不开口。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萧子阳厉声问她,“本君念你还有一分善念,谁知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 就像是一个梦,啪的一声被捏碎,梦里梦外她都无法遁形! “是!她是我杀的!她欺骗小鱼!她偷我的信!她不可原谅!” 长歌周身衣衫扬起,看着萧子阳冷笑出声“我也是你的徒弟,千万青华弟子作证,我顾长歌也是你的徒弟!你来一剑杀了我,为你的另一个徒弟报仇吧!” “你当真以为本君不会杀你!” 萧子阳几乎气的是咬牙切齿,为何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是一点也不知悔改!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煞气!为何秉性还要如此狠辣决绝! “掌门...”一旁宁若清急急开口道“掌门,信的事情若清真的不知情...也许只是绮梦师妹见长歌对掌门之情有违纲常所以才...” “闭嘴!”王雅蓉气的呵斥她“此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闭嘴就闭嘴...宁若清嘀咕一声往师父身后退了一步,她该说的反正已经说了,这事是绮梦做的,和她可真没什么关系。 长歌平静如斯看着萧子阳,看着这个自己第一眼便爱上的人,看着这个住进她心里永远无法根除的人,只觉得鼻头酸的厉害“是,我是喜欢你,不管你是青华的大罗金仙,还是我师父,我都喜欢你!” 此话出口周围众人还是感触颇深,从别人那儿听说,自己猜想都不算什么,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真相,这才是足以震撼心房的事实! 她倔强的看着萧子阳,微微抬着下巴“可惜我人贱命贱,如何也入不得你的眼,我才想要拜你为师!我要让你眼里只有我!别说苏绮梦了,就是屠尽青华!屠尽天下苍生我也在所不惜!!” 她话音未落,萧子阳的长剑便刺进她的体内,还是上次被长剑无妄刺中的地方,同一把剑,重重叠叠着新伤加旧伤。 那一刻,她一直含在眼中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萧子阳面容沉冷,带着暮阳峰上亘古不变的寒凉,他眉峰斜入发鬓,黑眸却涩如深潭,那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厌恶,厌恶着他自己,厌恶着他看到的一切,当然,也包括顾长歌。 长剑并没有刺穿长歌的身体,她却倾身向前走了一步,剑尖从她背后透了出来,鲜血滴落在地,吧嗒,吧嗒。 四周无人敢多说一句话,都在忖度,难道今日掌门的两个徒弟都要葬身于此吗? “我就算是死了,也是你的徒弟,你我注定,要羁绊一生!” 她忽的抬手将插进身体里的长剑打开,血色如雾,迷蒙了青华的苍翠青葱。 而那染着一身鲜血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猫的身体从他身边飞身而去,他仓促间伸手却连她的衣摆都没抓住。 “长歌...”他喉间唤出两个字,嘴巴却如何也张不开。 众青华弟子还要去追,林奇却连声叫住他们“不要追了,她,身受重伤,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在萧子阳的眸中,他看到他瞬间的失神。 睿智如他,还不是参不透自己的心魔,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芸芸众生之中,他已然有了自己所在意之人。 疾风吹的迅猛,长歌紧紧将小鱼抱于怀中,今时今日,她终于是一个人了,身边没有白泽,没有阿爷,没有小鱼,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脸色煞白,贝齿在唇瓣上留下深深的红色印记,脚下的飞剑一个不稳,那半空之上的人恍似断翅的蝴蝶,直直从高空坠落。 不能与君相守,便,死吧... 爹,娘,对不起,女儿来世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 善花开,结怨果,命格既然痴缠,为何还会错错错? 第一百八十五章 节哀 “这个药,这个药,我说是这个药就是这个药!” “你小点声!吵什么吵!” “你们俩的声音都不小,吓的我这小心肝扑扑直跳呢。” “哎呀,要我说,干脆把这些药都灌下去吧!指不定就能救命!” “不行不行,可别把大小姐毒死了!” “反正他现在也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小姐,大小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我说话吗... 谁在叫她...是家里的人吗... “进喜...” 长歌一声嘤咛,长睫翩然,睁开眼睛,嘴角挤出一个笑来“进喜...” 眼前却是个乳白色的影子,好在没有以前见到时的那种半透明,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他身后的东西了。 这抹孤魂不是进喜是谁,长歌聊以慰藉,本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好似被针缝上了一样,发出声音的时候恍若被撕裂。 “哎呀,可算醒了!” “看来死不了!” “那伤药还真有点用。” “那当然,我二黑别的没有,这各种跌打损伤的仙药可是不尽其数,倒是没想到对剑伤也有奇效啊。” “嘿嘿。” 长歌这才发现,小小一间房内竟然挤满了各路山妖精怪,从他们的外貌和打扮来看,她一会的功夫就认出了竹精,黑熊精,各色花妖,以及那些没什么印象的妖精。 “我这是在哪...” 长歌刚问出口,一杯茶便被人捏着她的鼻子灌进肚子里,呛的她连咳好几声。 抬眼望去,却看到一身着翠色衣衫的少女叉腰站在她的面前“虽是醒了,但到底还没脱离危险,古书记载,你这样的伤势啊很难痊愈,我们都是些不入流的妖精,没什么灵丹妙药,所以拆了你的墟鼎翻出些丹药来,你看看吧,哪些丹药能治你的伤?赶紧吃了!” 长歌这才惊觉,肩膀痛如锥刺,那在青华发生的一幕幕,好似画卷一般在她眼前缓缓展开,心上的痛胜过身体百倍。 她抬眼看去,只见室内的桌子上铺满了她墟鼎之中的东西,符咒,暗器,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小鱼呢...”难道她从剑上跌下来的时候把小鱼给弄丢了? 不,不,会不会把小鱼给摔疼了,小鱼最怕疼了。 “小鱼!”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起床,却被那明艳动人的女子一把按在了床上。 那些妖精自动分出一条路来,一位面色青白的魁梧大汉走上前来,所过之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往长歌面前一站,长歌就觉得透彻骨髓的寒凉让她猛一哆嗦,只见这冷冰冰的大汉双手合十,猛一拉开,凭空冒出一块冰块,里面的小花猫竟似睡着了一般。 “小鱼...”长歌鼻头一酸,将那冰疙瘩一把抱进怀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大小姐不要伤心了,进喜万万没有想到小鱼兄弟居然会死于非命...” “是我杀的...”长歌喃喃自语“是我把他杀死的...” 众妖微微一怔,有认识长歌的曾亲眼目睹她当年在桃花林中大战桃夭,对她讳莫如深。 不认识长歌的,听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看长歌在眼中也敬畏三分,现在看她抱着被自己杀死的猫妖失神呆滞,都忍不住猜测,她不会还是个脑袋有病的仙人吧。 “大小姐。”进喜站在一旁想为她擦泪,手指却碰不到她的身体,只得叹了口气“猫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啊。” “谁说不能复生!”那站在一旁的女子又开了腔“古书上记载,我们妖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精魂,死后魂魄归位不周山,入阴阳界,前往酆都阎罗殿,再安排转世投生,若在六道轮回前拦下那精魂,魂魄归位,便能复生啦!” 长歌眸中一亮,急急抬头去看她“为什么我能看见进喜,能看见乌童,却看不见哥哥还有小鱼的魂魄?” 芍药仙子道“怎么和你说呢,这古书记载,阴阳界的大门就是一个漩涡,吸附着世间万千脱离肉体的生魂,那些对阳间还有留恋不肯转世为人的精魂,还可以再回到自己死去的地方,当然,谁也不愿死,也不愿投胎,就算是要死也得和自己的亲人再见一面是吧,于是阴间小鬼便在阴阳界门口抓那些魂魄,诺,朽元就是被漏了的那个。” 她嘴中的朽元便是进喜,以往进喜觉得自己的名字在修成仙之后叫出去不甚雅致,所以才改名叫朽元。 进喜听了那女子说话却摇头道“大小姐,芍药仙子说的对,当初我也是趁乱脱离了不周山的范围,一眨眼便又回到了府上,那阴阳界向来是只有进没有出的,哪怕我也是鬼,也不敢再踏足不周山半步,若是不小心进了阴阳界的大门,莫说修仙,出都出不来了。” “我要去把小鱼找回来!”她语气笃定,但却换来芍药仙子的一声冷哼。 “去阴阳界?进鬼城酆都?你莫不是傻了,你可是凡人,顶多算个半仙吧,古书上有记载,生魂,不管你是妖是魔是仙是兽,进入阴阳界都是要阴阳令的,你有吗?拿出来看看!再说,指不定你赶到的时候这只猫妖已经投胎了呢,你再去哪里找他。” 长歌咬紧唇瓣默不作声,阴阳令她知道,普天之下,只有萧子阳手上有,诸大修仙宗门上次皓月峰议事便主要围绕着这阴阳令展开,因为魔族众生为了在魔尊面前邀功,都想得到这令牌出入阴阳界救出魔尊。 难道小鱼注定要死,他还只是个道行浅薄的妖,才刚刚能变成人身... “大小姐,你先把药吃了吧。” 进喜话音一落,一旁的竹精便用自己的折扇托着各色药丸递过去道“女仙莫怪莫怪,我等也是救你心切才拆了你的墟鼎,您看看,这哪味药能治你的伤呢。” 长歌扫了一眼,拿起一粒丹药吞进身体里,既然自己命硬,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阿爷,和爹娘,从今往后,她顾长歌不修仙不问道,一心做爹娘的掌上明珠,这总行了吧。 若干年后,进了那阴阳界,在入轮回前,她再向哥哥,向小鱼道歉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妖 见她把药吃了下去,那芍药仙子便不耐烦的挥手道“你几个,还挤在屋里做什么,都散了吧散了吧!阿芜,你去给她找点吃的去,我见她也该饿了。” “啊?怎么又是我?”一身绿色长衫的竹精在众妖幸灾乐祸的笑声中扭身跑了出去。 这些妖精一散开,屋内便只剩下长歌与进喜一人一鬼,长歌手上还抱着那个冰疙瘩,冰水在慢慢融化,湿了她的衣衫和被褥,进喜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大小姐,不如将小鱼兄弟先放在一边?” 长歌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进喜说了第二遍,她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然而虽是这么说的,但手上仍然抱着那块冰不放,进喜不得不放弃了劝说,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说的再多,大小姐也不会听进去的。 过了半晌,长歌突然问道“这是哪里?” 进喜一愣,忙躬身回答“这是桃夭的宅邸,自桃夭死后,泽城周围的众妖便瓜分了这座大宅。” “原来还在灵台方寸山...” 进喜点头“那日芍药仙子安沁见到大小姐从天上掉下来,织就了一张大网接住了大小姐和小鱼兄弟,这里的妖虽然一心向善但却不愿惹事上身,本想将大小姐送到泽城去的,多亏绿竹精阿芜认出了你,才叫了我来。” “哦...”长歌若有所思的点头“呵呵,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若不是当初小鱼被桃夭抓走,我也不会到这个地方,后来桃夭也不会因我而死,我顾长歌今时今日也不会再被你们救命。” 长歌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看在进喜眼里却轻而易举的看穿了她的悲伤,她的难过,眼前的大小姐再也不是三年前活泼可爱的那个少女,更不是当初相府之中那个惫懒至极的千金小姐。 “大小姐是被何人所伤?” 长歌不答,萧子阳三个字从最初的美梦变成了噩梦,从心底生根发芽的春日绿柳变成一片荆棘,她羞愧,她惭愧,更多的则是恨,恨自己今时今日才发现她爱上了个无情无爱的人。 他们,注定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朽元!你怎么还和她聊呢,她才刚醒,这身体尚未恢复,来,看看阿芜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芍药仙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身后带着的竹精阿芜忙不迭的送上一碗清粥,腆着脸笑道“嘿嘿,这可是我珍藏的数十种灵芝仙草熬制的粥,不仅美味而且还具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效,你快尝尝,尝尝!” 芍药仙子毫不客气的在阿芜脑袋上敲了一记“吹牛之前先捋捋舌头,不要把你的牛皮吹破了!” 竹精又嘿嘿笑了两笑,忙将粥碗放在桌上“女仙慢慢品尝,小妖就告退啦,告退啦。” 芍药仙子不耐的挥挥手,命这竹精出去,劈手便将长歌怀里抱着的冰疙瘩夺了过来“你不会还打算晚上抱着这块冰睡觉吧!快吃东西!” 长歌想伸手去抢回小鱼,却被芍药仙子动作飞快的放在了桌上,她又忙将桌上的粥碗端到长歌面前道“你吃东西,吃了我再给你!” 长歌将头扭到一边去,她现在并不觉得饿,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芍药仙子一听,顿时就火上心头“你是要气死我吗,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救活,给你治病,你没被人杀死,没摔死,偏偏是在我这儿饿死的,你这是和我过不去啊,是要活活毁了本仙子的声威啊?” 这倒是一个比尹乐乐还娇蛮百倍的女子,长歌无奈,只得转过头来,张口吃下她递过来的一勺粥。“这才像话嘛。” 芍药仙子一边喂她一边拿起一块手帕为她擦拭嘴角“我也不指望朽元能照顾你,他这个鬼啊什么都好,心地善良乐于助妖,妖见妖爱,花见花开,可惜啊,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是个鬼!单从这个硬伤来看,我就不指望他能做什么了。” 进喜的小脸垮了下来“安沁你又说我,我也不想是个鬼的啊。” “要不是我天天督促你,你现在能这么快的修成半肉之身?只怕你现在还是个影子呢,风一吹就飘了个无影无踪。” 进喜无奈苦笑“我哪有那么脆弱。” 芍药仙子一边笑一边给长歌喂粥“听说你是这家伙生前的主子,这家伙生前可也像现在这样老实巴交?我安沁虽然眼光毒辣苛刻,但也不得不说,这朽元长的倒也不难看,他生前是不是有着一张甜言蜜语的小嘴儿,尽讨女人的欢心啊,还是说他已经有了家室?他娘子长的好看吗,比我还好看吗?” “安沁...”进喜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长歌看着他二人之间的互动,心里顿时暖暖的。 这样,真好... 在桃花林修养了几天,长歌身上的伤口也在飞快的愈合,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除了伤疤之外已然看不出其他,林奇当初给她的药倒是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一命。 与桃林众妖将小鱼送进灵台方寸山脉的一处冰洞中,长歌在洞口设下了一个结界,她要将小鱼永远的藏在这里,这里靠近桃林,小鱼也不会显得太寂寞。 桃夭死后整个桃林便没了灵气,泽城中人还不为所知,茶楼说书讲的是泽城特有的桃仙姑,贩夫走卒卖的是桃林特产的桃木梳,只是这桃林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繁华盛开,三年来除了长叶子之外,什么也没长过。 凡人无知,只道这桃仙姑没把自己嫁出去,所以脾气不佳,不想让这桃树开花结果。 长歌看着风过桃林,回忆着曾经桃林繁花似锦的盛况忍不住唏嘘,桃夭也是因她而死,只怕她临死之前都是恨着她的吧。 思及此处,她微微叹了口气,只见漫山遍野的桃林簌簌而动,几乎是在瞬间,枝头春意,如霞染桃林,桃花都争先恐后的打着花骨朵相继绽放,漫山遍野幽香传递,桃花林的众妖看到此情此景都欣喜若狂。 “等了这么多年,这桃花终究是开了。” “二黑,你说的是这桃花林的桃花开了,还是你的桃花开了?” 黑熊精被众人戏谑,黑脸一红便去和他们争吵“老子巴不得桃花开,可人家未必看的上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异类 “哈哈哈!” 众妖心知肚明,起哄一般的推挤芍药仙子上前,那芍药仙子本是个花妖精怪,修炼多年法力与桃夭不相上下,她自称仙子便有些刁钻,说话还没大没小泼辣难缠。 但不知为何,这林中的妖精都为她马首是瞻,可见她再如何的刁蛮也有一段收服人心的本事,长歌跟他们相处多日也看得出安沁的确生性善良,对众妖也都掏心掏肺,谁有个不好她定然做梦都放在心上。 用进喜的话来说,他们本就是一群可怜人,妖魔修仙为世人所不容,能在此地安身立命便该珍惜,珍惜这份情谊。 长歌到了这里之后才想起乌童,她将乌童放了出来,因为乌童死去的时间太久,且灵力薄弱还惧怕阳光,进喜作为一个后进之鬼便毫不吝啬的传授乌童鬼之一族的修仙之术。 现如今乌童对阳光已经不是很害怕了,而且灵力也增长了很多,长歌看他的时候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竟不觉得他的脸色像以前那么苍白了。 桃林再次开花,芍药仙子便组织了众妖在这桃林设宴,欲要好好作乐一番。 在桃树下铺上了长长的一段织锦,众妖各展所长将自家珍藏的美食全部搬了来,既然作乐,如何能少的了美酒,一时间欢声笑语酒酣耳热,端的是无忧无虑不知方物。 长歌席地而坐,靠于一株老树上,手上端着酒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看着众妖作乐便忍不住苦笑“我莫不真的是妖女?在凡界生活十几年,到头来,我还是被归为个异类,在妖界,却混的如鱼得水...” 她眉眼慵懒,红唇微张饮下一杯酒水,那周身的寂寥顿时让坐在一旁的乌童进喜有些难过,他们是鬼,世间之鬼并不少,但大多都在阴间,所以他们作为一个阳间的异类,对长歌的心情也深有体会。 芍药仙子笑着为长歌斟满了酒道“您呐,也没必要想那些烦心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整天活在过去,那未来的几十年可怎么过啊,是不是朽元!” 进喜忙不迭的应了个是,显然对安沁已经唯命是从了。 长歌扯了嘴角笑了笑,从面前的荷叶上面捡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继而说道“我心已死,过去死了,未来,也死了。” “女仙不要这样...”乌童在一旁好心相劝“这天下比子阳仙君好的人,还有很多...” 乌童话音一落,耳尖的芍药仙子就惊呼道“啊?什么?子阳仙君?你莫不是喜欢他吧,哎呀,真好,真好,快说说,你和他说了自己的心意没?那子阳仙君又对你是个什么态度啊?” 她声音清脆,嗓门也大,这么一句话落下顿时就激起周遭一片漪澜,众妖都呼啦啦的围了上来,竖起耳朵叽叽喳喳嘈杂问道“什么!子阳仙君?” “什么情况?快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女仙的心上人是子阳仙君啊?快说说,快说说!” 进喜有些为难,大小姐的心事岂是这些人能八卦的... “去去去,不要乱说了,大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你们不要乱说!” “哎呀,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能说的。”芍药仙子安沁欲要去揽进喜的肩膀,却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安沁就是喜欢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众人唏嘘打趣“二黑听到了没有啊?人家芍药仙子喜欢的是朽元啊!” 进喜着急,却只得低下头道“不要胡说了...大小姐还在这儿呢。” “你的大小姐也是人生肉长,又岂会不懂情爱,是不是啊长歌姑娘,您到是说说啊,你和子阳仙君到底怎么了?他知道你喜欢他吗?我估计啊,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会一甩袖子,冷冰冰的说一句:哼!胡闹!” 安沁话音一落,众妖又哈哈笑了起来,“对,对,对,子阳仙君必定会这么说!” 进喜见他们越说越没谱,生怕大小姐生气,着急的向长歌看去,却见她眉眼如丝,眸中酒意轻微荡漾,她靠在那株桃花树下,好似真化作了花妖一般,那般妩媚而又不失优雅。 “我是喜欢萧子阳。” 长歌话音一落,众妖起哄更甚,非逼着她说说详细的。 她侧头一想,便又道“他现在应当明白我的心意了吧,虽然他不说,但我也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肯定恨不得我在这世上消失,我不仅毁了他的清誉,还杀死了他的爱徒,你们说,他是不是恨死我了。” “哎呀呀,你居然把他的徒弟杀了,是不是那个叫苏绮梦的小姑娘?” 芍药仙子话音一落,众人也都表示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虽然对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印象,但记忆中却觉得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可爱。 “上次泽城遇到了,还趾高气扬的要收了我呢,我二黑是谁啊,不和她一般见识。” “你那是想和她一般见识也没那个胆子吧?不过说起来,我也见过那丫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病怏怏的,而且还是个极小心眼的丫头,走在大街上被人撞了一下,她就在那人身上下了使人浑身发痒的符咒,别提那人多遭罪了!” “听你这么说来,这丫头反而还有几分可爱,嗯嗯,是我的菜,是我的菜!” 长歌晃晃手中的酒盏,抬眸看向说话的妖,嘴角绽出一抹微笑,邪性极了“可惜啊,她已经死了。” 那被她看的人,在看到那抹笑容之后微微一愣,继而避开长歌的目光,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死的好,死的好...” 芍药仙子却不依不饶的往她身边靠了靠,硬是让乌童和进喜不得不挪挪窝,虽然他们是鬼,不占地方不碍事,但是有个人在他们的身体里,那感觉总是不好的。 “长歌姑娘啊,那你为什么杀了子阳仙君的徒弟啊?她哪里得罪您了?” 长歌看着安沁热切等待的眼神,索性也不卖关子“她该死,我就杀了,她不想与我分享一个师父,正好,我还不想与她分享一个师父呢,说她处心积虑也罢,咎由自取也罢,总之,她该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妖皇陛下 芍药仙子直接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厉害厉害,我安沁还没真心佩服一个人,您是第一个!” 长歌璀然一笑“你们说的对,我顾长歌的确喜欢萧子阳,我爱他!我不舍得他!我很想他!” 她一口气说完眼中已经一片水雾,却犹自睁着眸子看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惜我却永远都得不到他了,他亦不属于我!” 芍药仙子摇头叹息“女仙痴情,来,为长歌姑娘干一杯!” 一呼百应,众妖端起酒杯,道着干杯纷纷仰头灌了下去。 长歌这才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忽觉有些不对,扭头向树后看去,竟然看到在漫天飞花之中,穆弘颀长的身影站在树后,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落满了花瓣。 “穆弘?” 穆弘脱去了青华弟子月白的长衫,松松垮垮穿着一件蓝紫色的衣袍,外罩一件带帽子的斗篷,长发散在胸前,面庞白皙,眉目阴柔,红唇更似涂丹蔻,微微张了张,却是锋利如刃,凉薄如斯。 穆弘向前走来,随手拉下头上的兜帽,一头青丝将这个皮肤白皙的男子衬托的好似女子一般美丽。 “妖皇陛下!”众妖行礼,穆弘只嗯了一声,那些妖精便直起身来继续说笑。 芍药仙子忙不迭的给穆弘倒了一杯酒递上前去“早些时候便通知妖皇了,怎么您今儿个才来,是不是妖界的事情太忙了?” 穆弘往长歌身边一坐,接过安沁倒的酒喝了一口“是有些忙,不过某人命不该绝,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长歌听了浅然一笑“你在妖界过的还好吗?” 穆弘没有答话,安沁已然抢去了话头“能不好吗,妖皇如今终于现世,我们能不把他伺候好吗,日后我们这些妖啊也终于有了主心骨,不必再惧怕魔族和修仙的那些凡人了!” 穆弘转而对长歌道“你想知道我过的好不好,不若来妖界做客?” 长歌摇头“我有点想阿爷和爹娘,现在伤也好了,我也该找个时间与大家辞别,好回去了。” 穆弘似乎有些失望,低头饮啜酒水,忽然说道“你曾救我性命,我为你杀了笠翁报仇,算是不欠你的了。” 长歌有些奇怪“我什么时候救过你?你说杀了笠翁是为我报仇,此话又从何说起?” “你还是没想起来?”穆弘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惊诧。 长歌蹙眉摇头“一直觉得你怪怪的,说话也总说一半,你想让我想起什么,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你倒是说清楚。” 穆弘反问道“你没想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所爱之人,是萧子阳?” 长歌心头大震,这么说来,自己和萧子阳也有牵扯? “你把话说清楚。” “我本以为上天是不公的,现在看来竟然是公平的,青华欠你的,萧子阳欠你的,笠翁欠你的,现如今都讨回的差不多了吧。” 长歌垂睫,似乎在极力思索“你在说我的前世吗...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还需要想起来什么吗,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爱的人也依然是他。” 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爱的人也依然是他... 穆弘没再多说其他,又饮了两杯安沁斟的酒,这才站起来,将兜帽戴在头上“我回妖界,你在外行走要小心魔族,你先是被青华囚禁,又大闹青华行刑台,继而被萧子阳收为徒弟,现在却又杀了萧子阳的另一个徒弟,外界虽然不明就里,但你却是名声在外,回家去,也许还会给你的家人带去灾祸,你好自为之吧。”穆弘说完便消失不见,就好似一片桃花随风而逝,长歌怅然,坐在那儿思考着穆弘的话语,细细想来,竟然还是有点道理的。 但长歌还是决定离开,在下定决心之后她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墟鼎,安沁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唠唠叨叨道“就不能多住一段时间,我们这的桃花林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长歌礼貌拒绝“日后若有时间再来与大家开怀畅饮。” “啧啧,你一个姑娘家的,说话竟然这般的豪爽,我芍药仙子算是交你这个朋友了,日后我与朽元成亲,您可别忘了备一份大礼啊。” 听她这么说长歌便道出了自己的疑问“进喜不是要很久才能修成肉身的吗,到时候我恐怕就...”她恐怕早已经死了吧,她是半仙,与凡人无异,也要经历生老病死,等到自己真的老到头发灰白牙齿脱落,不知还会不会记得年轻的时候,她曾如此撕心裂肺的爱着一个人啊。 “谁说成亲一定就要等他修成肉身?说不定你前脚一走后脚就得倒回来喝喜酒,我和朽元可欢迎的很呢。” 长歌听了便又问道“你们不是要修仙吗,成亲后再修得上仙可是要遭受天雷之劫的。” “这倒不怕,古书曾有记载,有个金钟罩的仙器能化解天雷,而这金钟罩我也知道在哪,到时候借来用用便是。再说,修成上仙对我们而言还太过久远,现在想那些做什么,我只想与朽元过一日是一日,就算若干年后我们被一道天雷劈死了,那也死而无憾了啊。” 长歌笑了,真好,过一日算一日,可怜她连这样的奢望都没有,何谈其他。 那些被众妖翻出墟鼎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长歌却觉得少了一件什么“你有看到我的铜镜吗?” 芍药仙子无谓的摆摆手“一面铜镜而已,我那儿多的是,送你一面。” 长歌没有吱声,那面铜镜是萧子阳送给她的千里追踪,按照穆弘的说法,这铜镜貌似属于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女子,萧子阳给她,不过是想试探她是不是那女子的转世... 事实证明她不是,她根本不记得前世的恩恩怨怨,就算她是又如何,那,毕竟是前世,不是她。 “算了,不要了,丢就丢了吧。” 免得她还放不下自己心中所想,看到那铜镜就要忍不住去追踪萧子阳的身影,以至于自己一次次揭开过往的伤疤,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好吧,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送你出泽城。” 长歌点头,目送安沁离开,她却又一次低头不死心的在墟鼎中翻找,还是没找到...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魂逐梦 不可能落在了青华,因为她总是随身带着的,也不可能被哪个小妖拿走,因为这些妖族精怪都想着向善修仙,再说,他们岂会知道这一面普通的镜子是仙家的法器?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长歌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算了,找不到便不找了吧... 夜色漆黑,无月无星。 浓云翻滚的天际突然斥剌剌的划下一道闪电,半空之中传来一人撕裂般的吼声“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抢走本属于我的一切!” 长歌耳膜一震浑身一激灵,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多少个日夜,她就经常梦到这个声音! 追着这个声音翻出窗外,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她却险些跌倒,原因无他,只因她踩着的并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黑色的虚空。 好在这样的情形她在萧子阳的困兽之笼中见到过,所以很快就稳定心神向周围看去。 这里好似一个幻境,看不到边的黑,头顶一道蓝白的电光划过,长歌吓的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她终于看清,这里之所以这么黑,是因为面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这山高达万仞直通九天,这山耸立在那,有些诡异。 “放开我!!”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长歌的心却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她追着那个声音向前跑去,眸如星子,璀璨似华。 这个一直出现在她梦里的声音,今日,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为何要害我至此!为何要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长歌本想唤出一道五行之火照亮前路,然而那火种却在她手心寂灭,这样的虚空是不容许任何五行存在的。 咬牙道一声可恶,她又提着碧落飞身而去,常言道艺高才胆大,她学艺不精,仙法平平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无数奇怪的东西在她身边闪过,她锁定了声音的来源直接冲破了最后一层黑幕,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另一个空间,黑夜帷幕,广阔无垠,长歌向前跑了两步,却险些被绊倒,惊慌之中注意到脚下竟然有一根铁索。 不知这铁索从何处而来,却向她头顶之上的空间延伸,她顺着铁索向上看去,片刻间有些失神。 在她头顶,竟然有无数根来自四面八方的铁链汇集于一处,黑黢黢的铁链拧成好几股,捆缚着一个人,垂吊在半空之中。 “是你一直在我梦里说话?!” 长歌话问出口,四周却寂静无声,她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脚下黑色的虚空却忽然光芒大盛。 那由她脚底蔓延开来的六芒伏魔阵如此眼熟,这,这和阿爷教的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这个伏魔阵要复杂的多。 黑色的环境让这个白芒显得愈加刺眼,长歌想退出伏魔阵的圈子,四周却突然亮了起来。 抬头向上看去,看到是那人周身腾起红色的火焰,火光冲天,虽然离长歌很远,但长歌还是觉得烧灼的热浪向她扑面而来,她飞快退步,惊急间望向着火的地方。 火焰烈烈,她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火苗中被烧灼,连铁链都被烧的通红。 “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萧子阳我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 长歌大惊失色,抬头看向那铁链困锁的中心,声音不是火中的人发出的,但她怎么觉得那个身影如此之熟悉? 然而几乎是在瞬间,就在她以为那人要被烧成灰烬的时候,火又突然灭了,红色的铁链好似被泼了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着腾腾白眼。 那个被烧成焦炭的人却在以看到见的速度恢复肉身,甚至最后衣着未变,披头散发,好似从未经历过烧灼一样。 这,便是业火之刑? 长歌心惊胆战顾不得其他,飞身踩着铁链向高空跃去,身姿矫捷几个起落便越到铁索最顶端。 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铁链紧紧锁着一个衣衫被鲜血浸透的人,长发遮住了那人的整张脸,长歌立于一旁,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她抬手,颤巍巍的伸过去撩开发丝,却惊的瞳孔一缩。 那人伤痕累累一身血污,极为狼狈,然而那张脸却在这样的困境中仍然不失清绝。 “萧子阳...” 长歌的头歪了歪,鼻尖酸的厉害,她蹙紧眉头声音抖的都有些变调“怎么会是你,萧子阳,怎么会是你!” 男人没有任何动静,周身缠缚着铁链,却如死了一般。 长歌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她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她的情早已出卖了她的心,她的手心紧紧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身体的颤抖带动脚下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到底是谁!是谁抓了你!是谁把你囚禁在这里!” 回应她的只有铁链发出的声音,脚下六芒伏魔阵光芒大盛,她突然抽出随身的碧落一剑砍向萧子阳周身的铁链,却不想脚下踩着的铁链却突然哗啦啦的抽离,她大叫一声直接从高空之中坠落。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桃林,顾长歌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额上细密的汗水滑进她大睁的眸中,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飞快的摇摇头。 是梦? 她遍观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还是灵台方寸上的桃花林,微风从窗外送来阵阵桃花的芬芳。 “大小姐?” 进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大小姐怎么了?” 长歌痛苦的将脸埋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她的肩膀微微颤了颤,想使自己努力的平静下来,终于,深吸一口气,出声道“我没事。” “没事?” 窗外传来众妖的嘀咕声“做噩梦了吧?” “吓死阿芜了,我这心跳啊都快停了呢。”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女仙?长歌姑娘!”芍药仙子安沁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是不是真的坐噩梦了啊,我进来看看你?” 长歌没有说话,房门已经被安沁推开,她和进喜两个人走进房内点亮桌上的烛台,看了长歌一眼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跟在水里捞出来似的,怎么身上这么多汗啊?” 安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长歌粘在脸上的发丝划到一边去“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啊,让你这样魂不守舍的,说说看,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解梦。” 第一百九十章 一个梦而已 进喜一旁看着也是干着急“大小姐,你尽管说吧,说出来就不害怕了,说出来就好了。” 长歌抬眼看着他们,唇瓣微微一哆嗦,轻声说道“我梦到萧子阳被人抓住了,浑身是血,马上要死掉了。” “这怎么可能啊!”安沁哈哈笑了起来,一只手还在她背上拍了拍“你放心吧,就是你我都死了,萧子阳也不会死的,你呀,就是太在乎他了,所以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般有情之人难免多疑啊。” 长歌不语,安沁话说的也有道理,还记得以前顾吟风写过一个戏本子,上演的第一日她也在戏园子里看,讲述的是一个郎情妾意的甜蜜故事,顾吟风甚少写这样的戏本子。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的哥哥终于转性了,可谁知看着看着她就发现,这顾吟风不仅没有转性还颇有将催泪愈演愈烈的架势。 那戏中一对夫妻,相公外出劳作,妻子在家担心,先是担心他在路上会遇到豺狼猛兽,又担心会有恶人拦截,三天两头唉声叹气,男人回家稍稍晚了一会她又担心他在外头有了别人。 那戏台之上,天青水袖徐徐一转,道不尽的是那女子的哀思,唱不尽的是那男子的无奈,最终不得已男人休了女人,女人害了心病,疯疯癫癫没得善终。 这也算的上是顾吟风所写的那些夫妻戏码中最出名的一个了吧,站在已婚女子的角度来看,担心男人的安危是难免的,但戏中女子却是有些夸张了。 长歌当时不能明白,为何那女子总是担心自己的丈夫出事,为什么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呢。 她现如今有了在乎的人,才终于体会的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男人的幸运与光环,只有那个真正在乎他的人才最担心他的安危。 “不怕,不怕,一个梦而已。”安沁见她不说话,便将她拥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背“以后往好的地方想,便能做到美梦了。” 说起来,她好像很少做美梦,上次... 长歌心尖又是一颤“不,这不是梦!” 进喜奇怪道“难道大小姐不是被噩梦吓到的?” 长歌急忙摇头“我梦到的东西都是真实发生的...” 安沁在她身上打了一巴掌“不要胡说,只是一个梦而已,是你太杞人忧天了,子阳仙君那样的人,怎么会被别人囚禁。” 长歌坚定摇头道“我没有胡说,这是真的...” 上次她梦到苏绮梦发病,赶过去的时候,和她梦中一模一样,还有一次梦到萧子阳与玄双交战,赶过去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况且,她从没见过梦中的景致,又岂会梦到那样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有很多锁链,不知道从哪里延伸过来的,看不见尽头,还有一个极其复杂的伏魔阵,萧子阳...就被困在那里,受业火烧灼。” 安沁奇怪的问进喜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没去过。” 进喜也摇头表示不知,长歌的一颗心便凉了,她找不到千里追踪的铜镜,无法追寻萧子阳的下落,也不知道自己梦中的地方在哪里,让她如何去救人。 可是...连萧子阳都被擒获,她去了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进喜又喃喃自语道“说起来,前几日因为妖魔肆虐一事,青华掌门子阳仙君带着门下众多弟子离开了灵台方寸山,这几日过去了,也没见他们回来,会不会真的被大小姐的梦给说中了...” 安沁瞪了进喜一眼“一个梦而已,信不得,再说了,青华派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 长歌心底隐隐不安,本来还想偷偷去青华一趟看看萧子阳,现在进喜说他不在山上,那自己的梦就更有可能是真的了。 ‘咚咚’什么东西敲打的声音传来,进喜往身后看去,却是长歌随身带着的那个集妖瓶。 但听瓶子里传来乌童的声音“女仙所梦到的那个地方,是阴阳界。” 阴阳界? 提起阴阳界长歌脑海之中便闪现出魔尊两个大字,魔尊被关在阴阳界,这是六界八荒共知的事情,所以长歌更加可以肯定,自己的梦必然是真的了。 她飞快下床,将集妖瓶的瓶塞打开,乌童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从瓶子里晃晃悠悠的飘出来。 他平时脸上就没什么笑意,看上去心事重重,现在看来,那张小脸更是愁云惨淡“若女仙梦到的是真的,只怕仙君亦被抓去那阴阳界了,要么是魔尊现世,仙君难以与其对敌,要么便是有比仙君更厉害的人与仙君作对,将他封印在了阴阳界。” 乌童分析的很有道理,长歌捂着胸口,感觉那颗心快要跳出来一样“阴阳界是吧?在不周山?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亲自去走一趟。” “万万不可!”芍药仙子急忙出声阻止道“古书记载,那阴阳界,只有进没有出,连鬼都出不来,你进去就算证实了萧子阳在那又如何,你自己都出不来了,何谈救他?痴人说梦!” 长歌气极,一拳打在桌上,发出一声闷想,思前想后,一把拉下屏风上的外衣穿在身上“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只有我知道他在那里,我若再不去,他,他就真的死了!” “大小姐。”进喜连忙出声说道“我和您一起去吧,这不周山在哪你也不知道。” “唉,朽元,你着什么急啊,就算要去,咱们也得从长计议,长歌姑娘要去冒险,我芍药仙子第一个不会坐视不理。” 长歌转而问道“那你说这不周山在哪?” 乌童却道“女仙不必担心,不周山,乌童还是能找到的,只是,没有阴阳令,难进,更难出。” 安沁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急了“你是铁了心要去啊?算了,算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长歌看着芍药仙子安沁与进喜站在一起,却是如此登对,心下一酸便道“我天生煞气,所有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亲人相隔阴阳,爱人反目成仇,你们就不要趟这浑水了,我自己去便可以。” “万万不能。”进喜道“若大小姐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长歌纤眉一挑,看着他道“你根本不用向我爹娘交代什么了,你已经死了进喜,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好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外乡人 进喜还要开口,却被安沁一把拦了下来“长歌姑娘话说的难听也没关系,既然进喜非要去,你便成全我们吧,我还知道一个进入阴阳界的方法子,这古书有记载,阴阳令本有许多的,但凡人都想买张令符去阴间酆都走一遭看一看,也好知道自己死后要去的是个什么世界,最后地藏王菩萨不堪其扰将所有阴阳令没收,手上持有阴阳令的人也不敢去酆都,生怕也被没收了去,但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这东西了。” 长歌道“我知道,仙君手中就有一个,但...” 但她却不知道在哪,也许萧子阳随身带着的。 “谁说只有萧子阳身上有?”芍药仙子话音一落便手掌一翻,一枚火色令牌静静卧在手上,那令牌之上阴阳符交错在一起,上书大大一个令字,背面却刻着些稀奇古怪的花纹。 长歌大惊,急忙从她手中将那令牌拿了过来“这就是阴阳令?” 进喜也不可置信“你怎么有这个东西,若是被魔族知道了...” 若是被魔族知道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魔族肯定会蜂拥而来,为抢阴阳令救魔尊而不择手段。 “这是假的。”乌童一语道破真相“这不是真的阴阳令?” 长歌转而奇怪的看着乌童“假的?” 乌童点头,似乎在绞尽脑汁的回忆什么“虽然,乌童不记得真的阴阳令是什么了,但是,这一个,肯定是假的。” “哈哈,看来这位乌童小哥生前也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一眼看出阴阳令的真假,没错,这是我根据古书的记载,随手变的。” 长歌有些恼火,在这样的时刻,安沁居然还有心开这样的玩笑“我知道你为我好,但魔族都没法蒙混过关,何况是我,实在不行,我也就唯有一死,等我死了,看他们让不让我进阴阳界的大门。” 安沁啐她一口“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多少人巴不得长命百岁,你倒是在这儿伤春悲秋,但凡是活着,什么办法没有,这令牌你收好,等我们到了不周山,我给你寻一古方,能掩盖自己的生人气,保你顺利进阴阳界,出来的时候,这令牌就能起大作用了。” 长歌半信半疑的将令牌收了起来“你说的古方,也是古书上记载的?” “古书上记得倒不怎么详细,不过以我的聪明才智,到了不周山之后,我自然能帮你查个清楚。” 长歌点头,却忽然出手,瞬间将乌童与芍药仙子定在当场,看着他们大睁的双眸,长歌无奈拿起桌上的碧落“我不能让你们跟我去冒险,我再也承受不起有人离开...六个时辰之后,你们便能动了,若我能活着回来,必然再到桃林来看看你们。”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走的飞快,似是想逃离他们的目光,乌童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亦是什么都没说。 长歌御剑离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晨曦微透,虽然乌童现在已经可以在白天出没了,但还是无法抵御太过强烈的阳光,长歌只得将他装进集妖瓶里,按照乌童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行去。 “女仙,不周山不仅远,而且难找,若是走的路不对,莫说找到不周山了,就是与那山擦肩而过都不知。” 长歌点头表示记在心里了,不周者,本非完美,实为残缺。 除了饿的时候他们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大多数时间都在剑上度过,她现如今御剑的仙法已大有精进,日行千里也不是空谈,只是难免会遭遇疾风骤雨,她亦不肯停下。 越往西天气越来越热,人烟也越来越稀少,一路行来她看到许多被魔族破坏的城镇,看来越靠近不周山聚集的妖魔也就越多。 这些地方并不富饶,妖魔出现,消息传递到那些仙山泽岛的修仙弟子耳中时,已经为时过晚,所以长歌只在一处废墟中看到了几个匆匆赶来的青华弟子,他们显然慢了一步。 她在想,要不要去问问那些人萧子阳的下落... 如是想着便按下飞剑,她这几日来风吹日晒嘴唇干裂满面尘霜,那几个青华弟子竟然没有认出她来,还客气的与她抱拳,问一句“仙友这是要去哪。” 长歌故意垂下脑袋,让发丝盖住了半张小脸“你们可是青华弟子?” 那弟子道“正是,不知仙友宗门何处?” 长歌又道“海外小岛不足挂齿,常闻青华子阳仙君风姿绝逸,怎么今日没有一起来吗?” 那青华弟子蹙眉道“掌门本是与我们一起出来的,但是掌门掐算魔尊即将现世,便与我们兵分几路各自行动去了,方才我联系了其他师兄弟,都表示没有掌门的下落,我们正在犹豫,不知是回青华呢,还是再找找。” 长歌真想告诉这些蠢材,萧子阳被人抓走了! 但是告诉了又如何,没有证据,这些人铁定是不会相信的,便道“你们再找找吧,说不定子阳仙君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位仙友可知我们掌门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遇到危险?” 那青华弟子说着已经有些生气了,长歌冷笑一声不再与他们理论,直接御剑而去。 身后那几个青华弟子还在忿忿不平“这什么人都有,真是的。” 长歌御剑飞行,瓶子里乌童却道“女仙,往西南三十里,便能看到不周山了。” 长歌点头,按照乌童的指点向西南掠去。 走了不过三十里便看到一座繁华的城镇,在黄土戈壁之中这样一座绿洲倒是极为扎眼,好似水乡泽国一样。 长歌走进城中,随处可见异域风情,街上卖的各色小吃玩物她更是见都没见过,忍不住又想起小鱼来,若是此刻小鱼在她身边,他要吃什么她肯定都会买,全部买给他。 走了一路遇到的全是衣着古怪的西域人,他们身着宽大连身袍子,遮挡着口鼻,背着褡裢,还有些双峰骆驼行走街市运送货物。 长歌一时觉得新奇,正当她四处观望的时候,面前的一座石头小楼上突然飞出来几个人,往她面前一站,便呵斥道“嗨,外乡人!” 长歌警惕的攥紧了手中的佩剑,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衣着打扮都不似中原,高鼻深目长相却是颇为耐看。 说话的少年将自己手中未出鞘的长剑指了过去道“外乡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长歌倒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也是用剑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们一不是官府,二不是乡绅,有什么权利过问我。” 那其中一个女孩趴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几个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长歌走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装神弄鬼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长歌方才使了个咒法,轻而易举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女孩说“那些中原的仙人最注重自己的仪表,她衣着邋遢狼狈,不太像,应该不是来找不周山的。” 长歌听了这话,动心了,所以她闪身进了一个胡同,悄悄对着集妖瓶道“乌童,不周山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这附近有什么高山?” 乌童道“不周山可遇而不可见,在大荒之渊归墟之地,女仙不要着急,晚上乌童陪你一起找。” 长歌嗯了一声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这里的人还算好客,饭菜也非常美味,她边吃边想,如果能顺利将仙君救出来,她一定去酆都一趟,看看小鱼是不是已经转世了,若是没转世,她便将小鱼的魂魄带回来,想办法让小鱼的三魂七魄归位。 入夜,城中四处燃着篝火,城中百姓与一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载歌载舞气氛融洽,长歌站在小楼上看了一会便下楼去,还没走出客栈就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 “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妖魔,他们表面上能变化的和普通人一样,实际上最容易趁大家不小心的时候偷袭。” 说话的是她白天遇到的那四个人,他们正双手抱剑环胸站在客栈门口,目光却望向不远处燃着的篝火。 这西方民俗本就好客,男女皆能歌善舞,吃着美味的烤肉喝着上等的好酒,男男女女打成一片,虽说热闹是热闹,但长歌到底是受中原文化影响,对这种男女无别的场面一时接受不了。 正想着怎么从客栈出去,却听到门口那四个人又道“我们先去后山吧。” “你要守株待兔?” “嗯,附近几个城镇已经被这些妖魔毁坏,师父既然派我们到这里探查,我们就不该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这可不行,师父说若发现妖魔的踪迹就要告诉他,况且你只是猜测而已,这些外乡人不一定就是妖魔。” “所以呢,你就站在这里等着?什么也不做?等酿成灾祸的时候你再去向师父禀告?” 这几个人越说越吵的厉害,最终,一个少年独自御剑而去,另外三人好似是担心他,也急忙追了上去。 长歌对身边的乌童道“他们可能要去不周山。” 乌童点头“此处阴气森森,女仙能感觉到吗?” 长歌点头“我不仅感觉到了,还看到了。” 乌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众人围坐的篝火四周,有几个鬼怪也围坐一圈,中间燃着蓝色的火焰,有的怀中抱着胡琴弹奏,有的也喝的醉醺醺的,与凡人无异,好似劳作一天特地来消遣一样。 “他们是地狱的鬼差,所以敢出现在不周山附近。” 长歌道“事不宜迟,我们跟上那几个人应该就能找到不周山了吧。” 乌童点头,长歌便御剑追了上去,那几个人一看便是仙法不济,飞的并不快,夜色之下,他们还在争吵。 这荒凉之地白天燥热晚上又清凉,风吹在脸上,长歌有些不舒服,赶紧捏了个诀避开寒风,免得打个喷嚏惊到她追踪的人。 他们在一片荒凉的丘陵上停下,还在喋喋不休,有个女子已经哭着让他们不要吵了,最终众人还是拗不过那个坚持到这里守株待兔的少年,只得与他一起留在那里。 丘陵不高,但四处却怪石嶙峋,这在戈壁之地倒是少见,长歌问乌童道“是这里吗?” 乌童抬眼看天若有所思,“正是这里。” 长歌便躲在一处高石后面,别人看不到乌童,他便站在一块高高的巨石上,看着那四个人,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们是西方修仙宗门的弟子?以他们微薄的法力,在这里只怕有危险。” 长歌也这么觉得,但自己何其不弱,她自己都自顾不暇,还管的了谁呢。 “要不,我问问他们...” “女仙先不要出来。”乌童抬起红色的灯笼照亮前方,他的眼睛逐渐眯紧。 四周突然弥漫起一阵阵雾气来,那四个人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两个小姑娘紧紧靠在那两个少年怀里,担惊受怕的看着周围的雾气以怪异的形状在变化。 “谁!何方妖魔!装神弄鬼!” 一少年提剑大喝,长歌还是听到了他话语中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妖魔,但的确是在装神弄鬼。 从雾气升起来的时候,长歌就隐隐看到了无数的影子,那些影子恍若薄雾,随着雾气的加重她看的就愈发清晰了。 这么说吧,她现在眼前呈现的是一条大路,路上,无数鬼差手上锁着各色魂魄在往前走。 那些魂魄有的哭天抢地死活不愿,鬼差便用荆条在他们身上抽打,托着往前走,有的还不免唏嘘落泪不想别离人间,还有的,却是在那儿苦笑,一边笑一边道:我这一辈子,值了!值了! 长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鬼,挤挤攘攘的走在这条路上,而路的尽头,则矗立着一座黑黢黢的高山,山峰直耸云霄,夜幕下看不见尽头。 “不周山,分阴阳。” 乌童这么说着,长歌便心有体会,虽然以咒法阻隔了那股寒凉之气,但是这属于阴间的孤冷还是从她骨子里冒了出来,在她身上扎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女仙,我们走吧。” 乌童说完便从高石上落了下来,示意长歌跟在他后面,长歌却不走了,乌童本以为她要反悔。 却听长歌道“你把我带到不周山来就足够了,我自己去吧,若是此去我回不来了,那你就去桃林吧,相信进喜和安沁会照顾好你的。” 乌童却一脸苦笑之色:“女仙,乌童做了千年的鬼,千年寂寥,本以为便要永远这么过下去了,但直到遇见你和仙君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乌童所要珍惜之人,女仙就算把乌童定在这里,待乌童能动之后还是要去的,其实,这酆都,我死的时候就该去的,只因放不下的执念从这里逃走,成为一缕孤魂野鬼,现在再回来,也是命中注定。” 长歌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好吧,若是能离开,我们一起离开。”乌童笑着点头“我还希望能解开自己与女仙的秘密,仙君不是说过,我们本有牵绊吗。” 长歌也回以一笑,那还是多年前的事情,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阴阳 一人一鬼本想避开那四人,奈何那四人倒先看到了她,他们看不见鬼差与魂魄,只当这雾气是长歌放出来的,齐刷刷将剑指向长歌。 “我就知道,你这外乡人分明是妖魔。” 长歌也无心与他们争斗,自己能找到不周山还要感谢他们,便道“我并非妖魔,只是想要去不周山,还望你们行个方便。” 那白天拦她的人道“你去不周山做什么,难道你想寻死不成。” 长歌倒是回答的干脆“救人。” “还说你不是妖魔!”那人说完便一剑攻了上来“你分明是要去阴阳界救魔尊!” 长歌手起剑落,轻而易举的将那弟子手中的长剑截断,其余众人见了之后大惊失色,提剑便要与她对打。 乌童道一声:“女仙小心!” 长歌双指夹住四张符咒,带着金色泽光的符咒飞射出去往他们四人身上一贴,猝不及防的,那四人咕咚倒地昏死过去。 长歌无奈叹气,“修身养性才是修仙之根本,现在各个修仙宗门都急功好利,与当初修仙宗门的创建道义大相径庭。” 乌童道“怎么听女仙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经历的多了,自然心态就不一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入到那些鬼差的队伍中去,“这些鬼不会伤害到他们吧?” “不会,鬼族律条要比凡间律条苛刻百倍,他们哪有胆子为难凡人,所以女仙大可放心。” 长歌点头,跟着鬼差慢慢向前走,她听着鬼差锁的人鬼哭狼嚎,看着周围的风景由风沙戈壁变成葱郁山林,走了没多久,回头望去的时候,却只见树木扶疏,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她,便是踏在不周山的土地上了吗。 乌童与长歌走到一边,看着那些鬼差锁着魂魄向前走,乌童指着山林深处到“阴阳界的入口就在山上。” 长歌若有所思的掏出手中的阴阳令,她还记得,当初安沁说什么来着,说到了不周山再想想进阴阳界的方法。 “这不周山上除了鬼之外,还有人居住吗?” 乌童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就算有人也不该是凡人的。” 说不定是鬼,或者是仙? 长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连阴阳界的大门都进不去。 “乌童,你说,世上有那种能使人灵魂出窍的丹药吗?” 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看过这样的书,有人吃了什么丹药,魂游太虚与群仙酒宴什么的。 乌童摇头表示不清楚“乌童不知,若真有这样的丹药,那妖魔肯定也吃了,总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听说有哪个妖魔进了阴阳界去救魔尊。” 长歌有些遗憾,便道“我们走走看吧。” 乌童点头,不知为何,长歌从踏上不周山起心底就惶惶不安,总觉得自己对此很熟悉,又觉得自己不该再往前走,她很矛盾。 但是想到萧子阳一身血衣被捆缚在阴阳界,她又忍不住说服自己,若是这世间没了那人,她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山路葱郁,鬼影重重,长歌特地避开了那些押送魂魄的鬼差,只觉得自己爬了很久的山,抬头望去,透过遮天蔽日的树林仍然看不见山顶。 “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山上去。” 长歌话音一落只觉得眼前红光大盛,她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冲击开去,身体重重撞在树上被反弹在地,她慌乱间抬眸一看,只见山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怪物,正冲着她咆哮。 长歌修仙以来,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见了也不少,但唯有眼前的,才当得起怪物二字,只见那妖怪身形像牛又像虎,端的是威猛高大,山上的树木都没有他四足之高。 乌童飘到长歌身边,忙道“女仙快躲开,这便是守卫阴阳界大门的凶兽穷奇。” 凶兽?又是凶兽,倒比青华的那只凶兽大的多了,她飞快闪到一棵大树后面,让那凶兽看不见自己,继而又道“难怪那些妖魔无从进去,居然有这么一只凶兽守着。” 乌童又道“传说这穷奇凶兽本是万年之前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之后所化,从此之后便守着阴阳界的大门。” 长歌心中却想着如何能通过穷奇的守卫,她是活人,这凶兽必然不会让她通过,但是出来就好办了,亮出自己的阴阳令,阴间必然不会让一个活人留在那里。 她正想着,却觉得一阵疾风向她吹来,她赶紧抱着身后的大树才让自己不至于被吹走,她听到了凶兽的咆哮,没想到这个凶兽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身躯庞大,但并不笨拙。 只见穷奇两只血红的眼睛好似雷电一般照亮自己的周身,长歌翻身一滚想躲在其他地方的阴影中,却被那穷奇一口臭气吹出老远,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一片臭气熏天的淤泥中。 “女仙!”乌童在一旁干着急却也碰不到她。 “女仙小心!” 不用乌童说,她也知道自己现今的处境,前有凶兽拦路,脚下又是稀烂的淤泥,她几次想挣扎着爬出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死命的往淤泥里拉,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死。 “这什么东西!”长歌在泥里的脚并在一起搓了搓,却什么都没有,她飞快的向上爬去,还没等她出去,便啊一声整个人被拉进了泥中。 乌童脸色煞白,在长歌消失的地方哇哇大叫“女仙!女仙!” 突然之间,那一滩淤泥好似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身影从里面飞射出来,却是长歌本人。 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但双目还是亮如繁星,她眉心紧蹙立于半空,一剑插进泥里,只听一声呜咽来自地底,长歌收回碧落的时候,那声呜咽已消失,那一滩淤泥也逐渐干涸。 “不自量力!”长歌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泥沙,乌童在一旁早已胆战心惊。 长歌看着他道“我们走吧。” 乌童却道“女仙想到解决穷奇的办法了?” 长歌看着自己的这一身淤泥道“你觉得我身上还有生人的味道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眼睛不大好 “你觉得我身上还有生人的味道吗?” 乌童急忙摇头“是没有了,原来这泥浆可以掩盖气味?” 长歌直接跃到树上,看着四处搜寻她的穷奇道“不都说共工的眼睛不大好吗,看来还真不差,不然,他又怎会一脑袋撞上不周山?” 乌童真想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奈何他根本流不出汗了,这水神共工明明是与火神祝融大战一场败北,才恼羞成怒撞了不周山吧,怎么到女仙嘴里就变成是因为眼睛不好使了。 额,好像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女仙怎么感觉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而且吧,她身上的煞气还突然间激荡的这么厉害。 “你不随我去了?” 长歌低头问了一句,乌童连忙追上前去道“去的,去的。” 一人一鬼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通过了凶兽穷奇的守卫,进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山峰,山峰好似被谁从中劈成了两半,那些锁着魂魄的鬼差从那裂开的山沟中走进去,在碰到长歌的时候纷纷捂着鼻子后退。 还有小鬼打趣她是不是在猪窝洗过澡。 长歌不以为意,直接与乌童进了裂开的山体,越往前走,视力范围就越加开阔,不一会便见到眼前白光大盛,入目竟然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白色荒原。 乌童道“这便是阴阳界了,穿过阴阳界即到酆都,到那里要接受判官之审,要么下阿鼻地狱,要么投入六道轮回,出酆都,过忘川,过了川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要转世了。” 长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让自己的脸还能稍微露出点肉“不知道仙君被锁在那里。” “必然在阴阳界鬼狱里,”乌童提起灯笼指向前方道“此地为阳,前方为阴。” 长歌一听连忙催动碧落御剑而去,乌童亦在身后尾随,她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担心萧子阳的安危,二是想要急于证明,她梦中的那一片虚空的黑就在前方。 果不其然,她没飞多久就让自己踏进了一片混沌的黑之中,四周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尽头,脚下亦没有实地。 但是此时此刻,她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梦里的她被一个声音牵引着才一步步走了过去,但现在和梦里不一样,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连那些鬼差都看不见一个,她顿时就慌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岂能功亏一篑? “乌童,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仙君?” 乌童却为难的摇摇头“在这种地方,乌童也寻不到路。” 长歌焦灼,在虚空之中跑了很久,突然觉得脚下绊倒了什么,顿时心口一喜,摸索着将一条锁链拉到手里。 她看到了,这条玄铁锁链与她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这么说来,仙君应该就在附近。 她攥着锁链便顺着向前,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去了相反的方向,却终于发现,在自己周围又多了更多的锁链。 再向前走去,她看到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锁链汇聚一处,在半空之中捆缚着一个人。 这与她的梦不谋而合,与她梦中所见竟然一模一样,心,顿时漏跳了半拍。 远远看去,那人一身血衣,红的扎眼,而她的手几乎快要将那根铁链捏断。 就在此时,脚下六芒伏魔阵光芒大盛,长歌瞳孔微敛那叫一声糟糕“地狱业火之刑...” 乌童也倒抽一口冷气“女仙,这,要如何救...” 不知为何,长歌虽然担心但却一点也不慌乱,她抬手看着手中的那柄长剑,碧落剑上发出青芒,与主人心智共鸣。 “女仙难道想用剑砍断玄铁?” 长歌道“这不是普通的剑。” 言罢飞身跃起,她眸光赤红,周身煞气暴涨,周身的泥浆皆被甩了出去,衣发飞扬,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她梦中就想做的事情,直接一剑砍向那汇集一处的铁索。 但听咔嚓一声,好似被雷劈一般,长歌手心的虎口都被震裂,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业火烧起来之前,那铁索竟然齐刷刷的被她砍断,所有的铁索都垂落下来,发出哗啦啦震天响的声音。 而那被吊在半空之人从天而落,长歌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接在怀中,但听地狱深处传来一声声咆哮,这阴阳界好似要坍塌一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乌童忙道“不好,恐怕我们擅闯阴阳界被知道了,女仙快走!” 长歌点头,怀中抱着萧子阳正要逃离,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伸手拂开那血衣之人面上的乱发,只见一张惨白惨白的骷髅映进她的眸中。 确切说来,那并不是一张骷髅,而是一张瘦到脱形的脸。 长歌惊吓的呆在当场,那双乱发下的眼睛却突然睁开,深陷的眼窝的眸子,如铜铃一般大。 “你是谁!” 长歌话音未落,那人便飞起一掌将顾长歌远远打飞,在半空之中咳出一口鲜血,怎么也站不起。 “女仙!” 乌童大骇,飞扑上去,长歌眼疾手快的催动咒法将他收进了集妖瓶里“你,你还是呆在这里安全一点。” “女仙,你没事吧?没事吧?”乌童兀自晃动着集妖瓶。 长歌忍着胸口的疼痛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她的眼睛却望着那站在一片黑色虚空中的人,那人一身红衣好似被血浸透一般,瘦到脱形的脸上贴着一张苍白的面皮,弯起嘴角笑的分外恐怖。 长歌已然猜到了,这个人便是魔尊... 那红衣之人缓缓开口道“本座在此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竟是个女子...虽然本体音色与梦中的不同,但长歌还是分辨出来,那个在她梦中一直呼唤为什么的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魔尊远远站在那儿看着她道“也多亏你,本座才能出来,也多亏你!本座才能得见天日,你不是自诩慈悲吗,你渡众生,不如,顺便把本座也渡了吧?啊?哈哈哈哈!” 长歌不知她为何而笑,她听不懂她的话,周身痛的好似每根骨头都断了一般,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 那一刻,她心中还抱有希望,她希望这个阴阳界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难以离开,不然,她放出魔尊,世间将不堪设想! 魔尊兀自笑的开心,笑的张狂,好似要将她遗失了几千年的笑都一口气笑出来“梵镜娘娘?救世主?太子妃?萧子阳的小情人?哈哈哈!今时今日,你不还是要葬送于本座口腹之中!” 言罢她还舔了舔唇瓣,神色极为诡异。 长歌心想,完了,难道自己那么多次大难不死,今天,真的要死在魔尊手上了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了? 如果死了,他起码不会再看到萧子阳怪责的眼神,只是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若是记得,也只有恨了吧。 “你,你要杀我可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萧子阳在哪!” 那魔尊歪着脑袋呵呵一笑“你到现在还不自知?要不是本座控制了你的梦境,给你看了点真实的东西,又岂能将你骗到这里来?” 长歌一怔“这么说,是假的?萧子阳根本没有被你抓过来?!” “怎么,这么关心你的情郎啊,可惜本座不打算成全你,你恐怕要一个人去阿鼻地狱了,哈哈哈!” 她每说一句话便笑的张狂,害的长歌也忍不住苦笑,千算万算,苦心积虑这么多,原来都只是为了魔尊做嫁衣... 四周晃动的厉害,那红衣魔尊似乎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伸出红色的舌头,将每根手指都舔净,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顾长歌。 长歌亦看着她,她现在浑身筋骨巨痛难忍,已经没有要反抗的力气了,恐怕除了死,自己还真没有什么选择。 “你为何要盯着本座看!”那女人凄厉的质问她“本座的一切都被你抢走了!你居然还有脸盯着本座!” 长歌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应该并不是我。” 那魔尊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道“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就是你!是你将我封印!是你将我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你,是你啊!你现在又不承认了?呵呵,你居然不承认了!” 长歌真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只得道“你被封印在此多少年,我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十八年!怎么会与我有关!” 魔尊突的一怔,猛然间笑了起来,笑的极为张狂“真不公平,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却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惨烈的仇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不公平,真不公平!” 她话音一落便飞身向顾长歌袭去,伸出利爪张着血盆大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吃下去。 长歌急忙横起自己的长剑去挡,眼前青芒暴涨顿时让那魔尊尖啸一声连退数步,长歌一见这魔尊害怕碧落便将剑握的更紧。 魔尊顿时恼羞成怒,衣袖伸长,一把缠住了长歌手上的那把长剑,死命一拉便将剑从她手中挣脱而去,继而飞身扑上去势必要将其撕裂,那样苦大仇深的愤恨让长歌躲无可躲。 就在那利爪逼近的刹那,长歌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只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身体被飞快的抱离。 那个人的动作很温柔,但臂膀却结实有力,她的脸靠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属于暮阳峰上的味道。 “师父...” 她嗫嚅着唇瓣刚吐出两个字,便听到了魔尊凄厉的惨叫,好似被其重创,痛苦难抑。 本以为那魔尊必然会反扑而来,谁知长歌竟然听到了她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不要,不要,不要看我,我,我现在很丑,不要看我!” 没想到竟然是个害羞的魔尊,长歌想笑,但却带动了身上的伤,她嘴角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此时的她被萧子阳抱进怀中,萧子阳的一只手还捂着她的眼睛,她只听到那人出手飞快,连带四周锁链响动,魔族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厉,战况之惨烈只怕他并不想让自己看到。 原来,这孤傲清绝的大罗金仙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长歌正兀自想着,只觉得身靠之人被重重一击,连她都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蒙在眼上的手却瞬间松开,也是在那刹那,长歌看到一抹红色的烟雾向自己身边飞快的射来。 “师父!” 她想都不想,直接反身趴在那人胸前,只觉得一阵巨痛从她背后传向了四肢百骸,好似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吐出嘴里的血沫。 ‘滴答’是雪在一点点消融的声音吗?为什么心会有一丝丝的抽痛。 长歌站在那儿,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儿,这是一间普通的房屋,她看见窗外湛碧的天空之上挂着一轮血红的月亮。 白衣微动,萧子阳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她则贪婪地望着那个身影,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半晌之后,她终于开口问道“师父...” 萧子阳转过身来,她看到了那张脸,第一次,那样一个清绝冷漠的人,脸上居然会有一种类似于自责与悲伤混杂的表情... 顾长歌觉得难受,她不想让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那人的脸上,不想... “你为何到这阴阳界来,为何...”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她走来,长歌惊慌失措的摇头“我...不为何,我...”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她不想将自己对他的情再一次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也不想让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毫无自知之明。 萧子阳却是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站在了床边,长歌惊骇回头,却看到那张床上,她正直挺挺的躺在那儿... 她,她死了?死了?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她想扑过去拉住萧子阳,告诉他,我就在这儿! 然而,他却看到男人眉眼微阖,一滴清泪,就这么滴答落在了床上,落在她交放于胸口的手背上。 他,他居然会为了她流泪... 虽然只是一滴泪,虽然,她还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居然为了她哭... 不知是欣喜若狂还是悔恨交加,长歌正要冲过去,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后腰,将她用力撕扯出这间房屋。 长歌只觉得眼前景象变幻飞快,待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只见黑蓝的夜幕,仍挂着那颗红色的月亮,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这里是...” “这里是酆都。”路过的小鬼嘿嘿笑着,似乎凡间行走在街上的行人一般。 长歌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她本以为鬼城必然是炼狱一般,却没想到这里会如此繁华。 街铺商店林立,各色物品充足,只不过开店买卖,吃饭住宿,还有当众调戏良家‘妇女’的都是鬼而已。 那些鬼怪对大多对她指指点点,似乎已将她当成了酆都之内的一道风景。 长歌避开围观而来的鬼,快步走到街上,她想要找到萧子阳,如果她没记错,萧子阳应该在酆都的某间客栈里。 她甚至看到了酆都的阎王殿,忍不住一怵,传说通过被审判过魂魄要么送进地狱,要么,就去六道轮回...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前世今生 如果她侥幸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尚未轮到审判的哥哥或者小鱼,毕竟每天都有人死,而审判的判官也阎王只有一个。 到了阎罗殿之外她才知道自己想的是太简单了,她没有引路的鬼差进不去,亦不可能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她浑浑噩噩,一时竟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跟着审判过后的几缕魂魄飘飘荡荡出了酆都,尾随着押送魂魄的鬼差,长歌看到了一片火色的红花开满了天地之间。 盘桓酆都之外的一条长河便是忘川,川上两岸遍生红花,传说,花开的时候不生叶,叶长的时候花已落,这便是花叶永不见的花,倒有点像传说中永远也不能再见面的情人。 那些准备要投入六道轮回的人必将过了川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要将前世之事忘却的一干二净,众鬼难免诸多不愿。 一时间忘川两岸真的是变成了鬼哭狼嚎,一条奈何桥挤得是密不透风。 长歌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而且是非常眼熟,天地无穷无尽,遍生曼珠沙华,在那奈何桥的另一端,孟婆端着一碗孟婆汤问她“丫头,你可有什么愿望还未实现?要知道,喝了婆婆这碗汤,走完奈何桥,今生之事可都要抛诸脑后了。” 长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只觉得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竟似要烧起来一般。 她快步挤上奈何桥,大步向孟婆走去,周遭鬼差议论纷纷,原来,还真有赶着投胎的鬼。 长歌走上前去,站在孟婆面前,她道“你认识我吗?” 慈祥的老婆婆手上端着一碗汤,笑呵呵的回看她道“你如今过的可快活?” 长歌一时间有些恼怒,好像所有人都认识她,都知道她的一切,唯有她自己不知,而她之所以不知,皆是因为面前的这一碗孟婆汤! “我过的快不快活与你何干?”长歌死死盯着面前之人的面庞“怎样才能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你真愿想起?” 长歌坚定回答:“我要知道!” 那孟婆抬手指指身后,笑道“走完前面的路,你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 长歌恼怒“你骗我,那明明是六道轮回,你是要让我转世投胎吗!我这一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孟婆呵呵一笑,缓缓摇头“老身犹自记得多年前,有人向老身许愿,说来生来世,永不相忆,愿望既然许了就没有不实现的道理,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你去改了这个愿望吧!” 言罢谁也没看到她如何出手,长歌却觉得那枯枝一样的巴掌推上自己的后腰,她整个人向前扑倒,被推进了那条白光刺目的甬道之中。 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得身上被魔尊伤的地方疼痛难忍,那种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灵魂身上的疼痛变的那么明显起来,继而她的身体飞速下坠,坠落的地方却是看不见的深渊。 耳边的风在呼呼作响,她唤出碧落欲要阻止自己落下,却发现自己连碧落都没有了。 ‘砰’的一声,她重重跌落在地,浑身好似要散架一般,脑袋疼,身体疼,没有一处服帖的。 接着,她动了动手指,却摸到了一片杂草,基本可以猜测,此时此刻,她应该是趴在一片草地之上。 “这里怎么有个死人...” 长歌的喉咙之中发出求救的声音,但她的身体实在虚弱,不仅动不得,还说不得,那路过的人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匆走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来的,被孟婆推了一巴掌,接着...难道她重新投胎为人了? 正想着,耳边却听到有人接近,她听到一人似从空中落下,继而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将双指搭在她的腕上,感受到她微弱的脉动,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气息...” 本来已经放弃挣扎的她,却在听到这一句话后飞快的睁开了眼睛,入目是青葱的草地,在那绿色的草尖上,却是一片委顿在地的白色衣摆。 长歌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想润润嗓子开口说话,却被面前之人拦腰抱在怀中。 她看到了,居然又是萧子阳... 说起来,自己每每遇到危难之时,身边的人,总是萧子阳... 长歌苦笑,她对他存有非分之想,毁他清誉,还亲手杀死了他的好徒弟,这个人居然还肯一次次的救她。 白衣之人衣衫鼓动,抱着她脚踩飞剑跃至一处悬崖峭壁前,那边有一个山洞,那人捏了个诀,瞬间将洞内打扫干净,抱着长歌便匆匆走了进去。 长歌闭上了眼睛,任他在自己身上忙活,为她输送仙气,感受着属于那个人才有的气息流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竟然如此的满足。 为她疗伤之后萧子阳便离开了石洞,长歌苦恼的咬着下唇,唉,又走了,他是有多讨厌自己... 不一会的功夫,却见那人去而复返,手中以荷叶盛着些清水,他走到长歌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之上,慢慢将荷叶中的水喂进长歌嘴中。 长歌微微一愣,闭着嘴巴不肯张开,她想问他,为什么去而复返,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好了,她的命这么硬,死不了。 “为什么不喝。” 长歌无奈,只得张开嘴把他喂的水喝下去,微微呛了一下,连咳好几声,那白衣之人又忙抬起袖子为她擦拭嘴角的水渍。 “姑娘,你为何会落在这荒山野外?” 长歌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去看他,只见男子俊眉朗目,颀长的鼻峰之下,凉薄的唇瓣锋利如斯,而他的眉心亦习惯性的皱成一个川字,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若说不同,只是这张脸少了些冷漠与刻薄,多了分青稚...但,这确实是萧子阳无疑。 长歌看着他,有些怔怔然不知所措,又将他浑身山下打量个遍,终于开口道“师父...” 后者眉心皱的更紧“在下没有徒弟。” 这样一句话说出来,长歌顿时就觉得心比身体疼的还厉害,她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师父...你不要逐我出师门,我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直接杀了我,但不要逐我出师门!” 师徒之情,已是她顾长歌最后的珍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情 这白衣之人似乎面有为难“你现在伤势未愈先不要着急,好好休息吧。” “师父...” 萧子阳却是不再看她一眼,就好像面对是个陌生人,转而走出石洞。 长歌想追出去,然而身体还是有些支撑不住,缓缓睡去,她的眼角犹自带着泪痕,唇瓣喃喃出声,道一声师父,梦里却极为不安。 白衣之人身姿皓华,他站在洞口看着洞内的人忍不住有些奇怪,怎么在树林里捡了个小丫头张口就叫他师父?难道摔坏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脑袋? 若是如此,他恐怕就束手无策了,少不得要带回灵台方寸山找师父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够医治... 而长歌自然不会知道这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再次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石洞之内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她扶着石墙走了出去,却看到萧子阳正坐在石洞门口打坐,兴许是坐了一晚上,衣衫发丝犹自带着晨露。 虽然知道他是仙君,知道他不会有事,但长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师父,谢谢你又救我一次,以后长歌不会再给您添麻烦,现下便告辞了...” 她说完这话便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那人拉了个结实。 他的手很凉,落在她的腕上竟让她浑身一激灵,萧子阳不可能挽留她的,从自己对他的非分之想被公之于众后她就该知道,自己与萧子阳,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连回到过去都不可能,何况,她又接二连三的闯祸,杀了绮梦,放出魔尊,这每一条都能让萧子阳杀她一百遍。 “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此时不宜下山,若你一定要离开的话,在下送一程,如何?” 长歌再一次愣住了,这,这真的是萧子阳吗,怎么既像又不像? 真正的萧子阳不会以这样平易近人的口吻与她说话,更不会叫她姑娘。 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所以眼前出现了幻觉? 长歌回头,那只空着的手用力揉揉眼睛,看到的还是那盘坐在那的萧子阳。 只见他眉目清俊,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边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奇怪道“姑娘眼睛不舒服吗?” 他说的一本正经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然而长歌却噗嗤笑了起来“萧子阳,你是打算就这么和我成为陌生人吗?成为不认识的陌生人?既然要做陌生人,就不要拿你那博爱众生的同情心来对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放开!” 她说完便用力去甩他的手,没想到手没甩出去反而让她的胳膊吃痛,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呻吟。 后者一见却是忙将她的手松开“想是有什么误会,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宜活动。” 他如是说着,那说话的口吻与其说是嘱咐,不如说是命令,因为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再一次将长歌拦腰抱起,将她抱进了石洞,继而捏着她方才的手臂道“这里还疼吗?” 长歌蹙眉,摇头。 萧子阳却道“疼便是疼,有什么好遮掩的!” 长歌这下却是真的不肯说话了,低头看萧子阳在她小臂上轻缓的揉捏,看他专注的神情,忍不住想笑“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对我这么好,你是打算让我陷得更深吗?让我一生都活在与你的记忆中是吗?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 萧子阳抬头看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手上动作温柔了许多。 “你倒是说话啊!” 长歌忍不住有些怒了“我更宁愿你骂我几句,砍我几剑,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萧子阳松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对视,神态从容凛然,开口的时候却说“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等你身上的伤好了,若你还将我错认成了别人,我便带你去就医。” 长歌冷笑,侧头看着他,脸上表情有几分讥诮“你敢说自己不是萧子阳?” 白衣之人倒是没想到她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年纪轻轻就声名大噪,在六界八荒早已传遍,有人认识他也不足为奇,便道“那又如何。” “如何?”长歌冷笑“堂堂子阳仙君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萧子阳无奈“在下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姑娘。” 长歌低头,抱着他的脑袋,在他唇上结结实实的落下一吻,那清凉的味道,好似暮阳峰上的雪落在她的唇边,又似春日里的柳絮轻轻拂来。 长歌的手在颤抖,唇瓣贴上他的,身体却僵的无法动弹,直到那人将她推开,她才懊恼的将脸埋进手心之中。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一定是恨死了自己,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才说要珍惜那份师徒之情,只怕到了现在,只会让萧子阳加定将她逐出师门的决心吧。 她的手却被那人拉开,不知何时,她已满脸泪痕,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沉静的男子,他风华无双从容冷淡,她觉得自己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在他那涩洋一样的黑眸中溺死自己。 忽然,他抱着她闪身飞快躲开,猛一回头,却见洞口立着两个衣袂飘飘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身着绫衫打扮不俗,长歌被萧子阳这干净利索的动作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他是在保护自己的时候又忍不住安下心来。 “青华派的这位仙友!多有打扰了!” 那两个女子抱拳向萧子阳见礼,后者冷然的眉眼望向他们,道“你们不是...” “正是,我二人是来接少主人回去的。” 萧子阳反倒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只见她身形单薄神情茫然,不明所以的回看着自己,那略显苍白的唇瓣竟让他连忙移开视线。 “她便是你们要找的人?” “正是,在此先替我家主人谢过仙友。” 萧子阳没有说什么,松手将顾长歌送到那二人面前道“我已为她疗伤,但她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想必九嶷(yi)山更适合恢复。” “有劳子阳仙君。”那二人如是说着便是要向萧子阳告辞。 长歌却突然急了“师父,我,我不认识他们!你们要带我去哪?” 萧子阳倒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在他内心深处,却是担心这个略带几分娇蛮的姑娘,她错将自己认做了师父,也难免会认不出自家人,要不是这两个仙子他都认识,他是万万不会将这个身心都受了伤的丫头交给她们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少主人 长歌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萧子阳的注意,正要挣扎,那两个丫头却带着她腾云驾雾而去,可怜她顾长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飞到天上去。 她不是凡人吗,不是半仙吗,怎么能站在云彩上,没有修成上仙的半仙不通常都要从云上掉下去的吗? 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难道这两个人是爹和娘派来的?不然怎么会叫她少主人? 而萧子阳为何对她装疯卖傻?明明不想与她相认却还为她疗伤,一时之间她想的是那么那么多,头痛欲裂,却见身边的那两人对视一眼,冲她吹了一口凉气,长歌双目一闭便睡了过去。 “她就是父亲让你们找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冷哼在长歌耳边响起,她慢慢恢复了知觉,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片寒凉,似乎自己正躺在,不,是趴在一个冰凉的地方。 然而她眼皮沉重,睁不开,但神识却非常清楚。 “是...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已经怎么了?” 这声音的主人听似是一个女子,语气之中带着不满的尖锐,“难道你们去晚了?” “嗯...萧子阳已经见到她了...” “父亲若是问起来,你们要守口如瓶,否则,他必然又要怪我了,怪我拖着你们,没有让你们及时赶过去,害的萧子阳见到她命中煞星,害的这命轮更改,少不得又得在我耳边唠叨。” “我们省的。” 长歌耳中只有萧子阳三个字,她很奇怪,这些人是想阻止她与萧子阳见面吗?但是她确实已经见过萧子阳了啊。 “你们是怎么将她带回来的?萧子阳没问什么?” 其中一女子答道“我们去的时候便见她已经与萧子阳见面了,她身受重伤,所以萧子阳在照顾她,我们便灵机一动告诉萧子阳说她是...她是少主人,所以才能带来的。” “哈哈哈!”女人尖利的笑声在室内回荡“算你们机灵,如果说是我的话,他肯定就不会生疑。” “正是呢,不过在路上我们看了这姑娘,竟然还真与您有几分相似。” “是吗...” 那个声音缓缓发出质疑,继而,长歌只觉得脖颈一痛,似乎有一条火辣辣的鞭子缠上了她的脖子,瞬间将她往前拉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对上了一人的一张脸。 这是一张绝色容颜,肤色白皙,明眸善睐,其中还带有几分讥诮,红唇翘起一角,周身透着一股妍姿俏丽的气息。 “我看她就是一个山野村姑罢了,如何就与我长的相似。” 长歌此时正被她用鞭子缠住脖子拖的着,两张脸近若咫尺,她支撑着上半身虽然麻木疲惫,但更多的是无力的屈辱,浑身无力遑论挣扎。 只能咬紧牙关,看着面前女子。 那女子又是一声冷笑,手上一松,她整个人趴在了女子脚边。 长歌这才得以喘息,她眸中余光也将自己身处环境看了个大概,这里类似一间宽敞的堂屋,但摆设却不像,周围放置的全是些本该放在内室的东西,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些上等物事。 这由内而发份贵气她能看的出来,因为她出身名门,对于那些并不浮夸但档次极高的东西总能一眼辨认。 而那两个带她到这里来的翩翩仙子却是恭敬立在一旁,似乎对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子也颇为忌讳。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两个女子只怕也是上仙之体...而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更是不容小觑。 她还想看看这人,刚一抬头,脖子上的鞭子就猛的被那女子一踩,她被拽的只得重重垂下头,下巴磕在地板上...好疼啊... “你放心,我不会伤你性命,正所谓,慈悲为怀,我这一辈子还没杀过生呢,一会父亲来了,我还要将你交给他呢。” 长歌默默在心中将这女子骂了一遍,而一只手却是在蓄力,她想要挣脱开来,虽然她知道挣脱的可能性非常小。 正在做准备,耳边又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 “主子问人找到了吗。” 那女子往椅子上一坐,颇有几分不耐烦了“找到了,找到了,你把她带道父亲那里吧。” 言罢将鞭子收回去,缠绕在手腕上。 门口的声音却道“主人说她本不属于这里,送入轮回便可。” 那女子显然一脸的不满“父亲尽给我找麻烦事,早知道我还带她回来干嘛,直接在外面杀了她好了。” “不可,主人所说送入轮回是要将她本人送到酆都。” “知道了,知道了!” 女子摆手,那门口之人许是离开了。 长歌正兀自想着怎么逃脱,却听那女子道“你要在地上趴多久,还不起来!” 确实...这个姿势... 但她已经想到了要逃跑的方法,岂能就此放弃,眉眼一睁,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瞬间出手,欲要用手中仙法将房内三人迷惑。 她没有把握逃走,但她胜在一个出其不意,如果速度够快,说不定能让她们防不胜防。 可没等她将仙法使出来,就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全部被缚,站在那儿好似一截木桩,动弹不得。 她大骇,看过去却是那两个抓她来的仙子,好像用看不见的丝线将她捆住了一样。 而面前之人高高坐在位上,一身玫瑰红金刻丝窄袖暗花长衣,薄棉百水裙,乌黑浓密的长发竟以几根刀剑般的簪子绾了,到有几分别致。 人长的本就美,再加上肤如凝脂更添姿色,手上戴着一个缠丝嵌三色宝石的赤金戒指,长歌一眼便看出那是她的墟鼎,也是仙家的法器。 她腰上系撒花缎面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浅褐底银丝线绣莲花香袋,没有多余的装饰,身为女子却干练大方,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不容小觑。 “好家伙,你还想要逃?” 长歌咬着唇不想答话,她就算想逃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他们抓了个结实。 “少主人...小仙这就将她送去酆都。” 长歌一听眸光骤然一睁,慌张的看着那说话的仙子道“我不要去酆都!”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九嶷山 “我不要去酆都!” ‘啪!’的一鞭子甩出去,那被称为少主人的女子已将长歌歪着的脑袋打正,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让她看着自己。 “你这丫头怎么分不清主次,要求情也要对着我求才是。” 长歌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奈何现在自己与她们力量悬殊,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只得委曲求全“求你放我一马,我不想回酆都。” “回?这么说你是从酆都出来的?”那女子哈哈笑了起来,一手将自己那根金色的长鞭收紧缠绕在腕上。 长歌不知该怎么解释,按理说进了不周山阴阳界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她怎么就活着出来了呢... “把她带下去吧,好好收拾收拾,咱这这九嶷[yi]山可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呢。” 那两仙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说道“少主人...主人不是要将她送到酆都去的吗。” “忆晗,你倒是学会拿父亲来压我了!” “小仙不敢...” 那两人似乎对她颇有几分忌讳,对视一眼忙将长歌带了下去。 饶是长歌不依,但也知道那被称为少主人的女子性格狠辣,万万不会告诉她缘由的,只得暗中打算,出了这个门之后看看能不能与身边这两位仙子说上话。 可一出门她就呆住了,吓的差点没叫出声来,只见眼前一片云雾缭绕,无边无际。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步,生怕会一脚踩空从云上掉下去。 待看身边两位仙子走出去,她这才发现一条小径从她足下延伸出去,却是铺着汉白玉的一条长桥,隐没在雾色之中不知伸向何方。 峻岭重叠山外山。云飞疑是奇峰去,涛声林海不见天。 云雾之中矗立着九座山峰,世人常以高山为通天之梯,祥瑞多福,咸怀仰慕。 而以青华在内的那些修道之士更是喜欢遁居幽静山林,常在名山大川修建宫观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以达天人合一飞升之境。 这九嶷山八成也是一处洞天福地,只是未免有些冷清,除了入目的青山流瀑,珍禽异兽外,长歌没有看到多余的建筑和修炼之人,也许...这里便是真正的仙境吧。 漫漫轻烟迷栈道,飘飘走来云中仙。都是天公常做秀,是雾是霭还是岚。 她这么一想,微微松了一口气,双手还被绑着,脚却已经可以移动,慢慢走了出去,这里是仙人的地盘,仙人...应该对她没什么恶意吧... 前面身着翠色衣衫的女子回头看长歌一眼道“少主人脾气本就如此,姑娘不必往心里去。” 长歌转而看着她们道“你们,认识我?” 那叫忆晗的女子又客气道“算是认得吧,本是主人掐算姑娘到了此处,命我二人接引姑娘来九嶷山,但少主人临时差遣我们,所以没能及时赶到,让姑娘受惊了。” 原来她到这里还不是意外,要不是这两个仙子慢了一步,她也不至于摔在那儿半天无人搭理最终被萧子阳捡了去。 “你们的主人是?” 那翠衫女子又道“苍梧之渊九嶷山,除了白帝之外,我们还能有几个主人?” “啊?”长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她还真没猜错,这里果真是仙境? “白帝?” 听她喃喃自语,前面之人御风而行,带她在一处落脚“姑娘先在此处暂居吧,等我们说服少主人自会送姑娘回酆都,回原来的地方。” 长歌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点头,跟着她们向前走去。 她现在身心疲惫,浑身都是伤,要想逃走是不可能的,但任她们将她送到酆都更是不可能... 此时此刻,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奈何就是不知从何问起。 仙山飘渺,那二位仙子将她送到一处简单的居榭,再三叮嘱她不要四处走动,并给了她一瓶丹药让她自行调戏,这才离开。 这个地方很美,那些志怪小书中,狐妖仙女居住的也不过如此,两进的房屋,内室,外厅,小厅四周环绕着一池碧波,烟雾笼罩,好似轻纱。 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参观,服下丹药后就坐在这外厅的榻上打坐。 一闭上眼睛,似乎就有无数的信息在向她脑中涌来,其中感应最清晰的就是四周的灵气,这些灵气她只在一个地方感受到过,那就是东海龙宫。 恐怕这里的灵气与东海龙宫的比起来,也只多不少。 长歌慢慢吐纳调息,不一会的功夫竟然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千里之外的景象。 那仙鸟啼鸣,繁华盛开,云雾舒展的声音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毛孔都变的服帖起来,身上似乎也不再痛的那般明显了。 长歌不知她打坐的神态尽数落在了一人眼中,那人站在曲水之岸,看着袅袅云烟深处的女子一身浅色衣衫,上面绣着些奇怪花纹微微蹙眉,他倒是没有想到,来九嶷山一趟,竟然会见到个这么个精致的人儿。 要说她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不得那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让人看一眼便能记住,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她的一种特质吧。 嘴角缓缓翘起,他突然有种想要去和她打个招呼的意思。 还未等他迈出脚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凌厉的声音,回头望去却是那九嶷山的少主人。 女子一身红衣站在那儿冷笑道“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了。” 男人不急不缓抬手抱拳,算是和她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苍漪仙子。” “太子殿下不必这么客气,从九天而来,自然就是我苍漪的客,怎么大门不走,偏偏绕到了这么个地方。” 被称为太子的男人,一身紫色锦袍,高冠博带,乍然一眼看去温文尔雅,然而一双眸中却时不时的闪现出一抹精光,鼻若悬胆,唇薄如锋,倒也是个俊朗的美男子。 然而在九嶷山少主人的眼里,这天下万物似乎都长的一个样,丝毫激不起她的任何兴趣。 第二百章 仙凡有别 “确实冒昧了,”那人歉然一笑“九嶷山峰回路转难免要迷路的,不过在下还是好奇问一句,那位姑娘也是九嶷山上的仙子吗?” 红衣女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长歌,见长歌盘膝打坐,单薄的身子坐在碧波环绕的水榭里竟好似稳坐莲台一般,那般高洁竟让她心生赞赏。 “她?她也是我的客,在这九嶷山千年,我偶尔也是要有个人陪着散散心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负手,剑眉星目,嘴边的笑容好似日破云雾“今后,有我可以陪你散心。” 那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竟似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头,在苍漪仙子心底激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眼前男子长身玉立,那眉目之中尽是天生贵胄的王者之气,而其中又夹杂了几分宠溺之心,却是让她无法抵抗的温柔。 但她是何许人也,不过是笑了笑,晃晃手腕上的鞭子,扬起她那洁白的下颚“太子殿下话说的太过了,你想陪我散心,我未必还愿意让你陪呢。”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身后男子却是负手看着那袅娜的倩影,又转而望向长歌的方向,低低一笑“白帝之女...苍漪。” 苍梧之渊,有山九嶷,壁立万仞,傲视九天。 这便是九天八荒的第一仙山——九嶷山。 有人说,山下弱水盘亘,羽毛不浮,飞鸟难渡,所以世人只知九嶷,却不能上九嶷,山中有仙,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苍漪大大咧咧的坐在栏杆之上,手上剥着几颗新鲜的荔枝,将那果肉尽数扔进了栏下的碧波之中,看着几尾锦鲤在争相抢食,心底便的一阵蔑笑“听说,这下界凡人都妄想修仙,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混乱了。” 那边托着银质托盘的两个仙子对视一眼,见她伸手,忙又将托盘向前靠了靠,让她捏了两三个荔枝在手中慢慢的剥。 “少主人,这仙荔乃天后娘娘所赐...不能喂鱼吧...” 苍漪眉眼一挑,看着那说话的仙子道“不就几颗仙荔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忆曦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是我不能喂鱼的?” 那仙子忙屈膝道了声不敢,音色之中有几分惊惧。 另一人也忙出声开解道“少主人误会了,忆曦的意思是说,这仙荔本就凝聚了天地之灵,给这些鱼吃了,少不得这些鱼也该修仙了呢。” 她说话语气有几分打趣,好在苍漪听了她的话之后反而轻笑起来“就这些畜生?不自量力,和那些凡人一样罢了。” “少主人说的是,只是千年之前魔尊大闹天宫,仙界损兵折将,西方佛祖慈悲,将那些打散的三魂七魄送入轮回,少不得要去渡他们成仙,让他们重返仙界。” “你都说三魂七魄都已打散,你能找到谁有仙骨?说不定他们的三魂七魄依附在多人身上呢,难不成都渡到仙界?哼,也不知天帝是怎么想的!” “忆晗,不要再说了。” 忆曦刚小声嘀咕了一句,苍漪凌厉的眼神便瞪了过去,“这么怕我干嘛,我又没打你们,没骂你们,弄的我好像凡人口中的苛官暴吏一般。” “怎么会呢。” 忆晗弯着眉眼微微笑道“少主人待我姐妹俩向来宽厚,只是忆曦她胆子小一点,以往我们在天上的时候又是伺候天后娘娘的,战战兢兢惯了。” 苍漪似乎很满意她的这个回答,心情愉快的笑了起来“看你们那出息样,我又不是天后那上了年纪的女人,能把你们怎么样?再说,你们都到九嶷山五百年了吧...” “嗯...”忆曦点头应了一声“昨日太子殿下前来提亲了,那,必是五百年了。” ‘咕嘟咕嘟’水下的锦鲤吐了串气泡,苍漪的脸色却变的有些难看。 时光过的真快,转眼就五百年了,五百年前她与天界太子订婚之事似乎还历历在目。 那日的天气也和今日这般,她不过是在那锦绣恢弘的天宫迷了路,命一个天奴领路反被讥讽,她一时气不过,出手教训了那不长眼的天奴。 可谁曾想那一日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天后借题发挥要将她许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她自然是一千个不愿意,奈何天后吓唬她,若是她不愿,就让她伺候那天奴去,再加上她年龄小不禁吓,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她还兀自记得,站在天后身边的少年,话不多,似是极冷漠,然而与她眸光相对的时候,少年的嘴角却能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微微一笑,一种属于少年男子的清新俊逸竟然让她愣住了。 这,便是男人?与女人是有差别的? “能有什么差别,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她这么莫名其妙的自嘲一句,将手中荔枝尽数扔进水中,“对了,你们带来的那个女人,是半仙?”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少主人对修仙者有很深的憎恶,仙凡有别,她向来不喜欢那些妄想以修仙来达到脱胎换骨目的的凡人。 “她...确实是半仙之体。” 果不其然,苍漪听了这话之后就腾的站了起来“莫不是玄霖天君的徒子徒孙?” 忆晗捂嘴笑道“少主人多虑了,玄霖天君不就两个徒弟,笠翁上仙,还有衡矶子仙君,再往下徒孙辈也只有那萧子阳还能排的上仙资。” “那就好,我苍漪从小到大没有佩服的人,唯有这玄霖天君我还能卖他几分薄面,既然这个小丫头不是玄霖天君门下,你们便将她送去酆都吧。” 忆晗又道“少主人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要留她在九嶷山上陪你散散心吗?” 苍漪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大步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要不然先不要送她去酆都了吧,免得教那太子知道了,以为我多重视他,他一来,我就赶别人走。” 忆晗与忆曦对视一眼,低低笑道“小仙明白...” 苍漪明眸一瞪,饶是她板着一张脸,还染上几分绯色,继而快步离开。 第二百零一章 她也挺可怜的 看着苍漪离开,忆曦终于松了一口气“少主人生气的样子本是极吓人的...少说少错,你居然还啰嗦那么多?要是她再生气了,拿鞭子抽你!” 后者听了反倒不以为意“少主人本性不坏,只是白帝之女的身份让她受尽了六界的顶礼膜拜,她位于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难免会心高气傲,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为何就可怜?难不成还不如你我?下等仙籍,生生世世伺候那些九天仙族,唉。” “她怎么就不可怜?”忆晗似是在喃喃自语“她真的懂什么是喜怒哀乐吗?她不知世间百味,不懂爱恨情仇,虽说干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可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所谓的随心所欲不过是装出来的,她只是在猜测,生气是不是就该打人,高兴是不是就该笑,可是,她真的生气吗?真的就高兴吗?” 忆曦蹙眉略带几分不满“谁敢惹她生气,而这九嶷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没什么变坏,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少主人,其实也很可怜,随心所以,未必就过的快乐,有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该去怎么做。” “罢了,你说的我也不懂,你得去看看那个丫头了,好在主人不知道,若是主人知道你我把事情办砸了,指不定要多生气呢。” 忆晗浅笑“无碍,白帝宽宏,九天八荒都知道的,岂会因为这种小事责备你我。” “嗯...也是。” 忆晗将手中托着的银盘递给她道“那我去看看那位姑娘...” 忆曦又忙叫住她“我见你最近总是对她照顾有佳,你要明白,仙凡有别,况且用不了多久,少主人与九天太子就得成婚,在那之前,你我就该把她送进轮回了。” 忆晗眉眼微阖,浅然笑道“不知为何,觉得我与她似是有缘一般,明知她要入轮回,还真有点不舍得,想在这相处的时间里好好照顾她。” “唉,那你便去吧。” “好。” 忆晗这边挽着薄纱御风而去,未到居榭便看到人影一晃,忙收敛了心神,追着那抹身影遁进花海之中。 “什么人?” 那抹身影从一棵花树后面走了出来,展颜一笑,颇带几分纨绔之色“忆晗仙子。” “太,太子殿下!” 忆晗一时间怔忪,继而弯身行礼“小仙斗胆,不知太子殿下在此。” 锦衣男子俊眉朗目虚扶她一把道“忆晗你怎么就和我见外了,以往在天宫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守礼,看来你今日的主子倒是个会调教人的。” “殿下说笑了,天后娘娘既然让我姐妹俩到九嶷山来伺候,我们岂能给天宫丢脸,这应有的礼节还是要恪守的。” 男子负手上前,站在万花丛中,好似一杆挺秀清朗的绿竹,他身姿峻拔,低头看着面前女子,后者两颊微微一红,却还是平心静气道“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与忆曦在九嶷山五百年,辛苦你们了,他日重返天宫,本太子必当好好补偿你二人。” 忆晗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有意无意的想要避开他的眸子,低声答道“不辛苦...” “忆晗仙子!”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那立于花海中的男子转身一看,嘴角便漾起一抹笑来,“这不是苍漪的客人吗。” 缱绻飞花,宛若落霞。 顾长歌一身素衣立在这繁华锦绣之间显得太过苍白,但她那一双黑眸却是极为出彩,睫毛翘起,眸光一亮的瞬间,好似踏碎了漫天烟花。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高兴,不像,惊疑,不像,就好似多种情绪在她脸上糅合,以至于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飞快的向前本来,直接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夜轩!” 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是高兴的,以至于这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夜轩,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男子哑然失笑,纵然天界仙族之中,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不在少数,但这样明目张胆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姑娘,不得无礼...” 忆晗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只是没想到这看似来路不明的女子居然会认识天界太子,倒让她吃了一惊。 “无碍。” 长歌的手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慢慢松开,她脸上的表情又瞬息万变,带有几分戒备的看着他道“你不是夜轩?” 男子心情似乎很是不错,负手看着他道“姑娘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是夜轩。” 长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单从外貌以及穿衣打扮来看,非南宫夜轩无疑,只是...那样一个纨绔公子哥儿,举手投足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彬彬有礼。 不过他本就天潢贵胄,那太子的身份已经被自己知道了,要在她面前立威也说的通... 长歌思及此处便稳下心来,长嘘一口气道“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还望你能与这九嶷山的主人家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带我下山?” 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不管怎么说,面前的这个男人当初还想要娶她的呢,就算抛开这层关系不讲,他们,应该也算的上是朋友吧? “我为何要带你下山?” 长歌这下认定此人必是夜轩无疑,这种玩笑也只有他这样的人能开的出来。 “你统领天下,修仙宗门都归你管,我不知为何稀里糊涂的到了九嶷山,许是他们找错人了,你是不是听说我被抓了,所以才到这儿来找我的?那你就和他们这里的仙长说说,放我下山又能怎样。” 看着面前男子脸色微变,几分疑色染上眉梢,长歌忍不住心悸,缓声问道“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难道不是来带我走的?” 不是... 男子心中回答的是那两个字,但对上这双眼睛,与这张小脸面对面的凝视,又不自觉的想到她那日端坐于水榭打坐的神情。 她本是一脆弱女子,却给人一种坚强如斯的感觉,而他竟不由自主的开口答道“是...我是来带你走的。” “太子殿下!” 忆晗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她,主人说要将她送往酆都!” 男子转身看着她道“此事由本太子向白帝说明,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 “是...”忆晗微微咬唇看着长歌道“姑娘,稍后我命他们将丹药给你送过去。” “有劳你了,忆晗仙子。” 后者回以一笑,轻步离开。 长歌目送人离去,这才松了口气道“每天在这里只能吃丹药果腹,我倒有点想吃金玉鱼丸了。” “那是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两千年 长歌抬眸,看着面前男子,继而嘴角绽出一个笑,饶是她笑着,眸中光芒却略显犀利“你居然连金玉鱼丸都忘了?那千里迢迢被你从泽城抓到皇宫的厨子该多伤心啊。” 男人面上笑容不改“你若喜欢,他日便去凡间寻了给你吃。” 他话音一落长歌便飞身向后掠去,手上动作飞快,拈花飞叶,几片花瓣尽数向那华衣男子招呼过去。 男人脸色未变,只是抬手间在面前形成一个透明结界,将那杀气化解于无形,轻轻一口气吹出来,尘归尘,土归土。 长歌再一次愣住了,面前之人,力量强大的有些可怕... “你不是夜轩?你到底是何人?” “本太子乃天帝之子夜轩,如假包换,你如何断定我就不是呢?” 天帝之子? 几乎是轰隆一声雷响,长歌瞬间觉得自己这多日来的疑惑都在蜂拥向一个出口,那个出口太小,她急需将此扩大,急需一个回答让她豁然开朗。 “这是什么地方...” 夜轩看着她表情瞬息万变,倒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子也许并不是真的想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我,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是九嶷山,她明明知道,为何还要抓狂一般质疑? 夜轩眉眼微敛,想趁着她没有防备,精神恍惚之际潜入她的神识之中获取些许信息,但当他真的侵入时才发现,空白,竟然是一片空白。 可笑的是,以他的天家之法都不能窥探一个凡人,这个凡人的来历,到底有多大? 然而此时的长歌却哭笑不得,如痴似狂,她又上前几步抓住那人的衣襟道“我要见萧子阳,让我下山!” 萧子阳?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夜轩的眉心还是紧了一紧,眸中的不满似乎随时都会喷发而出“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 就算他不承认,他也是她顾长歌的师父! 就算是妄想也罢,她一生一世都不要与他脱离这份羁绊! “师父?” 后者冷笑出声“凡人愚昧,妄想修仙,他倒是给那些修仙者做了个好榜样。” 长歌本就一头雾水,在听到这话之后更是带有几分警惕,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的不善“不管你是不是夜轩,我都不准你这么说仙君!” “仙君?是了,他如今得以飞升上仙,也担得起这仙君二字,恐怕离大罗金仙也不远了吧。” “如今得以飞升上仙...” 长歌怔怔然,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叫嚣。 ...... “主人说她本不属于这里,送入轮回便可。” “在下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姑娘。”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老身犹自记得多年前,有人向老身许愿,说来生来世,永不相忆,愿望既然许了就没有不实现的道理,唯一的法子,就是你去改了这个愿望吧!” ...... 那一句句话好似符咒一般在长歌脑海之中兜转,缠绕,最终纠结在一起,成为新的疑惑,又被她撕的粉碎。 一个声音在一遍遍质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是两千年前?” 夜轩双手环胸看着她笑道“你真应该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若说是鬼,大致也就如此了吧。” 长歌用力摇头,她现在真的很乱,脑子几乎变成一团浆糊,又好似被挖空了一样,不够用,不够用啊! “你没事吧?” 夜轩收起自己打趣她的心态,本想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却见她倏忽间缩到一边去,远远避开他的动作。 后者的手僵在半空,继而慢慢收紧手指。 难道她刚刚是将他错认成别人才对他这般热情?怎么想想会这么不舒服呢...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 夜轩道“你我说话的空当凡间指不定已经改天换日,你让我如何回答你,何年何月?” “什么?” 长歌想到了一句俗话,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来九嶷山不过才几天的时间,难道人世间就大变摸样? 夜轩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便又出声向她解释道“你可能不知,你的师父萧子阳,前日已飞升上仙,也算的上是凡间修仙者中的翘楚,年纪轻轻便能得道,与天同寿指日可待。” 若眼前的人没有撒谎,那长歌自然而然的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孟婆的确已将将她送到了两千年前。 她曾经做梦都想回到过去,回到还没长大的时光,回到还没到青华的日子,回到哥哥还在的时候,回到没有与小鱼相识的时候。 那样,她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上演?是不是就能逆天改命,让她生命中的悲伤全部化作云烟与她擦肩? 然而真有这么一天了,她竟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些深爱她的人都被她遗弃在了两千年后,那个她深爱的人,却只将她当做陌生人。 难道这便是修道之人长说的因果?所以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回到两千年前为自己改命?为萧子阳改命? 如果她真的做到了,今后,他们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若你想要下山,本太子可以代你向白帝求情。” 长歌本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听了他这话之后连忙抬头看着他道“不用了。” 夜轩有些奇怪“你不想下山?” 长歌摇头,不是她不想下山,而是与忆晗仙子几日对话以来,她大概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九嶷山上来。 因为白帝已经掐算到她命格不属于这里,所以打算将她送回酆都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但是,既然来了,又岂能无功而返? 所以此事务必不能惊动白帝,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还在山上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她送进轮回,眼前这位天界的太子到时候也没有理由阻止吧... “我不想下山了,”长歌仰起小脸看着他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真没想到,夜轩你还有这样的身份,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后者怔忪,他怎么觉得自己好似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一样。 然而她笑的神秘,浑身上下给人一种不忍逼视的光华,遂负手笑了点头道“那你自便。” 第二百零三章 白帝嫁女 “那你自便。” 长歌目送他离开之后便转身要回自己住的地方,突然,一根长鞭自她背后袭来,就如一条狠辣的毒舌,出手迅速毫不留情。 感受到那狠戾的杀气,她瞬间腾空而起,倒踩七星脚尖在半空中的鞭子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借势落到一旁凸起的假山上。 居高临下,她看到那根长鞭刷拉缩回了九嶷山少主人——苍漪的衣袖之内。 她面色凛然,看着那突袭她的人,调动起浑身的戒备,似乎随时准备应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似乎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玩物,就在她准备要反抗的时候,那人却施施然停手。 “你蹦的那么高做什么,难道是在向我示威?是要告诉我,凡人也能飞仙?” 长歌没有明白她话中意思,只得舒展双臂踩着山石掠了下来,站在苍漪面前看着她道“你将我留在九嶷山到底目的何在?” “到底是凡人,心术不正,我不过救你一命,让你免受轮回之苦,你却反过来质问我目的何在?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吗?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长歌不语,难道她猜错了?现在反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 “既是要救我一命,为何又要将我留在山上?让我下山去,岂不更好?”“下山?下山继续修仙?就算你真的有朝一日修成上仙又如何?没有仙籍,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下等仙族,妄想与我九天仙族平起平坐?岂不是痴人说梦?” “我是凡人,但我也并不想学你们做神仙,在我眼里,你们虽是神仙,却比我们高贵不了多少。” 苍漪冷笑一声,手中的鞭子却倏忽甩了出去,快如闪电,鞭痕的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长歌抬手抚上脸上红痕,一双眸子却死死盯上她的,没有生气,反而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 “真可怜,做神仙,也不过是寂寞如斯。” “你住口!” 对方似是气极,还有些恼羞成怒“你不是问我留你在此目的何在?那我便告诉你,你想要成仙,我会成全你,而你,也要成全我!” 她将这话扔下便转身离开,长歌这才慢慢吐出嘴里的血沫,手指抚上脸颊的鞭痕,微微倒抽一口凉气。 真看不出来,神仙也会脾气暴躁,想她以前还幻想天界仙人必当道骨仙风受万世敬仰,不悲不喜宠辱不惊,这才是修仙者的楷模吧,现在看来,竟觉得当初皓月峰围攻她的那群上仙,反而比这些真正的神仙善良的多了。 从这一天后长歌就没再见过苍漪,只有忆晗每天按时给她送来丹药。 不让她下山似乎已经成了定局,但是她对九嶷山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初将她带到这里的白帝,在哪? 那似乎能将她看透的人,就这么将她扔在九嶷山不管不问了吗? 带着这个疑惑,长歌沉沉睡去,近日犯困,想必体内聚集太多仙气,急需她的调解,然而...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睡着... 她要想办法去见萧子阳,去看看,那两千年前,让他动情,且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谁... 九嶷山高九万刃,山下弱水有三千。 就在这飞鸟难渡的弱水之畔,漫天红霞似是染透了整个天地。 碧波深渠,红林浸染。 一顶织锦菱纱的红色鸾轿由数十仙子拱卫,衣袂飘飘间向弱水对岸掠去。 以弱水为界,半空之中仙乐齐鸣,一片七彩祥云之上,无数身着红绿的男男女女恭敬迎侯,为首礼官着一件红衣,长袖挥洒,慢慢展开手中卷轴。 那金色卷轴洒下一片光芒,好似日出东方,不止苍梧之渊,似乎给整个大地都带来了无上荣光。 “接驾——九天仙族大太子之妃!” 今日,乃九天八荒的大日子——白帝嫁女。 旨毕,整个天空祥云翻滚,呈现出一种橘红色,凤舞九天,龙腾四海。 那虚无缥缈的云雾都在九嶷山巅以看得见的速度流动变幻,似也感知到今日盛世。 鸾轿过了弱水,众仙子衣袂挥洒,布下万丈红云,更有百花仙子玉臂轻展,洒下颜色各异且晶莹剔透的花瓣,纷纷扬扬间让这芬芳溢满整个天地。 今日盛况本是和长歌无关的,也许她会静静坐在水榭之中看着这段金玉良缘,也许她会在送往酆都的路上,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她会坐在这顶红色鸾轿之中,一身大红的嫁衣被风吹皱,红色的盖头遮挡住她的视线,让她只能听风辨位,勉勉强强的猜到现在他们正护卫着这顶鸾轿向更高的九天飞去。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步步登高... 也许在凡间的时候她还有胆子一人一剑与天下为敌,到了九嶷山之后她算是彻底的就歇菜了,不是她没有胆子,而是她没有能力,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她做的一切都好似是一个笑话。 现如今若是被送到天上,不知她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被人发现她顾长歌以苍漪的身份与天界太子成婚,不知会不会因为愚弄仙人而被他们送上诛仙台? 这便是苍漪留她在九嶷山上的目的?她对修仙者恨之入骨,若是能杀一儆百,那就是再划算不过。 她可真算是一个寂寞的神仙,到头来,无聊到居然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了。 长歌绝望的闭了一下眼睛,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也只有眼睛能动了。 望着天上祥云渐收,苍漪坐在一根栏杆上,手上把玩着她的那根长鞭,颇有些百无聊赖的侧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忆晗站在她的身边,却是急不可耐“少主人,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谁说我要去了。”她慵懒无度的应了一声,轻声笑道“你总是以为你想的就是我想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将你留在身边,让忆曦陪她去天上。” 忆晗显得有些焦急“可是...您这样...天帝会怪罪的。” “他敢怪罪吗?我若非白帝之女,他们至于五百年前就将我迫不及待的许配给自己的儿子?我在九嶷山过的好好的,一句话就让我去天上做什么劳什子太子妃?当我苍漪是好欺负的吗?” 第二百零四章 婚嫁 “若是被主人知道了...” “就是父亲知道了他也管不了我,感情不是让他嫁给那个夜轩。” 话毕还忍不住笑了笑,“等天帝怪罪下来,我正好有个毁掉婚约的借口,而今我在这九嶷山还没玩够,若是真要嫁人,那也得再过个几千年再说!” “现今不嫁,以后也要嫁的,少主人何必弄的天帝与主人反目呢...” 何必? 她也不知道何必,只是自她只能通过别人的传话才能与父亲交流之后,她就知道,有些麻烦,惹的越大越好,起码那时,那连天帝都敬畏三分的白帝才会将她当成女儿看待。 “少主人其实对太子殿下并不讨厌吧...”忆晗说着还拿眼小心睇她,却见这个嚣张跋扈的白帝之女,头一次将目光避开了她的。 “什么是不讨厌...” “就是喜欢...”忆晗小声问道“纵是少主人活了这千百年,大概也是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喜欢吧?” 苍漪甩了手中的鞭子激起一片水花“说的我好似无知少女一般,这喜欢二字,我自是明白的,但我对他?还是省省吧。” “那...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就娶了那位姑娘为妃...少主人会心痛的吧。” 那只握住鞭子的手瞬间收紧,明眸微敛“他们要娶的是白帝之女,她又不是白帝之女!到时候被发现了,自然没她的好果子吃。” 忆晗又循循善诱道“难怪少主人想要让那位姑娘代替您前往天宫,原来少主人是在吃醋。” 吃醋? 苍漪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食用凡间食物了,没好气的冷笑一声“你是嫌我说话酸吗。” “忆晗不敢,只是少主人在乎太子殿下所以才向太子殿下示威,少主人怀疑太子殿下想要娶的只是白帝之女这个身份而已,所以才不肯相嫁...” “我没有...” 这是苍漪长这么大以来说的唯一一句没有底气的话,说完这话她就定定坐在那里不肯动,一旁忆晗微微叹气“少主人...这又何必。” 彼时长歌正坐在轿中,微微动了动手指,似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为何突然间能动了,难道是因为轿辇停下的原因吗? 这是哪里?天宫? 她抬手,一层薄雾透过遮挡的纱帘轻轻滑进她的指间,就像是抚摸一缎上好丝绸,明明是雾,却让她感触到丝丝柔软顺滑。 这不像雾,反倒成了一个梦,触手可及的感觉,很神奇。 她又伸手撩起额上的盖头,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她在赌,在算,如果现在从这顶鸾轿之中逃离的话,胜算有多大,怎样才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让她由一个新嫁娘变成一个不起眼的丫头... 只是,就算是逃了,她又该如何离开天宫呢? 说起来,仙人是怎么上天的?除了腾云驾雾之外,会不会有个梯子之类的东西呢? 她正兀自遐想,耳边却传来忆曦的声音,那小仙子倒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感觉,长歌对她的印象只有一个——胆小。 “对不起...小仙替我家少主人与姑娘说声对不起...反正你是要被送往酆都的,若是因此而丧命于天宫,还望你不要生我家少主人的气...” 长歌止不住想要冷笑,这便是那白帝之女的手段?这边是她作为仙之一族的能耐? 将凡人的命运玩弄股掌,甚至不惜让她做个让众仙观赏的笑话? “小仙已为你解咒,若你现在要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线生机实在是太过渺茫,她虽然是半仙之体,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在仙人云集的天宫,她如何逃脱? 就如同当初在阴阳界一样,非我族类,不管是鬼还是仙,都会被诛杀。 长歌正兀自想着,却听一边忆曦低低惊呼道“太子殿下...” “忆曦仙子看到本太子为何是这样的表情?” 这小仙子显然不会撒谎,几乎是哆嗦着嘴唇将真相道了出来“我家少主人没有来...她说她现在,现在不想与殿下成亲...”长歌虽然看不到那夜轩的表情,但从这沉默的时间来判断,她当知道这个男人应该很生气,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容许他因为一个女人颜面扫地。 而事实就是如此,白帝的女儿,不仅没有乖乖嫁到天上来,还要悔婚,报复的何止是他,更是让天帝天后颜面无存。 ‘刷拉’一下,面前的红帘被掀了起来,手法迅速果决,但在对上长歌的眼睛时,那人微微一怔,神色反而更加难看。 “是你?” 看到他那好似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长歌想笑,他是不是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以为是忆曦故意骗他的? 亦或者,就算嫁来的不是白帝的女儿,里面坐着忆晗也行? 长歌并非不通情爱,他对忆晗有情,她在九嶷山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的。 但偏偏是她顾长歌,一非仙,二无情,娶她顾长歌无疑是在给自己打脸。 夜轩沉默了,他本天界太子,未来六界的主宰,娶一个凡人做未来天后?这不仅仅是个笑话,还非常致命,恐怕就会因为这一点而让他坐不稳这太子宝座,说不定以后的天帝之位只能让贤。 长歌道“是我,但我是被逼的,你如果能帮我逃走,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那一刻,长歌看到他眸中激荡的怒气,似乎他也忍无可忍,他猜到无数结局,甚至想到婚后生活会并不如意,但他就是没有猜到,那苍漪居然有这样的胆子,居然敢找个凡人坐上鸾轿! “如何?” 长歌再一次出声提醒他,看到他的愤怒,她似乎也已经猜到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有些难度了。 “不如何。” 男人直接出手将那还顶在她脑门上的盖头往下一掠,把她的脸遮了个结实。 “要想活命就先不要声张,事后我会将你送离天宫。” 长歌只觉得双眼一红,又成了那暗无天日的环境,继而手腕被那一张结实的大手攥着,她被从鸾轿之中拽了出来,力道大的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感。 好吧,便就再信他一次,若是现在逃了,她未必就能活下去,就算活下去了,她也未必就有办法离开天宫。 第二百零五章 梵镜 “太子殿下不可以!”忆曦言辞惊慌,似是没想到这个太子真的打算娶一个凡人。 “闭嘴!只许你家少主人一意孤行?为何本太子就要顺从于她?” 他这便是要孤注一掷了吧,他这是在向九嶷山示威,也是在间接的提醒忆曦,若不想让他真的娶一个凡人,就让那本该出现在此的人赶紧出现! 出轿的刹那,长歌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反射性的的眯了眯眼睛,盖头轻薄,但她却看不清外面的环境,只能看到一片片模糊的影子。 也正因如此,那些天宫妙境在她眼中就显得更加如梦似幻,她低头,看到的是绣有吉祥如意纹的红色裙摆拖曳而过,在那云海之间翻起白浪。 身边的男子亦身着红衣,身形挺拔,就这么攥着她的手不急不缓的迈上了台阶。 这是哪里?好似一条白玉雕琢的长桥,四周碧波荡漾云雾飘渺。 当她的脚踏上台阶之后,耳边奏响的是阆苑仙乐,隔着纱帘看到的是一片流光溢彩,身侧碧波之上却人影憧憧,似有仙人杯酒对饮。 更有仙姬翩翩起舞,云袖翻转,簇簇雾花,令人遐想纷纷,一个个身段袅娜似乎随时都会乘雾而去。 “你不会是要我和你拜堂吧!” 长歌低声提醒他“我是凡人!而且...我并不是苍漪仙子。” 身侧男人低低笑了一笑,语气相较方才倒显得有几分随意了“拜堂?你们凡人的说法?拜了堂就要举案齐眉想扶到老了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我到这里来。” 这里显然是婚堂无疑,虽然是露天的...但想必仙人不讲究那些... “你不觉得...现在先保住你的小命比较重要吗?” 其实,最重要的是保住你天家颜面吧... 长歌暗暗在心底补上一句,却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她竟不自觉的将脸微微偏了偏。 隔着着一层暗影,她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恍似日月出尘,又如冰雪初融,那份晶莹剔透的感动让她鼻尖微酸。 是萧子阳? 就算是不能直视,她的心底还是掀起了层层涟漪,两千年前的萧子阳,少了一份冷傲,多了一份温柔。 “你在看谁?” 长歌又将头扭了过来“没谁...” 面前起舞的仙姬甩了云袖向两边撤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那高高的王座之上,占尽日月辉煌,在一片琼楼玉宇之中,入目紫庭九阙。 长歌看到的却是众多仙家拱卫着那帝后二人。 这,便是人间与九天的主宰... 肃穆,庄重,令人心生敬畏! 男人松开了长歌的手腕,长歌终于承认,原来,她也会紧张,也会害怕,若是就这样穿帮了...会必死无疑的吧... 周围仙家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小,长歌听到好似有几人在寒暄,继而一番推辞,一位白胡子的白袍仙者最终众望所归的接过一卷旨意,慢慢展开,高声吟唱 “奉——天帝召,曰:今有白帝之女苍漪,懿姿纯茂,服天宠荣,仰承圣谕,特,册立为天界大太子夜轩之妃,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执梵印,率六合,以镜为名耀太子之德,慰八荒之心,封梵镜之徽,钦定——” 话音一落,九天之上百鸟朝凤,龙潜青云,日月同辉,更有无数仙家的恭喜二字不断传进长歌耳中。 长歌听的不大明白,但不用行三跪九叩之礼却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凡人,对于拜堂一事她多有抵触,哪怕是假的,这堂一拜,也便成真的了。 然而就在这喜庆的时刻,一个讥诮的声音却尖锐的响起,“原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这太子妃的吗?” 话音一落,女子红衣黑发便御风而来,众仙家低低惊呼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白帝的女儿苍漪吗... 虽说没见过几次,但这傲慢的神态,绝色的姿容,足以让见过一面的人铭记于心。 那她是苍漪,与太子殿下站在一起的新妇又是谁? 苍漪脚一沾地便甩起手中长鞭,那长鞭好似一条毒蛇,迅速霸道的划过,随着那一鞭子甩了出来,鞭子的尾端沾染上无数的七彩幻蝶,也在刹那间被她打的粉碎,继而一鞭将长歌头顶的红色盖头抽落。 红色的一片轻纱,被抽的粉碎,随着清风在桥边的碧波上漂了一层。 长歌看到了面前女子脸上冷然的笑意,看到在这仙庭阆苑中那些神仙脸上惊骇的表情,也看到了不远处萧子阳白衣如华,眉心却骤然收紧。 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不知这个人还记不记得,他几年前曾在山洞救治过她? “大胆!何方妖女!居然敢冒充苍漪仙子!” 女人质问的声音来自长歌背后,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有这样震慑六界的声威,非天后莫属,只是她何等卑微,又如何敢去看那帝后威严。 只得望向太子道“现在苍漪仙子来了,我也该走了,不知太子殿下能不能饶我不死?” 说着生死,语气却太过平静沉着,太子蹙眉,似是有些不满,因为离的近了,他便能看到她脸颊的鞭痕,在那厚重的粉妆对比之下,还是比较显眼的。 “天后娘娘也不必生气。” 苍漪将长鞭一圈圈缓慢的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她穿着玫瑰红的衣衫好似一朵会移动的烈火,在座每个人都敢说,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将红衣穿出这样的绝色。 而那一身大红的嫁衣穿在长歌身上倒显得有些单薄了,也让她宁静温雅的眉眼沾染了些许魅色,她应该穿一些素淡的衣衫。 “她本是我父亲捡回来的孤魂野鬼,我该将她送往酆都的,奈何天后娘娘您逼的紧,万不得已,苍漪才让她替我上天来,但我万万没有料到,太子殿下明知她非我本人,还要欺骗九天,太子殿下是真的要娶她吗?” 她话音一落,这漫天仙佛便没了声响,半晌之后天后才缓声开口道“婚配嫁娶岂能儿戏?定好的日子又岂能更改?趁现在吉时未过,将这婚事重新来过就是。” 第二百零六章 闹笑话 “哦?若是我不嫁呢,”苍漪翘起唇角环视着四周“婚配嫁娶虽然不是儿戏,但也不是天后娘娘你说了算的,我今日前来便是要告诉你们,这与太子婚配之人并非我苍漪,你们要杀要剐可以随意,但我也不是来成婚的。” 她扔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那红衣烈烈好似一团热火,从鼻腔中低低一声冷哼尽是对天界的蔑视。 “放肆!” 她的言行终于激怒了那高坐王位之人,天帝话音一落,九霄都在震动,众多仙家碍于天帝之威,自然没有几个还敢开口说话的。 苍漪转头看着天帝傲然笑道“陛下似乎有话要说?” “陛下...” 天后低低唤他一声,玉手却是搭在他的手背上,似是在低声宽慰“这苍漪乃白帝之女,是我儿不二良配,奈何她眼高于顶嚣张难训,今日权当是一出闹剧,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哼!”天帝重重从鼻中哼出一个字来,他突的站起身来,座下仙家一见,纷纷躬身肃立,不敢喧哗。 “紫晖星君!颁印!” 天帝话音一落,众仙又不自觉的将目光聚焦在那方才念圣旨的仙人身上,那仙人一时怔忪呆在当场。 看看天帝,又看看凶神恶煞的白帝之女,万般无奈,只得问道“颁给苍漪仙子?可,可尚未给她加封立册,恐有不妥...” “紫晖星君你莫不是糊涂了!方才当着众仙卿的面,你那加封立册的旨意都白念了吗!” “陛下!”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一片,惊慌的何止是天后,就连长歌与那太子都纷纷一惊,回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天帝威严尽显站在九龙宝座之前,十二玉冕之下,他面容庄肃,不容许天下苍生有一点忤逆之心。 而盛装之下的天后则脸色煞白,一手还紧紧扯了天帝的衣袖,连声说道“陛下您说的什么啊,她,她是个妖女啊!” 长歌冷笑,好家伙,原来她在仙人的眼中也是妖女,这么看来,当初皓月峰的那群上仙骂她妖女也不算是诬蔑。 “不必多言!” 天帝似是已经下定决心“妖女凡人又当如何?朕便授她仙籍又当如何?!” 这话似是一颗定心丸,紫晖仙君也终于受够了那嚣张的苍漪仙子,咬咬牙,便将手中捧着的紫玉方印送到长歌面前道“这,便是太子妃所要执掌的六合梵印,请天帝大太子之妃,梵镜娘娘接印!” “可笑!” 伴随着这两个字袭来的却是一条长鞭,长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多亏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夜轩眼疾手快,道一句小心,抱了她侧身一闪。 饶是他动作飞快,长歌的脸侧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不同于方才,这一鞭太过狠辣,直接让那血珠从脸颊滑落。 而那被紫晖仙君举在半空中的六合梵印却被鞭尾一带,瞬间落进了玉桥之下的碧波之中。 “梵印!” 紫晖星君一声惊呼,众仙家大骇,脸色大变。 六合入水,这可不是吉兆,预测灾祸将起,他们能不紧张吗。 而长歌却误以为他们的紧张是因为这是一件宝贝,宝贝掉进这深水之中如何还能再寻? 于是,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直接一头扎进了水中。 众仙家又一次惊呼出声,只见那一袭红衣好似一尾锦鲤一般跃进水中,甚至没有溅起过多的水花。 连座上天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看身边的天帝,见他还在气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对身边人嘱咐道“兀的让她污了这瑶池!” 天奴听了便又围笼到瑶池边寻找长歌的身影,此时此刻,唯有那婚宴主角之一的大太子还神色如常,只见他站在那儿,冷冷注视着苍漪,对长歌入水一事不闻不问。 “你本不该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夜轩话音一落,那嚣张的女子竟然有几分局促“你指的是不该不来与你成亲还是将梵印丢进瑶池?” “都是,你可知,我本是真心想要娶你,就算是娶她,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日再登门迎你回宫。” 苍漪将头扭到一边去,她那一刻宁愿相信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但是,她的敏感告诉自己,这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并无一丝一毫的热情,就好似在例行公事一般。 “找到了!” 天奴一声惊呼,那一汪碧波之中‘哗啦’冒出一个黑色的脑袋,瑶池水湿了她的衣发,冲了她的妆容,那白的脸,黑的发,红的衣,在一汪碧色之中如此耀眼。 长歌的脸上鞭痕犹在,却让她看上去并未太过狼狈,她抱着一块紫色的方印从水底冒出来的时候,第一眼便在这万千仙佛之中看到了那白衣之人。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讶然,还有担忧,甚至...关怀? 萧子阳,你也许不知道吧,两千年后,你将我送到离岛的时候,我学会了游水... 她笑了,一张带着伤痕的小脸映衬着云顶仙霞,冲着萧子阳弯起眉眼笑的分外开心。 今生,能与君再见,甚好。 似是被那一个笑晃了眼睛,那围站在四周的天奴竟然没有一个伸手去拉她一把的。 长歌不以为意,正要跃出水面,忽然一阵清风袭来,那人足尖点着碧波,堪堪一掠,便将她抄在怀中,把湿淋淋的她抱到了岸边。 松手,后退,又上前一步,抬指间干了她的衣衫,萧子阳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却是让长歌笑的更加开心。 被囚在九嶷山算什么,被那嚣张的仙子鞭打算什么,被稀里糊涂的送上花轿算什么,她,终于与他重逢了。 “你怎么这么冲动。” 夜轩上前,语气之中似带责备“使个法术将这梵印召唤来就是了,你何必跃入这瑶池之中。” 长歌听了顿觉窘迫,微低了眉眼,笑容不改。 夜轩继而又对萧子阳道“多谢上仙。” 萧子阳点头,长歌这才将这个人好好的看了看,似比前几日见的时候成熟了些,前几日初见的时候,这个人的脸上还有几分青稚的。 现如今他那一袭白衣无华出尘,俊眉高鼻,眸如深潭,手上一柄长剑无妄将他衬的更加仙风道骨,这,便是才成仙的萧子阳... 没有两千年后老气横秋的冷漠,也不是那暮阳峰上蓄满愁容的冰疙瘩。 第二百零七章 失策 真好,她再一次感叹,到这两千年后真好,她起码见到了他,见到了他的曾经,他的过去,从他这最初的开始,有她为伴。 不知何时,身边喧哗再起,长歌这才将心神从萧子阳身上转移开来。 只见那天后在安慰苍漪仙子,连带一群老神仙也在一个劲的说情。 这个说,苍漪仙子不要生气啦,那个说,让太子殿下为您补办一次大礼吧。 人人都知道这苍漪仙子的脾气,也都顺着她,偏偏天帝似是早已受够了那窝囊气,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朕,没有两个儿媳!” 他这话算是将苍漪打入了万劫不复,也让众仙家明白,白帝与天帝这亲家是做不成了。 苍漪冷笑,站在这瑶池之上,红衣猎猎,无所谓的甩着手中长鞭,饶是她伪装的再如何完美,那语气之中仍然带着丝丝微颤“我若稀罕这太子妃之位,便不会找人代嫁了,只是堂堂天界太子,居然娶凡人为妃,可笑啊可笑!” 同是有情之人,长歌明白她的心,也许她只是寂寞的久了,也许她只是胆小,也许她只是不敢改变自己,也许她只是想让自己在天界引起重视。 然而她的任性却没有换来她想要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将计就计的娶了她,更没有想到,天帝居然放弃了与白帝联姻的机会。 该说她失策,还是是自信过了头? 太子似乎也是心有不甘,而长歌呢,白白成了那根打了鸳鸯的棒,顿时就楞在了当场。 待她反应过来便急急转身,天帝威严,她还是不敢直视,只得躬身道“承蒙天帝错爱,小女肉体凡胎,万万不敢居太子妃之位,万望天帝成全,饶小女不死,将小女赶出天界吧。” 她话说的婉转谦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对方是天,是这主宰凡间的天帝,卑微一点,也该当。 当她把话说完,谁知那天帝反而冷哼一声道“你这梵印都接了,还要让朕收回成命吗!” “陛下!” 这一声陛下却是天后叫出来的,她有多着急可想而知,然而天帝却不为所动。 长歌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一方紫印,顿时觉得好似一块烫手山芋,她猛的站了起来,又飞快走向太子,将那紫印重重塞进他的手中“看得出来,你与苍漪仙子有情,你快给她吧。” 夜轩也微微一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就是忤逆天帝,不接,难道真要这个丫头做他的太子妃吗? “紫魂星君,你还愣着做什么!” 那白胡子仙君一听忙点头应是,上前两步道“梵镜娘娘,您就不要推辞了!” 言罢他突然凭空握住一支金笔来,捏了笔杆便在长歌脑门上大笔一挥,刷刷刷写下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那大字倏忽一变,成了一张大网,似乎要将她包裹其中。 紫晖星君又是用力一点,长歌只觉得眉心痛的厉害,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身体,心下三寸好似针扎一般。 “啊...” 她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手上那块方印也随即落地,瞬间被夜轩眼疾手快的抓在了手中。 长歌也倒在他的怀中,痛到深处,她咬紧牙关费力抬眸,看到的是萧子阳站在那儿眉心紧蹙,她从齿缝挤出两个字,“师父...” 那人身形动了动,欲要上前,却没有上前一步。 终于,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朕已经赐了她仙骨,许她入了仙籍!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众仙没有吱声的,倒是苍漪连连拍手“真好,天帝还是嫌修仙的太少,巴不得这天界人满为患吧,待天界被凡人取代,我九嶷山喜闻乐见!” 她话音一落便御风而去,身如惊鸿,却是转瞬即逝。 夜轩怀中揽着长歌,双手却是在不住颤抖。 事已至此,一切都成了定局,他没能娶到白帝之女巩固自己在六界的地位,反而还娶了个凡人... 他是我的父皇吗,为何要待我至此! 这是他自心底发出的质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代表他就能稳坐天宫,不代表他将来就能驾驭六界,没了白帝这个后盾,他突然就觉得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几乎要陷进长歌单薄的身子中,耳边却听到天后向他送来的声音。 “轩儿...他毕竟是天帝,对白帝之威忌惮已久,如今又岂能当着众多仙家顺从了白帝之女,那天家颜面何在,你可万万不能恨他啊...” 夜轩没有回话,周身人影憧憧,他都看不见,听不见,唯有怀中女子,似是承载了他所有愤怒。 帝后二人离去,只剩仙家对饮。 夜轩猛的将怀中人拦腰抱起,二人红衣似火,听着众仙的寒暄与恭贺,他抱着她,从萧子阳面前走过,径直离开这热闹的瑶池仙宴。 那一抹红衣从萧子阳面前滑过,似少女流韵。 方才女子纵身跃入碧波的刹那还历历在目,就好似她已将自己的生命交托给了风,寄托给了云,与八荒融为一体一般。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他眉眼微微一低,掩饰了心底的那份悸动。 “子阳。” 一男子立于他身畔,却不似众多仙家那般道骨仙风,三四十岁的年纪,身着简单衣衫,发髻之上簪着一根木簪倒是简陋了些,男人一手拿了根银针剔着牙缝,瞥一眼萧子阳道“为师怎么教你的,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你偏不听,你偏不听,哎你这小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知道师父说的是方才他救梵镜娘娘出瑶池之事,萧子阳也深知自己做的有些过了,那么多仙人在场,何时轮到他这个跟着师父上天长见识的上仙出手了。 便抱拳道“徒儿知错。” “知错就行了?”那男子又是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啐的吐出嘴中银针,在半空之中化为齑粉。 “你看看,这些,这些个仙女儿都在盯着你看!都巴不得对你以身相许似的!我衡矶子怎么就这么倒霉!收到一个到处抢师父风头的徒弟!” 他说的悲痛欲绝,好似恨不得将这个徒儿斩杀于剑下一般。 后者听了却回以一笑不以为意,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师父不过是说说罢了,若真担心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又岂会带他到天上来。 况且,修道之人,六根清净,周遭一切对他而言,就似过往云烟。 “你严肃点你!” 第二百零八章 你丢不丢仙! “你严肃点你!” 看到徒弟摆出万人迷的浅笑,这做师父的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啊,一会若是有仙女与你说话,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师父,我,衡矶子在此!” “是。”回以一个字,算是慰藉了师父这颗青春常驻的心了。 后者可真拿这个死板认真的徒弟没办法了,正兀自觉得没趣,耳边却有一人撞上了他的枪口上。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衡矶子和他那名声大噪的徒弟!” 二人说话间,身边横插了个不速之客,却见那位仙人身着长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着八字小胡须,看着这师徒二人嘿嘿直笑。 衡矶子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亦负手看着面前之人,学着他说话的口吻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这位被天帝赶了好几次都不愿下凡的扶摇大仙!” 扶摇大仙哼了一声,脸色一变“凡人到底是凡人,就算修成仙骨又如何?” 他这话似是说给这师徒二人听的,话锋却又一转呵呵笑道“当然,衡矶子你斩妖除魔没少为天界分忧,又岂是能与那些无耻之徒相提并论呢?衡矶子掌门您可是真心为苍生着想,其他人都不过为了一己私心想要入得仙籍罢了,天界会记住你的。” 说这还恬不知耻的在他身上拍了两拍,大有表扬之意。 衡矶子却在脑袋上挠了两下,又抠抠手指随手这么一弹,让那对面的扶摇大仙吓的连连后跳,生怕他身上的腌臜脏了自己的仙袍。 “你这话说的好!”他严肃点头表示赞同“我呢,没什么爱好,喜欢斩妖除魔!还喜欢广收门徒,本掌门的师父玄霖天君开山立派之时,不过就我与笠师弟两人在他座下,你看现在,不过短短千年!如今青华入得上仙仙籍的可也有不少了吧?还真不好意思,让你扶摇大仙看出了我们青华的私心了啊,我还想着哪天将青华的徒子徒孙们都搬到天上来,您不看看给我们安排一处宫殿?” “荒谬!”那人一甩仙袖顿时就吹胡子瞪眼了“天界可还没似神族那般寂灭呢!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凡人!何其愚蠢!” “哈哈哈哈!”衡矶子不以为意反倒仰天大笑,似乎很是以逗他为乐。 抬臂一搭,将那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身边,让他挣脱不开,继而向自己的徒儿飞了个眼神“我说扶摇大仙,你觉得我这徒弟怎么样啊,方才你不还说他名声大噪吗?” “你!你先放开我!”扶摇大仙着实颜面无存,这看似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却让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你可别乱动,这个姿势可以显的我俩亲厚!天帝怎么说的来着!让你们仙之一族要多谦让我们飞升者,你可别让我不高兴啊,我不高兴了后果那可是很严重的呢!” 男人笑语晏晏,说话口气却让扶摇大仙打了个哆嗦,他今天是没长眼吗,偏偏要和这善于装傻充愣的青华掌门搭讪。 “你,你这徒弟必然是极好的!年纪轻轻就飞升上仙,六界八荒头一遭!今后造化,不容小觑!不容小觑!” 衡矶子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回答,看看那一脸神色无奈的徒弟,继而又对扶摇大仙咬起了舌根“你不是嫌弃仙族命长吗,那我便告诉你,将来,寂灭仙族的,非我这徒儿莫属!” 扶摇大仙一双一小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萧子阳,白眼皮都快翻出来了。 那衡矶子却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我说你这堂堂扶摇上仙,怎么就学起凡间算命的来了!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仙!” “我...”可怜他算是见识到这些野蛮的凡人了,粗鲁!毫无礼教! “你也不用算了,就是我师父玄霖天君也无法窥探,我这徒儿啊,命格无双!” 他这话说的倒也不假,想当初魔尊被封印,玄霖天君带领仙族在人间开山立派广收门徒的时候,他衡矶子也不过才出世,最终因为根骨绝佳而拜入青华门下,成为玄霖天君的首席大弟子,再后来,这才有了萧子阳。 当年这小子就因为命格出奇所以引了无数妖魔觊觎,因他一人而被妖魔屠城,也算是罪孽深重,谁曾想他身上竟未染丝毫煞气。 他衡矶子当时收他也不过是希望人间能得以一息安宁,并未曾想到,这小子于修仙上倒是一块上好的材料。 好材料那可不能浪费了,就这样,在他没日没夜精心栽培一下...咳,其实也就是丢给他基本从自己师父那儿骗过来的书而已,这小子现如今终于给他长脸了! 看着扶摇大仙被自己的师父抓住了调侃灌酒,萧子阳却神色不动的望着那远处宫殿,竟不自觉的喃喃自问“她...是当日那个人吗?” ====== 长歌是被心口的疼痛给惊醒的,她猛然间睁开眸子,入目锦绣闺房,云锦玄榻上坐在她身边的却是那天帝之子——夜轩。 彼时他正身着大红衣袍,刚毅的面庞仪表不凡,饶是如此,长歌也不难看出他脸上的愤怒,还有他那只紧紧按在她心口的手。 长歌吃痛,飞快往后一缩,让自己脱离他臂所能及的范围,警惕的看着他。 “现今,你已入了仙籍,你心口的那根仙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长歌大骇,脸色微变,万万没有想到,这需要修成大罗金仙才能入的仙籍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让她给入了,继而抬眸看着面前男子道“难道,难道我真的要做太子妃?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 后者一听,眉眼冷厉好似一片冰刃,直直射向了长歌“我不阻止?你以为我想吗!”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就算眼前的女子是这六界八荒最美的,是九天之中最好的,他亦不会娶她,原因无她,她,不是白帝的女儿! 更何况,这个女人,不过是个没有任何能力任何背景的凡人而已! “就算你入的仙籍又如何,这梵镜太子妃之位,于你,不过只是一个虚衔罢了,你不要妄想本太子能对你青眼有加!” 长歌气极,她一口恶气憋在心中难以抒发,怎么闹到现在反而好像是她一直在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一般,她又不是抢着要上鸾轿的! 第二百零九章 天宫 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夜轩起身又补了一句“你先休息吧,待本太子与父皇母后商议过后,再将你送回凡间,这场婚事已经是个笑话了,岂能让本太子的后半生继续为仙界所诟病!” “求之不得!” 长歌从齿缝挤出四个字,虽然他对这个人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但就这么被人嫌弃了,天知道她才是最恼火的那个! 现在看来,仙人也不能免俗。 凡人愚昧,向往仙界,岂不知这九天神阙,也是如此自私不堪。 目送那人离开房间,长歌这将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到底是阆苑琼楼,随处可见雕梁画栋,连带摆设物事想必都氤氲着一层灵气,随便弄一个到凡间也能炼化成一件仙器吧。 六根金色的长柱拱卫居中的穹顶,似是没有屋顶一般,只见闪烁星辰在穹顶之上以她看不懂的规则排列着。 长歌从榻上下来,脚尖踮地,惊起一片雾霭。 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半空穹顶之上悬浮着一块紫色的方印,正是她从瑶池捞出来的那块六合梵印。 长歌正看的出神,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子从那延伸向外面的台阶步入室内“太子妃娘娘。”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认出进来的人是忆曦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到底是仙境仙姬,与那九嶷山之上已然不能同日而语了,自回归天界,忆曦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一般。 长歌没来由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天界,她居然有一天能与这些真正的神仙站在一处,倒也不虚此生了。 “太子妃娘娘...”忆曦见她笑的诡异,便又不得不提醒道“您是要出门吗...” 长歌扬眉反问她道“难道只是换了个地方,我还得被你囚禁?” 忆曦忙道“小仙不敢...只是,若没什么事的话,太子妃娘娘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这张口闭口的太子妃让长歌有些无奈,只抬手拍拍忆曦的肩膀道“不要叫我太子妃,省的我做不长久反倒被人笑话。” 言罢便沿着台阶走了出去,不顾忆曦在后头追上来的脚步,她这前脚刚出去,便眼前一花,看到无数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她出来的宫室门口散了出去,耳边听到的却是那银铃般的笑声。 长歌定下心神,这才得以捕捉那些身影,却是各色仙子,肌肤若雪,芳泽无加,柔情绰态,奇服旷世。 她们看着长歌,飞离她所在的地方,躲在半空浮云之后,望着长歌笑的开心,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忆曦站在长歌身后小声说道“这些仙子...无外乎都是来看热闹的,太子妃娘娘不必往心里去。” 长歌摇头,她并没有往心里去,抛开这起乌龙事件不讲,她对这天宫还是相当好奇的。 只见入目云海翻腾,那些山峰与宫殿好似被一双大手托起,悬浮在天地之间。 天和地,净水宁悠,云和雾,飘散纠缠。 站在这云山雾海之中,眼前是光芒万丈的仙境奇葩,内心的杂念却可以被荡涤一空。 “这便是天界...”长歌喃喃自语,转而问忆曦道“不知...那些神仙都住在哪里?都住在那些云海的仙岛中吗?” 忆曦见她眸光锃亮的指着不远处悬浮的仙岛,微微一怔,一直觉得眼前之人应当是一个阴冷的人,没想到她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会亮起来。 “嗯...”她点头,又忙摇头“太子妃娘娘误会了,那,那是太子殿下的宫室——岐阳殿,离娘娘这边最近的。” “哦...”长歌表示了然,玉指一转,指向另一座山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住的是北方二位仙姑,主宰凡间女子生养。” 是了,这便是仙,被凡人高高敬畏的仙,能主宰世间一切的仙... 长歌又问了一圈,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没有什么地方是给宾客住的吗?那些来参见婚宴的人住在哪里?” 这才是她想要问的问题,忆曦咬了唇小声答道“自苍漪仙子回了九嶷山之后,那所有宾客便都散了,太子妃娘娘当时因受不住仙骨的生长而痛的晕死过去,不知道罢了。” 散了?长歌有些失落,她还没来得及与萧子阳说句话... 举目四望,光芒最盛之处,一片殿宇金碧辉煌,宝塔幢幢,勾檐翘角,气势之恢弘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天帝所在的地方一样。 “怎么到那里?”长歌指指那片金芒的中心,虽然看上去不远,但若是中间有座桥的话,只怕得走好几天,她现在碧落也不在身边一时不知如何过去。 难不成学别人?飞过去?她虽然入了仙籍,但好像没学过要怎么飞吧? 忆曦却又小声问道:“梵镜娘娘您要去见天帝天后?” 长歌点头“当时他们都在气头上,包括你们少主人,因为生气而口不择言,反而会伤害更多的人,所以这个误会我势必要去解释一下,不管解释过后是生是死。” 她说的笃定,却让忆曦没来由的敬佩起她的胆量“实不相瞒,小仙本是伺候在天后娘娘身边的天奴,后白帝之女苍漪仙子与大太子订了婚约,天后娘娘便逐我与忆晗姐姐到苍漪仙子身边伺候,名义上...她是我们的少主人,实际上,我们仍是这天宫上的人...” 长歌哦了一声笑道“那苍漪嫁给太子,你们二姐妹就能重返天宫了?” “重返天宫未必就是好事,白帝主掌太极六合,天帝主掌凡间与九天,对他们而言,联姻必然是最好的选择,而对我们而言,这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善待我们的主人...” 长歌默然,在九嶷山的那段日子,她亦看出这两姐妹如履薄冰,与苍漪那样的人相处,过的并不如意。 “苍漪仙子她...想必不通世故,行事作风还是一意孤行,其实本心并不坏。” “娘娘说的对...” 忆曦这句话回的不情不愿,似在此时,她对长歌亦充满了戒备。 后者不以为然,反指向那天帝居所道“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到那里去呢。” 忆曦却又忙道“明日太子殿下应该会来带娘娘一道过去的,再说,您,您连衣裳都还没换呢...” 第二百一十章 非魔...即神 长歌低头看着身上的大红衣衫,跃入瑶池的时候环佩发簪尽落,唯有这一身衣裳还没变,不由得怔怔然。 算了,既然是与太子演的乌龙,就等他一起去见天帝天后吧。 一日无话,第二天一早长歌便被那些仙娥拉起来打扮。 她第一次穿那样精致的衣服,饶是作为相府千金,进宫之时她也没有穿的这样隆重。 还没等她穿戴好,外间便响起了那太子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有!” 我忍... 长歌默然咬牙,在那几个伺候她的仙子将最后一件配饰挂在她身上之后,她这才由忆曦扶着,聘婷间步出内室。 夜轩站在门口的方向,一身华贵衣衫绣有赤红暗纹,他高冠博襟贵胄天成,只是看到长歌的刹却松开了自己紧皱的眉心。 若是在九嶷山初见的时候,她是那世间最令人肃然起敬的白莲,那昨日的她就是暴雨之中的红色芙蕖,今日的她,却华贵端庄好似一朵娇艳的国色牡丹。 唯一不变的是她挺直的背脊,单薄的身体被一袭精致的长衣笼罩,长发挽起,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张嘴就将他从这亦真亦假的幻境中叫醒。 “你急什么,我也恨不得能快一些,但既然都已经这么慢了,你作为太子,等等女人,这是起码的风度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在这一身朝见天帝的衣服中,不至于压的窒息。 站在门口的男子抿着唇笑了起来,在对上长歌质疑的目光时又将脸扭到一边去“走吧!” 言罢没好气的带头出门,外面早有鸾轿凤车等在那儿,一众天奴盛况空前,倒比长歌在皇宫内见到的皇后出行阵仗还大。 但好在她自幼礼教苛刻,在这样的场面下也不至于出丑,施施然坐上了鸾轿,众天奴仙子便带着他与太子直奔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去。 长歌望着脚下云海翻腾,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冷不丁的,她的手被身边的人握在手心,一转头,便对上了那人略带几分不羁的笑容,他抬眸看着长歌道“你在想些什么。” 长歌道“我在想,如果从天上掉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摔成肉酱。” 言罢还翘起嘴角,幸灾乐祸的回看着这位九天太子好似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就在这漫天红霞之中,仙袂飘浮间,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九天之上的太子与太子妃第一次双双出现在金光殿前。 婚成当日没有正式向天帝天后参拜,现在算是来补上礼节的。 长歌与那众多仙娥进殿的时候,便被眼前气势恢宏的场景迷失了方向,只见左青月右赤阳,拱卫着王座之上的两位统治者。 天帝威严,天后端肃。 除了天奴仙娥之外也没有外人在场,长歌本想长话短说,谁曾想夜轩居然行起了大礼,她心想给天帝天后行礼本也是应当,便随着他一起跪拜。 礼毕之后未等她开口,那天后便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由仙娥扶着离开,长歌心下怅然。 虽是天界,但婆婆不喜欢儿媳妇的心态,她多少还是能猜的出来了。 天帝却是不以为意,居上位者,开口间也气势逼人。 “朕,已命司命星君查阅尔的底细,未果,亦向白帝请教过你的来历,未果,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天帝这样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长歌身上,她不吭不卑,仰起小脸看着高座之人,稳声答道“小女本是他方人氏,误入此境,在九嶷山暂居,本无意冒犯天威,但因误会而上达天庭,还望陛下网开一面放小女回归凡界。” 她话中委婉,并不想让自己引起太多的注意,也没有将矛头指向苍漪仙子。 然她话音一落,那高位之人便长声叹道“事已至此你以为还有回头之法?朕见你端庄温雅倒也是轩儿的良配之选,既入了仙籍,今后便是天界仙族,岂容你说走就走的。” 长歌急了,见过街头恶霸逼良为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帝逼人做她儿媳妇的,可不等长歌开口,那天帝早已不耐烦道“你先退下,朕有话要与皇儿说。” 这说让她退下就退下?只怕今日退下,明日就再也不能将话说清楚了,可身边夜轩却给她使了个眼色。 长歌明白,这太子殿下应该与她是立场相同的,便也不再多说其他,躬身退出殿外。 她前脚刚出去,后面天帝便冲座下的儿子招招手,让他上至阶前,十二玉冕之下的那张脸肃穆冷酷的看着面前儿子道“你可知...我仙之一族为何能统掌九天掌控凡间?” 太子夜轩亦谨持作答“千年前魔尊被神子琅铘封于九嶷山苍梧之渊,仙族亦损兵折将,然神族自琅铘之后便彻底寂灭,天界便与九嶷山白帝分六合而治。” 这就是他夜轩为什么要娶白帝之女的原因,若说凡人为仙界马首是瞻,那其他妖族魔族鬼族呢?相比看来,六界听命于白帝者多于天帝。 “朕...从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起便觉得她并不简单,虽是娶白帝之女不成,难道朕会糊涂到让你娶个凡人?” 夜轩眸光一亮,似是醍醐灌顶“父皇的意思是...”“白帝在此女尚未出现之前,便掐算时辰命人接引,可见她对白帝而言亦是重要之人,白帝表面上说的好听,要将她送往酆都转世轮回,可背地里却将她偷偷留在九嶷山上,白帝之心,甚险。” “那父皇猜测她的来历是?” “非魔...即神...”天帝缓缓靠于宝座之上,目光穿透整个奢华大殿投向天际“然,她却阴差阳错被苍漪送到了天上,现在,也不过是你的妃。” 这便是统治九天的天帝,既然得到这至高的荣耀,他说的,做的,每一步又岂会没有道理? 夜轩却不再言语,印象中他对白帝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年幼之时曾在九天芳林宴上见过他。 他总是一袭湛清的袍子静静坐在自己的位上,宠溺的抚摸着身边女儿的长发,嘴角永远带着恬静的笑意,那份从容贵华让人不敢逼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登徒子 然而就是这样温文尔雅的白帝,却有着让六界臣服的手腕,也是这样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多年前突然将自己封闭在苍梧之渊,连女儿都不再见上一面。 夜轩从殿内一出来就看到一个仙奴等的是满头大汗,他在天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天奴会如此失态。 “发生何事?” “梵镜娘娘,梵镜娘娘与傲澜殿下打起来了!” 夜轩直接一巴掌拍上了额头,到底是凡俗女子,才上得天界几天便要惹是生非! “带路!”“是,是!” 那天奴一路小跑带着这位太子绕过一座宝阁,直接奔那偌大的花园而去,还没靠近夜轩便被眼前轰隆一声雷响吓了一跳,他直接飞身上前,接住那从交战中心弹出来的女子。 长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弹了出去,转身一看,对上了夜轩的眸子,恨的银牙一咬,借了他的力,脚尖在他腿上一蹬便又飞身出去。 手上动作未停,楞是将她那点浅薄的仙法全数使了出来,那与她交战的男子一身软甲,不躲不避,抬手又推出一掌,直接将长歌打出老远。 夜轩无奈摇头,只得上前再次接住他这个不听话的小妻子。 “够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呵斥“你是太子妃!成何体统!” 长歌转头看他一眼忙抓了他的袖子道“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人欺压良善,你是太子,管不管!” 她话一出口夜轩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别人,却是那岷河的三位仙子,只见那三仙子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惊慌失措间衣鬓都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那傲澜星君却是少年模样,晃晃悠悠的向夜轩走来,一手直接搭在他的肩上,张嘴喷出一口酒气。 夜轩蹙眉“你又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没多少,我喝的再多也喝不空那九天玉露啊。” 长歌狠狠剜了他一眼“倒是能将你喝的神志不清!反到这里调戏良家女子!” “调戏良家女子?你总不会说本大爷想要调戏你吧?哈哈哈!” 这傲澜星君的一句话再次激起长歌的怒火,她生性刚烈,最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直接出手将其打倒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没等她动作,却又被夜轩死死抓了手腕,夜轩反问傲澜星君道“你是不是又对岷河三位仙子出言不逊了?” 见这人挠着脑袋眼神飘忽不愿正面回答,长歌直接指着他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仗着自己的一点身份,再喝点小酒就无法无天,若不是我及时看到阻止,只怕这三位仙子都要遭你迫害!” “梵镜娘娘这话就说的未免也太严重了,本大爷就算再怎么不讲理还是能分清美丑的,她们?哼!” 那一声冷哼无疑是火上浇油,那缩在一起是三位仙子顿时就嘤嘤哭了起来,似是真被人糟蹋了一番。 “你这个登徒子!”长歌直接火上心头。 夜轩却忙不迭的圆场“好了,好了!误会一场,既然没出什么事你就不要生气了,傲澜星君日后还是该检点一些。” 那人到底年轻气盛,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这夫妻二人腾云而去,晃晃悠悠的又不知哪里找酒喝了。 长歌气的一甩袖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软了,这种人就该给他长点记性,我既然打不过他,你是太子,就不能狠狠的教训他一番?” 夜轩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难不成你以前认识的我心狠手辣?” 长歌语塞,只道“罢了罢了!我都忘了以前那个你不是你!” 后者没有明白过来,那三位被遗忘在一旁的仙子轻拭泪痕向长歌与夜轩行礼。 “多谢梵镜娘娘出手相助,要不是娘娘,我姐妹三人只怕又被他轻薄了。” “什么?”长歌恨恨咬牙“原来真是个无耻之徒,看来这偷香窃玉的功夫练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言罢还瞪了夜轩一眼,那人被她明眸一瞪不自觉的往后一缩“如今你是这天界梵镜太子妃,为众仙子做主也不是不可,只这傲澜星君今日喝多了,日后若再有此事,我也会替你出手教训他的。” “以后还蒙梵镜娘娘庇佑!”那三位仙子一听太子的话都纷纷跪下,恨不得抱住长歌的大腿。 她也不过是一个不通世事的普通女子,竟一跃成为天界太子妃,还要庇佑这些仙女,她顾长歌张着嘴巴半天,终是拉着夜轩到一旁道“你怎么和天帝说的,我不是不能做这太子妃的吗。” 夜轩剑眉一挑,有几分纨绔之态,继而负手向前走去“既来之,则安之吧,我看你这太子妃做的也是风生水起,六界八荒哪个不认识你。” “你!”长歌有苦难言,孟婆将她送到两千年前来是要更改命轮的,为了不让两千年后的萧子阳与她陷入那般万劫不复,她早已暗中下定决心要帮他。 反正两千年后的她总归是要死的,反正萧子阳心中爱的是别人,她顾长歌就是来帮他二人得到善果的,怎么能就留在天上做太子妃?那她回到这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长歌看看走远的太子,又看看身边围着的三位仙子以及一众天奴,突然快步向花园外面跑去。 “梵镜娘娘!” 众人惊呼,“您慢点走啊。” 长歌可不是要走路,她直接跑到金光殿的外围,眼前云海翻腾,大小仙岛悬浮其中。 她突然飞身向前一跃,直接蹦进了云海之中。 “梵镜娘娘您要去哪?” 长歌眼睛一闭,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飞快下坠,这是她最后一赌,如果顺利,她能回到凡间,如果不顺利,那...就摔成肉酱吧! 已经走出老远的那位太子殿下却顿时慌了神,他纵身飞跃过去已然遍寻不到长歌的身影,那些天奴仙子兀自站在那儿六神无主。 “殿下,太子殿下,这,这太子妃娘娘是去哪了?是回梵镜殿了吗?” 怎么可能,夜轩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太子妃也不过是第一次到天上来而已,如何就会腾云驾雾,她是在知道回凡间无望,所以想要鱼死网破? 追还是不追? 虽说只是两个词的差别,但却让他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搏斗。 若是追,还不一定能找到她,就算找到又如何,难道他就要认命的跟她长相厮守? 若是不追,这个人也许会在六界消失,那他与白帝之女的婚事是不是就有置喙的余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入凡尘 就在这位天界太子举棋不定的时候,再望向那云海之中,连她坠落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此事先不要声张。” 他放下一言转身便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人间发生很多事情之后,天上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或者才几天,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事情该如何的解决,也有足够的能力来左右这件事的发展方向。 目送太子夜轩离开,那三位岷河仙子却心有余悸的望着云层之下,继而对视一眼纵身跃了下去。 “梵镜娘娘根本不会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我方才见她那神情,摆明是要置之死地的。” “听说她是苍漪仙子的替身,被强迫嫁到天上来的。” “也难怪,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看她本性纯善,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追了上去,衣袂飘拂长发飞扬,天女下凡也不过这般光景,不知追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叫道“我看到了!” “啊?在哪?” “在那边!” 顺着姐妹手指的方向,另外两人也看到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在飞速下坠,而在她身下则是一片蔚蓝的汪洋。 “凡间就是麻烦,到处都是水!” 一人嘀咕一声便飞快向那坠落的人飞了过去,玉臂一展,将人在怀中抱了个结实,另外两人也忙去帮忙,抱着这位从九天之上坠落的人儿在半空盘桓。 长歌从天上坠下的时候只觉得随着速度不断加快头痛欲裂,身体穿过云层忽冷忽热,还带了一身的水珠。 本来她还想维持神智,待快落地的时候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借力,好让自己不至于摔死,谁知到最后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待她觉得身体一滞,睁开眸子的时候,竟被一位仙女困于怀中,脸色本就发白,这下更是煞白的没了一丝血气。 “你们...” “梵镜娘娘...” 长歌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一片苍茫大海,再抬头看去,已经不似天宫景象,阳光刺目天空蔚蓝,几朵白云悠悠飘过。 “你们...是来带我回去的?” 那岷河三位仙子摇头道“梵镜娘娘想要到凡间去?” 长歌重重点头“是。” 那三人对视一眼,长臂一展向下掠去,将长歌放在一处沙滩上便又飞至半空“我们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娘娘保重,若有仙者问起来,还望娘娘不要说见过我姐妹三人。” 长歌心下一喜,知道她们是来帮自己的,连连点头“谢谢你们!” “也谢娘娘帮我姐妹三人解围。” 那三位仙子说完之后便在云层之上遥遥一拜御风而去,放眼海天苍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长歌吐出一口凉气,终于好了,她现在终于到凡间来了,天大地大,天上的人要找她应该也会不容易吧... 只是...她茫然四顾,只是,这是哪里? 怎么像是一座海外小岛?不是吧?才离开了九嶷山这个牢笼就被送到了天宫这个监狱,出了天宫居然阴差阳错的上了一座小岛? 若是这里没有人,还没有过往船只,她顾长歌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吗? 连忙急中生智对着半空大声吼道“仙子!三位仙子!三位仙子你们还在吗!” 海面波光粼粼一片宁静,只有她的声音澄空悠远,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长歌有些绝望了,往前走了两步,海浪湿了她的裙摆。 穿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还真有些不方便,索性将身上外衣脱了放于沙地上,举目仰望这座小岛,岛不大,但因为有高低起伏的山坡,一时望不到头。 好在此处风景秀丽,也不似那些名山大川多生草木,长歌决定往山里走走,说不定能遇到岛上的渔民。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走几步长歌便看到一座茅草小屋坐落在一处小院之中,柴门青瓦,古朴素雅。 当下心中欣喜,快走两步上前去,正要去敲院门,冷不丁的,一阵邪风平地而起。 若是放在过去,长歌定然读不懂这风中的意味,只会将这当做一阵普通的风,但不知现在为何,她却能感知到风中杀气。 难到是在九嶷山和天宫灵气吸多了?长歌这么一想已然飞身跃至一旁。 果不其然,那阵邪风好似长眼一般裹挟着杀气再次向长歌袭来。 她这次不躲不避了,飞手便弹出一个结界欲要将风阻止。 那阵邪风似乎没有料想到眼前女子居然会出手对抗,一时不查撞在结界之上被反弹回去,风形一转,在半空之中化作一妙龄女子。 “花妖?” 长歌脱口而出才略有惊诧,她怎么就一眼辨识出眼前女子是花妖,为什么就不是其他妖魔。 那女子似乎没有什么惊诧,只颇为忌惮的看着长歌道“我们已经避开红尘,为何你们就是不愿放过我们?” 什么你们我们?长歌糊涂了。 “你误会了。” 长歌见她似乎还要对自己出手,更是调动起周身戒备,不敢大意“我不是你说的那些人,我只是不小心到了这里,顺便问一下有什么办法离开这座岛,另外,有水吗,我有些渴...” 讨水喝纯粹是她多此一举,这样的说法应该能让别人放松对陌生人的警惕。 果不其然,那女子慢慢收起周身的杀气,脚一沾地就又问道“你乃仙子,既可以腾云驾雾到这里来,怎么就说没办法离开了呢?” 长歌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我是被其他仙子送过来的,事实上,我根本不会腾云驾雾,倒是...倒是会御剑,不知你有剑吗,借我一把?” 那女子反倒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仙子不会腾云驾雾?那还不如做妖呢。” 长歌莞尔一笑“正是呢。” 看她这么一笑,那女子竟然也有几分羞赧,想是自己多疑多虑了,便又道“姑娘并不是那恶人,待我为姑娘取了茶水来,稍后我夫君回来了,让他御剑送姑娘离岛可好?” 长歌一听喜出望外,本想借条小船的,但遇到修仙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御剑可比划船快多了。 那女子柔和一笑转身进了屋内,不一会端着一杯茶出来。 长歌一直认为妖族多美人,看来这话也适用于两千年前的妖族。 第二百一十三章 玄奇 只见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从云雾之中走来,皓齿蛾眉,长的文文静静的,柔和但不做作,将那茶递给长歌就站于一旁。 风过树梢,一片白色的花瓣落于女子发上,那女子浅眸一笑,拈了那花瓣轻轻一吹,送至天边。 长歌这才注意到,院中植了棵梨树,一树梨花好似阳春白雪,她微微愣了楞。 小岛...梨花... “这岛...叫什么名字?” 看着面前女子扑闪着一双明眸,那花妖便又笑道“还没有名字呢。” 长歌松了一口气,也许...只是巧合吧。 她才将茶盏递给那花妖,便听到破空一阵风声,长歌急急扭头去看,只看到一身着蓝衣布衫的男子御剑而至,警惕的将女子护在身后。 “她是何人?” 女子在男人身上拍了拍,让他不必紧张“不要莽撞,是位迷路的仙子,没有恶意的。” 男子却不肯让出一步,盯着长歌将她上下看了个遍“仙?还没有恶意?梨芯你就是太善良,所以最容易上当受骗!” 长歌看着面前男子,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只见这男子玉树临风一身正气,将娇弱的梨芯护在身后让长歌肃然起敬。 但出于保险,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是谁?” 男子一声厉喝“你住口!不必在这儿装疯卖傻!” “玄奇...” 梨芯那玉手搭在男子手背上,想将他指向长歌的剑拉下来,“这位仙子真的没有恶意...” “玄奇?”长歌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的茶杯都没捏住,那水洒湿了她的衣袖和手腕。 饶是如此她还是笑声不止,最后干脆蹲在那儿自顾自的哈哈大笑,女子清脆的笑声在小院之内回响,却让那二人更加戒备。 “梨芯你看,她找到了我们笑的多开心,多得意!让我一剑杀了她!” “玄奇不要!”那女子急忙护住长歌“这位仙子真没有恶意的,你相信我。” 长歌这边笑也笑够了,站起身来,擦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阿爷!”那二人俱是一愣,男子干咳一声反倒有点得意“现在知道怕了?别说叫爷爷了,就是叫祖宗也没用!” 长歌撇嘴“叫你阿爷就是让你占便宜了,不过你们放心...” 她该如何解释,难道她要告诉眼前的玄奇真人,说她是两千年后他收的弟子?说她两千年后称他一声阿爷? 未免会显得荒谬,便轻笑一声道“算了,不说了,能在此处见到阿...不,见到玄奇真人,小女深感荣幸。” “嘴还挺甜的,一会叫爷爷一会叫真人的,我玄奇就一山野半仙,当不得你这真人二字,你若是来抓我们的,那我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半仙又如何,不要将我小瞧了去。” “那怎么敢!” 长歌默默在心里加上一句,我这一身仙法有一半以上还是您传授的呢。 但她没有说,有些事不必多言,直接将手中茶盏递给梨芯道“谢谢你的茶,很香。” 梨芯要去接杯子却被青年一把拉住,后者瞪他一眼,大大方方的接了长歌手中茶盏“不知姑娘怎么称呼...看姑娘明明是仙子怎么就不会腾云驾雾呢。” “叫我长...” “梵镜太子妃?!” 未等长歌开口,玄奇真人便大惊失色“你是天上的那位梵镜太子妃?!” 长歌无奈扶额,难不成天下都认得她?她怎么就这么出名了呢,这小小半仙总不至于登上九天参加了当日的大典吧?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了... 长歌小声答道“也许有什么误会,不久之后想必天界的梵镜娘娘便会易主了...” 谁知她这话音一落,那前一刻还拿剑指着她的男子,后一刻已经拉着身边女子双双跪在长歌脚边。 长歌大惊失色“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阿爷你快起来!” “梵镜娘娘受我二人一拜,还望娘娘为我二人做主!” “啊?”长歌呆了一呆,但让一个前辈给她下跪总是不大好的,只得也跪下道“你们就不能站起来说话?既然是想让我帮忙,还让我受累跪着?” 梨芯一脸茫然的看着玄奇,后者也明白了长歌话中意思,这才忙不迭的搀着长歌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方才还以为娘娘是那修仙宗门的上仙,多有冒犯,后来想到曾在师门之内见到过娘娘画像,这才醍醐灌顶。” 长歌点头表示了然,修仙宗门常绘以天界仙神的画像以做参拜,她既是天界的太子妃了,也不排除有凡间供奉的可能。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人间还不知将她传出多少画像多少故事了,思及此处又是微微叹气。 “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先说好,若是让我将你变成上仙,或者带你去天上,再或者,给你变出些金山银山,美女媳妇,这我可都做不到的。” 凡人见到神仙无外乎求的就是一个名利财色,他二人隐居小岛,可见对名利看的很淡,况且眼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她那嗜酒如命的阿爷啊,她说这些更有开玩笑的意味。 梨芯听长歌说完便掩唇一笑“这位太子妃娘娘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得无礼...”玄奇似乎觉得长歌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只一脸严肃道“在下听说娘娘曾经也是肉体凡胎,但因与太子殿下心心相印破了天界规条,封了妃位,入了仙籍?可是真?” 不是真的...她与两千年后的夜轩还算是不错的朋友,但现在根本是两个陌生人无异。 唉,要不怎么说凡间总是流传着那些旖旎的神话故事呢,想当初她年少之时可是顶喜欢看的。 “是...我曾经确实是凡人...但...” 但现在她也没觉得自己与凡人有何不同,也没觉得自己就变的仙姿飘逸了。 “梵镜娘娘与太子殿下果真是性情中人!”玄奇真人双目放光,似乎将她二人视为崇拜的偶像。 长歌尴尬的笑了一笑,突然也想感慨一句,世人果真愚昧... 第二百一十四章 遇上方知世间有 “梨芯与在下也是情意想通,在下此生愿与梨芯死生挈阔白头共老,奈何师门门规之限于我俩所不容!不管我们躲到天涯海角,师门也誓要将我二人抓回去,我也倒罢了,只怕梨芯会被他们冠以魅惑之名遭业火煎灼!还望梵镜娘娘救梨芯一命。” 长歌恍惚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她隐隐约约记得玄奇真人嗜酒如命,那名为千年无梦的梨花白一喝醉总要睡上几天几夜。 萧子阳当初还反问他,你以为你喝醉了,就能躲避一切,不想记起的东西就能忘记了吗?愚不可及。 她还记得当初她在皓月峰被众多上仙围攻的时候,玄奇真人抱着酒壶笑的如疯似癫‘丫头,怎,怎么样,看清这些人的嘴脸了吧,他们宁可错杀,错杀,哈哈哈哈。’ 那时候她反问‘阿爷,这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你也被他们错杀过?’ 得到的回答是‘不曾,不曾,他们还不如将我错杀了呢。’ 长歌将眸光移向那春色皓华般的女子,对上她恬静温婉的笑容,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错杀的那个人是她...原来,阿爷一直想要避开的记忆是她... 这个名叫梨芯的女子微微一笑,缱绻飞花便在这一方小院肆意的飞扬。 “我不会让你失去她...”长歌怔怔然回答,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望向那一脸茫然的梨芯,“我一定不会让你失去她!” 两千年后,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无能为力,两千年前的现在,她又岂会亲眼面对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 哪怕她在玄奇真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不过是一个存在于传闻中的太子妃,但对她而言,他们,却是自己最亲的人... “多谢!”玄奇真人双手抱拳,将身子压的低低的,行了那样一个大礼“多谢梵镜娘娘!” 长歌没有阻止他行礼,这个礼她算是以天界之名受了,说不定她还得借助这个太子妃的名号用一下... 在答应玄奇真人与梨芯的请求之后,长歌就犯难了,她现在已经大概的了解了一些情况。 阿爷本是师从重羽宫,宫内礼教森严,从不收女弟子,他在一次出宫历练的时候遇到了梨芯,很快二人坠入爱河。 重羽宫不似其他修仙宗门允许婚配,不过就算是婚配,其他修仙宗门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弟子与妖魔为伍,所以一时间他二人成了修仙宗门的众矢之的。 师门一心认定他被妖女迷惑欲要解救他脱离妖法,其他修仙宗门亦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帜,誓要将妖女绳之以法打入大荒,以免她再为祸他人。 长歌现在每天坐在梨树下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有人找到了这里,要抓他二人了,那她能为他二人做什么? 以自己浅薄的仙法能与修仙宗门的上仙们对抗吗,况且碧落还不在身边,她能用的就是一些简单的术法罢了。 那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份恐吓了,只是,一个连腾云驾雾都不会的梵镜娘娘,说出去,他们会信吗? 这些问题摆在眼前让她心焦不已,知道结果的残酷她就更加不敢离开这座小岛,万一就在她去找萧子阳的时候,那些人找了来呢... “镜儿姑娘。” 梨芯弯着眉眼笑呵呵的从屋内走出来道“要不要喝我酿的梨花白?” 一开始听这位花妖叫她梵镜,镜儿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但在玄奇真人阻止无果的情况下她也就随她去了。 现在听了,扭头一看,见梨芯端着酒盏出来,便也笑答“好啊,我可喜欢着梨花白了。” 梨芯心思单纯不疑有他,将酒盏递给长歌,亦在她身边席地而坐“玄奇也喜欢喝。” 长歌真想补上一句,这应当是爱屋及乌吧。 一口清酒喝下去,她明显的感觉到这酒与千年无梦的区别,不仅不烈,而且还带着丝丝甘甜,这,便是爱的味道吧。 那种万千人海擦身而过,我只对你情有独钟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慢慢品味那其中的芳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那听觉,嗅觉就变的分外灵敏。 海浪拍打着沙滩,带来了一些海里的贝壳沙蟹,那金灿灿的阳光折射着海面与蓝天,远处白衣之人御剑而来,衣袂挥洒间好似行云流水,带来的是世间至纯之华。 风过林梢,连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尖都似被那人带动,发出簌簌声响。 他便直直向着一方小院掠了过来,脚尖落地的刹那甚至没有惊奇一片尘埃,惊起的只有长歌那投影在眼睑之上的扇形睫毛。 时光静好,轻缓流转,斯人若露又似虹,遇上方知世间有... “萧子阳...” 长歌展颜一笑,手中捏着那一只酒盏竟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还是将酒盏至于身旁从梨花树下站了起来。 那人进了小院便是脚步一停,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要不是知道这站在树下的女子他曾见过,便要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那早已在世间寻不到的精灵,总会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长歌看到那人的表情也是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在萧子阳的脸上居然还有这样类似于惊讶的表情。 真好,现在的他不过二十几岁,真好,现在的他,还能随心所欲的喜怒哀乐... “子阳上仙...” 梨芯也对他回以一个柔和的微笑,“玄奇出门打猎去了。” “哦。”白衣之人应了一声,手握长剑走了进来,对这柔美的女子分外冷淡。 长歌迎上前去,内心的喜悦似是都写在了脸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这开口该说什么,便局促问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对上对方质疑的目光,她自觉懊恼,只是更加殷切“我,我只是觉得你御剑到这里来应该挺远的...”“不必了,梵镜娘娘为何在此?” “镜儿是来帮我和玄奇的。”梨芯弯着眉梢眼角如是回答,还不忘将萧子阳引进房内,“你们先聊着,我去煮茶。” 不得不说这梨芯倒是一个贤惠的女子,长歌与她几日相处下来,顿时觉得她比那些曾经的闺房好友要好相处的多,此时见她走了,房内只剩下她与萧子阳二人,不觉又有些尴尬。 但她还是笑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子阳仙君,那日在天上瑶池...多谢仙君。” 萧子阳似是陷入回忆,淡淡哦了一声继而又道“几年前,你我初见的时候,你为何要叫我师父?”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杂念 “几年前,你我初见的时候,你为何要叫我师父?” 长歌一愣,看着面前之人,她不知该不该将真相告诉他,若是连他都不告诉,那她还能告诉谁。 但穿越时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又岂会相信,若是他再问她为何要到这里来,她又该如何回答? 告诉他,其实自己对他求不得,爱成殇,最终放出魔尊酿成大祸才在死后飘无定所,被孟婆推到了这两千年后? “我那时...许是伤了神智,认错人了。” 萧子阳嗯了一声,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不是白帝之女?当日那两位九嶷山的仙子是骗我的?” 他这追根究底的态度还真不可爱,倒不如两千年后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冰疙瘩讨人喜欢。 长歌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是骗你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哦...” 那边梨芯捧着茶盏送了上来,请他二人喝茶,长歌欲要为萧子阳斟茶,却被对方阻止,道一声不必,继而从房内走了出去。 长歌心下漏了一拍,也急忙追上他的身影,生怕那白色的身影在天地间消失,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 “师父,不要走!” 那已经走到门外的人反倒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长歌扶着门槛兀自站在那儿张着嘴巴,二人之间梨瓣微转飘落,归于尘土。 “梵镜娘娘叫我什么?” 长歌惊觉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岂能收回,便只得换了口吻道“初见子阳仙君之时便错把仙君当成我的师父了,现在竟然还糊里糊涂的,可见我们确实有缘,仙君何必急着走呢。” 萧子阳却道“我不走,只是去找玄奇。” 长歌脸颊一红,也忙应答“哦哦,他在后山打猎,你去了就能看到他。” “嗯。” 待那人离开,这边长歌却抱着门框一个劲的拿脑袋去撞“丢死人了...我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梨芯失笑“这有什么好懊恼的,他可是萧子阳啊...那个天底下顶有名,顶冷漠,顶正直的一个人,我们妖族可都怕他呢。” 长歌听梨芯这么一说算是给了自己一点安慰,忙拉了她的手道“你和他很熟?和我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者不以为意,便将自己所知的尽数告诉了她,包括他近年来在修仙宗门名声大噪风头不减,听的长歌把嘴角快咧到了耳朵后头。 竟似觉得梨芯嘴里夸的那个人不是萧子阳,而是她顾长歌。 没多久萧子阳便与玄奇一同回来,都是青年才俊,一个恍若青松傲然,一个恍似曲水流觞。 看着梨芯迎上前去依偎在玄奇怀中轻声软语,长歌变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与萧子阳竟是多余的人了。 不知道萧子阳与玄奇说了什么,那玄奇又与梨芯低声说了说,女子脸上缓缓露出担忧的神色,却又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什么。 玄奇继而又对长歌道“有劳梵镜娘娘在岛上再停留几日,在下与子阳往重羽宫走一趟,总是这样躲避到底不是长久之法,我便去求师门谅解,若是不能得到宽赦,那...” 他又望了一眼梨芯,眸中是一抹化不开的柔情。 “那到时候还希望梵镜娘娘保梨芯平安...” “玄奇...” 梨芯听了他的话,泪盈长睫,本就一个柔弱万千的女子,这梨花带雨的神情我见犹怜。 长歌深知,只怕阿爷这一去就要生出些许变故,否则他们也不会弄的好似要生离死别一般,然而留她在这小岛上照顾梨芯又有什么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仙法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 咬唇便道“不如让我代你去重羽宫吧。”“啊?”那一瞬间她看到玄奇真人脸上的欣喜神色,但很快,可能出于自责,他马上又沉下脸来满面严肃“不敢劳驾梵镜娘娘,梵镜娘娘为我们这样的人和妖毁了自身清誉更是不值。” “我不是仙,也不在乎清誉,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这是她在经历这所有事情之后的总结,她在乎的人屈指可数,可真正能保护,能留下的人,又剩几个了? 相较于玄奇与梨芯的愁云惨淡,萧子阳倒看的开“也好,有天界做主,你二人便可放心。” 他萧子阳也只在乎他在乎的人,要不是为了至交好友,他不愿走着一趟,奈何好友被妖族迷惑,他想置身事外都不能,这情爱二字究竟有怎样的力量,不惜让他背叛师门与人间为敌? 玄奇显然别无他法,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比他亲自走一遭还要好的办法,思及此处便又道“梵镜娘娘天威,待我二人至此,无以为报。” 长歌莞尔一笑“你们好好的,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她这样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听在三人耳中却是如此的悲天悯人,只能猜测,也许这位梵镜娘娘是从凡间飞升的,所以对这凡间之事颇为上心吧。 要离开小岛的时候,长歌终于可以厚着脸皮冲萧子阳道“其实,我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御剑,不如仙君带我一程,如何?” 萧子阳与玄奇俱是一愣,那梨芯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那子阳上仙便带镜儿一程吧,镜儿不重的。” 这好像不是重与不重的问题,玄奇无奈挠挠脑袋,男女有别,这样终归是不大好的吧... 然而没等他开口说想想其他办法,那萧子阳却凛然从容的道了一句“上来。” 就在玄奇大睁的目光中,长歌旁若无人的上了萧子阳的飞剑,那二人好似熟稔已久的老友,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他与梨芯站在海边不得不感慨“到底是子阳,长剑无妄,心无杂念,面对梵镜娘娘那样的美人儿还不做他想,梵镜娘娘也到底与我等凡夫俗子所不同,若是对她那样的人还能生出非分之想,真是猪狗不如了啊。” 梨芯却挽了他的胳膊笑道“谁说仙就没有杂念了?镜儿也有他的杂念。” “什么杂念?” “嗯...与我对你的杂念是一样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蛟祸 后者宠溺的在她鼻尖刮了一下,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对我,又是怎样的杂念?” “你为何不猜猜?” 看女子笑的温婉,男人直接将她扑倒在沙滩上,峻拔的脸上满是浓情蜜意“我猜别人的做什么,知道你的便够了。”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珍而重之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那夕阳夕斜,白色的浪花金色的沙滩,将这葱郁的小岛镀上一层旖旎的色泽。 沙滩上的二人相依相偎,缠绵相对,那流逝的时光水泽又与他们何干,此时此刻彼此相溶便是最好的诠释。 长歌与萧子阳离岛的时候天色就已近黄昏,以萧子阳上仙的资质,虽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到达海岸,但落地的时候天色还是黑沉一片。 这里不似两千年后的那般繁华,靠近海边的村镇多以打鱼为生,也还没有那些商贾将往来于此,更没有修建码头港口,这里还是一片最原始的天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 二人在这一片小渔村落下,正逢此处举办盛会——祭拜海龙王,海岸边是燃烧的篝火,在海风之中烈烈舞动,渔民之间载歌载舞将号子喊的震天响。 不时有渔家的孩子手上拿着烤熟的咸鱼跑来跑去,在撞到长歌后,那一手的油污攥着她的长裙,在她身前身后躲躲藏藏,被伙伴抓到了又嬉笑着跑远。 海风吹起长歌飞扬的发丝,她的小脸被火光印的通红,走了一路她都在笑,就算是被人撞到她也是一脸的笑意。 暗夜无星,只有篝火闪烁,明明是最简单朴实的风景,只因身边有了他,便成了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美景。 “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会?” 身边男子开口问她,长歌扭头冲他一笑又低下头摇了摇,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会,但却是第一次与身边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处。 “是和你在一起见到的第一次。” 她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好在那人似乎也不打算继续问她。 “梵镜娘娘此次下凡,便只是为了帮玄奇与梨芯?” 长歌摇头“其实,我是来找一个人的,还有...你不要叫我梵镜娘娘...要不然,你和梨芯一样叫我镜儿吧。” “镜儿...?”那人似在咀嚼着两个字,但没有再多说其他。 两人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一般,在他们身后流行一串长长的脚印。 走了不知多久,感觉那些渔民和篝火都离他们很远了,萧子阳终于再一次开口问道“你,还要走多久...” 长歌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久,便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们,我们是要在这个渔村夜宿是吗?那,我们倒回去吧。” 言罢扭头便大步向回走,一边无比懊恼,真是丢脸,一和这个人在一起就犯起迷糊。 她正往前走着,忽然感觉到手腕被身后之人抓住,没等她问出声来,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长歌双颊一红已经被他抱在怀中,飞身跃上一棵大树。 但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有什么事情?” 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与萧子阳站在树梢的阴影之中,看到一片黑色的东西从海岸线上升起。 没有月光,看的不是很真切,随着那黑色东西的接近,她慢慢聚起眸光倒抽一口凉气“是龙?” 萧子阳低头看她一眼,黑亮的眸中闪过一抹暗纹“你竟然连龙都不认得?” 长歌微窘,她见过的龙也就只有东海龙王,现在天地昏暗,她一时还不能分辨这到底是不是龙。 “不是龙?难道是妖魔?但我没有感觉到妖魔的气息。” “是蛟。” 蛟?长歌这才想起来,龙还有这么一个近亲,当初萧子阳收服九头蛟的时候耗费心神,差点没有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现在看来,这大罗金仙再如何的厉害也比不上那些天上真正的仙人,而仙人似乎天生小气,对凡人生死从不过问,若他们这些修仙者再不管,那人间确实要生灵涂炭了。 “梵镜娘娘。” 长歌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镜儿?” “啊?”被点名的人这才后知后觉,“你叫我什么?”对上那人的眸子,那人似有几分尴尬的将眸光移开“我先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长歌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不用,我可以和你一起收拾他,虽然我以前总是给你拖后腿,但现在就算不能帮你,我也不想躲着,两个人的力量总强过一个人的。” “以前?” 萧子阳的眸子微不可查的敛了敛,但没等他再次开口就听长歌冲树下叫道“危险!” 他眸光一动,瞬间便看到有一对男女似乎想避开人群,到僻静的地方说悄悄话,但天色黑暗,直到他们走近长歌才看到那二人。 长歌说完便飞身向下跃去,奈何她却忘记碧落并不在身边,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摔在沙地上的时候,那白衣男子忽然眼疾手快的拉了她的手,猛的带进怀中与她一同落地。 一男一女乍然从天上落下来,那散步的一对小情侣顿时就失声尖叫。 长歌眼眸大睁急忙道“不要吵,这里有个妖怪,你们赶紧离远点!”“啊!妖怪——!” 长歌话音一落那个女子便叫的更加大声,顿时,远处村庄里的人也都激荡起来,纷纷拿着火把向这边跑来,大声喝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长歌只能希望这只蛟在看到火光之后能离开海岸边,但她转头的时候,瞬间又吓的汗毛倒竖。 这是一只怎样的怪物,通体青黑,滚粗的身体十人都难以环抱,上面还滴滴答答不知落下的是海水还是黏液,只见三只怪齿嶙峋的脑袋在半空之中肆意飞舞甩动。 黑幕之下鬼影婆娑,而那一对男女早已吓的跌倒于当场。 长歌眸光大睁盯着那只怪物,却见那三头蛟长尾一甩,惊起一片浪涛,连带岸边的沙子也落了个一头一脸。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待长歌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在她身边早已没有那一对男女的身影,有的只是一地的模糊血肉,而她之所以安然无恙则是因为面前萧子阳长身而立,一柄长剑无妄发出铮鸣之音,将那三头蛟逼的嘶吼倒退。 长歌回头看了一眼,见村民还在向此处跑来,便急的大叫“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要记得我来过 然而百姓无知,见到妖魔横祸更想人人出力保卫家园,岂会听从长歌的话。 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的揭竿而起,握着火把冲来,那鱼叉渔网都成了他们战斗的武器。 长歌焦灼,这边萧子阳已经与那三头蛟颤斗在一起,相对于九头蛟善于变化的狡诈,这三头蛟看似更蠢笨一些,然而那属于妖魔的蛮力却还让萧子阳处处受制。 三头蛟身体庞当,除非用强大的仙阵将他困住再攻其要害,否则与他这样缠斗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黑夜为幕,无月无星,沧海暗涌间一团黑色的影子张扬着三只巨大的脑袋,向这凡人嚣张的吼叫。 在这一片暗色之中,唯有那一人一剑好似凝结了一身月华立于半空之中与那三头蛟颤斗在一起。 长歌仰头看着萧子阳,他的每个动作都能拖曳出一片水色光泽,而三头蛟的每一次袭击都好似要将他致命于当场,让长歌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三头蛟一见有人前来,倒也不笨,尾巴一扫便将海水并着沙子向他们扫去。 长歌经历了方才的惊心动魄,眼下急忙张开一个结界,将这一次袭击挡了个结结实实,虽说不能阻止三头蛟趁乱杀人,但却能让这些百姓不至于被沙子迷了眼睛想跑都跑不及。 好在萧子阳正于半空与那三只脑袋斗于一处,三头蛟还未能分暇找那些百姓的麻烦。 长歌回头便冲那些百姓吼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跑远点!” 到了近处看到这怪物的本事,那些百姓有一些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看到这一对好似天人一般的男女在与怪物争斗,他们顿时就觉得自己若是跑了,就他妈的未免太不是爷们了。 说什么也不肯跑,还欲要将手中刀叉往那怪物身上扔。 对怪物而言,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痛楚吧,然而对长歌而言却是怒不可遏,她直接甩手出去几张看不见的灵印,硬是将那一众渔民死死困在一个圈子里,她则飞快向那怪物跑去。 不能飞,她便只有站在地上施法,伏魔咒虽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起码应该能令那怪物分心。 可未等她将咒法施放出来,便被一滴温热的液体激的浑身一哆嗦,她抬手一摸,那落在她脸上的,温热粘腻,却是一滴鲜血。 她急急仰头,只见那白衣男子已被三头蛟的一个脑袋咬住了身体,之所以没有吞进腹中,则是因他那手中一把长剑刺穿了三头蛟的上颚,那怪物锋利的牙齿亦扎进他的体内。 “萧子阳!” 长歌急声大叫,她浑身都在哆嗦,难道她要害死他了? 就因为她回到了两千年前,就因为萧子阳和她在一起,所以,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难道她要害死他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天而起的银芒好似流星一般逆流向天,那三头蛟的一颗脑袋却是被他手中长剑生生刺穿,但听那怪物发出嘶吼的叫声,红色的血肉好似下雨一般落了下来。 长歌的眸中只有那血色浸染之人的身影,那人从高空之中直直向下坠落,在他身下却是波涛暗涌的大海。 岸边娇小的女子快步向那海里跑去,脚尖沾了水面纵身一跃,避开三头蛟疯狂扭动的身体,她竟然腾空而起,倏忽间将那人堪堪贴着水面接住。 又是纵身一跃,二人好似御风一般直直落在岸边的一棵高树上。 那三头蛟还在因为失去了一个脑袋而癫狂暴怒,身体卷起滔天巨浪似乎要将整个大海倒灌人间,若不是亲眼见了这怪物,还当是海啸来袭。 “你怎么样。”长歌与萧子阳站在树上,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淋了个湿透,长发粘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分外狼狈,而身边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身的白衣被海水浸湿,红色的血晕染开来,不知是他的,还是那三头蛟的。 萧子阳摇头,微微侧目,盯上了自己的右臂,在那上面,一颗三头蛟的獠牙结结实实的插进了肉中,没等长歌看清楚,他便一抬手将那獠牙从臂内拔了出来。 继而又飞快出手,封住了身体的几个大穴,防止鲜血喷涌。 他不怕面前的怪物,亦不怕死,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是充满了恐惧,他的右臂麻木一片,甚至连握剑的手都有点不听指挥,若是那三头蛟袭击过来,他如何能保护身边的女子。 这个明明是天界太子妃,但却身形单薄还一个劲想要往前冲的女子。 “你方才就不该救我,趁现在这怪物尚未反应过来,你有多远便走多远,这个怪物,便由我来将它了结。” 萧子阳话音一落,胳膊已被长歌一把抓在手中。 天色昏暗,激荡的海浪好似狂风骤雨一般向他们打来,长歌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看着上面血衣之下一片模糊,继而长睫一翩,对上了萧子阳的瞳眸。 “梵镜...唔...” 冷不丁的,他的唇被她的封住,就如多年前在那洒满阳光的山洞,她突兀的抵上他的唇齿,孤注一掷的想要将她与自己紧紧相连。 此时此刻,天地咆哮,她与他站在树上,身边已然妖魔乱舞几乎天翻地覆,这二人却唇齿相抵,衣衫猎猎。 这一次,长歌没等他推开自己,便抬起脸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侧头浅笑,那个笑容略显苍白,但却极为冷肃认真“你要记得我来过,也要记得我喜欢你。” 她话音一落就飞身而去,似乎不需要任何人教她,她的脚尖就这么轻轻一点便踏着那叶,那水,那风,扶摇而上。 她好似身披万丈荧光,飞身跃至那半空之中,长发与衣衫飞扬,莹润的白光激荡起她一身的仙灵。 却见天地漆黑一片,巨大的黑影是恶魔在叫嚣,唯有那一点沙砾一般的光芒划过天际,虽然小,但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见长歌皓腕一抬,指尖夹着的伏魔咒法悉数甩了出去,恶魔感受到强力的杀气,叫嚣更甚,抬起一颗头颅便向长歌一口咬去。 “镜儿!”萧子阳一声急吼。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中毒了? “镜儿!”萧子阳一声急吼。 长歌兀自高高掠起,身形疾退,但听那怪物发出啊呜一声怪叫,她那衣衫下摆却是被那三头蛟一口含住,嗤啦裂的粉碎,她却也堪堪躲过那样一袭。 “畜生!” 长歌清脆阴冷的声音在这海天之间回响,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一方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光芒大盛,好似日出东方,将整片大海,整片沙滩照的亮如白昼。 萧子阳惊讶抬眸,看到的却是那枚梵镜娘娘跳进瑶池捞出来的梵印! 紫色的六合梵印悬浮在长歌摊开的一只手上,那耀目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你这魔畜!作恶多端!今日我便将你封于梵印之内!” 她的声音泠泠回响,但听那三头蛟一声嘶吼,长歌将手上的方印高高抛于空中,紫色的光芒将那巨大的魔物笼罩。 长歌嘴中伏魔咒念念有词,但见那魔物挣扎的越发厉害,最终扭动着身躯在天海之间消失,而那块方印亦收敛锋芒回到了长歌手中。 海,不再咆哮,黑沉静谧,似乎连风都已静止。 那些畏缩在海边的渔民早已吓的六神无主,待看到妖魔被伏,一个个除了磕头哭喊拜谢,竟连站都站才不起来。 长歌微微舒了一口气便转身向萧子阳站着的那棵树掠去,在对上男人冷肃的眸光时,她心底咯噔一下。 “师父...” 后者呼出一口凉气,几欲站立不稳,长歌忙扶了他的身子从树上跃了下来,扶他在树下坐定,一个净衣咒,干了他身上的衣衫。 曾几何时,这样的动作从来都是这个男人为她做的。 长歌赧然一笑,那个笑容被萧子阳捕捉,一时错愕,又急急错开,但却什么也没再说。 掂着手中的梵印,长歌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就好像做了一个真实的梦,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厉害。 思及此处便也往萧子阳身边一坐,出声解释道“仙君...你是不是生气了?你以为我是骗你的,事实上,我真不知道我能御风而行...也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力量...” 萧子阳摇头,他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本想护在手里的人,却要让她挺身而出护他周全。 他抿了唇,什么也没说。 夜色漆黑,但长歌却能看到他那细微的动作,他那还染着血水的唇瓣竟然显得极为诱人,方才她孤注一掷前留下的那个吻好似突然活了一般,让长歌唇瓣发烫。 刚刚动作太急了些,她尚未细细品味,只是觉得他的唇瓣很凉,若是撬开他的唇齿,不知道又会品味到一种什么味道。 她这么想着,忽然神智一凛飞身而起一把抓住了树后的黑影“什么人!” “误会,误会,误会!” 那人忙不迭的解释“真的是误会啊,小仙乃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 她吓的飞快松手,想到龙王爷,她就不自觉的想了他那一脸乱蓬蓬的胡子,长歌心有余悸,特地看了看,但想必这龙王还挺年轻,没什么胡子,因为夜色较黑,她也看不出他长的到底什么样。 这个老龙王八成是被外面的战况惊动,这才出来看看风声? 但在长歌松手之后,那人却噗通在她面前跪下“小仙不知梵镜太子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长歌这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离岛的那个小丫头了,对于这东海龙王而言,她却是一个陌生人。 松了一口气放下疲惫,靠着树干滑坐在地“唉,算了,不用你欢迎,反正有这妖魔欢迎,排场也够大了。” 那龙王跪在地上转了个圈面向长歌道“梵镜娘娘,小仙也是有苦难言,自这妖魔霸占我东海以来,小仙也是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啊。” “你是龙王,掌管天下水族!连一只三头蛟都对付不了,将来怎么对付九头蛟!” “啊!还有九头蛟啊!”老龙王大惊失色“哪呢,哪呢?” “咳...”萧子阳似克制了自己的笑声,干咳出声,却还是让耳朵尖的长歌将其捕捉到了,不知为何,虽然身心俱疲,但听到他的声音后,还是让她浑身都好似蓄满力量一般。 她又一脸严肃道“连你都无法对付,难道就任其祸害人间?你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哎呦喂,梵镜娘娘有所不知,小仙上达天听,天帝陛下派了那捉拿妖魔的仙家战将来,不来吧,我这水族遭这妖魔祸害,来了吧,我这水族照样还是遭妖魔祸害!还得加上他们祸害!他们可是要吃穷我喽!” 要不是见识过龙宫奢华,长歌恐怕真的会上当,“罢了,好在这三头蛟今日被我封印了。” “梵镜娘娘大恩大德小仙率众水族,无以为报!” 长歌可不习惯被人顶礼膜拜,只往萧子阳身边靠了靠,避开他的大礼“你会是一个好龙王,今后,好自为之。” “是,是,是!”那人一叠声的答了,抬起脸来,眸中光芒一闪,指着萧子阳道“这位仙友可是中了蛟毒?” “毒?”长歌眉心一紧,继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的整只胳膊火辣辣的发烫,还硬如石头一般,而他的剑,亦是握在左手之中。 “你中毒了?” 她暗自自责,怎么现在才发现,她早该知道,这个人就算有什么不舒服,也会永远隐藏起来不被别人所发现的。 萧子阳却摇头答了一句“无碍。”那边龙王爷却有些幸灾乐祸“啧啧,这条胳膊怕是废了。” 废了?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她不要他这样完美的人有丝毫缺憾! “既然你认识这蛟毒便一定也知道解毒之法!”长歌笑了一笑抓住龙王,几乎是在咬牙命令道“你若不给他解毒,我能收了那三头蛟便也能将他放出,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梵镜娘娘何必为难小仙呢,小仙,小仙真的没有解毒的法子啊。” “我没事。”萧子阳抬起左手搭在长歌的臂膀之上,让她不要为难这位东海龙王,“就是这条胳膊没了,亦也无碍。” “你可真自私。”长歌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我可不这么想,你这胳膊对你不重要,对我,可是重要的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夫人 你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根骨,每一根头发丝对我而言,都极为重要... 老龙王看长歌目光如炬,面容冷然,这才摆手讨好道“梵镜娘娘不要着急,好在小仙有家传至宝,可化解毒性,今日,老龙为表谢意,也,也因与这位仙友有缘,便将宝物赠与仙友,如何?” 长歌这才慢慢松手,眉梢一挑,傲然问道“你果真抠门,什么宝物,还不拿出来,你要是敢骗我...” “不敢,不敢,小仙哪有胆子骗梵镜娘娘!”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凭空掏出一颗莹润的珠子,长歌眼前一亮,这珠子... 这是深海千年才能得到一颗的东珠,集天地精华日月精魄,当初她曾在萧子阳身上看到过这样一颗珠子...原来是这时候老龙王送的。 只是那颗珠子最终却被他送给了苏绮梦,那个死于她剑下的师妹... 若是回到两千年后,再一次面对那个人,她这罪孽深重的人,还能像现在这般坦然无畏吗? 长歌接了那珠子道“这要怎么用?” “佩戴在身上,不出几日便能化解体内毒素。” 长歌不由分说的,直接扯了自己本就被三头蛟撕碎的衣衫,用一块长布条裹了那颗东珠往萧子阳腰上一挂,完了还拍了拍,确保结实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龙王的眼睛还盯在萧子阳腰上的的那颗东珠上,后者见了便要取下来给他,老龙王看一眼长歌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此珠便赠与仙友,他日仙友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也有我东海一份功劳不是?” 他话一说完便作揖告辞,回了海浪之中。 日出东方,天色微白,长歌扭头看了一眼萧子阳,却见他俊朗的容颜在晨曦之中好似被镀了一层金芒,眼神相对,她又将头扭了回来,低头怔怔然看着手上的那一块紫色方印。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响声,天地静谧恒久,只有这二人并肩而坐望着朝阳,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略显渺小。 “你给我渡气的时候,说了什么。” 萧子阳开口,突兀的声音让长歌一愣,待反应过来,又扭头看他道“我给你渡气?” “嗯。” 后者看着她,一脸的认真严肃“昨晚你要去收服三头蛟之前。” 长歌明眸微睁,抿抿嘴唇将头扭了回来,抬手抚着一侧的脸颊,她现在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一边觉得羞赧,一边觉得难受,萧子阳居然把她那临别时的一个吻当做是渡气了... 也罢,恐怕这天下也只有这个人的心思还这么‘单纯’了“没说什么...对了,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后者低头看了看臂膀摇头道“无甚大碍,恐怕暂时不能去重羽宫了,在此之前,我得先回青华一趟,与师门汇报此次三头蛟之事。” “也好,等你胳膊的毒解了我们再去不迟。” “嗯。” 二人说着便站了起来,只是衣裳虽然干了,但经过一夜战斗仍显破败狼狈,只这二人都不以为意,打算找个地方买两件新衣再赶路。 没走几步便遇到了昨夜渔村的那些渔民,众渔民为表感激之情,盛情相邀他们到村子里暂住几日。 一夜未睡,长歌本就有些疲惫了,就算萧子阳身体再怎么好,现在仙法损耗过甚,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况且,还未修成大罗金仙的他,只能御剑,若有不察,从半空掉下来都有可能。 “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暂住一日再走?” 长歌提议,萧子阳看她一眼,许是猜到她在为自己着想,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渔村本就偏僻,没什么人烟,更不会有客舍驿馆,二人在一处村民家中住了下来,那些村民为了表示对二人的感激,不仅送来了衣衫,还送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口口声声仙人仙人叫着。 这些话听在长歌耳中就好似是讥讽一般,对于仙人二字的推崇,她早已和过去的心态不一样了。 接过村民送来的东西她便去敲萧子阳房间的门,门扉微启,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镜儿?”“嗯...”长歌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总觉得这个称呼是在随时提醒她,她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 “在下有事麻烦你。” 长歌便启门进去,房内布置简单,本就是一间普通的小屋,一袭草帘将窗外的海景半遮半掩,萧子阳正站在窗边,桌上放着他的佩剑,而那方才被村民送进来的热水也正在浴桶之中冒着热气。 长歌将干净的衣裳放在桌上便笑着问道“是不是衣服不好解?” 男人点头,一双黑眸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是有些不便。” 长歌掩了笑意道一声“我就知道。” 言罢便上前去,将他腰上的腰带前前后后都解了,脱下外衣,便是里衣斜襟的衣扣。 “没想到在过去,青华的衣服还这么复杂,我还以为我穿的已经够麻烦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将他脏了的衣服剥下来,随手搭在胳膊上,再一抬头,看到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只着一条中裤站在她的面前,垂眸一笑转过身去。 “你自己把裤子脱了吧,一会我拿出去给你洗。” 萧子阳却道“不必洗了,你出去吧。” 长歌不满的嘀咕“你当我是你夫人吗,把你伺候好了,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夫人?萧子阳对这个词没什么太大的认知,仅有的理解便是玄奇与梨芯那般的关系,若说是夫人... “你不是太子的夫人吗。” 长歌微微咬了唇瓣,不知怎么回答,是啊,她成了太子的妃子,在他萧子阳的面前,在那九天仙佛面前,他们可都是证人啊。 若是不能回到两千年后,她势必无法更改这个头衔了,只是... 只是,我更想做的,是你的夫人啊... 一排牙印落在她苍白的唇瓣上,继而转头扬起一个笑脸“那仙君,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个让你时隔两千年都忘不掉的挚爱... “没有。”意料之中的回答,只怕在这个男人心中,连喜欢二字代表的什么他都不知道。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第二百二十章 你从未离去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长歌说完便拿着他的衣服走了出去“你手臂不便,若是需要我帮你穿衣尽管叫我,我在门外。” “不必了,你也去洗漱一下吧。” 长歌胡乱将乱发掖到耳后,只当他是有些嫌弃自己了,闷声应了一个哦字,便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这一天长歌睡的香甜,不知有多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没有噩梦,没有忐忑,因为知道那个人就在墙的另一面,她就睡的分外安心。 在渔村住了一日,二人便要直奔灵台方寸上青华派而去,这一路上长歌看遍了世间的人情冷暖,还以仙法帮一个城镇引了活水做渠。 萧子阳在路上问她“你本是修仙弟子?” 长歌点头,后者倒是没有想到她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是个凡人太子妃... 便又问道“你修仙,是为了天界太子?” 长歌仰起小脸看他,二人共乘一剑,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一幕,她的身高不过才到他的胸前,而现在,已到了他的肩头。 “我修仙,其实是为了另一个人。” 萧子阳略微有些纳罕,但也没有问下去,只是心底有些不痛快,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似乎更希望听到她承认是为了天界太子也不愿听到她说还有另一个人一般。 “你怎么不问我为了谁?” “不重要。” 他却还是那般嘴硬,将自己心中所疑惑的顺手抹去,然而,到底重不重要似乎只有他自己明白,最终,还是问道“那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长歌忍不住失笑,这为了什么和为了谁,又有何区别? “为了...为了与那人比肩,为了能帮他守护六界苍生,为了...为了能让他正眼看我,记住我。” “嗯...” 从鼻腔内发出一个音节,萧子阳催动飞剑加快速度,长歌不得不扯了他的衣襟,顺势倚靠在他怀中。 若是不能与你长伴暮阳,便这样看着你也可以... 灵台方寸上上的格局与两千年后倒是没什么变化,世间的一切都会改变,纵是人活千载也不能避免,然而长歌却多生感慨。 这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萧子阳与长歌二人在灵台方寸上落下的时候,长歌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寥寥无几的几个青华弟子向他二人迎来,其中一人还一脸红润道“子阳师兄,你回来了,我去禀报师父。” 长歌一愣,对着那少年的面庞看了又看,对比了半天,指着远去的背影问道“他...是林奇?” 萧子阳似有几分讶然,低头看着长歌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还是点头应道“是...你认得他?” 长歌笑着摇头,两千年后的林奇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了,但脸颊轮廓与现在这少年仍然有几分相似。 现在的青华,建筑极少,就唯有主峰须弥峰上有许多建筑,亦建的还算恢弘,但门人弟子却不足两千年后的五分之一。 二人没走几步便又有一人迎来,长歌扯了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张脸虽说长的也不难看,但她却对这个人没一丁点的好感。 “师弟,你这几日去哪了。”那人说着便大步向这二人走来,一身青华月白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倒让他显得皮肤更黑了,长歌撇撇嘴,表示为左天行的审美担忧。 左天行倒也一眼看见了长歌,乍然看到她,黑脸一红。 差点没让长歌跌掉下巴,这个人...居然会脸红,真的是年轻时候的左天行吗? “帮师父办事,顺便去看了玄奇。” “哦...”左天行又指着长歌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男人长睫微微一垂,对上长歌仰起的笑脸,“她是九天之上的梵镜太子妃。” “天界太子妃!”不出意料的,左天行连连跌退好几步,扑通跪倒在地“下仙,左天行,参见梵镜娘娘!” 长歌往一边侧了侧身,虽说她对左天行也算是恨之入骨,但此人第一是自己的前辈,第二最终也没有得到一个善终,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要这样,当是我子阳仙君的朋友便好。” 左天行这才应了一个是字缓缓站了起来,一边看看他那师弟,一边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师弟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他体内仙灵尚才恢复便赶回青华了,且一路上御剑而行,右臂还行动不便,脸色难看也很正常,只是... “有些事情还需我与师父禀报,左师兄,你先带梵镜娘娘前去休息,我先去找师父。” “也好,”左天行继而殷勤的对长歌道“梵镜娘娘这边请,青华简陋还望不弃。” 长歌冲萧子阳点点头这才随左天行走了去“谁说青华简陋的,我见青华位处灵台方寸山,吞吐日月精华,倒是建的极妙,才能蕴育出子阳仙君这般的人。” 她说着,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笑的很是开心,一路行来,虽然与两千年后相差很大,但那些山峰土石,仍然能让她一眼辨识。 左天行低着头也附和道“那是,那是,只恨我尚未修得上仙,不能为子阳师弟在斩妖除魔上分忧。” 长歌不以为意“你以后会修得上仙的。” “哦?”左天行黑脸一亮似是看到曙光一般“还请娘娘示下。” 长歌这下便有些骑虎难下了,真后悔当初只记得萧子阳是25岁修得上仙的,但却没有问左天行飞升的年纪。 但看两千年后左天行也不过三四十岁,与现在貌似相差不大,只当也是快了吧,便故弄玄机道“咳咳,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是不要为难本太子妃了,本太子妃言尽于此,你勤加修习,好自为之吧。” 后者一听自觉有戏,忙又作揖道谢,这才领着长歌向那厢房走去。 话说长歌这边前脚刚走,萧子阳便向须弥峰主殿而去,彼时青华掌门正负手站在浮华殿前。 大殿高耸,云雾环绕。 衡矶子一身白袍道骨仙风,他眉眼微阖,似在吐纳,又似叹息,而在他身边,那几个弟子却是半声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位仙师。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仙女下凡 渺灵台方寸,有神人居焉,餐风饮露,游乎四海之外。 “师父。” 萧子阳上的前来,因右手不便,索性也不行那礼。 话音一落,那闭目之人就倏忽间睁开双眸,精光一闪,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与方才的飘飘欲仙大相径庭“好徒儿,为师交给你的丹药可有好好送到文翠姑娘手上?” “送去了。”萧子阳话音一落,那眼前之人便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臂已然被自己的师父捏于手心“你这胳膊...” “弟子无碍,乃是中了三头蛟的蛟毒,好在现在已经恢复知觉。” 衡矶子看似一个疯疯癫癫人,倒是极为心细,双指一夹便从他那徒弟怀中掏出一颗东珠来,脸色又是变了两变。 “这东海龙王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想当年为师差点没拆了他的水晶宫,与他要一颗东珠都让他哭爹喊娘的,现在居然送给你驱毒了,不开心!改日再去砸了他的水晶宫!” “师父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衡矶子一听,转身便向殿内走去,随手那么往后一抛,萧子阳伸出左手接进了掌心。 “你这个不孝徒,随为师进来。” 无奈叹气,萧子阳只得将东珠再次揣进怀里与他进了大殿。 殿内昏暗,却见那为首之人走起路来倒是极为随意,大大咧咧的进了殿,弹指间点燃了殿中四处的烛台。 “与为师说说,你这出门一趟到底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你脱掉了为师引以为傲的青华长袍,穿上了这难看的粗布长衫。” 原来...师父在乎的是这个... 这身衣服还是在渔村的时候村民给的,本来打算在路上城镇买新衣换上,但他觉得衣能蔽体便可,不必华贵,便与梵镜娘娘作罢,事实上,二人貌似也没有多少买衣服的银两。 “还有,是哪里来的三头蛟,竟然敢伤了本掌门的弟子!” 萧子阳便将遭遇三头蛟,他被三头蛟所伤,最后梵镜娘娘将三头蛟封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座上掌门却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他在严肃的思考,继而又蹙了眉头表示有些疑惑他还没想通。 待萧子阳说完,他便又道“嗯...好在你这身衣裳不是在文翠那儿脱的,不知那满春楼现如今生意如何了。” “师父,这三头蛟也算是魔物之首,现今为祸,不知目的何在?” “满春楼最近有没有新入的姑娘?若是你有看上的,不妨拿些为师炼的丹药送给她们,那些小女人,就喜欢这些青春常驻的东西了。” “......师父,徒儿先告退。” “好,好,好!” 挥手命徒弟出去,这衡矶子才横躺八叉的在那掌门之位上坐了,随手召唤了一瓶琼浆玉液咕嘟咕嘟灌进嘴里。 “梵镜太子妃...三头蛟...哼!都来欺负我的徒儿!” 萧子阳从殿内出来的时候,便听到身边有人惊呼“仙女下凡!” 顺势抬眸一望,却是那本该在房内休息的梵镜太子妃,舒展了双臂从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一掠而下,衣袂被风鼓动,长发飞扬,一时间惊姿绝艳。 长歌脚不沾地,顺势又起,踩着那树木花草房屋瓦砾又直冲这广场而来。 殿前弟子聚集,一双双眼睛全部亮了起来,无不感慨仙子绰约,那御风而行飘渺身姿更是让他们钦羡不已。 若是自己哪天也能飞升,那如仙子这般遨游广阔天地可比御剑自在多了。 长歌在看到萧子阳的刹那,脸上绽出一个璀璨如华的笑来,收起仙法在他面前缓缓落下。 “子阳仙君。” 后者这才定了心神,亦回以一笑“如今看来,梵镜娘娘已能熟练御风。” 长歌点头,继而不顾众多青华弟子的眼神,拉了他便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萧子阳对她的动作倒也不以为意“什么秘密?” 长歌边走边笑,反倒卖起了关子“你有去过暮阳峰吗?” 男子抬眸望向那座位于灵台方寸山最西的高峰,摇头道“不曾去过。” 长歌又道“原来,不下雪的暮阳峰也很漂亮,晚霞夕暮,遂命名暮阳,只是那银装素裹的样子更漂亮,等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冬天?” 男子蹙眉,他看着她笑的一脸憧憬,没忍心告诉她真相,事实上,灵台方寸山上除了五行峰四季分明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四季如春的。 善意的隐瞒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失望,毕竟,冬天,还很远,而那‘我们’二字,又是多么的不现实。 长歌在青华派便暂时住了下来,此时的她就好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对萧子阳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想看看他住的地方,想认识陪伴他的人,更想走过他的成长路线,不让自己与他有丝毫的错过。 “太子妃离开天宫时日已久,这...方便吗?” 彼时长歌正坐在一块高石上,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这几日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左天行。 “嗯...没事,反正,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再说,天上的只怕以为她已经死了吧,才不会管她呢。 左天行哦了一声看着她道“你在看子阳师弟?” 长歌莞尔,两千年后,她只能将自己对萧子阳的爱慕隐藏在心底,今时今日,就算是宣告天下又如何,只是,自己一时痛快了,却会给那个人增添很多麻烦吧。 “没有,我,我只是在看你们青华的剑法,说起来,我对青华剑法也略知一二。” “哦?不知梵镜娘娘师从何处?” 长歌微微沉吟,她在青华学过一点剑术,来自东方羽与穆弘的传授,后来又跟萧子阳学了一点仙法,算起来,萧子阳应该是她的授业之师吧。 “我师父...不喜欢我将他的名字告诉他人,还请见谅。” 左天行连声表示理解,又称那日见到长歌御风自暮阳峰上下来,姑射神人也当如此,语气之中颇有恭维之意。 认识了现在的左天行,长歌竟然不觉得将来的他有多可恶了,这么看来,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早去早回 萧子阳年轻的时候虽也少话,但好在不是很冷漠,只是显得有些太过古板而已; 左天行年轻的时候虽然不似将来的那般严肃,但却是一个极上进的人,对修仙憧憬之情却能落落大方的宣之于口,大丈夫斩妖除魔其势如斯。 很多人,很多事,在时间的长河之中都会发生改变。 长歌托着腮,看萧子阳正带领一众师弟师妹练剑,那衣袂翻转好似一只翱翔九天的白鹤,孤傲,冷绝。 回眸间遥遥一对,未等长歌笑出声来,他便已将眸光错开,长歌不禁觉得懊恼,低头自嘲的笑了笑,便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 如果能这样一直陪着他,不回两千年后,又有什么关系... 在青华派停留两日,佐以青华疗伤丹药,萧子阳的胳膊虽说还没有恢复活动自如的状态,但好在已经能拿剑穿衣,想到前往重羽宫一趟事不宜迟,便与长歌商量尽快启程。 在将自己的宝贝徒弟送出山门的时候,那青华掌门衡矶子,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长歌,弯着眉眼笑眯眯的,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梵镜娘娘不如借一步说话?” 长歌看了萧子阳一眼,后者也不知道师父想干什么,他只知道,梵镜太子妃在青华暂住的这两日,师父一直没有问过关于她的问题,更没有私下里找过她,还以为师父淡泊名利不问世事,现在看来,又怎么可能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身边女子还在征询他的意见,便点了头,长歌这才与衡矶子走到了一旁。 对于这个萧子阳的师父,她其实也挺好奇的,能教出那样的徒弟,这师父又该是如何清华出尘的人,可现在见了... 只见衡矶子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直到走的已经够远了,这才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徒弟所在的方向,又看着长歌笑呵呵道“两年前,本掌门曾有幸参加了梵镜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大礼,不知娘娘还记得吗?” 当日在瑶池,那么多神仙,她上哪儿去记这个人,便恭敬答道“实不相瞒,并不记得。” “哦!”他双手还袖在胸前,突然仰头看天,看了一会又道“那梵镜娘娘倒是把我那不孝徒儿记得格外清楚哇。” 长歌一愣,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坦然一笑“是,子阳仙君于我,可是很重要的人。” 衡矶子又是嘿嘿两声冷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长歌面前晃了晃“梵镜娘娘可不要打我那笨徒儿的主意哦,您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人不是,我们青华,再如何目无法纪也不敢得罪天上。” “掌门,您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罢,”他说着便又靠近长歌几分,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我可是个很护短的人,就算是我这徒儿错了,那到时候吃亏的也是梵镜娘娘您...” 长歌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在反应过来之时,这位青华掌门已经大手一挥,慢腾腾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大步向须弥峰而去。 “不就是去重羽宫吗!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一连说了两个早去早回,这衡矶子才在二人面前消失。 萧子阳双手抱拳,遥遥冲须弥峰拜了一拜,这才与一众相送的师兄弟道别,与长歌离开灵台方寸山。 “我养过一只猫,很可爱的一只猫,但是不小心被我杀死了。” 长歌在看到脚下的一片树林的时候说“那片树林就是那只猫长大的地方,只可惜,还要很久很久那里才能变成一片桃林,他才能在那出生。” 后者一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片山林本有精怪陆离并不太平,好在千年前青华在此开山立派之后,那些山妖精怪便逃的逃,跑的跑了。” “原来如此,”长歌又注意到灵台方寸山下有一个小小的茶寮,茶寮临水而建,四周风景极好。 那条将她送到青华的长河此时不过只是一条小渠,茶寮上迎风立的一块招牌‘泽川’二字却让她不禁莞尔。 “有谁能想到,这繁华壮阔的泽城,前身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茅草茶寮。” “今日,你似乎对什么都极为好奇。”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长歌脑袋摇的飞快“不过是感慨感慨,事实上,我只对一个人好奇罢了,正因为对这个人好奇,所以我才想要了解和他有关的一切。” 没有听到回答,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什么反应,长歌只是将手在衣袖之中握紧,与他共乘一剑向西南而去。 重羽宫位于中州之南,以天然雨林做天然屏障,此处民风热情,男女皆能歌善舞,尤以修仙最为盛行。 早在千年之前,在天界未派仙人下凡之前,这南疆之人便以毒五仙为最高推崇,专事修炼。 这乍然听上去似乎有点邪魔歪道的意味,但天下修行本就殊途同归,所以自重羽宫在南疆立足,也受到百姓的追随。 但重羽宫门规森严不收女弟子,还要求入门弟子必须四大皆空,除了修仙之外不做他想,若有违背,门规论处。 这本是极残酷的规矩,但还就偏偏有无数百姓趋之若鹜,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的儿孙送进宫来,好有朝一日能一人道鸡犬升天。 一时间重羽宫弟子在数量上就压倒了修仙大宗青华派,只是不知为何,这重羽宫修成上仙的弟子却少之又少。 长歌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不得不感慨“许是那些弟子都动了凡心了吧,整日挣扎在红尘的边缘,想动凡心又不能自在的动,想修仙又实在没那个心思,所以才于修为上没有多少精进,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仙君你这般不通红尘?” 她这本是打趣萧子阳的一句话,却让后者端着茶盏的手重重放在了桌上。 他们还未到重羽宫,不过是在南疆的一座大城中落脚,二人本想商量商量去重羽宫中如何为玄奇与梨芯求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修仙之上。 萧子阳若有所思,长歌却在想,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便又问道“仙君,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后者摇头,他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夕阳洒了他半身,面色从容凛然,那薄唇微启缓缓说道“莫不是重羽宫内,真的有什么隐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要松开我的手 “莫不是重羽宫内,真的有什么隐情...” 长歌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重羽宫修仙的方式不对?” 萧子阳摇头,同是修仙者,他也是在出门历练的时候认识的玄奇,当时二人因为一点误会反倒成了不打不相识的至交,以他对玄奇的了解,二人修仙法门虽然不同,但不难看出,本是同出一宗。 萧子阳正兀自疑惑,一股奇异的味道窜进他的口鼻,他手指轻点茶盏,弹指飞出一颗水珠,水珠破窗而出,在茫茫人海之中消失不见。 长歌被他的动作一惊,但还是迅疾的看到萧子阳弹出的是一张以水写就的符咒。 那貌似是一张跟踪的咒符,长歌猜的没错,那符咒方一弹出去,对面那人便拉了她的手腕腾空跃至窗外。 “走!” 发生何事?让他这般紧张? 长歌疑惑间已经被他拉着跃上茶楼的屋顶,二人踩着砖瓦飞快向前行去。 不出片刻便出了这繁华的城镇,此时夕阳迟暮,三三两两的商贩行人正在城门口准备出城和进城。 萧子阳眉心微蹙,指着那正等在门口的一个六七岁的女孩道“你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没有父母同行,多少有些不正常吗。” 经他这么一说,长歌便也指着小女孩身边的人道“那不是她的爹爹吗?” “我看未必...” 后者话音一落,守城的军官便将他们那一批人放了出去,一直站在屋顶上的二人亦在后面尾随。 才一出城,那被长歌误认为是小女孩爹爹的男人,便背着药篓向一条岔道走去,而那小女孩却直直的进了树林。 长歌还在一头雾水,低头,一只手却被男人攥了个结实。 “你回城中等我。” 长歌诧然看着他,又看看他握自己的手,回握着他的,微笑摇头“你在哪我在哪。” 萧子阳承认,那一刻他有些自私,自私的不想让这个人出现在任何危险的地方。 虽然知道她是仙族,也知道她体内有不可预估的力量,那属于仙族的力量她虽然不能运用自如,但一旦催发,绝对在自己之上。 然而... “不想让你着急。” 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对不对,师父就常怪他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经常惹的师妹们不高兴,那些人高兴与否与他萧子阳无关。 他想要的就是身边的这个人,能一直这样对他笑。 好似一缕阳光,撕破整个天空的阴霾。 “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就着急,那就带着我,永远,永远不要松开我的手,好不好。” 长歌的心在擂鼓,她这话说的冒失且莽撞,好在她面对的是个榆木疙瘩,一窍不通之人的好处现在便体现了出来。 萧子阳还只当面前之人对这一切只是好奇,而握着他的手便是有些害怕,便点头,将她的手握紧,二人身形施展开来,掠过了大片的树林,追着那女孩的身影而去。 天色渐黑,那小女孩儿却好似一点也不害怕一样,走的飞快,脚步蹒跚,不小心跌倒在地又迅速爬了起来,快步向前走去。 长歌看着看着便察觉到其中的不对,欲要飞身下去叫住那小女孩,萧子阳却又拉了她一把。 “不忙,且看是何人在那捣鬼。” 长歌点头,因为此时此刻,那个小女孩就好似被人用一根透明的绳子牵着,在强迫她向前走,而她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了不一会,天色已经擦黑,一群老鸹从树林内惊起,追逐着最后一缕暮色向西飞去。 长歌眼前却又是一亮,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你看,那里还有一个小孩!” 萧子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一个小男孩正从另一个方向向这边走来,与小女孩汇聚到一条路上,便又各自向前。 没一会的功夫,那一片树林便豁然开朗,一片草地中心,站着一个**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破衣烂衫,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长相,手中拿着一枚铜制铃铛轻轻晃动,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长歌扭头与萧子阳对视一眼,后者似乎也已经猜到她想要问什么,便直接说道“这是索魄铃,南疆的一种巫蛊之术,本起源于战乱年代用以操控尸体下葬,现今常用于追魂索魄,以将阳间与阴间联系在一起。” 长歌又定睛看去,指着那走到少年身边的小女孩小男孩道“他们,他们显然是活人啊。” 萧子阳又岂会不知“召集生魂,只怕有其他目的。” 那两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到少年身边,少年手上铃铛未停,还在一晃一晃的,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当不祥。 他二人立在树梢之上,夜色沉寂,四周响起了草虫的鸣叫。 不一会的功夫,林中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长歌定睛看去,只见又有几个幼小的身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全部出现在摇铃少年的身边。 少年抬手,手指慢慢点过,似在数数,数的极慢,但却又好似数不明白一样,重新数了好几遍,还是不得其解,挠着脑袋,一脸怅然。 林中出现一束火光,继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男人扫了一圈,看到了七八个孩子,这才在那摇铃少年的脑袋上用力摸了一把“干的不错!” 摇铃少年将头低了下去,让他抚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将手上的铃铛递给那人。 那人抬手间轻轻一晃,那几个男孩女孩竟然全部站成了一排,跟在男人与摇铃少年的身后向更深处的森林走去。 与此同时,月出东山。 夜色之下,一男一女脚尖踩着树叶飞快的追了上去,一人绝尘似光,一人翩然如凰。 走了没多久,长歌看到一片房屋建筑,但她的眸子继而一敛,看向萧子阳道“这座庭院有很重的妖气。” 萧子阳点头“你身上仙气过重,离的太近只怕打草惊蛇,我们便在此守着。” 长歌眼见那男人带着几个孩子进房里去了,不禁然有些着急“若是我将仙气收敛呢?这,净心咒能收敛煞气,那仙气呢?也可以收敛吧?” 男人一愣“净心咒?” 第二百二十四章 摇铃少年 “净心咒?” 长歌点头“青华的仙家心法。” “你怎会青华的仙家心法?” 长歌干咳一声将头扭到一边,默念口诀,不顾萧子阳的质疑,一把拉了他便追上那群孩子的脚步。 二人在妖法幻化出来的庭院上空与平地上走着的一行人追逐,这座大宅鬼气森森,本来已经够恐怖的了,还不时有烟雾从那看不见的角落冒出来,若不是担心那几个孩子,长歌必然是死活都不要来的。 从前庭走到后院,没有遇到一个人,那个男人带着一行孩童如入无人之境。 长歌与萧子阳也一路尾随过去,走到后院的一间房屋前,男人停住了脚步“几位大仙,今日的仙童送来了,还请几位大仙慢慢享用。” 享用?长歌挑眉,不会是想要吃了这些孩子吧,她暗中在手中捏了一个结界,若是有妖魔突然出手,她就放出手中结界反弹过去,好保护那些孩子。 然而在那男人说完话之后,她却听到一个温和的男声自房内传来“便将这些孩子留下,你走吧。” “是,是,只是...大仙今日,还没给小的丹药呐。” 男人死皮赖脸的搓着手,似在等屋内的回答。 “今日出来匆忙,未带丹药,你走吧。” “这...”男人似乎有些不满,但他到底对这人有些忌惮,便也无法“那,那明日...小人送仙童来的时候,再一并拿了今日的丹药?” “好,你去吧。” “好嘞,好嘞。” 点头哈腰的,男人在那摇铃少年的腿上踹了一脚“还看什么看,快走!”摇铃少年就如一块行尸走肉,打一下便动,踹一脚就走,刚跟着男人走出没几步,那房间的门却忽的打开。 长歌瞬间绷紧了神经只待出手,却被萧子阳按住了肩膀“先不慌,看看是何方妖魔。” 长歌心如擂鼓,她害怕有人会在自己眼前丧命,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但萧子阳既然让她不要慌,她便不慌,不论发生什么事,她身边有他,她就不慌! 门开了,飞身出来的却是一位老者,开口说话沙哑,手上龙头拐杖指向了那男人道“站住。” 男人顿时就喜笑颜开“大仙,大仙要赐仙丹给小的吗?” 老者却是冷哼一声道“把你身边的那个孩子留下,便滚吧!”男人一听,顿时就蔫了“这,这...大仙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还指望这个孩子活命呢,他可是我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傀儡,没了他,今后,今后我怎么给大仙办事啊。” 那老者却是势在必得“你是更想要命,还是想要这个傀儡!本仙见他体内邪灵充沛,胜过这仙童百倍,便将他留下吧!你,不必多言!” “大仙...大仙,这...” 那人还是一脸的不舍,一脸的为难。 就在此时,屋内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单从声音判断是个虚弱的女人。 “槐老...您就不要为难一个凡人了。” “可是...” 这名叫槐老的妖还是不想放弃,一边怒目圆睁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扑通跪在地上嬉皮笑脸的磕了个头“女仙英明,让小的带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去,明日,明日再多给女仙送几个仙童来。” 听男人将那摇铃少年称之为东西,长歌有些厌恶,不管是傀儡还是人,他...应该能感觉到的吧... 见过有修仙者操控妖兽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操控人,这让长歌反感而又不解。 萧子阳却道“你听出来了吗,这里的妖,道行皆在千年之上。” 长歌点头,第一次听到的声音来自一只狐狸,这出来的老者是一棵槐树精,而那方才说话的女子是蛇妖。 而她不知道的妖魔,至少还有三个,正如萧子阳所说,道行都在千年之上,尤其是那蛇妖,起码五千年不止... 虽说这些妖精道行高深,但长歌并不害怕,若是连这些孩子都无法保护,那她如何为了这个人守护苍生。 “要想活命就赶紧滚!” 老槐树精冲那男人踹了一脚,男人反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大仙,仙翁!给条活路吧,你把这东西收了,我今后可真没营生的手段了,给条活路吧,仙翁!” 屋内传来女子的呵斥“放他们走!” “可是...” 槐树精不想放,而那女子因为一声怒吼而让声音更加孱弱,一阵阵咳嗽自室内传来,却听另一女人开口说道“陛下啊,您这是何苦呢,您这就是太心善,所谓心善被人欺啊,你看那凡人是怎么对你的?明知你怀了他的骨肉却还是狠心将您遗弃了,您还对凡人这么容忍做什么!” “他...他本也是有苦衷的,他也是有苦衷的...” 蛇妖哭的伤心,长歌听的也心下唏嘘,不知这蛇妖又有怎样一段故事一段过往,让她这般的造化还悲戚如此。 “唉...不管是不是苦衷,一切都过去了,现下陛下小产要先养好身子,与我们早日回妖界去才是正经,怎的食用了这么多凡间儿童的精魄也不管用呢,莫不是真的要到天上去抢那仙童不行?” 那狐妖男子低声呵斥道“去天上?若是陛下妖灵还在,莫说去抢仙童,就是将那天界太子抢回妖界做姑爷,也未为不可,只是现下这样...我还是同意槐老将那邪灵傀儡留下,说不定能助陛下恢复法力。” “你们都不要胡说了,能不能恢复法力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蛇妖说着便要抹泪,长歌怔然“她...莫不是妖界的妖皇?” 萧子阳点头,早先听说妖界出现变故,各大修仙宗门围攻妖界,妖皇与心腹长老不知所踪,原来,竟然藏在这里。 槐树精终于赶走了那个男人,拽住摇铃少年乱糟糟的头发,将他拖进了屋里,剩下的孩子全部留在院中,不管不问。 长歌与萧子阳对视一眼,二人似乎心有灵犀,拯救这些孩子显然已经势在必行。 未等二人飞身出去,身后便传来铺天盖地的一阵飓风,兜头盖脸,朝他们的方向扑来,二人身形一动迅疾向后跃去。 再抬眸,却见一柄长刀,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长刀的影子,那硕大的影子就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向那房屋劈去。 “不要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各自造化 “不要啊!” 长歌惊叫一声已经阻止不及,刀气瞬间就将那一座妖灵幻化出来的庭院击的粉碎,而那些院中的孩子却也一个不剩的粉身碎骨,终究化作了尘归尘土归土。 唯一完好无缺的却是那妖魔聚集的房屋,屋顶虽然被劈开了,里面的一层结界却将他们保护完好。 “啊!!!”长歌暴怒,飞身便将那半空使刀的人一掌打出老远,第二掌再逼过去的时候,那人早有准备,横劈砍杀,几个刀势便将长歌逼的节节败退。 继而眼神一拧飞身向下掠去,长歌欲要追这罪孽深重的人,却见那几个要逃走的妖魔已经与萧子阳战在一处,便也飞身前去助阵。 且不管方才使刀的人是善是恶,但此时三人的目的相同,都是要将这一群妖魔一网打尽。 好在那蛇妖虽是妖皇,但身体虚弱还需其他妖魔的护卫,三人虽然仙法不济,但也能与那几只妖打成个平手。 萧子阳飞身一跃,将他们欲要逃走的空门拉住,那使刀的人不知从墟鼎之中掏出个什么东西,似葫芦又似钵盂,凌空一抛,将那妖魔连带那个傀儡少年困在了一片金光之中。 “伏妖阵?” 萧子阳松了一口气,飞身翩然而落,在那使刀之人面前站定“师叔。” 师叔? 长歌讶然,仔细打量面前之人,只见这人一张刚毅的脸上印着伏妖阵的光芒红光满面,三四十岁的年纪,长袍仙者的打扮,下巴上一一缕胡子,让他看上去更加严肃。 而他对长歌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善恶不分,人妖不辨,子阳,这人是跟你来的?” 萧子阳点头应了一声“我们并非善恶不分,只是师叔方才误伤了八个孩童的性命,一时情急才...”“荒谬!”男人捻着胡子很是不屑“那几个孩子已经丢了心智,就算活下来也如行尸走肉一般!” “那你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们活着的资格!”长歌想到那些年幼的生命就此消逝心底止不住悲恸,她知道哥哥死了爹娘有多伤心,也知道小鱼死了她有多伤心。 哪怕就是行尸走肉,他们的父母也肯定更愿意他们是活着的。 长歌说着鼻头泛酸,索性也不再说了,死都死了,她现在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反而还让萧子阳与他师叔为难。 正想着,那伏妖阵中困着的几个妖魔却纷纷惊呼起来“陛下!陛下!” 三人扭头看去,却见那蛇妖痛苦的扭动着身子,脸色煞白,哭的如斯绝望。 长歌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那么多孩子因他们无辜枉死,顿时就收起了恻隐之心,将头扭到一边去。 “师叔,这么多日子以来,便是追踪这几只妖魔的?” “嗯...”那人点头“这伏妖阵还是我师父玄霖天君传给我的,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这几只妖魔道行高深,送进大荒亦不能将他们困住,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让他们在这世间灰飞烟灭。” 长歌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着伏妖阵里的那几只妖魔,他们是妖,在人间作乱,还吞食孩童精魄,理当就死,但不知为何,她却动了恻隐之心。 可能是想到了方才那几只妖的对话,亦也许在两千年后认识了芍药仙子等人,对妖族并没有太多的芥蒂。 “一定要让他们死吗?” 长歌轻声问道,却见那萧子阳的师叔一甩衣袖,冷然哼道“妇人之仁!” 是,她,未免是有些妇人之仁了,若是就此放过了这几只妖魔,那将来,死的会是更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那人说完便施法欲要将那妖魔炼化,萧子阳抬手,揽了长歌背转身去“不要看了。” 长歌点头,“既然妖魔被抓,我们就先回去吧。” “嗯。” 本想与师叔告辞,但看师叔双腿盘膝坐在阵法之中,面前金光大盛,群妖乱舞,萧子阳只得作罢,与长歌踏剑而去。 夜色萧索,凉风习习。 二人到了城中的时候已见城内灯火通明,更有往来官府衙役四处寻找丢失的孩童。 长歌低低叹了一口气,裹紧身上的衣衫,她现在无比自责,若是她早点出手救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身旁男人似看出她的失落,脚步慢了下来,长歌却呆呆的往前直走,待发现身边没人了,这才有些慌乱的回头去找。 “仙君...” 眼前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只糖人儿,戏台上的仙女儿串在那根竹签上,衣袂飘飘惟妙惟肖。 长歌一愣,抬手接过那只糖人儿,再看向萧子阳的时候,却见他干咳一声,脸上带了些许赧然之意。 “早先,师妹们下山总喜欢买这些东西,你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长歌捏着那一支糖人儿想哭又想笑,她怎么也没想到,如萧子阳这般的人,居然还会做这种事情来博自己高兴。 那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茫茫人海之中,唯有你,是我的心之所往。 长歌点头“我很喜欢...” 后者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看到长歌神色不郁,似是怅然若失一般,又出声安慰道“那些孩子...他们有自己的造化,你不要往心里去。” 自己的造化? 也许吧,这里本就是两千年前,本就是不属于她顾长歌的时空,她又岂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她能守护的,不过就是眼前之人而已。 正兀自发愣,自己却被拥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男人的身上有春雪一般的味道,那双有力的臂膀却不失温柔,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算是用一种笨拙的方式给了她一定的安慰。 长歌怔然,不知是该挣脱,还是就让自己在他的怀中就此沉迷... 二人又在街上转了一圈方回到白天定的客栈,折腾了这么久,长歌不仅睡不着,还特别想吃东西,便叮嘱小二送些当地有名的小菜来,与萧子阳二人在吊脚楼内与月对饮。 夜色静谧,时而一阵清风撩起楼内悬挂的轻纱薄绢,影影绰绰,好似月下仙子在舞动一般。 二人席地而坐,面前铺放着一些茶点吃食,长歌抬手为面前之人斟了满满一杯的竹叶青打趣道“可惜没有梨花白,下次去岛上的时候和梨芯姑娘要一些,不知道他们舍不舍得。” 后者五指修长,端了一杯酒,那酒在他手中就好似变成了至宝一般,纵然是世间最不起眼的东西,与他沾边,那便也要成为人人都难以企及的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仙君如火 长歌这么想着,莞尔一笑。 笑容恍惚,夹带着点点忧伤的味道。 “不要在想那些孩子了。” 萧子阳无奈,只得又将那酒杯放下,似乎一个眼神就能将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给猜个一清二楚。 “仙君...你喜欢小孩子吗。” “嗯?”萧子阳不明所以,对上她的眼睛又是微微一愣,将目光睇向面前一片树林之中,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对小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身边年龄最小的师弟也已经十三四岁了,应当不算是小孩了吧。 长歌见他没有说话,索性靠近他几分,双手撑在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笑道“仙君,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然后生很多孩子?” “人生百载,譬如朝露,如何能长相厮守。” 这人终是开口,却故左而言他,长歌仍然不死心的问道“正因为才是百载时光,所以更要努力珍惜,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让你掠过世间的目光停留,让你多看一眼,甚至,甚至想和这个人永远不分开吗?” 永远不分开? 萧子阳承认,饶是他再怎么的清心寡欲,这永不分开二字,还是带给他些许诱惑,若是可以... 他对上那双明亮的黑眸,就好似那天心月光揉碎在她眸中一样。 “若是可以...永不分开也好。” 长歌怔怔然楞了一楞,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的,暗夜如斯,清风几许。 她只觉得面前之人的表情瞬间变的柔情百转,她竟然忍不住的抬了抬头,唇瓣抵上他的,湛凉之中带着微微一颤。 她又忙将脸收了回来,自觉懊恼,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把持不住... 好在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意图,上次,不就只当她是想要给他渡气吗... 但不知为何,想到此关节,她竟然又有些赌气,面对一个古板无情的修仙之人,长歌很是懊恼。 刚要坐好,冷不丁的,她的腰身被那人环了去,长歌身子一歪便直直倒在他的怀里。 二人本是席地而坐,她现在的姿势竟好似躺倒在他怀中一般,抬眸便能看到男人眸光深邃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看个透彻。 长歌只觉得心如擂鼓,清月朗辉倒是亮堂,让她脸颊的绯色尽数落进男子的眼中。 “方才...在与那槐树精争斗的时候,耗了灵力,梵镜娘娘便与我渡口仙气吧。” 萧子阳话音一落便俯下身去,突兀的含住了他的唇瓣。 明月都似蒙羞,慢慢隐藏在那一片乌云之中,一座小小的吊脚楼呢,四处空旷,红烛摇曳,白纱翩然。 男子白衣黑发伏在女子上方,二人唇齿却是紧紧相抵。 长歌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但貌似还真是第一次,以前总是她主动,而且还是因为赌气。 她的唇瓣微微一哆嗦,便被那人含了去,只能感觉的到男人薄唇在她唇齿间留下一片暧昧的味道,而那人似是食髓知味一般,竟然微微敲开了她的唇齿。 男人一手探到她的腰下,一手捧着她的后脑,似乎想要加深这个吻。 长歌失去了说话的机会,失去了反抗的机会,不过,就算是让她反抗她应该也不会去反抗,这个人,可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啊。 她的师父,她的爱人... 男人有些笨拙,只是与她唇齿相依,缓慢品尝着她嘴中的味道,一时间呼吸有些紊乱。 长歌反倒把心一横,双手环了他的腰身,隔着几层衣衫,感受着他逐渐升高的体温,她伸出舌尖扫过男人的唇瓣,却让男人更加迷茫。 此时此刻的萧子阳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燥热,而怀中女子好似有一种能将他融化的魔力。 二人的鼻息也在这缠绵之夜变的灼热,那滚烫的温度好似能灼伤彼此的肌肤。 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怎样缓解这炙热? 两人似乎都在为这个问题所困扰,长歌嘤咛一声道“子阳...”那两个字果真能让人成魔,男人将她柔软的身体抱紧,抬起眼睫的时候,却是一脸如水般的温柔。 女子旖旎,眸无焦距,但那笑起来的样子堪比月下昙花。 “仙君如火...近之烧身,远之,则不够热...” 萧子阳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上了怀中女子的面颊,继而滑到她的唇畔,又固定了她的下巴,再次低头,轻柔的含着他的热唇,先是轻柔的摩擦,抿动,直至二人舌尖纠缠,深情相拥。 唇齿间发出暧昧的喘息声,倒是滋润了整个夏夜。 就在长歌以为自己早晚会被这个人吞噬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窸窣之声。 不仅她听到了,萧子阳也听到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二人本该提高十二分的警惕,然而在这悱恻时刻,谁又有心情去看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在哪。 长歌抬手抵着身上之人的胸膛,努力让自己呼吸到新鲜空气“你,你听到了没有,是什么声音?” 男人不以为然,眸光深邃如常,面无表情,冷然吐出两个字来“是猫。” 长歌顿时就有些无奈了,那得是多大的猫,发出这样的声音,挡住了那人还要将她压倒的动作,“说不定是妖魔呢。” “没有妖气。” 仙君大人终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还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打断了,要多懊恼就有多懊恼,说着干脆将她囚在怀中不让她挣脱分毫。 长歌的一张脸顿时就涨的通红,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道“为了此地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不然,不给你渡气了!” 怎么好似哄小孩一样...她说着脸颊涨的更红。 萧子阳挑眉,真是难得,在这种时候他还能维持自己正直傲然的形象,只是这丫头还拿渡气来哄他,当真以为他是个榆木疙瘩吗... 就算是渡气吧,可这气渡着渡着就不想离开了,食髓知味,便是如此。 但长歌却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而且,仅限于夫妻之间...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月 二人起身,从吊脚楼上飞身跃下没有带出一点声响,对视一眼,翩然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飞的近了,长歌听的也清楚了,先是一愣,继而抓住萧子阳的手道“我们不要过去了。” 后者回头看她,有些疑惑,明明是她要看个究竟的,怎么到近了反而不愿去了。 侧耳一听,却是一位女子咬着牙隐忍的叫着“啊...不要,不要,不要啊!” 长歌冲他就是一阵龇牙咧嘴“不要过去了,我们回去吧。” 萧子阳却没有听她的,直接分开树木飞身过去,长歌一见大惊失色,也连忙追了上去。 “你这个臭婊、子!千人骑万人踏的臭婊、子,老子今儿非弄死你不可!”“啊!不要,不要啊,啊,弄死我吧,弄死我吧!” 那高低错落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回响不绝,长歌眼疾手快,在那萧子阳拔剑之前便飞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拦住了他。 “别出声!”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那人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了?” 在长歌背后,是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而面前之人却只当那男子真要杀了那女人一般,欲要除暴安良。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到底不堪风月,萧子阳啊萧子阳,想当初对付魔界玄双的时候,那么多男女在你面前上演春、宫图你都不以为意,一张脸冷的什么似的,怎么今儿就这么不开窍了呢。 “他们...他们在行风月之事,我们,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 长歌脸红,在他怀中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后者身形一震,似乎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他亦不是无知少年,况且还有一个留恋风月的师父,只是这男女之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以为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到现在看来竟然会让这女子痛苦的要死要活。 “那女子显然并不愿意。” 他说这话好似在给自己方才的莽撞找借口一般,长歌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只得说“那,那女子是骗他的...那女子要是真的不愿意,就不会抱他了,不是吗...” 说完发现自己也正抱着他,刚要松手,自己的身子却被那人拦腰抱起,飞身离去。 踏着月色,白衣男子怀抱一位女子在那客栈的长廊上落下,这才道“方才是我莽撞了,好在并未惊扰他们。” 长歌抬头看他,又有些尴尬,总觉得这个人太过正直,自己站在他的身边竟然什么杂念都不敢想,然而这个人却又给他太多杂念。 “行这风月之事,便能孕育后代吧?” 长歌一愣,怔然点头“你,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吗...干嘛这么问...” 萧子阳微微沉吟,喜不喜欢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样一个牵绊是两个人的灵魂所糅合出的整体,不觉有些神奇。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 长歌听了他的话也点点头“好,那...明日我们就去重羽宫。” “嗯。”男人负手长身玉立看着她,突然蹙眉,“你方才问我,想不想与一人长相厮守,现在想来,若是要与一人长伴,便是与你吧。” 他说的认真严肃,不是纨绔子弟的信口开河,亦不是痴情男子的山盟海誓,就好似在阐述一件事情,说明一个道理。 就好似在那暮阳峰上的时光,他冷静严肃的告诉她,这个字,要这么写。 白月清风,月下女子目光好似碎掉的琉璃,她想笑,却咬了唇,闷声应了一个好字,扭头便跑回了房间。 今日的萧子阳,给了她太多的惊喜,直到躺在床上她还有些惊疑不定的眨眼再眨眼,生怕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影,都只是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 想了想,长歌直接将头埋在枕头上,一个劲的念叨“睡觉,睡觉!不想了,不想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还是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盘腿打坐,然而她已经不是那心无旁骛的小丫头了,这样专心致志的打坐岂不是让她更加为难。 转头看看窗外明月,忍不住自言自语“萧子阳啊萧子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永远留在两千年后,永远和你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似乎同时都忘却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梵镜娘娘的身份,这个身份给了她最便利的荣耀,亦给了她最大的阻挠。 而在那九重天之上,梵镜娘娘不见的事情也不过才几个时辰,太子夜轩不以为意,有人却已经急不可耐。 忆曦本是陪嫁到天宫的,如今太子妃不见了,她顿时就有些六神无主了,万不得已还是回了九嶷山一趟,将这梵镜娘娘与傲澜殿下大战一场,最后跳入凡间的事情一说,那苍漪便已冷笑出声。 傲澜星君是大太子夜轩的弟弟,因为不是一母所生,关系向来不好,现在闹出嫂子欺负弟弟的事情恐怕夜轩也是脸上无光,自然不会去管这位太子妃的死活,纵是让她在人间死了,那也是没什么的。 “夜轩真狠心,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啊...” 苍漪话语一落忆曦便又接茬答道“太子殿下似乎并未与那位梵镜娘娘同房。” 没有同房? 苍漪的眼角微微翘了翘,干咳一声道“那我们更该去找找这位太子妃了,免得她在人间真的死了,天帝和天后再逼着我嫁。” 忆晗掩唇笑道“那日少主人在天宫闹了那样一出,天帝和天后怎么还敢再逼您呢。” “那是父亲不知道,若是父亲知道了,指不定要逼我嫁过去的,还要骂我不懂事...” 想到白帝的表情她就紧了眉心,是有多久没有看到父亲了,若以凡间时间来算的话,应当有一二百年了吧... “少主人决定下山了吗?” “嗯...去看看吧...” 她不想承认,也许父亲一开始就是对的,那本该被送入酆都转世的人出现在那九天之上,这世间命轮,只怕还要更改。 由她引起的错误,也许还得由她来终结,她是白帝的女儿,只有她才最有掌控九天六合的权利。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羽宫 重羽宫建于一座高山之上,说是高山其实也并没有道理,因为在这南疆之地,普遍没有太高的山峦,这最高的山连皓月峰,灵台方寸山都比不上,更不用谈昆仑九嶷了。 南疆山上多树木,常年瘴气环绕,内有凶兽分外凶险,再加上南疆之人擅巫蛊催五行,很少有人胆敢接近这重羽宫,一年一度的收徒之日才能开放重羽宫的山路让百姓上山得以瞻仰。 长歌与萧子阳在这宫门口等了半日了,那前去通报的弟子到现在都没有返回。 重羽宫建的恢弘,壁高千仞,在外面只能看到黑灰的墙壁,高大耸立在眼前,遮挡了宫内的所有风景。 不似修仙之地,倒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 “重羽宫这么奇怪,难怪玄奇要背叛师门。” 萧子阳听长歌这说着,亦转头看着她,嘴角缓缓弯起一抹弧度“那照你这般说法,这重羽宫就该当散了门下弟子?” 长歌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可是你说的,其实,这样一个没有仙气儿的地方,早晚会孕育出一些精怪出来。” 她说的不是危言耸听,才入青华的时候,就听说重羽宫的副宫主是妖魔,被萧子阳斩杀了,另外还有宫中弟子中了魔障,从那之后,这个门派便在修仙一宗淡化了。 二人正说着,那扇大门已从里面缓缓打开,当先一重羽宫弟子身着青灰色的弟子服饰双手抱拳道“二位仙友久等了,师父请二位进去。” “不久,不久,你们师父贵人事忙,就是让我们等上一天也不算久。” 长歌打着哈哈与那弟子说笑,那弟子面色尴尬,只好不看长歌又对萧子阳道“子阳上仙远道而来,本该以上宾之礼相迎,只是近日家师因玄奇师兄的事情闭关去了,所以命弟子前来接引,不知这位姑娘是与上仙一道的吗?” 长歌听了,又抢先答道“一道的一道的,你不要想着再把我留这门口了。” 萧子阳点头一笑“她与我一起。” 那弟子也点头道“那就好,二位先与我过来,明日家师才能出关。” 说着引了长歌与萧子阳进入宫内,这宫里原来还别有洞天,只是建筑太过冷肃,不似青华的精致典雅,也不似曾在皓月峰扶摇宫看到的那般恢弘,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地方。 “难怪你说这里门规森严,我看创派的人必定非常古板。” 长歌在萧子阳身边小声嘀咕,狡黠一笑,后者抬手,将她面上一缕乱发拨到耳后,两人这才进了重羽宫的大门。 跟着那个重羽宫弟子到了一座小院,一路上也没碰到个多余的人,院内几间厢房排列也是中规中矩,已有一个年轻弟子在那儿接应,给他二人安排房间。 那小弟子似乎脸皮较薄,看到长歌便是双颊一红,走了一路都是低着个头,不肯说话,长歌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看来这宫中确实没有女弟子啊...” 那小弟子听长歌这么说,一张脸愈发的红了“仙友,仙友说笑了,师父说,女子乃祸之根源...” 长歌便又靠近他几分打趣道“那你看看,我长的像祸吗?” “不像,不像”那小弟子的头低的更低,蒙头蒙脑的就向前走,冷不丁的撞上一截柱子,长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胳膊却被身后白衣男子拉住,往后一拽,直直靠到他的怀中。 “仙君?” 萧子阳面色不霁,“不得无礼。” 长歌知晓这人本也是一个古板的人,在他面前自觉失言了,正要点头,谁知他又补充了一句。 “女子,确实是祸之根源。” 长歌顿时就将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一般“是你们男人把持不住,反倒把所有的事情赖在女人的身上!萧子阳,你太让我失望了!” 言罢她扭头就冲那小弟子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生气啊,还不快带路。” 可没等那小弟子从长歌的呵斥中反应过来,一双眼睛也瞪的什么一般。 只见这位六界八荒传的神乎其神的青华上仙萧子阳,突然就拽了这脾气古怪的女子,低头便攫住了那女子的唇瓣,二人唇齿碰在一起,似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发出暧昧的声响。 小弟子咕嘟咽了口唾沫,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但这个吻来的快,去的也快,长歌亦呆愣愣的似乎被摄去了所有的魂魄,直到男人伸手在她唇瓣抚了一下她才清醒过来。 萧子阳道“走吧。” 长歌抿着唇,扭头跟着那小弟子往前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做这种事情!好吧,她收回对他为人古板正直的评价! 二人同住一套厢房,却是两进居室,长歌坐在小厅的凳子上,手上端着一杯茶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看萧子阳一眼,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后者略微沉思,便干脆答道“不想看你找那弟子麻烦。” 长歌当时就乐了,忍着笑将头扭到一边去,干咳一声将茶水放在桌上,索性走到萧子阳面前道“难怪子阳仙君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喜欢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断袖,你是不是对那弟子青眼有加?要不要我帮你撮合一下?” 萧子阳却是一愣,他清心寡欲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听面前之人这么说,他却是长臂一展,将她整个人揽到怀里。 长歌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怎样才是喜欢,不想分开,算不算。” 不想分开...长歌有些微触动,却是连玩笑也开不出来了,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道“我也不知道,可是,越是不想分开,为什么就越是容易分开。” “不会。”萧子阳口中二字说的坚定,而他臂膀亦是收紧,恨不得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她骨肉相溶,那便是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长歌微微侧脸,在他耳边落下一吻,小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从见你第一面便喜欢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何为平等? 后者没有说话,但却也没有丝毫震惊的表现,只一张大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无需过多言语,很多时候他们已经心意相通。 第二天,长歌还特意给自己弄了一件男装穿上,一是出于对重羽宫的尊重,二是因为萧子阳的坚持... 好吧,被那么多没与女人打过什么交道的男人盯着看,长歌也觉得不太好。 重羽宫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萧子阳的到访只是以友人的身份前来,并未惊动重羽宫的正副二位宫主,只与玄奇的师父鼎方真人在殿内谈话。 长歌却觉得重羽宫的宫主似乎是故意避开了他们,这宫中弟子未免少的可疑...还有那闭关的鼎方上仙,更有点拖延时间的嫌疑。 长歌本没资格进殿,与萧子阳商量之后亦不想动用天界的身份对这重羽宫施压,先让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一下,若是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等着,重羽宫的弟子对她颇有几分戒备,直到她等的有些累了,刚在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就听身后传来二人的脚步声。 “仙君?” 她脸上一喜扭头看去,见萧子阳正从殿内出来,便起身迎了上去拉了他的手道,“怎么样了?” 却听萧子阳身后传来一人笑声“这位便是和子阳上仙一起来的小友?” 长歌这才发现那玄奇真人的师父鼎方上仙也一起出来了,尴尬的欲要松手,却被他握的手心一暖,只得扯了扯嘴角道“鼎方上仙有礼。” 那位老者约莫五六十岁的光景,手执拂尘也道一声有礼,看上去倒是挺慈祥,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呵呵呵,二位感情倒是亲厚。” 长歌抿唇一笑,还特意放粗了嗓音,如男子一般“子阳仙君待我与别的师兄弟倒是不同,我更是一刻也离不开他,这一会的功夫就想的慌。” 那老人摸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这位姑娘难道是子阳上仙的有缘人?” 长歌一听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便尴尬笑道“让仙长见笑了...不知仙长对玄奇与梨芯之事怎么看?” 鼎方上仙笑着摇头却不肯多说“仙家讲究因缘,玄奇既然拜入老夫门下便是与我有缘,但奈何他又与一个妖女纠缠不清,着实让老夫失望啊。” 长歌听了他这话,不觉看萧子阳一眼,见他摇头便知道此事未成,心中想着,你这个师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 “这男女之事本就不能避免,他拜入你门下修仙,你们也不该阻挠他的姻缘啊。” “姑娘切勿着急,此事方才老夫也与子阳上仙商讨过,纵然我重羽宫门规森严禁止婚配,但玄奇若是坚持,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棒打鸳鸯,可他找个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了个妖女,着实让老夫难办!” 长歌看他捶胸顿足的,颇有点悔不该当初的架势,便也冷下眉眼“妖女怎么了,妖魔中也分好坏,所有妖魔就该斩尽杀绝吗?” “哦?这位姑娘的意思是要为梨芯开脱了?那敢问姑娘,惑乱人心的妖魔,当不当诛呢?” 长歌顿时就不依了“你是说梨芯用了卑鄙的手段迷惑了玄奇的心?” 鼎方上仙抚着拂尘呵呵笑道“难道不是吗,这些妖接近凡人都是有目的的,妖活百世,人,不过短短百载,将玄奇利用完了她还可以再找别人,以达到她修炼的目的。” “呵,”长歌的态度却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眸露讥诮“在仙长眼里不仅没有众生平等,还将所有妖都视为敌人和威胁,仙长这也不过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找的借口吧?” “你这小小女子倒是伶牙俐齿!” 长歌亦笑着看他“多谢仙长赏识,说我伶牙俐齿的人多了去了,我今日却不想与你争辩,你只管告诉我,是不是就要这样与玄奇和梨芯过不去了?” 鼎方上仙一按拂尘看都不看他二人一眼,转身便要向殿内走去,显然不愿意再与他们多费口舌。 长歌身形一动,已然拦在他的面前“怎么?仙长不想回答小女的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当你已经赞同了小女的请求?” “无稽之谈!”鼎方上仙勃然大怒“我看你二人年纪轻轻便根骨上乘修得仙体不想与你二人动怒,如今你竟然要插手我重羽宫事务,那便不要怪老夫翻脸送客!” 萧子阳亦开口道“今日重羽宫要将玄奇赶尽杀绝,便是与我萧子阳为敌。” 他这话说的也有十足震慑之力,以他现今修为和在青华的地位,与他为敌便是与整个修仙大宗的翘楚——青华派为敌。 那鼎方真人哆嗦着一双手,连道两个“愚蠢!愚蠢!我重羽宫岂会眼见妖魔惑乱而放任其行径!” 长歌直接将墟鼎之中的方印拿了出来“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她本不想借用这个身份的,但奈何有些人就是软的不吃吃硬的。 “这...”鼎方真人一愣用力揉揉眼睛道“你这是,这是六合梵印?” 长歌点头“如你所见,正是六合梵印。” ‘扑通’一声,那老者却在她面前跪了下去“不知九天太子妃娘娘莅临...下仙.......” “我受不起你重羽宫的大礼。”长歌侧身站到一边去,冷然看着他道“我也不会说你们那些大仁大义的话,我只问你一句,你们非要将他二人分开,还要将梨芯斩尽杀绝是吗?” “这...”鼎方真人略有些犹豫起来,眼前这位是天界的太子妃,他多少有些得罪不起... “不知那花妖究竟使了什么妖法,能让娘娘为她出头至此...” 长歌出声打断他的话“她没有用任何妖法,为何我眼中的她就是一个纯善的女子,而你们眼中,她就如此的十恶不赦,可见你们对妖魔本就心存偏见,这便是仙?便是道?便是你们的众生平等?” 她这一连串的话问出去,却让那人颓然无所答,只怔怔然跪在地上摇头道“罢了,梵镜娘娘既然不信老夫,老夫也别无他法,实不相瞒,现在已经多说无益了,就在昨日,我宫中众弟子已经查到他二人所在之处,只怕他二人现在已经被围困当场了,老夫没有去,则是实在不忍心见到徒弟...” 第二百三十章 真相 “就在昨日,我宫中众弟子已经查到他二人所在之处,只怕他二人现在已经被围困当场了,老夫没有去,则是实在不忍心见到徒弟...” “你说什么!”萧子阳大惊,“你们怎么知道他二人在何处?!” 鼎方真人无奈摇头“天下就这么大,能躲到哪里去?况且那花妖的仇家又那么多,小妖小怪,哪个不是想要报复她的?” 长歌脸色亦是大变,与萧子阳对视一眼废话也不多说,迅速飞身而去,独留那鼎方真人跌足长叹“这到底是做是什么孽哦。” 长歌与萧子阳赶到那座孤岛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那两拨人马在半空交战,一方是以重羽宫为首的凡间修仙宗门,遇上这样惩奸扬善的机会他们总是要集体出动以儆效尤,而另一方则是以花妖梨芯为首的一群山野精怪。 修仙大宗不敌这一群精怪,但胜在人多,在人数上就占了上风,梨芯法术倒也不弱,恐怕是长歌迄今为止见到过最强的妖了,一时间海天之间仙法霍霍,妖法重重,好似烟花一般精彩。 “阿爷...” 长歌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里,若是现在的玄奇真人出事了,那可就没有她以后的阿爷了。 萧子阳亦担心自己的至交好友,不管仙宗,不问梨芯,与长歌直接飞身向那小岛之上。 长歌调动灵息与他一起寻找,终于在一片被妖法摧毁的树林后找到了玄奇真人,只见他静静躺在那儿,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就是那双眼睛,却没有睁开分毫,就如睡着了一般。 “玄奇!” 萧子阳叫他一声,飞快将体内仙灵注入他的身体,想要将他唤醒,但不救还好,一救他,他就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虽说是个半仙,但他体内竟然没有一点仙灵了。 长歌看萧子阳面带疑惑,连忙问道“他怎么了?受内伤了吗?” 萧子阳撤掌,现在的他不过是在给一个没有仙灵的凡人输送真气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唯一能唤醒他的办法就是让他慢慢将养。 “仙灵被尽数吸干。”萧子阳道出这样一个真相。 长歌大骇,她知道这所谓的吸干代表什么,曾经白泽就是以吸食下等妖魔灵气与内丹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样的修炼方式仅限于妖魔鬼兽,她不自觉的抬眼望天,在那之上,无数的仙人正与一群妖魔战在一起,不知打了多久,那妖魔一族已经处于下风了,看来被俘获已然不是什么悬念。 “怎么会这样...”长歌怔然“这,这些妖魔明明都听梨芯的,怎么玄奇还会变成这样...” 她很糊涂,亦是一片混乱,会是哪个不想活的妖魔吸了阿爷的仙灵... 就在她糊涂之际,肩膀却落下萧子阳温厚的大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情,不似你我所见那么简单。” “难道...难道是她...?” 长歌望着那与一众修仙弟子交战在一起的梨芯,顿时遍体生寒。 爱可以变成恨,情可以化作愁,为何就没有那样纯粹的感情?纯粹到让她可以假想,假想成自己也会有个好一点的结局。 正在此时,破天一道风声袭来。 “小心!”萧子阳大叫一声便去格挡,手中长剑却是‘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那袭击而来的水袖却是避也不避的,直直将昏死过去的男子卷上高空。 “玄奇!”萧子阳与长歌一见双双凌云一纵,飞身上了天上,站在那交战中心看着双目赤红的梨芯。 这已经不是那个温婉柔顺的女子了,亦没了那梨树下浅然一笑如水泽轻漾的娇柔。 此时此刻的她,嘴角高高翘起,一双红色的眸中带着十足的傲慢,看着长歌,看着与长歌在站在一起的萧子阳,长长的指甲划过怀中男子的脸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扎破他的肌肤。 “一个是这六界之中最负盛名的子阳上仙,一个,是这九天之上的梵镜娘娘,你二人不好好在外苟且,又回来凑这什么热闹?” “梵镜娘娘?” 梨芯话音一落,周遭修仙宗门的弟子都纷纷窃窃私语,看着一身男装的顾长歌显然有些不信。 “真的是梵镜娘娘?”“梵镜娘娘怎会下凡,我看未必。” “梵镜娘娘身边怎么不是天界太子?怎会是青华的子阳师兄?” 在这紧张时刻,这些人居然还有心思议论纷纷,长歌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心态,而她却没有这闲情逸致多说废话。 “你快将人交出来!你吸食了他的仙灵,我还未找你算账呢!” 梨芯哈哈笑了起来“是我傻啊,还是娘娘您蠢啊,我若将他交给你,今天我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长歌本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这女子能解释,希望他将阿爷抓了去不是威胁的筹码,而是不想和他分开,然而在听到梨芯开口后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接近阿爷就是有目的的。 她伪装的那样好,骗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阿爷一个人罢了。 早在一旁观看的那些人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人开口道“这玄奇背叛师门理当该诛!三番五次引我们各门各派师兄弟死于非命让这妖女吸食精魄,更是罪大恶极!诸位不要忌惮,将这妖男妖女斩杀剑下,替天行道!” “住手!”萧子阳手中长剑虽断,但气势不减,傲然拦在那发狂的仙宗众人面前“若你们执意,可不要怪我不顾仙门之谊!” 那人又喝道“萧子阳!你便是要维护这妖男妖女了吗!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这里可也有几位上仙堪与你为敌!” 话中威胁之意不尽而显,而一旁又有人开口打圆场道“子阳上仙,我们也不想失去一个仙门弟子,但事已至此,你要三思啊,难道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你要与我们仙宗为敌吗?” 他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周遭不乏附和的,但萧子阳是什么人,他就是一根筋,就是死性子,一旦认定了善恶要不费一番力气,那是死活也不会更改的。 他在两千年前是这样,在两千年后也是这样,长歌深有体会。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狗屁不是! 而此时,她也不急不躁,抬手将头上发簪摘了下来,她立于九天之上,在她的是身上,好似有荧光散发出来。 那披散着一头流瀑站在那儿的女子,让人不敢逼视。 众人大惊,有人已经将她认了出来“真是梵镜娘娘。” “若与子阳仙君为敌,便是与我为敌,与天为敌!”她说话掷地有声,众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此刻,他们也不过是在猜测和忖度,这个女子,当真是天上的那位梵镜太子妃吗... 梨芯却将嘴角翘的更高“梵镜娘娘啊,我梨芯可不想与你为敌,我酿的美酒您也没少喝,不如就通融通融,放我一马,我饶他不死?” 长歌亦笑着看她“我是不是还该对你的大恩大德表示感谢?” “那倒不必,也饶我这些兄弟姐妹们不死便是再好不过了。” 长歌嘴角笑着,衣袖之内的拳头却握的死紧,得想想办法,既能救出阿爷,还能将梨芯抓住。 而梨芯也似乎看出长歌是在拖延时间,扬眉便道“我的好镜儿,我可要走了啊,你可别拦着我,保不齐我手上一哆嗦便要了他的命,他可是你情郎的好兄弟,要是死了,你情郎可能会恨死你的。” 不用萧子阳恨她,她自己就会恨死自己,回到两千年后又如何,却是连阿爷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丧命吗。 “不要担心。”身边男子出声安慰她道“玄奇不会有事。” “嗯...”长歌点头,却见那梨芯好似拿到筹码一般,带着众妖要离开,而在长歌身后,那些修仙宗门的人早已不满,骂骂咧咧的就要出手,但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却因忌惮长歌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妖逃了可以再抓,但得罪了天界太子妃,那可就前途堪忧啊。 长歌盯着那梨芯的动作,却见她带领众妖飞到了更高的地方,似乎要离开,但又似乎不舍,在这一群修仙弟子的上空盘旋。 长歌正在疑惑她目的何在,却见她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但听啊的一声,一位修仙弟子已然昏厥,从剑上跌落下去,一旁弟子大惊失色,飞身而去,堪堪将人接稳,二人滚落在地。 长歌勃然大怒目眦欲裂“你干什么!” 梨芯却满足的深呼吸几口凉气,眸光迷离“真不错,虽说这小子仙灵没多少,但也还能弥补我方才的消耗。” 原来是在吸食仙灵!长歌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而那些修仙弟子早已摩拳擦掌死活要与这花妖一战。 确实,若是一战花妖肯定难敌他们,然而她现在手上有了筹码,这个筹码间接牵动了萧子阳与梵镜太子妃这两个大人物。 众人面面相觑,只等着有人能一声令下,将那女妖擒获,为仙门弟子报仇。 “好东西要分享才是!” 花妖身边的一只麻雀精也大笑一声出手,猝不及防的,又将一个修仙宗门弟子的仙灵摄去。 “哈哈哈!你们这几个小东西,这不是让梵镜娘娘为难吗,小心你们将来得道修仙了,她在天界给你们小鞋穿。” 梨芯笑的得意,众妖笑的放肆。 只有萧子阳一人注意到长歌身上的变化,却见她长发无风自动,身形猛的拔高,就在众人没看清她的动作时,她人已飞身至那群妖面前,身形快的好似鬼魅。 一掌击出去,但听那梨芯惨叫一声,飞出老远,长歌却闪身上前一把夺了他怀中的男子。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般无懈可击,以至于围观之众顿时就傻了眼,全在回忆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全部僵在当场忘了现有的动作。 长歌也不后退,音色清冽,震慑六界“没有人教过你?做妖,就不该这么得寸进尺!” 那梨芯稳了心神险些将自己腹内内丹呕出来,指着那众修仙弟子嘶吼道“给我杀!全杀了!今日不能活着离开便要他们陪葬也值了!值了!!” 一句话醍醐灌顶的浇下来,那妖魔人仙这才混乱的战到一起,萧子阳亦飞身挡住那些向长歌招呼来的妖法。 长歌将玄奇真人交付给萧子阳保护,她则在半空之中,一步一个脚印的向那梨芯走去。 她神情冷魅,带着丝丝嗜血的强势,直至走到梨芯面前,梨芯才反应过来,飞身向她扑来,长歌却不躲不必的,只抬了手腕便再次将她击退。 “欲与天斗?不自量力!” “天!?哈哈哈哈!”她突然仰天长啸“天族卑鄙,迫害神族,否则,这天下又岂是你们的!在神的面前!你们狗屁不是!” “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长歌气极,直接祭出手中六合梵印欲要将她封印其中。 却听她凄厉惨叫道“吾神,看看你这天下都变成什么样了,仙界骄横,让我六界不得安宁,不得善终啊!” 没等她最后一句说出来,长歌抬手便将其封印在梵印之内,梨芯被收,众妖六神无主,四散分逃,长歌哪容的了他们逃跑,一一的收了,而各个修仙宗门也死伤惨重,活着的,不到五分之一。 众人见识到长歌的仙法,无不五体投地,跪拜在地向她磕头,长歌心下却若有所失,看着萧子阳与玄奇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吧,今后不要再到此处,亦不要来打扰玄奇...他,今后便与你们修仙宗门无关了。” 众人面面相觑,亦不想多做停留,向长歌告辞,互相搀扶着,带着同伴御剑离去。 长歌好似终于卸下了一身的防备,两脚一软,几乎站也站不稳“他怎么样了?” 萧子阳看她一眼道“无碍,只是这身仙灵怕是难以恢复了。” 长歌咬唇“你的剑...” 男子皓华,每次出现的时候,他那柄长剑无妄总是带着主人一般的流光水泽让人不敢逼视,可谁能相信,这样一把长剑居然会被一只梨花妖打断。 说起剑,萧子阳亦有些怅然,他是个挺念旧的人,一把剑用的时间长了突然不能用了,就有些不舍得了。 “你的剑是哪里炼的,我们要不要找铸剑师再修补一下?” 萧子阳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是眸中一亮“我知道如何救玄奇了。” 长歌也想心下一喜“如何救?”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元始天尊 他要救人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找人救,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所有修仙宗门所推崇的第一圣人,那位据说是盘古大神的精气所化——玉清圣境的元始天尊。 要说这萧子阳与元始天尊相识还要从他幼时说起,当年因他命格出奇而引起一群妖魔垂涎,妖魔之中曾流传他乃仙家转世,纷纷要将他啖之而后快,以至于为了抓他而将一城的人都杀了。 他一时也变的炙手可热,为了独享他的美味,那些妖魔就自相残杀,最后竟然都死了。 衡矶子赶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血腥冲天的城中一动不动,似是察觉到自己罪孽滔天,他的神情颇似忏悔一般。 当时衡矶子就犯了难,甚至动了杀机,若是这个孩子不在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因他枉死? 而就在这时,原始天尊来了,死活要衡矶子将他收为徒弟,衡矶子自然不乐意,还和他打商量,说什么,要不然天尊您收了他?等我们青华祭拜您的时候,多给您上几柱香? 天尊似乎也不大乐意,就说,那不行,我不能再收徒弟了,我的徒弟也够多了,而且,他与你最有缘。 当时衡矶子脸就垮了,他反问他,缘是个啥?摸不着看不见的,你们就喜欢拿缘这个字来糊弄我。 天尊便循循善诱,那你是收不收嘛,你若是收了,我送你一件天家的宝贝。 说着就掏出了那柄长剑无妄来,说,赠与有缘人。 衡矶子当时就眼前一亮,握了那剑连声说道,我果真与天尊有缘啊,果真有缘啊,既然是有缘,那这个弟子我就收了吧。 当时天尊就嘿嘿笑着不见了,衡矶子也宝剑徒弟双赢,当然也非常满意,然而时日一久,他就发现自己无法驾驭这宝剑,不能驾驭那就是破铜烂铁,随手扔给小徒弟把玩去了。 可怜当时萧子阳还拎不动那剑,此是前话,不做赘述,但亦是青华不传秘闻,切勿传播出去,切记,切记。 ====== 自到了三清圣境长歌就分不清时辰了,连白天黑夜都能操控,还有什么是这元始天尊不能做的,三清圣境中,那清冽的空气从窗外一点点渗透进房内,飘渺如烟。 站在门口放眼望去,曲水流觞与那白雾青山构成一片看不透的飘渺仙境,袅袅浮烟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飘往何方。 长歌住的不过是一间青瓦小屋,据说是她自己幻化出来的,但她觉得自己貌似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这里以天为篷,以野为院,一条清溪自门前流过,倒也雅致。 溪水透明,能将水底的每一粒沙尘看的清清楚楚,长歌特意放缓了脚步,因为有一人似乎比她更早的站在了溪边。 那人身着浅绿色的一身长袍,似乎要与这浮游青云融为一体,此时的他若有所思的蹲了下去,一肩黑发一直拖曳在了地上。 长歌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啊?”男子转过头来,却是一张比萧子阳更年轻的脸,眉眼之中盛满浅笑,温润如玉,又似那穿透层层浓云落下的阳光,让人看了只会心无尘埃,分外祥和安定。 “果真,又年轻了几分。”他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似笑非笑,不知是不是在自嘲。 长歌又道“年轻不好吗?” 男子摇头“也好,也不好,似乎世间众人都想时间倒流,但偏偏我可以让时光倒流,所以在别人眼里这便是好的?又似乎,这一日日年轻下去,再变成了孩童模样,兀的被我那些徒儿笑话了去,我,又觉得不大好。” 他说话的声音也温和轻缓,如一片羽毛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抚过。 长歌也在他身边蹲下去,小手在水中搅动,漾起一圈波纹,打乱了他的倒影“天尊,一遍遍活到老,又从老活到小,也很不舒服的吧?” 元始天尊反而笑着摇头“习惯便好,习惯便好。” 是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从天地鸿蒙伊始他便秉承神之训庭,在八荒世界里被六界膜拜,而他更是要体验世间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轮回苦厄,直至永生的永生。 长歌一直认为做神仙未必快活,现在看来,还不如一个凡人了。 她低头撩起一把水扑在脸上,好使自己清醒一点,冷不丁的,衣裙被什么东西撕咬住,她扭头看去,却是一个白毛茸茸的小东西。 似狗不似猫,像只长毛羊羔,更似鹿仔,这只四不像的小东西正是整日被元始天尊揣在袖中的小家伙。 “阿泽,你又乱吃东西。” 天尊虽说着呵斥的话,但言辞间多是宠溺,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抚了一把,将他抱起来又塞进袖子里。 小家伙只能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看着长歌,看着长歌身上漂亮的衣服,舔舔嘴巴,很是垂涎。 长歌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这个不会说话不会变身,甚至没有自我辨别意识,见什么吃什么的幼崽正是两千年后那只嚣张跋扈的神兽白泽,果真是兽隔千年当刮目相看啊。 “你那朋友今日该当醒来了。” 天尊说的正是玄奇真人,他自被花妖吸干精魄后便被萧子阳带到了这三清圣境,一直在一洞府内将养。 志怪小书中总会有有一些神奇的山洞,那些地方总是汇聚着天地精华,而这三清圣境内,这样的一处洞府堪比玄境,加上萧子阳佐以自己的仙灵,这玄奇真人的仙灵还真有起死回生之势。 “我去看看他。” 长歌心下高兴,快步去了那掩映在青山绿水间仙气袅袅的洞府。 洞口狭窄,但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当中一个大水池子,碧绿的水从地底向上涌出,如沸滚一般,在那之上在浮有一座莲台。 莲台之上,二人赤着上身手掌相抵,汗水湿了他们的发,又顺着结实的肌理滚落下来。 长歌看着他们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有泉水翻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突然,萧子阳低声叫道“玄奇?” 长歌立马站了起来,一脸欣喜之色“他醒了吗?仙灵恢复了吗?” 说着已经飞身而去落在那莲台上,玄奇真人长长吐出一口薄气,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而女人期盼的眼神。 “我这是...” “没事,你没事了!”长歌一叠声说道“醒来就好,也不枉仙君这几日一直在帮你恢复仙灵。” 玄奇真人有些纳罕“帮,帮我恢复仙灵?” 第二百三十三章 自毁上仙修为 “帮,帮我恢复仙灵?” 他慢慢运转周身仙灵,顿觉丹田之处好似蓄满了力量,但他精神却颇为疲惫。 “我这是...怎么了?” 长歌与萧子阳对视一眼,后者冷然开口道“你被那花妖迷惑,被她吸了仙灵还不自知?” “你说什么?”玄奇真人咧着嘴角发出桀桀冷笑,直接一掌将萧子阳推开“亏我还当你是好兄弟!没想到连你都这般说梨芯的不是,以往你阻止我与她交往也就罢了,现如今就算山崩地裂,我玄奇亦不会负她!” 萧子阳似还要开口,反倒长歌将他拦住,明眸正色问他道“若她负了你呢?” “梵镜娘你也不必多言,我与梨芯心心相印,亦曾海誓山盟,就算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起,你们,你们若是和重羽宫一样,反来说服我,那就不用开口了!不要让我连带你们一起恨上!” 长歌心下大震,没想到阿爷对这样一个妖女用情至深如此。 “那...若梨芯已经不在了呢。” 她虽是试探的语气,但任谁都听的出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玄奇真人更是一把抓了她的衣襟低声吼道“你说什么,什么不在了,你说的什么意思!” 萧子阳一把将他推开,把长歌护在身边,警惕的看着他道“你竟然不知?我们从重羽宫回到岛上的时候...” “是不是那些人干的!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闪现干的!是不是他们杀了梨芯!” 他好似魔障一般大吼大叫,声音在这一处仙洞之内回响,那一刻,他不是英俊潇洒的重羽宫弟子,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痴狂之人。 “你听我说,梨芯她该死,她该死你知道吗,是梨芯吸取了你所有的仙灵,她,她一直在骗你!” 若非必要,长歌真不想告诉他这个真相,但不知何时,她变的和萧子阳一样,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不可能因为她的好而否认她的恶。 长歌不愿这样,更不想让其他人白白承受他玄奇真人的怨恨。 而那人却好似疯了一般大吼大叫,要不是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将这洞府拆了的力量他恐怕都有。 最终无法,萧子阳只得点了他的穴位让他不至于哭喊谩骂。 长歌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的阿爷,也最终无奈叹气,本想改变历史,让阿爷与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但没想到造化弄人,到头来,梨芯还是死了,阿爷身心也受到这样的重创。 长歌转头看着萧子阳,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与他也会不得善终。 将玄奇真人安抚了一天,他也最终冷静下来,答应了不疯不闹之后萧子阳才解开他的穴道。 谁知解穴后他反而大哭起来,一个男人,坐在莲台上,哭的几乎断肠,呜咽之声在洞中回响。 “她不值得你如此。” 萧子阳是第一个看不下去的,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个至交好友的表现着实让他失望。“他们为何要这样对梨芯!为何!我与梨芯如何干别人什么事!就算是她要我的命又如何,我乐意!我高兴!我心甘情愿!碍着谁了!为何一定要将她处之而后快!干脆也将我逐入大荒与妖魔为伍吧!” 萧子阳觉得他魔障了,多说无益,然而长歌却体会的到他心中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遂在那玄奇真人面前蹲了下来,将他的手拉了过去,在他手心放了几颗梨核“这是梨花的种子,若你真心爱她,便该将她留在这人世,留在你身边。” 玄奇用衣袖抹干脸上的鼻涕泪水,甚是委屈的看着长歌道“梵镜娘娘,这人都没了,我要这种子又有何用!” 长歌却摇头道“若你真心爱她,哪怕就是看到一朵属于她的花,那也便是好的。” “今后...”他攥紧手中的那几颗梨核,哭的好不伤心“今后那修仙宗门便与我一刀两断,我便守着我与梨芯的小岛,永生不问世事!” 长歌垂了长睫,转身,飞身离开洞府。 她想哭,鼻头很酸,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果,她甚至没有勇气告诉阿爷,其实将梨芯封印的人是我,是顾长歌,你将来若是遇到这个丫头,该当狠狠恨她一场的啊! “镜儿。”身后之人追了出来,与她站在水边,并将她从背后拥进怀中。 临水倒影,长歌喃喃自语道“我本该阻止这一切的,我本该知道这结果,阻止这一切的,为何,为何我还是给亲手毁了...” 她给毁了,亲手毁了。 “你没有错,”萧子阳出声安慰她道“这一切错不在你,人妖殊途,从上古之初便是如此。” 长歌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摸到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死死抓紧“我们...也会分开的对吗。” “不会。”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也对自己的要求“回青华之后我便向师父说明一切,愿自毁上仙修为,与你长伴。” 长歌心下大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以修仙为毕生己任,以守护苍生为唯一目标的男人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心底涌出的甜蜜就是挡都挡不住。 眼睁睁的看着玄奇与梨芯不得善终,她就更加害怕,越是害怕就更想抓紧身边的这人。 她扭过脸去,吻住了那人的唇瓣,男人因为玄奇传输仙灵而未着上衣,现下贴着他光、裸的胸膛,长歌忍不住有些羞赧,欲要将头移开从她怀里挣脱,却不想下巴却被他捏了去,低头便是一个绵长细密的吻。 半晌之后长歌才气喘吁吁的将他推开,脸颊绯红好似红桃艳李“你莫不是还当我是在给你渡气吧。”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在修为上颇有根骨的子阳仙君,于男女之事上未免太没有情商了吧。 顾吟风常将男女之间谈情说爱的技巧比作情商,这技巧越高,情商的打分自然就越高,而萧子阳这样的,显然是不用打分了,因为他貌似根本没有这种略显高端的东西。 长歌兀自打趣他,却不想他却得寸进尺般顺杆爬“嗯,给玄奇传输的仙灵倒是损耗了不少真气。” 长歌扭头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有渡气才想到我,其实这种事情你找谁做都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谁是你爱妃 “只有渡气才想到我,其实这种事情你找谁做都行。” 她说完便加快脚步,却是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听到身后之人追了上来,正要躲起来,却看到那一身青色长衣的男子立在自己住的房门口,便笑着迎了上去。 “天尊。” 元始天尊脸上挂着浅笑,眉清目秀越发像个少年,他看着这一前一后来的两个人微微点头,“你们的朋友如何了。” 萧子阳上前去抱拳行礼道“多谢天尊借了天灵洞助他恢复,他现在已无大碍。” “只是啊,身体上没有大碍,心里却有很大的大碍。”长歌无奈道“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都是死心眼!” 元始天尊但笑不语,将手上拿着的两把剑递了过去。 长歌疑惑,接了剑之后,喜笑颜开“是无妄和碧落!”说着便又将剑递给萧子阳。 后者接了剑也略带诧异,手上这把剑是无妄,却又不似无妄。 “我本想将断剑重铸,但又因机缘,偶得一块天降玄石,顾将这玄石与无妄相溶,铸了这两把剑赠与二位有缘人,方才听你叫其碧落,对天降玄石的说法倒也贴切。” 长歌一愣,突然就反应过来,原来这便是碧落剑的由来... “谢过天尊!”她真心感恩,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碧落竟然会与仙君的无妄同出一脉。 “确实是好剑。”萧子阳手指划过剑锋,听剑铮鸣,那其中蕴藏的力量胜过曾经百倍。 元始天尊便也笑道“今日有客到访,是我的一个小徒,二位不妨见见?” “天尊的徒弟?我们认识吗?” 点头,又摇头“见了便知。” 长歌也忙点头应下“我们马上过去。” 待天尊走了,她这边拖着萧子阳进房内,从墟鼎里找到衣衫给他穿了,一边给他系衣上的衣带一边说道“其实我刚刚想过你的话,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一定就要成亲,你那么喜欢修仙,便做仙也可以,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师妹啊,师弟啊,都行。”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这个本该成为大罗金仙的人,若是让她永远留在两千年前,她自私的希望自己能永远伴在这个人的身边。 永远有多远,她不知道,但正如安沁对进喜,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一分一秒那都是好的。 她灵活的手指在他衣带上打了同心结,又将他的腰带束紧,下巴却被他用手指抬了起来,望进他那双深邃好似涩洋一般的眸中,看着那张峻拔冷然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继而额头被他落下一吻。 “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置,走吧。” 男人说完便带头向外走去,长歌撇嘴,颇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学着他的语气道“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置,果然人不可貌相,不爱说话还这么大男子主义,不过,我喜欢!” 她甜笑一声追了出去,二人到了凝辉亭的时候元始天尊已经和他的客人喝上两盏茶了,之所以没有喝第三盏,却是因那蓝釉花的茶盏已经被一只白毛茸茸的小东西咬在了嘴里。 咯嘣咯嘣,像是咀嚼松脆的杏仁一样,小家伙吃的欢快,少年天尊与一男子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个小家伙,却全然没有一点法子。 长歌看到来人脚步便是一滞,萧子阳似乎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到这里来,一看到他,很多问题便向他脑海中蜂拥而来。 一个信息却如当头棒喝,让他反应不及:他,是镜儿的夫君。 夜轩正无奈的看着这上古神兽吃茶盏,感觉到有人接近便抬头看去,继而一笑“原来真在这儿。” 长歌尴尬的笑了笑,一把抓了萧子阳的手与他一起走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大太子殿下。”夜轩脸上笑容不改,却将目光睇向她与那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子阳上仙连日来照看本王的爱妃,多有受累了。” “谁是你爱妃。”长歌有些不满,拉了萧子阳在元始天尊身边坐了,抄手便将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抱到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小家伙的背上顺毛。 “阿泽方才吃两个茶杯一把茶壶。” 元始天尊的手也在白泽的背上抚过“他许是饿坏了,但我着实不知该喂他点什么。” “白泽喜欢吃...”长歌沉思,但除了酒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这白泽喜欢吃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她竟然对白泽如此的不了解。“神兽是不是都喜欢吃肉?” 唇红齿白的少年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这里没有肉,也没有凡间五谷,他通常是见到什么吃什么,我担心...他会吃坏了肠胃。” 长歌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二人陷入深深的沉思,而那小东西还不自知,咬着长歌的衣带,似乎也想将其拆吃入腹。 此时此刻,石桌边的另外二人却是冷然相对,一股看不见的杀气在二人之间弥漫,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所处的那个世界并非三清圣境一般,而是一个冰雹与大雪齐飞的环境。 面对这样一个超脱红尘之外的修仙弟子,夜轩不得不承认在沉默方面他略微有些占了下风,抬手正要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掩饰一下,却发现杯子没了,只得干咳一声道“子阳上仙...听说你到这三清圣境是要给一位好友疗伤的?” “嗯。” 应了一个字,算是出于礼貌的回答。 夜轩又道“不知子阳上仙又是如何与本太子的爱妃在一起的呢?” 这个问题可把萧子阳难住了,是问他是怎么碰到梵镜娘娘的,还是问他怎么决定与她长相厮守的? 微微蹙眉便反问他道“决定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有什么问题吗?” 夜轩虽然觉得这话中略有几分歧义,但也没往歪处想,只客气的摇头道“没问题,但无论如何,还要谢你多日照顾,爱妃,你且谢谢子阳上仙,一会与我回天宫去吧。” “不行!”“不!” 异口同声,长歌与萧子阳对视一眼,继而看着脸色黑沉的太子道“从我决定离开天宫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不是太子妃?” 第二百三十五章 勿贪恋 “不是太子妃?” 夜轩好整以暇看着她道“那本太子怎么听说...我那梵镜娘娘先是收了东海三头蛟,又以梵镜太子妃之名拜会人间修仙大宗青华派以及重羽宫呢,后来又替天行道除了那惑乱凡间的梨花妖,怎么到了自家夫君面前,就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呢?” 长歌咬唇,她就知道,这个身份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但她还是不吭不卑的与他对视“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想娶的也是白帝之女苍漪,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多余的累赘,你就告知天下说我死了好了。” “笑话!”夜轩冷笑出声“本太子就算再如何不喜欢你,但这木已成舟,还要让这天下看一遍笑话吗?” “我不会让她跟你回去。” 萧子阳话一出口长歌便往他身边靠了靠“我与,与子阳情投意合,我们决定永远在一起不分开,我是不会跟你回天宫的。” 夜轩的手指在缓缓收紧,曾几何时,这女子好似一只断翅的蝴蝶从天上落了下去,他是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甚至巴不得她死了算了,现如今看她眉目高华挺着身板与那人在一起,他竟然恨不得将她死死囚禁在宫中。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似一块布,在他手里是脏兮兮的抹布,弃如敝履,到了别人的手里反而成了锦绣丝帕,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个东西也还算是个不错的宝贝。 元始天尊不知随手变了个什么东西,一点点的在喂白泽吃,将身边一触即发的怒气完全忽视“阿泽许是喜欢吃琉璃、瓷器、翡翠珠宝,轩儿,你下次来的时候,给为师带些过来。” 夜轩这才将目光从长歌身上移走,转而抱拳对元始天尊道“是,师父。” 一个青年男子冲一个少年人叫师父也许有些滑稽,但不知为何,这少年明明笑容温和,但让人看一眼也是肃然起敬。 长歌觉得有些尴尬,便起身向元始天尊告辞,说去看看玄奇,言罢拉着萧子阳就走。 夜轩一着急也要追上去,谁想原始天尊却是充他招招手道“你且坐下,该来的自会来,该走的全会走,勿抗拒,勿挽留,勿贪恋,勿不舍。” 男子虽然着急,但还是问道“她是我的妻,如今竟然说着要与别的男人相守的话,我怎能不生气,也罢,师父未尝情滋味,自然不懂。” “你对她有情?” 夜轩警惕问道“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纵然无情,她亦是我的妻,感情之事谁又说的清。” “若你对她有情,这便是你的情劫,若你对她无情,还不如早日看透,以免错走歪路。” “师父所言,徒儿谨记!”他快言快语的应了一声站起身道“我会尽快将她接回天宫,徒儿先回天宫打点。” 元始天尊看着这个徒弟风风火火的离去,无奈摇头,手指被怀中毛茸茸的小家伙一口咬破,他微微吃痛,看着手上的血,便又将手指递到白泽嘴边。 白泽便好似尝到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一般,死命的吸着他体内的血液。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要的太多,和兽又有何分别?” 玄奇的精神还是不太好,长歌与萧子阳一合计,决定将他先留在三清圣境陪伴元始天尊一段时间,而她二人因为在这三清圣境对时间也没有什么概念,遂决定早些离开。 在辞别原始天尊之后她们便径直回了灵台方寸山,看到二师兄回来了,众弟子无不奔走相告,这一去几十天,可把衡矶子给想坏了,没少责怪他这个不孝徒弟有家不回,在外面风流快活。 长歌自然也被其他弟子礼遇有加,只是萧子阳回来之后反而变的沉默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去找师父说说话,然而一进去就是一天,大门都没出。 长歌不免有些担心,在那大殿的门口瞎转悠,恰好碰到左天行出来,她又有些避之不及。 左天行干咳一声看着她道“师弟在向师父请求,散去仙灵,不做这上仙了,师父不同意,他还在那跪着呢。” 长歌一愣,没想到萧子阳真的做了这样的打算,继而连连摇头“不可以,这太危险了,要不然让我进去劝劝他?” 左天行摆手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现在师父在气头上,还一个劲的问子阳师弟,是不是因为你才要决定放弃修仙。” 自然是因为她,凡人与妖魔鬼兽飞升金仙便该断绝七情六欲,是不允许情爱之事发生的,更不被允许娶妻生子,否则便要受那天雷之劫,说的好听是劫难,实则是处罚,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能熬过去。 所以萧子阳才要为了她而放弃修仙,只想与她在一起厮守,这便够了,她顾长歌前世今生的走了这一趟,终于如愿所偿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要进去!” 她急着要往殿内冲,却被左天行一把拉住,后者沉着一张脸看着他道“你不要拦着我,我不会让他散去修为的!” 左天行摇头“梵镜娘娘不要着急,师父不会将她修为散去的,这其中关系还有很多,只是,下仙还有一事不明,烦请告知。” 长歌道“什么事?” “下仙斗胆敢问,子阳师弟是否是对梵镜娘娘有情...而要毁掉修为?” 长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左天行也是聪明人,似乎胸口积聚着一口恶气“梵镜娘娘可是天界太子之妃,怎可与...” “我不是,我不是他的妃子,他本来要娶的人是苍漪,却阴差阳错的将我娶了,这能怪谁!难道要我为他们的错误负责吗!” 她情绪有些激动,左天行到底没和这样的女子打过交道,气势顿时就弱了,只得道“梵镜娘娘先不要生气,下仙只是冒昧的问一句,怕就怕子阳师弟待娘娘情深,娘娘到头来还要负他。”“他待我情深...我自是知道的,我待他,又何尝不是,从来都只有他负我,我还从未负过他!” 左天行这支支吾吾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那...那师弟要散修为之事...” “我说了,我会阻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女子刁蛮 “我说了,我会阻止。” “好,好,下仙便信娘娘一次,另外,我师父这个人脾气古怪,若是师弟真的惹他生气了,他杀了师弟都有可能,娘娘若发现不妥要及时阻止。” 长歌蹙眉,“你呢?” “我笠师叔在南疆捉了一窝妖,要炼化七七四十九天,如今时日将近,我前去助他。” 长歌这才想起当初在重羽宫附近遇到的那一伙妖魔,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明明与那些妖魔未曾相识,但又好似欠了他们什么一样,总觉得他们不该死。 “哦...”长歌略微沉吟道“你可知那些妖魔所在的具体方位?” 左天行又道“不知,但到了南疆就一切好说,我去找找总能找到。” “要不然这样吧...”长歌道“我知道你师叔在哪,我赶过去看一下,你在此守着你师弟?我摸不清你们师父的脾气,而且我看他似乎也不喜欢我,到时候如果仙君真的惹怒了他,你也能帮着求情不是?” “那...这未免麻烦娘娘了。” 长歌道“不妨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捉妖擒魔,只是收拾残局而已。” 左天行便道“那就有劳娘娘了。” 长歌点头应了一声御剑而去,如今碧落剑重回手上她可用的更加得心应手了,能御剑就不御风,这是她的原则,不管怎么说,她骨子里也是个凡人而已。 她如今入了仙籍算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了,与大罗金仙无异,不出半日便到了南疆之地,想到萧子阳叫那人师叔,左天行也称他为笠师叔,她已经猜到这人必然是青华未来掌门笠翁无疑。 没想到笠翁曾经年纪轻轻就修得上仙,倒是与两千年后的他不太一样。 长歌在那一片诡异的树林中看到一抹金光,正是笠翁在炼化伏妖阵中的妖魔。 长歌按下飞剑,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笠翁设下的结界。 那伏妖阵中的妖皇以及一众妖族长老都化作了原形,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长歌却眼神一凛,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岁的少年,一身的破衣烂衫,头发也乱糟糟的,躺在那儿亦是一动不动,正是那日引了那些孩子前去的摇铃少年。 长歌急忙上前,欲要将他从伏妖阵中抱出来,一旁打坐施法的男子却突兀的放出一个灵咒,将长歌反弹回来。 长歌道“这伏妖阵里有个孩子!” 笠翁却是眼皮都不争一下,仍然气定神闲“孩子又如何,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算不会被伏妖阵所伤,那也该饿死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不知为何,长歌觉得自己好似看到那孩子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似乎从他那开阖的嘴中听到了什么话。 “他还活着...他,他本是别人养的傀儡,说不定不会饿死呢。” 笠翁冷哼一声继续施法,显然不想将长歌的话听在耳朵里。 长歌却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笠翁飞身而起便抓住她的胳膊将她阻止“老夫在此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就等明日法成将他们尽数灰飞烟灭,你这女子颇有些刁蛮了!莫不也是妖魔一族?” “放开我!”长歌一个使力挣脱开来“我是仙,不是妖,你们要将其他要妖魔伏诛我没有意见,可那个孩子,他根本没死,你怎么可以这样!” 笠翁亦不想退让“没死又当如何,总不可能因为一个没有心智的傀儡就让我七七四十九天功亏一篑!” 长歌干脆也不和他理论,直接祭出墟鼎之中的六合梵印,轰隆一声将那伏妖阵破坏了,飞身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 少了伏妖阵掣肘,那些妖魔本来全无生息,现在却开始蠢蠢欲动。 长歌一见已然飞身跃至高空,祭出梵印,将那些妖魔尽数封于梵印之中,一时间,整个山林恢复静谧。 唯独那笠翁站在当场惊讶万分“你,你是九天之上的?” 长歌抿唇没有说话,她不再想用太子妃这个身份,也不想因此得罪了萧子阳的师叔,便头也不回的抱着那个孩子掠走。 那小小少年的确没死,但也没有多少生气,身子柔软的好似一块棉花,但长歌却察觉出他体内有着向外喷涌的力量。 长歌将他抱进了附近的城中,找了客栈为他洗漱,继而又叫来大夫把脉。 那大夫看过病后连连称奇“老夫见过无数脉象,就是没见过他这样的,脉象浑厚,竟然不似一个孩子该有的,明明身体健康就是不见醒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然让我给他扎几针?” 长歌道“施以药石针灸便有作用?” “那不尽然,不过说不定他觉得疼了就能醒来了。” 长歌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庸医就将人打发了,想了想便又出门嘱咐小二弄点稀粥来,看能不能喂他喝下去。 这个孩子长的很漂亮,洗漱干净后看上去倒是唇红齿白的,不知是不是被伏妖阵困的久了,他面呈菜色。 她抬手在他眉心摸了摸,那双属于孩童的清澈瞳仁便睁了开,长歌欣喜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居然还有这样的魔力。 “你醒了?” 那孩子却不说话,眨眨眼,脸皮一红,往一边缩了缩。 “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傀儡呢,原来不是,太好了,不然让你和那些妖魔死在一起就太不值当了。” 孩子没有说话,不一会的功夫,外面有人敲门送粥来,长歌端了粥冲他笑着吹了一口热气“很香的,你要不要吃?” 预料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长歌端着碗递过去,舀了一勺粥送至他的嘴边“如果听话的话就把这粥吃了吧。” 他却一脸茫然的看着长歌,长歌有些无奈,“啊——张嘴。” 嘴巴张了开,她又笑着将粥送进他的嘴里“闭上嘴巴,咽下去。” 她说一句,少年便照做一个动作,要不是看他眸光清澈,长歌还当真以为他是傀儡了,不过,真的傀儡是不会害羞,不会害怕,也不会脸红的,这起码的常识她还是明白的。 一碗粥给那孩子喂了下去,那孩子对她的戒备也慢慢变小,靠近长歌几分,看看她,又缩到了床尾。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争夺 长歌拿他无法,好在这孩子已经得救了,那伏妖阵中七七四十九天竟好似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这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不过以后何去何从,这倒成了一个难题。 她现在还在惦记着萧子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衡矶子面前跪着,要是真被散了修为,她顾长歌当是人间修仙宗门的第一大罪人啊。 这么一想就更加放心不下,“要不然你先在客栈暂住几日,我去办点事,之后再来找你,然后我们再商量你以后该怎么办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长歌在他身上拍了拍起身要走。 但还未等她去开门,就传来了敲门之声。 难道是小二?小二才送了粥来,又有什么事? 起身前去开门,出现在她眸中的却是她最不想见的两个人。 “你们?” 长歌脸色沉了沉,微微侧身让门口的两人进了室内。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帝之子夜轩与他那差点娶回家的订婚妻——苍漪,这两人居然能碰到一起,着实有些新鲜。 二人倒也不推辞,进来之后就各自坐了,却是不说一句话。 苍漪依旧明艳动人,夜轩依旧玉树临风,长歌却只能站在那儿与他二人对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做亏心事,还怕找上门吗,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苍漪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找来的,在门口遇到了也不好假装没看见,便只能一起进来了。” 太子干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小面镜子递给长歌道“这是千里追踪,能方便找到想找的人,日后你在凡间说不定能够用上。” 长歌正在怀疑这太子今日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千里追踪,还没有说出让她回天宫的话,那苍漪却又幽幽开口道“太子殿下何必在我面前做戏,本是想邀梵镜太子妃回宫的,见了我怎么就改口了?莫不是还希望我对你心有情谊,所以做戏给我看的吧?” 夜轩不怒反笑“苍漪仙子说的什么话,既是你亲自挑选嫁到天宫的人,本太子理应好好对她,更该顺她心意才是。” 苍漪没再说话,长歌觉得他这二人碰在一起就是个麻烦,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正要出门,不方便招待二位...” 苍漪摆手站了起来,“今日我来便是要告诉你,我父亲本是要将你送入轮回的,然而我却不小心将你送到了天上,你不恨我吧?” 长歌亦回看着她“以前,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我自然不恨你。” “哦?现在你的命便要自己做了?” “总之,不要再妄想将我送回酆都!” 她现在在这儿什么都有了,连萧子阳都是她的了,她不想回酆都,不想回两千年后,不想! “狂妄!”苍漪话音一落便将手中长鞭甩了出去,长歌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其攥住。 夜轩的反应亦慢了一拍,待他想要阻止的时候,便是两个女人一人攥了长鞭的一头,死死对视。 若是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那这样的状况一旁观战的男人自然乐见其成,然而现在,这两个女人不仅不是因为吃醋而争风,说不定还会因此两败而俱伤,吃亏的显然会是他夜轩无疑。 “苍漪仙子,有些话我们该好好说,出手便取人性命,休怪我夜轩不给九嶷山留情面。” 苍漪的眉眼滴溜溜一转,看着夜轩,翘起唇角“她是你的妻,你自然是护着她,但你可能要失望了,你的妻,命格不属于这里,我得将她送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没有在夜轩脸上看到本该有的诧异,长歌心里就有数了,这个男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事情,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还要如此执着的要带她去天宫。 “她哪里也不能去,正如苍漪仙子所说,她是我的妻,理应交给我。” 苍漪笑了一声,飞快收回被长歌握于手中的鞭子“对,她是你的人,你应该带她回天宫,可太子殿下要想清楚,与我父亲作对,后果是什么样的?” 夜轩面色沉着,看不出他情绪的变化,但从他的沉默来判断,长歌觉得这个男人犹豫了,一边是苍漪要将她送往轮回,一边是太子夜轩欲要她坐实太子妃之位,可笑的是她这个当事人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们自说自话也该够了,我哪也不会去的!”长歌说完便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们。 苍漪反而不以为意“送你去酆都和送一具尸体去酆都,又有什么区别。” “你!”夜轩似是对这个娇蛮的白帝之女有些忍无可忍,这反而让苍漪笑的更加得意“太子殿下有话要说?尽管说来,我苍漪必当洗耳恭听。” 却不想夜轩却将头转到一边去“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苍漪不动声色的收紧了拳头,脸上笑容维持不变“太子殿下重情,现如今成家之后,眼里心里便只有太子妃一人,很好,也是不该与其他女人多说废话了。” “你想多了,本太子此次来凡间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带梵镜回天宫去,苍漪仙子自便,只是有我在的一天便不会允许你肆意妄为。” “好一个不允许我肆意妄为!如今我便妄为给你看看!” 苍漪话音一落,手上长鞭如长蛇吐信,嘶嘶叫嚣着向他二人袭来。 夜轩身形一动,弹出一方结界欲要阻止她的袭击,却不想一切都是徒劳,那根长鞭甩了过来,径直破了结界,直取夜轩命门。 长歌本想出手,但又一思索,觉得这个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自己避之不及的人,索性还是观战吧。 二人在一方小小客房施展不开手脚,苍漪仗着兵器的便利把夜轩逼的连连败退,突然眸光一冷,好似利刃一般,那鞭尾甩出一串彩色的幻蝶,又被她悉数打碎。 趁着这个空隙,长鞭已经缠上了夜轩的脖子,让他眸光大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败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苍漪手上一个使力,眼看就要将他勒死了,却又停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红唇紧抿,握鞭子的手捏的太紧,生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杀了他一般。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要休夫! “你是天帝的儿子,我不会杀你,当日你在九嶷山上说过的话,我也只当没有听到,从今之后,九嶷山与天宫便再无瓜葛了!” “我说过什么话...”夜轩拉着那根长鞭,生怕她真的会将自己勒死。 苍漪冷笑,却不想作答,她活了太长的时间,身历百千劫难,唯有一劫她从未经历过,现如今她才明白,这一劫原来名叫情劫。 情劫难渡,只因那人的一句话,她便可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也因那人一句话,她变的多疑焦躁,不过她庆幸自己先行一招,用另一个女人来试探她,也终于让自己看清了他的面目。 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难道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日九嶷山上,男子负手,剑眉星目朗笑从容,他说:日后,有我可以陪你散心。 一个孤寂千年的灵魂,不过就因为一句话而臣服,可他们,真的有日后吗? 苍漪刷拉收回手上的鞭子,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之上,看着惊疑不定的长歌,又看看夜轩道“罢了,罢了。” 她语气分外懒散,似笑非笑“也许正如忆晗所说,很多事情都是我在想当然,你的命格与我何干,你要娶谁又与我何干,不过天界太子到底是我的旧友,梵镜娘娘不如卖我一个面子,与他回天界去吧?” 长歌没有回答,她在估算,若自己和苍漪打起来,有多大是胜算,多大的把握,苍漪的能力在太子夜轩之上,而夜轩的能力她恐怕就难以与之为敌。 夜轩摸着脖子干咳几声让自己呼吸顺畅,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苍漪这个女人了,说她任性也不是,说她想的多,更不是,感觉这个人一直在肆意妄为,而她心里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相信天界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长歌看着那二人道“这个身份于我就是个累赘,到天帝面前说清楚也应该,我不管你二人之间的事情,我只管我。” 夜轩扭头看她道“你想向天帝求情让本太子休了你?” 长歌微昂了下巴,一字一顿道“不,是我要休夫!” 苍漪冷笑“太子殿下总是会给六界徒增无数笑料。” 夜轩看着那冷笑的女人,心底却早已怒火翻腾,他本天之贵胄,本该执掌乾坤,要不是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他又何必落的今日这般狼狈。 “不过在跟你走之前,我有件事情得做一下。” 长歌还没有忘记从笠翁手上救下来的那个孩子,如今他正躺在里间的床上,不知道刚刚夜轩与苍漪的争斗有没有吓到他。 “什么事?” 夜轩问她,长歌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的孩子我总得安排好吧。”夜轩身形大震,眼前浮现的却是她与萧子阳在三清圣境的画面“你的,你的孩子?” 长歌扑哧笑了起来“我捡的孩子。” 言罢便走进室内,果不其然,那孩子缩在床角显得惶惶不安,长歌走上前去在他头上摸了摸“不要害怕,你先在这间房里住着,我让小二一日三餐送进来,用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回来找你了,知道吗?” 那孩子一双漆黑的眸内没有一点波澜,却有些不舍的往长歌怀里靠了靠。 长歌微微叹气,现在突然要回天上去,她还真不知该把这个孩子怎么办,还有萧子阳,找不到她不知会不会着急啊... “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好不好?” 那孩子终于在她的循循善诱下勉强点头,算是明白长歌话中的意思了,长歌松口气,在他头上摸了摸,转而走出门外。 苍漪已经离开了,是不是代表她又少了一个敌人,那现在,她与夜轩回到天上将事情原由讲明白,她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这到底是个好的开端,等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她再向萧子阳说清情况吧,现在... “你身上有带银子吗?” 长歌问他,后者略微有些不满,但还是凭空捏了块银锭给她“这个可以吗?” 长歌接到手上掂了掂“真好,还能凭空变银子出来。” “你也可以。” “是吗?” 长歌倒是没想到仙人还有这样的独特技能,本想求知若渴的问问他,但一想到自己向天帝说明情况就退出仙籍了,那她岂不是学了也没用,便道“算了,你在这儿等我,我给客栈掌柜付几日的房钱,免得他们将我捡来的孩子给赶出去露宿街头。” 夜轩点头,在长歌离开之后,忍不住掀开内室的门帘,突兀的对上了一双邪气的眸子,他吓了一跳,但他又是何许人也,马上稳了心神定睛看去。 却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少年,也没有穿什么衣服,只是裹着一床薄被缩在墙脚。 这孩子真邪乎...这是夜轩得到的总结,但又说不出缘由,像妖,又没有妖气,似魔,也没有魔性,难道...是鬼? 夜轩将自己的推算全部否定,万般无奈只好放弃,只去坐在桌边倒了杯茶,自斟自饮。 不一会的功夫长歌就赶了回来,手上还抱着几件衣服,看夜轩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进内室。 男人总说女人好奇心旺盛,生性多疑,但那是男人没有遇上让他好奇的女人,一旦遇上了,他们的好奇心就将被无限放大。 夜轩凑到门口,又一次小心掀开了那门帘,看到长歌在细心的给他穿衣,忍不住感慨,这个孩子果真有造化,得天界梵镜太子妃照顾如斯,好好长大,将来必当成就一番伟业。 这说书的不是常对伟人的过去添油加醋吗,这个说是星君转世,那个说是曾蒙菩萨施斋,还有说是梦到了什么什么仙人,这些故事的真假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长歌将他的衣服穿好,又掏出怀中买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你看看,你要是不想出门就呆在房里,要是闷的慌出去走走也行,若是遇到坏孩子欺负你...”长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把木剑来“你不要怕,就和他打,这剑杀不死人,但可以给你防身。” 她说完又双指并拢在那把木剑之上写下一串符文“妖魔也不会近你的身了,你揣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放我出去 “妖魔也不会近你的身了,你揣好。” 那孩子似乎有些怕那把剑,将手伸出来,却又缩了回去,长歌见了却干脆将木剑别在他的腰上。 只是一把在街边买的辟邪桃木剑,二人都没有想到,时隔两千年之久,这把剑会被刻上繁复的花纹,再次送回长歌的手上。 安顿好这个孩子,长歌便与夜轩回了天宫,再一次站在天帝的金光殿时,她却连天帝的面都没见到。 而她却因在人间的事情声名大噪,走到哪里都有仙娥天奴指指点点。 长歌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还有各路仙佛,咋听说了她的事情后还一副熟络的样子来和她打招呼。 见不到天帝她也只能回梵镜殿,忆曦已经不在了,太子大掌一拍,给她叫来了无数侍奉的仙子。 长歌有些不自然“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天帝?” 太子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天宫回凡间去?那凡间,有什么好。” “凡间再不好,我也是属于那里的,天界再好,我也不属于这里。” “但六合梵印已将你认为主人,这太子妃之位,可是非你莫属啊。” 长歌抬头,看着那太子长身玉立站在自己面前,嘴角笑意高深莫测,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从墟鼎之中掏出那枚梵印道“那天晚上我和仙君在东海大战三头蛟,不知这梵印怎么就突然到了我的手上,我明明记得我临走的时候这梵印还在这殿里啊。” 夜轩从她手上接过那方紫色的方印把玩道“这六合梵印是认主的,感知到主人有危险便会到你身边去,助你渡过劫难,必要的时候还会为你挡灾。”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但却不应该是我的,这本应该属于苍漪的。” 太子眸色之中带着讥诮“现在看来,她,显然不配这梵印。” 长歌为苍漪感到悲哀,有一种情,名为无知,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对这位天界太子已经用情颇深。 “既然回到天宫了,你便不会再遇到任何危险,这梵印...便由本太子为你保管吧。” 夜轩说完便向门外走去,长歌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她一样也不会要。 现在她该想的便是稍后见到天帝后她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既能让自己免了死罪,还能让她将这梵镜太子妃的身份洗脱的干干净净。 随着世间的流逝她开始变的焦躁,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人间已经过了几天了,只是天帝为何还未召见于她?天帝不在天上能在哪呢?只要在天宫之中,她怎么着也要把他找到! 这么一想便快步走了出去,殿外云山雾海如梦似幻,她一头冲了出去,却‘嘭’的一声撞上一面结实的屏障。 她吓了一跳,抬手一摸,心凉了半截,这个夜轩...果然不怀好意,将她骗到天上来,又用结界将她困在殿内,显然是不打算让她回凡间了。 可恶,她到底哪里好,一个凡人,一个给他丢尽颜面的凡人,到底哪里值得他挽留了! 长歌一拳打在结界上,门口侍奉的仙娥惊疑不定的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长歌气的大吼“把结界打开!我要出去!” “小仙...小仙做不到...”仙娥们唯唯诺诺,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长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们做不到就去叫夜轩!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仙娥又答“太子殿下说有事要到琼华仙岛一趟,过个三五日便回来,让我等好生照顾娘娘。” 三五日?!凡间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他,他怎么就不过个三五十日呢! 长歌索性也不与他们理论,直接掏出碧落剑劈向了那透明的结界,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剑劈下去,不仅没有打开结界,还让碧落发出一声铮鸣,挣的她虎口一疼。 仙娥也吓了一跳“梵镜娘娘就不要为难小仙了,这结界乃是太子殿下所设,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娘娘...” 长歌看看剑,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自由,再次凝聚起一身的仙灵,衣发飞扬向结界砍了过去,这一次她连人带剑都被震出老远,在地上滚了两滚才稳住身形。 “梵镜娘娘!”那仙娥吓的花容失色,连声问她如何了。 长歌身上吃痛,手更是被震破皮肉流出血来,痛的她嘶嘶直喘凉气,再这么下去,还真成了用剑劈出一条血路了,路还没有劈出来,她倒是得先受伤。 没想到天界的结界这么厉害,可天界的人小气,自己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眷顾凡人,只会给凡人增添各种麻烦,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见长歌不说话,门口的仙娥更急了“娘娘你有没有怎么样?” 长歌干脆躺在地上装死,手上的伤也不去管,本以为仙娥会进来看她伤势,却不想那仙娥倒是向外跑去,似是找人去了。 看来她还真的不能解开这个结界啊。 长歌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耳边又是一震,狐疑的扭头向外看去,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仙君!” 萧子阳一身白衣立于那大殿之外,手上那把长剑无妄带着破空之威向结界劈去。 长歌忙道“不要,你打不开的!” 没有任何悬念的,这天宫结界若是凡间上仙都能打开,那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长歌跑到门口,与他虽隔着一层空气,却也欣喜若狂“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萧子阳长年从容冷淡的脸上现出颗颗汗珠,可以看出他心中有多着急。 “是南疆客栈里的那个孩子告诉我的。” 长歌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因由,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她在看到萧子阳后,一腔怒火便好似烟消云散一般“我还怕你找不到我着急呢,你不用担心,我有机会会逃出去的。” 萧子阳道“我会救你离开。” 还未等长歌笑出声来,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在萧子阳身后,那太子夜轩正由方才侍奉她的仙娥陪着,从远处而来,不过须臾便到了眼前。 长歌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后者扫了她一眼又看向了萧子阳,负手凝眉,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子阳上仙未经传召私自上天,该当何罪?” 第二百四十章 与天作对的下场 “我来带我的人离开,何罪之有!” 二人目光碰撞,大战一触即发,夜轩大手一挥,道一声“拿下!” 凭空现出无数天兵天将向萧子阳蜂拥而来,殿内长歌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一双明眸睁的大大的,用力捶打着那块透明的结界。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夜轩!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 夜轩却不以为意,看萧子阳在天兵天将之中一身白衣腾转挪移,嘴角哼出一声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位在六界享有盛誉的子阳上仙到底有怎样的本事! “仙君!”长歌焦急的贴在那一方结界上看着萧子阳与天兵大战,看着他手中长剑将他们逼退而又再次被包围,顿时就急的生不如死,若是仙君因她而有了什么差池... 她不敢想,转而便向夜轩求情“你放过他,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仙人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放过他吧,我求求你!” 夜轩旁若无人,径直穿过了那扇透明的结界,一把拉住了长歌的手腕便拖向内室。 “你现在对自己的身份还不自知?!” 内室数根粗大的柱子撑起那一片看不见的屋顶,繁星璀璨以奇特的序列排放在苍穹之上,夜轩手上一个使力便将她甩在了云锦床榻之上。 长歌眉心紧蹙“你不就是想让我做你的太子妃吗!你不就是想让我留在天宫吗,若是我留在这里,你是不是就能放过萧子阳?!” “不是!”男人倨傲如斯,一张脸冷沉难看,慢慢向长歌走近“本太子为何要一次次向你们妥协?让我娶谁我就娶谁,让我放过谁我就放过谁?本太子为何要一次次向你们妥协!” 长歌暗中抓紧了碧落,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魔障了... “你放心,我是太子,是未来九天之上的主宰,我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让凡间对我仙界心生不满,我能做的,便是让你们永生永世再难相见!” 长歌刷拉抽出手中的长剑向他刺去,这一剑几乎拼尽了她浑身的力量,势必要一招制敌,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夜轩的能力,不过是被他一闪一避,再一掌推出,长歌便好似一片纸人一样被他打倒在床上。 而那人嘴中却发出一声冷笑,直接欺身上去将她压在身下“本太子的妃...脾气倒是不小,当日在九嶷山上,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有这样烈的性子?” 长歌抬手便要将他推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而他夜轩本是一张峻拔的面庞,但随着他慢慢向自己靠近,长歌突然觉得这个人极其恶心,让她非常厌恶。 “生气了?他萧子阳平时是不是对你很温柔?你是不是喜欢他温柔的调调?”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划过长歌额上的发丝,给她掖在耳后,见她要挣扎更是抬手将她的手腕攥的死紧,咬牙切齿看着她道“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成婚的女人,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苟合,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能容忍吗!” “为何要得到你的容忍!”长歌亦死死回瞪向他“你我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我不是你的妻,也不是你的妃,纵然今日鱼死网破,我也不会屈从于你!” 她说完便抬起一脚向那人胯下踹去,这一脚力道很大,夜轩急忙闪身避开,就在这样的空当长歌已经好似一条灵活的鱼,飞身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跑到门口时候,又是呆了一呆,只见萧子阳白衣染血站在大殿门口,在他周身尽数是倒下的天兵天将,其他未近他身的也都手拿武器战战兢兢不敢逾越分毫。 “仙君!” 长歌唤他一声,待那人转过头来,她在他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陌生的表情,他在长歌眼中向来是出尘绝俗,飘逸若仙的天之骄子,他的完美无瑕深藏不露,实则心明如镜,纤尘不染。 现如今他身上凌厉的杀气却是她第一次见到,那种众生皆苦不如堕入地狱的绝望,让长歌不忍不住心底一颤。 萧子阳凌空一剑,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长歌也不做他想,飞身出去,与他站在一处。 “仙君。” 后者点头,一手将她揽于怀中,一手长剑指向众仙,亦直直指向追出来的夜轩。 夜轩显然没有想到萧子阳的仙法已练至化境,连他的结界都能破开,到手美人逃走他更加心有不甘,大手一挥命令道“将这逆天犯上之徒拿下!不得伤了太子妃!” 他就是要让这全天下知道,这个人是他夜轩的妃子,就算是死,也是梵镜娘娘。 至于萧子阳?就让那些修仙者看看,与天作对的下场! 众多刀剑砍伐而来,长歌飞身跃至半空,碧落剑长却不能阻挡千军万马,突然,她想到了一件法器,这件夜轩特意藏起来的宝贝。 “六合梵印...若你真认我的主人,现在不帮我,更待何时?” 她口中话音刚落,便见西方天空紫芒大盛,不过眨眼的功夫,六合梵印已到了长歌手中,她顿时便笑了起来,好似突然有了一种倚靠,她的力量和骄傲都来自手上的这一块方印。 长歌飞身跃至半空,方印举上头顶,她音色清洌高声命令道“我以六合之名命尔等停手!” 紫芒万丈,众仙大骇,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再有其他动作,纷纷放下了手上的兵器看着半空之中的顾长歌。 长歌转而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夜轩道“今日放我离开,往后与君断绝!” 夜轩双拳捏紧,他的不甘全部化作了腾空的怒火,正待发作,那自南方而来一抹金芒,却是紫晖星君闪身出现,他一见这血雾弥漫的境界顿时就吓的直跳脚。 “这,这,这闹的是个什么事啊?” 夜轩咬紧牙关问道“你来做什么?” 紫晖星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如冠玉谦和有礼的太子殿下,有这样怒气冲天的表情,忙打着哈哈笑道“这,这,本星君来替天帝陛下传句话。” 夜轩看了长歌一眼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天帝让他将计就计的娶了眼前女子为妃,其中道理他自然都明白,想必事情闹的这么大天帝也已经早知道了,所谓传话,必然是让他死活将这太子妃留住。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迹 “天帝说...” 紫晖星君靠在夜轩耳边如此如此的一说,夜轩脸色青白一片,看看萧子阳又看看长歌,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紫晖星君又好生安慰道“殿下息怒啊,这,这天帝也是为大局着想。” 大局,大局,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好,今日,他夜轩也为大局一次! “放他们走!” 夜轩扔下一句话便负手驾云而去,那边天兵天将则是一头雾水,紫晖星君遥遥向长歌作揖“梵镜娘娘与子阳上仙路上小心,本星君就不做相送了。” 长歌惊疑不定的拉了萧子阳的手便走“谁知道天界什么时候再出尔反尔,我们快走。” 萧子阳手中长剑这才收敛杀气,却有一滩血顺着他的长剑滴落在地,落在白玉雕砌的长桥上,溶于这一片云海间。 他微阖了眉眼,似在为方才的大开杀戒而自责,一手揽了长歌的纤腰纵身向凡间而去。 紫晖星君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又火急火燎的向天帝的金光殿而去,还没进殿内,便听到太子咆哮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当初让我娶她的人是你!如今让我放她的人,还是你!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能满意!” 紫晖星君擦擦额上的汗,冲守在门口的仙娥天奴道“都,都散了吧,散了吧,不要到处乱说啊。” 众天奴也都诚惶诚恐,听到太子与天帝争执,他们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紫晖仙君的一句话正好给了他们台阶下,恨不得赶紧消失。 这边打发了天奴们,紫晖仙君又趴在门口听起了墙脚。 天帝道“你怨朕?从朕千年之前派仙人下凡传播仙法渡凡人升仙开始,你便怨朕?” 太子没有答话,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他之所以不说话,是担心自己所说会极为难听,从而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 “你可知,朕所作所为皆为我天界仙族?上古神之子琅铘与魔尊共灭,所以我天界才成为了六界之尊,然,我天界在六界真正的地位,你可曾想过?若引众怒,后果不堪设想啊,你拿什么来与五界相抗?” “父皇不要故左而言他!” 天帝轻哼了一声“故左而言他?连朕自己的儿子都怨朕,都不懂朕,朕,还有什么好说的!” 殿内又是一片沉默,良久之后太子似乎也稍稍气消,终于问道“父皇只管说说今日让紫晖星君阻止孩儿又是何故?” “不为别的,只为一个人。” “谁?” “萧子阳。” “他不过是修仙者中的翘楚,父皇你就百般护着他?哼,纵然连你钦定的太子妃也要拱手相送?”“放肆!”天帝一拍扶手,整个大殿都震了三震。 紫晖星君连忙推门进去,几乎是一路爬到了大殿之上“陛下息怒,殿下也息怒,这父子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紫晖星君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凭什么一个凡人就能得到如此殊荣,亏我还是这天界太子,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这...”紫晖星君也擦了一把额上冷汗,看看天帝气的不轻,只得道“陛下,还是如实告诉太子殿下吧。” 天帝又是一身冷哼,转身背对他们,算是默认了紫晖星君的提议。 夜轩更加迷惘“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紫晖星君道“殿下,实不相瞒,方才神迹一现,陛下与老臣掐算却是来自梵镜殿的方向,陛下心中大喜,以为是梵镜娘娘的神识即将觉醒,却不想...不想,以水镜查看,竟然是,是萧子阳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想到萧子阳的体内居然有神迹,难怪一个凡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升上仙,陛下担心继续与其交战会引发他神识觉醒,届时,倾整个天宫之力也无法将其阻止啊。” 夜轩听的一头雾水“什么神识?当初,当初父皇明明说梵镜她非魔即神,怎么现在...” 天帝叹道“朕还是被白帝摆了一道,看来他是故意想以一个普通女子引起朕的注意,待朕将她入了仙籍封了太子妃,便好在背后笑话朕,其实真正的神早已灰飞烟灭,萧子阳体内神识乍现那也不能肯定他,就是神。” 夜轩现在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他,还是娶了一个凡人! “呵呵...”他无奈一笑,颇有几分轻狂颓废“父皇,你一开始就错了,从来没有人想要隐藏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人想要把一个凡人嫁给儿臣,白帝隐居苍梧之渊这么久不问世事,一直是您在将他当成假想的敌人!” 天帝脸色沉了一沉,指着这长子冲紫晖星君道“你看看他!年轻一辈的人到底未曾经历过以前的斗争不知人心险恶!现今居然帮着外人说朕的不是!”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时间长了,太子殿下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了,陛下息怒。” 夜轩继续冷笑道“她是凡人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留她的仙籍,她喜欢萧子阳?那我便毁了她喜欢的人!我夜轩得不到,凭什么就让一个凡人得到!” 他扔下这话便大步向外走去,天帝脸色一变怒道“你给朕站住!” 孩子大了,哪还会像以前一样唯他马首是瞻,根本是理都不理。 紫晖星君一见也急忙扑上去抱了他的腿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你万万不能惊了萧子阳的神识啊,若是与神为敌,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无法与之对抗啊!太子殿下!” “你们又何其懂我!”他一脚踹出去,踢开紫晖星君大步向外走去。 天帝急急问道“他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紫晖星君挠头半天,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说,说我们也不懂他...陛下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向来谦恭为大局着想,他现在不过是一时郁气于心,我们若是懂他就应该相信他,殿下不会是那种冲动的人,不会的。” 天帝连声叹气“难道真的是朕想多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让人不省心呢?对了,那六合梵印...” 紫晖星君一拍脑壳道了一声糟糕“被梵镜太子妃带回凡界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师父,我喜欢你 “被梵镜太子妃带回凡界了...” 天帝若有所思“也好...梵印在她手中,轩儿还不至于掀起太大风波...若那姑娘愿意跟了轩儿倒也是一段不错的佳缘,可惜她已心有所属啊。” “是啊...但她到底是先嫁予太子殿下的,殿下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否则,殿下不会这么不明事理的,陛下且放宽心,老臣再去劝劝陛下?” 这九天的主宰疲惫的挥手,算是让其退下。 谁说那高高在上的仙就没有烦恼?这么多日日夜夜,六界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心对他而言就是四面楚歌,要是没有凡间修仙宗门对妖魔的钳制,后果简直会不堪设想,恐怕再来一个魔尊冲到天宫来都有可能。 可任他苦心积虑了这么久,到最后,自己的儿子居然都无法理解他的苦衷,更向谁说?无人可说! ====== 长歌再回人间已经是十天之后了,回到她当初租住的客栈,掌柜的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总能让人记忆犹新。 “哎呀,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小老儿一个不察,让那客房里的小公子跑了,至今没有再回来过。” 这也算是在长歌的意料之中,当初离开客栈的时候,她就没指望这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现如今她也学着聪明了,很多事情都喜欢用造化二字来形容。 想必这孩子也有自己的造化吧...... 扶着萧子阳回了房间,她叫小二送热水来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在天宫一战,他一身血污,本以为他一人敌千军,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给他脱了衣裳才看到,他的肩上以及后背亦有伤痕。 若放在以前长歌也许会害怕,但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硬着头皮用仙法给他清了伤口,又拿水擦过,继而在墟鼎里掏出伤药为他敷在身上。 萧子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长歌问他“你疼不疼。” “还好。” 长歌抿嘴,包扎伤口的时候特地使了几分力气“那现在呢。” 后者失笑,拉了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男子翩然出尘,起伏的胸膛之上肌理分明,本应如神祗一般遥远而寂寞的人,怀中如水一般的女子却使他蜕变为一个温暖宽厚之人。 他抬手拂了长歌的面颊,继而道“不是说不分开吗,怎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跑到南疆来了?” 长歌如实回答:“我不放心那个孩子。” 说起那个奇怪的孩子,长歌又问他道“对了,那个孩子,他不会说话,是怎么告诉你我在天上的?” 萧子阳想起当日情形也有些不清不楚,他当日赶来的时候寻到了这座客栈,但只找到了那个摇铃少年,并没有找到长歌,本要失望而回,却突然觉得一个声音送进他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是什么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但他却瞬间反应过来那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长歌在天宫。 他回头看了少年一眼便急急追到了天上,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居然还糊里糊涂的。 “当日,他似是说了什么,却又似什么都没说。”萧子阳若有所思,继而又道“这个孩子有点邪,不知是善是恶。” “不管是善是恶,他都只是一个孩子,更何况,他还什么都不懂呢,现在不知在何处流浪,唉...要是再被那些恶人抓到了,指不定要他再做傀儡。” 看着怀中女子神情不满,萧子阳便笑着将她在怀中收紧“你放心,这南疆的傀儡要从孩童幼时以尸油养起,我见他的时候发现他有自己的心智应该不是傀儡,另外,他都这么大了,不会再有人打他的主意。” 长歌还是有些难过“若是被人抓去做了小工,那也不好,可怜他小小一个孩子..” “你果真喜欢小孩。” 长歌眼睛一亮“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不喜欢吗?!” “喜欢...”似是敷衍的两个字,他话音一落便低下头去,攫住了那粉嫩的唇瓣,将她含在嘴中慢慢品味。 长歌心底一软,亦抬手揽了他的脖子,欲要加深二人之间的羁绊。 却不想男人却忽的起身将她抱起,长歌低呼一声被他抱到了床上,她躺在那儿,看着身上的男人光着上身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男人的发垂下来,落在她的脸侧,随之而来的却是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梢,眼角,让她有几分颤抖的闭上的长睫。 “仙君...师父...” 长歌觉得难受,说不出的难受,鼻头一酸便涌出泪来,她想问他,明明两千年前深爱你的人是我,为何你就不记得了呢,难道你也喝孟婆汤了吗,为什么你就不记得了呢。 “不要哭。”男人笨拙的吻上她的泪珠,抬起脸来,他面容俊雅,却微蹙眉心,唇瓣一点泪水的水润荧光让他看上去分外诱人。 “我想哭...”长歌似是赌气一般抬手将他环住“你要永远记住我,永远,永远不能忘记!知道吗!” “好。”男子听了她这话反而是展颜一笑,“永不分离,自然不会相忘。” “嗯!”长歌闷声闷气的答了一声,又一翻身将他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身下,眉目之中略带几分狡黠“那,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男人一怔,又问道“为何。” “因为,我以前当你是我师父,你却不承认,现在,我想让你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师父。” 她说的是两千年后,那个顾长歌对他一眼万年的羁绊,而萧子阳却只当她是当初在山洞,见他第一眼时叫出来的那一句师父被他给否认。 万般无奈,道一句“别胡闹。” 便将她从身上拉了下来,抱进怀中。 抱的那么紧,以至于长歌能听到他胸膛之中有力的心跳声。 “师父,我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收任何人做徒弟了,好不好。” “好。” “师父,你若是收别人做你的徒弟,我就杀了她,我会说到做到的。” “嗯。” “师父...”长歌仰起小脸看他“要不要徒儿给你渡气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子阳夫君 “要不要徒儿给你渡气啊?” 说起这渡气二字萧子阳忍不住有些窘迫,时至今日再不懂那是男女情爱才有的亲吻,那他也白在人世活一遭了。 干咳一声沉着脸道“不要叫我师父。” 长歌看他窘迫就更加得寸进尺“怎么了师父,难道你不喜欢徒儿了吗?” “师徒之间岂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怎么不能,你看你都是上仙了,不也没和衡矶子前辈分家吗。” 萧子阳不善辩论,只觉得她说的荒谬“你我...之情岂是与师徒情分一样的。” 长歌往他怀里缩了缩,小手抱着他的腰身“那是...有了这份情谊,不要那师徒的情分也罢。” 萧子阳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怀中之人似乎要化为一滩水与他相溶,忍不住有些燥热,却又不想将她松开。 长歌道“师父...你怎么了。” 萧子阳道“怎么还叫师父。” “咳咳,好吧,仙君,你怎么了?” “...叫的这般生分。” 长歌薄怒,在他胸口推了一巴掌“你还没好了,那叫你什么,子阳?夫君?子阳夫君...唔...” 再一次的,她的唇又被这个人牢牢锁住,想必此人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喜欢亲她,想必正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发泄方式,他只能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爱恋吧。 长歌想推推不开,想躲躲不掉,他的吻灼热而又凶猛,一双大手上下一锁便将她困了个结实。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平日轻衣缓带的谪仙竟然还有这样如狼似虎的一面。 没等长歌从他的吻中挣脱开来,他的唇又一路向下,顺着她的下巴脖颈吻舐下去,让她忍不住颤抖,弓起了腰身,一手却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肩膀,想到他身上有伤又吓的赶紧松手。 “仙君...” “你方才怎么叫我的?” 就算是长歌脸皮厚,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双颊“子,子阳...你要干什么...” “行那风月之事,你不是喜欢孩子吗。” 完了完了完了,长歌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了,这样旖旎的话从如此正直凛然、从容冷酷的人嘴里吐出来,她怎么就这么想笑呢。 最终还是没能忍着,扑哧笑了出来。 萧子阳却有些不满的在她身上轻轻咬了一口“你不是喜欢孩子吗。” “无所谓。”长歌眼神飘忽到一旁去,不去看身上之人“其实...就算是孩子...也比不过我对你喜欢的千分之一。” 刚说完这话她的衣衫便被那人大掌一挥脱了个干干净净,长歌明眸黑的好似一滩墨汁,她措手不及的抬手,交叉双臂掩住身体,咕嘟咽了口唾沫。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对未知的期待,又有说不清的欣喜,甚至还担心眼前之人看到现在的自己会失望,自己,和他想的是不是一样的呢... 不过像仙君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没事总是想女人吧... 长歌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那人常年握剑的掌心,略有些粗糙,但却珍而重之的在她身体上滑过,就好似在观察一件宝物... 突然,‘砰砰砰!’敲门声自外面传来,把长歌吓了一跳,又猛的睁开眼睛。 萧子阳显然有些愤怒,饶是他收敛的好,那眸中翻腾的气焰也让长歌差点笑出来。 “何人!” ‘砰砰砰!’ 没人应答,但敲门声未止。 长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与萧子阳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各自穿了衣衫走到门口去。 萧子阳抬手打开房门,绷紧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是你?” 长歌扣好身上的衣带才露了个头,一眼看过去却是一个漂亮的少年,顿时剧欣喜道“你回来了,我,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眼前少年正是那个摇铃铛的傀儡少年,虽然比她走的时候脏了几分,但也不难看出唇红齿白分外可爱,长歌一把将他拉了进来,抬手就去擦他脸上的污渍“饿不饿,渴不渴?我听掌柜说你走了很多天了,去哪了啊?” 萧子阳没好气的干咳一声,“他既不会说话,你又问他这许多做什么。” 长歌吐吐舌头“那我去让小二给他送点吃的来。”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便有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逼了进来,其中为首之人略显猥琐,在他身后跟着的都是些手持棍棒的大汉。 萧子阳身形一动,拦在长歌身前“你们是何人?” 那为首猥琐的男子舔舔唇瓣看着长歌,一双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我们?我们是佐大少爷家的人!” 这个佐大少爷虽不知是谁,但从此人语气听来,想必也是一方恶霸。 长歌道“哦?难不成这客栈是佐大少爷家?你们莫不是走错了家门?” “小娘子倒是挺会说话啊,”那人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抬手要去摸长歌的脸,萧子阳手上一动,那长剑无妄已将他的手指打开。 吃了点亏,那人倒也不恼“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的也是奉大少爷之命来带这个小乞丐走的,对二位多有打扰,多有打扰哈。” 言罢又冲身后人一招呼“带走!”长歌眼见他们要去抓那摇铃少年,直接伸出胳膊拦在他面前怒道“你们谁敢动他!” 那猥琐之人又笑道“难道这个孩子是姑娘的儿子?” 长歌看看这孩子都**岁了,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呢“不是!” “那姑娘可就有些多管闲事了,他不过是一个街头乞儿,长了一张好面皮,承蒙我家大少爷喜欢,感激都来不及,怎的姑娘你要阻了他的好事呢?”长歌算是听清楚了个大概,原来,这位大少爷是个断袖,看人家少年长的好看就要强抢,这可是她顾长歌万万不能允许的,就算是萍水相逢她这闲事也得管,更何况,还不是萍水相逢! “他是我弟弟,”长歌冲萧子阳努努下巴“子阳,是不是。” 后者不善撒谎,但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人,你们不能带走!” “啥?老子和你们客气,你们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啊?兄弟们上!” 来人话音一落,那些彪形大汉便举起手中棍棒向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不必多,他们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不一会的功夫,那客栈的掌柜便看到,方才怒气冲冲跑到楼上要打砸抢抓的一群人,捂着身上的伤,‘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出了门。 此时此刻,长歌正一脸惆怅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看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便招手让他上前来。 少年走近几步,长歌便道“你怎么不好好在客栈呆着,要到处乱跑呢?不要说你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你现在怎么就找来了。” 少年没有答话,一旁萧子阳却接口道“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这不摆明了要坏他的好事吗... 长歌白了他一眼,又训诫起面前的少年“以后要听话知道吗,你看现在外面坏人这么多,万一被他们抓住,一定会打你的,听到没有?” 少年对她的吓唬不为所动,但也还是没有说一句话,长歌拿他无法,只得叫了小二送了些吃喝的东西来给他吃。 长歌一边看他吃东西一边向萧子阳提议道“不如我们将他带回青华吧,让他拜入青华门下,有那么多师兄弟陪着他,说不定能让他开口说话呢。” 萧子阳没有回话,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几分邪气,说不清楚,但给他的感觉却非常不舒服。 “可以带回去让师父看看。” 如果是衡矶子的话,一定能一眼看出这个少年到底因何带了一身邪气。 长歌往他身边凑了凑,问他道“你不会还想着要散去一身修为吧?如果是这样,你不仅会变的和凡人无异,还会有生命危险,大不了,你我不成亲,也...也不行那风月之事,你继续做你的上仙,我,我就留在你身边做你徒弟好了,我们还不是可以永远不分开?” 萧子阳没有说话,只抬手将她揽在怀中,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的却是临行前师父对他说的话,那一句苍生在肩让他触动极大,上天给了他这样的能力,他却毫不珍惜,未免于苍生有愧。 天上无月无星,朔风野大。 九座高耸的山峦好似浓墨泼在暗蓝色的夜幕上,在那最高的一座山头上,一人长衣广袖,手上拿着一只白瓷的酒壶,正在往嘴里咕嘟咕嘟的灌着酒。 不知是浓雾还是浓云,被风刮过,在他的发梢眉峰留下细密的露珠。 男子岿然站立而不为所动,不知站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当是谁,居然敢夜探我九嶷山,原来是我们仙族的太子殿下。” 那太子殿下四字好似带着讥讽,让夜轩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抹冷笑,他是英俊倜傥的天界太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现今也学起凡人借酒浇愁了。 “苍漪仙子既然来了,不如陪本太子喝上几杯?如何?” 苍漪长衣划过天际,在他面前缓缓落下,与他并肩共看山河浩大。 “与殿下非亲非故,亦不是朋友,这酒喝的未免有些师出无名了。” 夜轩凭空变出一只白玉杯,将手中的酒倒入杯中,继而递给苍漪道“怎就师出无名,祭你我未能共结的连理,也祭你我,错失的良缘。” 苍漪唇瓣一颤,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面冷心热忍不住鼻头发酸,接过那酒来一头仰尽“我喝这酒是给你太子殿下面子,但太子殿下也许不知,若是嫁了你,才该当祭我,你以为我不知你娶我目的何在吗?” “哈哈哈!”这位天界太子仰头笑道“真真假假,哪有那么多的目的和因由,假亦真时真亦假。” 苍漪也回以一笑“所以太子殿下是觉得自己对梵镜娘娘是真了?” “对她是真是假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言罢又仰头灌了一口酒,那酒壶好似个无底洞一般,怎么喝也喝不完。 “其实...”他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渍“说句实话,本太子以前想娶你,现今,还是想娶你,与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二人目光相对,似有难以言说的话语在其中酝酿。 夜轩上前一步,抬手,欲要碰她。 苍漪却猛的退后一步,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和动作。 “其实太子殿下不必说这些话来骗我,苍漪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蠢。” “呵,”夜轩自嘲的笑了笑“你怎就不信我。” 苍漪咬了唇瓣又抬头看他道“那太子殿下就直说吧,苍漪对您,还有什么用处?” 夜轩不动声色的变了眸光,看着山下的深渊道“有个人,本不该存于这世上。” “你也终于相信我的话,知道梵镜太子妃不是这里的人了?” “不...我是指萧子阳。” 他转过头来看着苍漪,眸中蓄满杀气,“若你能助我杀了萧子阳,本太子与整个天界仙族都会对你感激不尽。” 苍漪似是没有意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萧子阳虽然是玄霖天君的徒孙,但也只是个根骨上佳的修仙弟子,并无大错,更不可能轻易入了仙籍,太子殿下为何对他这般的苦大仇深?” 夜轩道“他本就不该存于世上,更不该妄想染指太子妃...” 苍漪冷笑,原来是给他戴了绿帽子,可恨男人就是贪心不足,有了金屋藏娇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她说出方才的那番话来。 “他不过就是一个上仙,你要他死,还不跟捏一只蚂蚁一样。” 夜轩道“我杀不了,别人杀不了,唯有你,可以帮我。” “哦?这么说来,这还是一个殊荣,说说看?我怎么帮你?” 夜轩目光睇向脚下深渊道“谁在这苍梧之渊?” 苍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还能有谁,魔尊,我父亲...” 魔尊被囚苍梧之渊千年,这是六界共知的事情,白帝前段时间隐居苍梧之渊,就算六界不知,天界也应该知晓。 “天下,唯有一人堪与萧子阳一战。” 苍漪警惕看着他道“你是指...” “魔尊。” “魔尊?”苍漪冷笑“外界都当魔尊被囚于苍梧之渊,而你身为天界太子又何必装糊涂,这苍梧之渊里囚禁的不过是魔尊的一缕魂魄,他的肉身早在千年之前便被琅铘焚化,仅剩这点魔性难以消除才囚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五章 魔尊 夜轩岂会不知,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给她什么建议。 “若你要帮我,只管助我将魔尊的魂魄放出来。” 苍漪看着这个立于山巅长衣飞扬的男子,孤傲自负似乎是天界仙族由来已久的通病... “好,我助你,放出这缕魂魄少不得要找个载体,你不会是想以自己的身体承载魔尊的魂魄吧?” 夜轩摇头,他已经想好了,在凡间有一种秘术,可以操控魂识,若是可以,他很像试一试,这种未知的期许让他忍不住心痒痒。 魔尊,那个曾要颠覆天地的人,还不是被囚在这里了,如今,还不是要为他所用! “若要放出魔尊,势必要惊动父亲。” 苍漪眉眼微垂“只怕他已经将我这个女儿忘记了吧...” 说完还自嘲的笑了一笑,二人都是各怀心事。 然而事不宜迟,夜色漆黑,那两人脚踏飞岩,顺着垂直的石壁向山下掠去,只见渊深万丈,一片漆黑的混沌。 本是静谧的天,此时此刻却风起云涌,而那山头上的风更加大了起来,黑天冷风,说不出的骇人惊魂。 不知过了多久,九嶷山弱水之源苍梧之渊忽然腾起一股强大的水柱,水柱高达万杖,直逼九嶷最高峰。 天的中心迅速凝结出一个漩涡来,以黑色为幕,一个金光闪闪的伏魔阵在天边显现,顿时照亮了整个九嶷山。 随着水浪的翻涌升腾,那方才深入苍梧之渊的二人亦扶摇直上,直直冲那最高的水浪追逐而去,似乎想要拼命的拦住什么东西。 “你快些施法!将其控制住!” 苍漪大声向夜轩命令,夜轩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无法将那一股恶浪压制,最终只得放弃“他逃不出这伏魔阵!” 苍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此时此刻,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明白何为恐惧,何为害怕,如果,如果被这魔尊逃了,如果,如果被父亲发现了... 她不敢想,索性直直追了上去,在伏魔阵金光的照耀下,她又连施数个咒法欲要将这滔天水浪压制。 “小心点!”夜轩冲上前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挣脱开,半空之中的她一身红衣皆被水浸湿,看上去极为狼狈。 “是谁口口声声说能操控这魔物的?是谁骗我说要陪我一辈子的!现今你又来利用我,利用了我,酿下的祸端还是要我来背负!啊!!” 她话音未落,那冲在最前头的滔天怒浪便直直向她射来,径直穿透了她的身体,就好似穿透了一个透明的影子。 她惊讶的睁大了眸子,一双眼珠竟似要从脸上凸出来一般,呆滞当下无法动弹。 夜轩吓了一跳,迅速松手,却见那滔天的巨浪逐渐落了下去,发出轰然的声响,好在不似方才的暴怒,天地恢复宁静,独剩天上的伏魔阵在其上发出金色的光芒,静静旋转。 夜轩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女子,只见她悬浮在空中,好似被一根绳索吊着一般,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如一片枯叶。 “苍漪!” 他出声叫她,面前的女子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继而以一种高难度的动作活动着她的脖颈,胳膊,手腕。 睁开眸子,赫然是一双赤色的红瞳,那烈火一般的颜色与她惯穿的衣服一样,好似随时都会烧起来。 “苍漪!你!” 夜轩意识到眼前女子已经并非苍漪本人,而是那个...那个被囚禁在苍梧之渊的魔尊之魂。 “苍漪?”女子突然笑了起来,举手看着自己的这具身体,“苍漪...” 她念着这两个字,本就面容姣好的她,一笑起来,带有几分魔性的邪美“苍漪...这名字耳熟,不过,貌似还是只仙...你们仙,不是自诩清傲吗,何时,心防都变的这么薄弱了,本座不过是随便的侵入一下,还真就让本座占了便宜。” 夜轩听她话一说完就呼吸急促起来“你,你赶紧从她体内出来!你可知她是谁!她是白帝的女儿!” “哦...”那人似是若有所思,“是了,白帝的女儿确实叫苍漪...只是本座还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说完就兀自笑了起来,好似觉得这样自言自语是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 夜轩又大着胆子上前两步道“你,赶紧从她的身体里出来,否则我现在告知白帝,你亦不会有好下场。” “哦?”女子飞扬了眉梢浅笑道“你居然还会威胁本座?真是后生可畏,你又是谁家的小崽子?不妨报上你爹娘的大名来,啊...说你爹娘本座还未必认识,本座自五千年前就未曾关心过这些信息,不如,说你爷爷的吧,或者,说你老祖的,本座兴许知道...” 她一边叨叨一边陷入沉思“嗯...这在苍梧之渊有多久了,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啊,有万年之久了吧...” “一千年。”夜轩出声提醒他“不过,你再次被封印其中,恐怕会是永世。” “哦...”女子认真的点点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为什么会再次被封印其中?试问,六合八荒,能与本座相抗衡者,还有何人?” 她本是诚心谦虚的问出自己的疑问,听在夜轩耳朵里却更似炫耀一般“你是魔尊便可大言不惭?天界人才辈出岂会放任你为祸六界。” “也对...”魔尊似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继而冲夜轩笑道“你可知本座并不想出来,但你既然将我放出来了,不如就和本座说说你有何目的吧,本座就当回报你的恩情?” 夜轩心下一喜,心道,虽然事情超乎自己的预料,这魔尊还霸占了苍漪的身子,但起码结果没有太坏。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苍漪郑重点头,脸色平静“是了,本座也该杀几个人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 夜轩道“你是想要给自己报仇吗?恐怕你要失望了。” “本座虽然被封印了千年,但记忆还未减退,不用你这只后生来提醒本座。”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必须死! 女子甩给他一个白眼,红衣黑发立在半空之中,神思却飘忽出去“本座的仇人终是为封印本座而付出了代价,可那又如何,本座不恨他,一点也不恨他。” 夜轩不能理解“你是说,上古神之子——琅铘?” “你认识他?”女子脸上一亮,飞快的飘向这男子笑道“你见过他吗?” 夜轩摇头“不曾见过,只听说过。” “哦...”虽然是这样一个回答,但女子听在心里似乎也有几分满足了。 “他那般的伟岸,当是活在传说中,当是如此,当是如此。” 魔尊所说大有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之感,但脸颊一抹可疑的绯红又让夜轩怀疑起来“既然你的仇人已死,你又要如何发泄积郁,我只需让你杀一个人而已。” “那我就让我自己多杀几个人吧...”她说着,伸出纤长五指,吐出红色的舌尖将指尖一一舔过,邪美之色,尽态极妍。 夜轩第一次发现,原来苍漪竟然会美的这般邪肆,只不过换了一个灵魂,让她那张扬的刁蛮变为静水流深的邪魅,举手投足的从容懒散,竟好似看透了世间百态。 夜色沉寂,唯有那一道伏魔阵还在静谧的夜空发出金色的光芒,魔尊看了那伏魔阵一眼,不过是抬了抬右手便将那阵法打散“你想操控本座就直说,不必弄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夜轩脑海之中却电光流转,无数质疑在最后都汇聚为一个答案:应该将魔尊尽快封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在想什么?” 魔尊在半空之中一步步向他走了过去,红衣猎猎迎风飞扬,在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她抬手,抚上男子的面颊,就好似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你天界胆小怕事,谁还能与本座再来一战?” 这是一双冰凉的手,凉的不似属于活人,被她碰过的地方,夜轩好似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没了知觉,而苍漪的那双眼睛,平静,从容,没有任何波澜。 “将你放出是我罪过,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本太子也不会...” “哦?太子?” 苍漪的眼睛又滴溜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瞳孔逐渐变成漆黑的颜色“太子殿下,放出魔尊是我苍漪要助你灭萧子阳,却不想你竟然如此胆小怕事!现今萧子阳还没死,你倒是想着要自保了。” 她话音一落,眸光一闪,瞳仁又一片血红之色“呵呵,不愧是白帝之女,没想到身子被本座占了还元神不灭,不错,不错,本座倒是没有选错了载体。” 夜轩听了她的话顿显张惶“苍漪!” “你也不必叫了,且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她若不是对你心灰意冷如何会被本座钻了空子?” “对我心灰意冷?”“装傻?本座几千年前就不屑用了,再者说来,要与本座同归于尽?你也不自己掂量一下,你如何配了?” 女子说完眉眼微微一阖,目光所及之处尽显睥睨寂寞,夜轩微微一怔,楞在了当场,这,便是魔尊? ====== 南疆天气多变,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已经大雨瓢泼。 “你猜这雨能下多久,”长歌趴在窗边扭头冲身边的小少年看了看“如果猜对了,我等雨停了给你买糖人儿。” 那**岁的少年生的分外秀气,一双狭长的丹凤美目已经初具形态,若是假以时日,这孩子长大了必然也是个祸水,这么好看的男子,恐怕只有穆弘能与他比肩吧。 “好吧,不猜就不猜。”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雨,长歌忍不住有些失落的摇头叹气“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呢,难道真的是个哑巴...” 她本是在自言自语,但没等她说完,那少年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烁的莹润好似要滴出水来,长歌有些头大的摆手“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不是哑巴,可能是因为被人囚禁的太久,所以不会说话了吧...” 小少年低下脑袋,也不言不语。 长歌无奈的出一口凉气“那我不强迫你说话了,不过等到去了青华,你要听从师父的教导,可以作哑,但不能装聋,知道了吗?” 同样的,长歌的这句话没有引起少年丝毫的波动,她不得不放弃了对这孩子的说教,转而将目光睇向窗外,下了这么大的雨,仙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大雨滂沱,好似由天宫倾倒进了人间一般,漫天雨帘看不清任何事物。 一道黑影窜过,继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尾随过去,以雨珠为利刃,男子破空一划,长剑无妄铮鸣出声,那四处逃窜的黑影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返身与男子战在一处。 雨势不减,萧子阳却凛然从容。 此时此刻,在看看不见的雨帘背后,二人长衣立于雨中却未沾半点湿露。 看着与蝎子精交战的萧子阳,夜轩缓声出口道“我承认,若没有人间的修仙宗门,凡界已经不复存在,但...修仙也就罢了,他们...” 他们的心却比天高,他作为天界太子最是不能容忍。 “他就是萧子阳,我要让你对付的人。” 夜轩说完也没听到身边之人回话,便狐疑扭头看去,只见苍漪的整张脸都好似亮起来了一般,她那一双赤红的美目之中本就慵懒从容,现今却蓄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一直与这样的人为敌,很辛苦吧。”苍漪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眼睛却一刻不顿的盯着那白衣翻飞之人。 “本太子岂会与一个凡人正面冲突?” 苍漪听了他的话又扭头看去“本座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本座不杀他,你再换两个人,三个人,多少人都可以,如何?” 夜轩却也危险的眯起了眸子“为何就不能杀了他?为何他就在你的眼里成了不该死的人?” “不杀就是不杀,不为何,要是一定要说缘由的话...”苍漪舔着手指呵呵笑道“那便是本座看他比较顺眼吧。” “他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顾长歌才会死心,只有他死了,天界才没有忌惮,只有他死了,他那天帝之位才能坐的高枕无忧!父皇也不会对因为要对这个人的忍让而忍气吞声。 “要不然这样吧,本座让他消失,也是一样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相逢,却不识 “要不然这样吧,本座让他消失,也是一样的。” 言罢又是邪魅一笑,看萧子阳收了蝎子精离去,她顿时显得有些着急了“本座带他回大荒去,也权当报你之恩,如何?” 大荒?那个传说中只有进没有出的地方,从天界仙人下凡传授道法开始,凡人修仙宗门捉拿妖魔通常是开了一个通往大荒的阵法,将妖魔关入大荒,既不违背修仙者仁义之道,还能杜绝妖魔肆虐。 听魔尊要带萧子阳回大荒,夜轩心底也止不住一喜,这样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除掉萧子阳以及面前的这个不该被放出来的魔尊吗... 只是...她的身体到底是苍漪的,在这具身体里的某个角落,恐怕还沉睡者苍漪的元神... 就在夜轩神游天外的时候,那魔族已然飞身离去,追随着萧子阳的步伐进了城中客栈。 “子阳!”长歌好似一只小鸟,几乎是从楼上飞了下来,径直扑进了一身带水的萧子阳怀中,后者无奈,只得念了咒法干了两人身上的衣衫。 长歌仰起小脸看着他笑道“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了。” “那蝎子精虽是狡猾了点,但好歹擒获了,明日雨停我们便回青华。” “好!”长歌咧嘴一笑,挽着他的胳膊便要往楼上去。 小二与她擦肩,冲着才进门的女子殷勤道“呦,下这么大的雨,姑娘快些进来,兀的淋雨该着凉了。” “去!”那女子毫不客气的推开小二,轻轻的一个动作,却让小二直接撞了出去,连人带桌子的倒在地上。 长歌吓了一跳,扭头向后看去,脸色顿时就白了一白“苍漪?” 进门女子一身火色衣衫立在雨帘之前,与那苍白的雨中水墨比起来,她整个人都好似要烧起来一般,让人目眩神迷。 萧子阳也有些诧异,但他到底不知道长歌与这白帝之女有什么瓜葛,看长歌警惕,便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又来做什么?” 红衣女子本是看着萧子阳的,听到长歌的话又将目光扭到长歌身上,冷然笑道“你是何人,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长歌刚要指责她装疯卖傻,但却突然注意到女子的一双眸子,赤红赤红,说话神情走路姿势都与苍漪不大相同,举手投足间尽是王者的从容。 “你不是苍漪?”长歌反问。 “是...或者不是吧。” 长歌拉着萧子阳的手便向楼上走去“我们带了那孩子赶紧去青华吧,不要理她。” “嗯。” 二人也不再搭理大厅里的女子,径直上楼,可刚打开房间的门,又傻在了当场。 只见那红衣女子正施施然的坐在房内,双腿交叠在一起,翘起来的脚晃来晃去,好整以暇的看着进门的二人“不要和本座玩追逐的游戏,本座可不会遵守规矩。” “你既然不是白帝之女苍漪,那到底是什么人?” 长歌话问出口便觉得自己在自相矛盾,这个人是苍漪无疑,只不过性子大变了而已。 “你不认识本座,可有人认识本座。”她的眼睛却是一顿不顿的望着萧子阳道“与君一别千年,君当安好。” 长歌将目光从苍漪的身上转移到身边男子的身上,看他凝眉之间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腾起来,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如此熟悉,她在没有回到两千年前的时候曾深切的体验过多次。 “你们认识?” 萧子阳摇头,这让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苍漪幽幽说道“再相逢,却不识,命数如此,也罢。” 再相逢,却不识。 这是让长歌感慨良多的一句话,她对身边之人又何尝不是再相逢却不识? 萧子阳却毫不在意,反身将门关上,继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要离开此地,苍漪仙子还是自便吧。” “哦...你们不必管本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她这一副反客为主的态度让长歌略有些不高兴,但赶又没法赶,一时间也拿她无法。 内室冒出一个脑袋在那儿探头探脑的,长歌看了那个小家伙便叫道“我们一会要走了。” 红衣女子头都没偏一下,抬手便将那孩子吸进掌心之中。 “你干什么!” 长歌大骇,萧子阳亦变了脸色“放开他!” 少年在魔尊手上也不害怕,二人眸光一对,却是魔尊将手松了开“好好的人变成了妖,难怪这一身的邪气儿。” 长歌急忙将那少年揽进怀中,听女子说话又心有余悸的看着她道“你说什么,什么人变成了妖!他,他是人!” “本座虽然被困千年,但还没有老眼昏花,你们将这未来的妖皇带在身边,胆子倒是不小。” 妖皇?长歌又低头看着那唇红齿白的少年,本想等他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问问他的名字,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因为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名字... “穆弘...” 长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当日赶了回来,还好她救了他,还好,她没有害死他... “果真是妖?”萧子阳眸光凛然低头看着被长歌护在怀里的少年“既然是妖,如何能拜入青华门下。” 长歌咬唇,她蹲在那里将穆弘环进怀中“对不起,现在才找到你...” 他有一个何其不幸的童年,被人当做操纵的傀儡,还险些惨死在伏妖阵中,现在既然让她找到了他,就算不能拜入青华门下,她也不会在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不进青华也可以...”长歌看着萧子阳,眸光平静“我以后要照顾他...” 后者倒是没有异议,既然他已经决定与面前女子在一起了,那么她所做的决定,他也全部照单全收。 “如此甚好。”魔尊干脆道“你带着这个孩子走吧,本座要与这...你叫什么来着...萧子阳?现今凡人起名倒是拗口,本座便带萧子阳回去了。” 她自说自话的站起来走到二人面前,似在阐述一个事实,“萧子阳,我们走吧。”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那两个人奇怪的对视一眼,长歌道“为什么让他跟你走。” “不跟本座走,难道要和你走?” 红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看你待他倒是殷勤,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仙,就能配得上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才是解脱 “看你待他倒是殷勤,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仙,就能配得上他?” 长歌听出她口气中的不善,知道自己那突兀的恐慌也不是毫无理由“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漪仙子还是早些回九嶷山吧,我已决定不再修仙,更与仙界再无瓜葛。”萧子阳也下了逐客令。 苍漪短促一笑“修不修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为了这个人,值得吗?她,懂你的孤单?懂你万年难以纾解的无奈?懂你宁愿与本座灰飞烟灭也不想再孤身永存的寂寞?” 二人听的一头雾水,饶是长歌因为前世今生的瓜葛,猜得出面前女子所言必然关系到萧子阳的前世,但她还是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一无所知,更无法推算面前男子的身份。 而萧子阳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年纪轻轻便修得上仙之体,但说白了,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连长歌所想的都不清楚,对苍漪所说的,听在耳中更是如天书一般。 长歌怅然, “本座为何要与你废话...”女子抬手,缓缓敲击着太阳穴,似是在若有所思,继而又看着顾长歌道“哦,你对他有情,所以必是不舍的,那便去死吧...死了,就不会有这般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长歌刚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手脚却突然间不听使唤了,没等她张嘴向萧子阳求救,她的身体已经被高高的抛了出去,撞破了格窗,耳边听不见雨水的轰鸣,只能感受到皮肤飞快的擦过雨滴,那风雨好似利刃一般划破了她的肌肤。 “啊——!”她破空大叫,在飞速移动的雨幕中,她看到萧子阳一身白衣破雨幕向她追来! “子阳...” 来不及了...速度太快... 她已经做好了在地上被摔成肉酱的心里准备,然而还没等她坠落在地,一束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霎时就阻挡了她的身体。 就好似背部撞击在了一块棉花上,然而惯性使然,还是让她从心口呕出一口鲜血,随即,她的身体被男人抱进怀中腾身而起。 长歌不停的喘息,第一次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慌,嘴里腥咸的味道让她怀疑自己刚刚吐出的是心肝脾肺,雨水氤氲开衣衫上的血迹,她整个人在风雨中抖的好似一片枯叶。 “没事了,没事了。”萧子阳连声安慰着她,并将她环抱于自己怀中,宽厚的胸膛为她阻挡了风雨的吹打。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平静下来的长歌才真正的开始思考,开始怀疑,开始奇怪,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似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被那个女人摔了出去,而...又是谁救了她? 她抬头,看到天心紫色六合梵印在浓云密布之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自己的身体亦被萧子阳环抱在怀,她浑身抖的不像话,一手死死攥紧男人的衣衫,转头向那雨帘虚空之处看去。 天地间被雨水冲刷,唯有那一片虚空之中的气流她感受不到,那里,必当是有个人。 果不其然,在长歌看到的地方,一身红衣的苍漪缓缓浮现,她却是冷眉冷眼,一脸惋惜之色“居然还没死...”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我死!”长歌扭头厉声质问。 女子却好整以暇的冲萧子阳努努嘴“本座怕带了他走,你会难过,也只有一死才能让你解脱吧。” 长歌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不想身体被男人带她倏忽飘离了红衣女子。 “子阳!” 萧子阳抽出长剑无妄直指面前的女子“我不会跟你走!你也休想伤她分毫!” “今日...君欲与本座再次刀剑相向?” 女子站在雨幕之中衣衫却未染半点雨露,反倒说话的语气变的有几分困惑“君,今生可还愿与本座相知?”“你到底是何人?” 萧子阳问的也是长歌最想知道的,那女子却施施然的向他们走来,侧头沉思“他们喜欢叫本座——魔尊...” 一道天雷在空中炸响,银芒划破乌云,天地生辉,也同时将萧子阳与顾长歌炸醒。 魔尊... 萧子阳所知道的魔尊,千年前便被封印在了九嶷山苍梧之渊,而顾长歌所知道的魔尊,正是被她亲手放出来的... 长歌看着面前的女人努力去辨识记忆,在她回到两千年前的时候,她曾在不周山阴阳界将魔尊放了出来,她那时与魔尊有过一面之缘。 而魔尊因为受阴阳之火煎灼,被关押两千多年,所以瘦骨嶙峋好似骷髅,一张面皮贴在头骨上,已经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了。 若说那魔尊与眼前魔尊相似之处,便是这一身的火色衣衫了吧。 苍漪长睫微阖,缓声问道“怎么...本座的话说的不够明白?” “魔尊应当被囚苍梧之渊,这么看来,是你强占了苍漪仙子的身体?”萧子阳终于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女子嘴角一翘,昂起了下巴,火色的赤瞳变成黑色“我自愿的,自愿为了他除掉心腹大患。” “为了谁?!”长歌快速开口问道,然而等到的回答却是那一双红色瞳孔的魔尊。 “将死之人,知道的太多又有何用?一碗孟婆汤灌下去,你便可以解脱了。” 魔尊说着已经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似乎忘记了该如何出手,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突然抿着苍白的唇凄婉一笑“本座一开始还在想,要不要多杀几个人纾解千年的积郁,现在想来,纾解的并不是积郁,而是与你永不能再见的寂寥...只是没想到你我居然还能再见,这人,便不杀了吧...” 她自言自语的说话,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长歌正在想脱身的办法,却不想萧子阳已经祭起数道伏魔阵于半空之中,雨水落在他的剑上亦被剑气悉数弹开。 “若你真是魔尊,人人得而诛之!” 长歌暗叫糟糕,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魔尊,别说她和萧子阳两人,就是再来十个萧子阳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怎奈何这个榆木疙瘩斩妖除魔成了习惯,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淡定从容的说出这正义凛然的话来。 魔尊倒也不恼,偏着头道“说什么诛不诛的,与本座到大荒去吧,可好?” 好似在哄一个孩子,长歌忍不住怀疑她下一句必然要说‘你听话的话,姐姐给你买糖球儿。’ 紧紧贴在萧子阳的胸前,长歌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痴心妄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共赴大荒 “痴心妄想!” 萧子阳话音一落便举剑刺去,长歌亦睁大双眸,看着那红衣女子不避不闪,径直让那柄长剑无妄刺透了女子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红衣被染成暗色。 萧子阳亦是一惊,抽身后退拔出长剑,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女子笑颜如花。 “本座害你魂飞魄散,这一剑,权当抵上了。”言罢她抬手,抚上自己的伤口,伤口飞快的愈合。 长剑无妄与长歌的碧落都是元始天尊所赠,仙家法器是刀枪不入的妖魔克星,显然这剑对魔尊也有用,但却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该有怎样的力量,能迅速将穿透身体的伤口恢复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连衣衫都没破损。 就好像时光倒流了...长歌这么认为。 萧子阳看看手上的剑,看着雨水冲刷着血水与脚下的泥水混在一起。 长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走到萧子阳的身边“我们不要与她硬拼,既是打不过她,待回青华之后好从长计议!” “当着本座的面就不能从长计议了?”她似笑非笑,忽的一手指天,那数个伏魔阵法被她掌中力量催动飞快旋转,又接二连三的爆裂,金色的光芒好似将天炸出了一个窟窿。 长歌以为自己眼花了,但随着光芒的消逝,那个窟窿逐渐裂开,足足占据了半壁天空,他们被笼罩在那虚空之下,连雨帘都被隔断。 “虚空之门...” 萧子阳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地方,作为一个斩妖除魔的修仙弟子,对这虚空之门并不陌生,那一团团叫嚣翻滚的云雾背后便是大荒,放逐的是六界之中的妖魔,那里是个只有进,没有出的地方。 “请吧...”苍漪唇瓣开阖,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一步步向长歌与萧子阳逼来“与君携手,共赴大荒,可好?” “你想都别想!!”长歌不知哪来的怒气,飞身上前抽出碧落冲那红衣女子劈斩下去,碧落青芒耀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毫不留情的落下。 此刻魔尊反而不似方才那般沉着,脸色一变,飞快侧身闪开,长歌双指并拢动作迅疾在虚空之中划过,书写出来的梵文已经是她所会的一道最复杂的伏魔阵了,若是连这阵法都困不住她... 她不敢想,正在此时,萧子阳亦是凌云一纵,整个人都好似化作了一柄利剑向苍漪逼去。 长歌暗道一声‘好机会!’祭出手中碧落长剑自伏魔阵中心贯穿而下。 雨珠飞溅,云泥失衡,长歌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眼前又是雨又是剑,她重重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在地上打了两滚才停下,好似个泥猴儿一般。 与此同时,她看到那把萧子阳的长剑自天心落下,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剑雨冲着当空红衣女子贯穿而下。 若是能得手,她就算不死也得变成蜂窝了... 然而很多事情总有那么多的可是,可是他没有得手,反被魔尊单手一推,长剑尽数合为一体,看着那柄剑急速射来,她又是一声冷哼。 突然,长剑好似被她操控了一般在半空微微一顿,突的向后弹去,剑柄猛然撞上萧子阳的胸口,银芒在空中破碎成漫天星子继而消失,萧子阳连人带剑的从空中跌落在地。 “萧子阳!”长歌目光泛红,不顾浑身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冲那人落下的地方冲去,还没等她靠近,面前便又是一道火色的身影将她阻挠。 此人行动快如鬼魅,长歌反应倒也不慢,几乎是在瞬间就召了碧落刺将过去! 女子单手对剑尖,将她打出老远,手上的剑还震破了虎口。 喉咙腥咸,她张开嘴,呸的吐出一口血沫,长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要被震碎了一般。 红衣女子一步步向她走来,脚下明明是踩着的是积水,蛋那十足的气势却好似碾碎了世间万物一般“你为何要不自量力,本座,本不想要你性命的。” 她言辞间大有悲天悯人之意,纤长的手指抬起长歌苍白的脸蛋,让那雨水冲刷向她的脸颊,让她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凡人可怜,你们仙人也是可怜,激怒本座,却让琅铘来帮你们收拾残局,一石二鸟,本座被囚,琅铘亦是魂飞魄散,你们高兴了?你们应当是高兴的,从此之后,六界八荒,唯仙独尊啊...”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长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没吐出一个字来心口便好似针扎,而她此时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管是要动哪里,都疼痛难忍。 苍漪又在她的脸上拍了拍“今日,本座,便带琅铘去了,以免你们天界再视他如鲠在喉,也省的你们去想其他办法除掉他。” 她话音一落便飘然而去,自始至终不怒不喜,不哀不乐,环了昏死过去的萧子阳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芒遁入那虚空之门。 “子阳!”长歌的喉咙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她瞳眸大睁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喉咙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却是她撕心裂肺的挽留。 不要!不行!不要去大荒!! 然而虚空之门还是在她眼前缓缓阖上,那翻卷的怒云带着瓢泼大雨毫不留情的砸向她的身体,让她倍感煎熬,此时此刻,她如此痛恨自己渺小的身体,如此痛恨自己浅薄的法力。 斯人已不在,去了大荒又与死有何分别,她顾长歌目送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去,现今,终于要面对萧子阳的死亡。 她神智一片馄饨,甚至看到了不周山的鬼差在她面前出现。 她一遍遍质问,凭什么要带我走,我不要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了萧子阳,那便什么都没了,她不想转世不想轮回,但求一死,好解脱这难以释怀的爱恋。 “活该一死...” 她闭上了眼睛,女子的衣衫尽是泥泞,湿透之后尽显她单薄的轮廓,她静静躺在那里,天地间唯有雨势依旧,殊不知短短片刻已经物是人非。 第二百五十章 师父刁钻 衡矶子盘腿坐在一把宽阔的交椅上,双手做灵印状,好似在打坐,但他又忍不住时不时的睁眼,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色的道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儿,长的清秀雅致,丹凤黑眸却没有什么光彩,一张小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站着了?嗯?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 衡矶子有些着急了,真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两脚“没事就赶紧出去吧,去去去。” 少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摆明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样子。 衡矶子挪了挪屁股,手伸到屁股底下摸了摸,暗道一声还好还好,便又对少年道“本掌门要打坐,你没事的话就去找天行玩儿去吧。” 少年仍是岿然不动,衡矶子有些坐立难安,索性背转过身去,从屁股底下掏出一本满的图画的书认真看了起来“你愿意站就那么一直站着吧...嗯...这个动作难度有些高...” 少年张了张嘴唇,又慢慢闭上。 衡矶子斜眼看了少年一眼又将头转了过来,津津有味的看起了自己的书。 “师父!” “啊呀!”衡矶子被左天行的那一句师父吓了个半死,手上一个不稳书便落了下去,连抄了两把都没抓住,最后伸脚本想去接住,却不想正好踢到了少年的面前。 衡矶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瞪了一眼辅进大殿的左天行道“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为师练功的时候来!”言罢又冲少年喝道“把本掌门的剑法秘籍拿过来!” 少年躬身,捡起地上的书,对上面交叠在一起的**男女看都不看,毕恭毕敬的送到了衡矶子手上,继而退到了一边去。 “弟子鲁莽了,本是派了这孩子来请师父出去一下,但不想师父却一直没出来。” 衡矶子再一次将那本书塞在了屁股底下,抠抠耳朵道“这个和梵镜太子妃在一起的小孩八成是个哑巴,早让你赶他下山去你不听,现如今不能中用还碍手碍脚的。”他冲着小拇指吹了一下又问道“找为师何事?” “是这个的师父,天界大太子派人前来要接梵镜太子妃回去。” “哦...” 左天行不明白他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反对,亦或者有其他高深的玄妙之处? “师父的意思是?” 衡矶子换了根手指又抠起了另外一边的耳朵“本掌门费心费力的把人给救活了,你说为师是个什么意思?” 左天行沉吟一会又道“与天界做笔交易?” 衡矶子白他一眼“为师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徒弟,与天交易?你还想不想飞升上仙了?以后这些小聪明多往修炼上用用,说你不长脑子你却还是最懂事的一个!” 左天行自觉得师父话中有责备之意,不禁有些惭愧“那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梵镜太子妃好歹也是你师弟心属之人,虽然吧,为师知道,这也不过就是个情劫,渡过了就完事了,为师也知道,这于伦理纲常不通,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为师...可是个护短的人呢!” 他护短,看不得自己的徒弟被别人欺负,也看不得属于自己徒弟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既然徒儿不见了,那代替徒儿保护好他的女人,他这个做师父的也难辞其咎啊。 衡矶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将那本春色满园的书用力摔在桌上“走!为师去会会天界那些厚脸皮!” 左天行朝那书瞄了一眼,马上默念两句净心咒,尾随着衡矶子向外走去。 天界来的和事佬不是别人,正是那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紫晖星君,当日瑶池婚宴,他亲自颁印封妃,见证了天界太子与梵镜太子妃缔结良缘,现今由他往凡间跑着一趟那是势在必行的。 “青华掌门有礼。”紫晖星君言罢作揖,一未摆谱,二未作势,其中谦恭有礼的态度已经给了青华十足的面子。 才进浮华殿的衡矶子也连忙笑脸相迎“哎呀,紫晖星君怎么有时间到我青华来,瞧您满面红光,一脸褶子都笑的好似一朵菊花儿,乍然一看还以为年轻了那么个几千岁。” 紫晖星君上翘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常闻衡矶子生性浪荡不拘小节,为人刁钻,为仙更是没有一点仙家风范,要不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他还真不想与他打什么交道。 “呵呵,老了,老了,仙者,到底不是神,如何能与八荒同寿,衡矶子掌门倒是会开玩笑。” 衡矶子倒也大方,拉着他就往一边坐下“星君高高兴兴的来,必定有什么喜事吧?说出来也让本掌门高兴高兴?” “掌门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紫晖星君一拍大腿往他身边靠了靠“前段时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闹矛盾,可没让我少操心!现在好了,两人和好了,你说,我,我这个媒人,能不高兴吗!” 衡矶子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是该高兴,于是您乐着乐着就乐下了凡,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地要和青华分享这样的好事?” “那是,那是。” “哦!”衡矶子冲门外叫道“天行,吩咐下去,青华今日不上早课了,让大家都为太子与太子妃的事情好好高兴高兴!” 转而又冲紫晖星君道“这能乐的都陪着您乐了,若没什么事,便送客吧!” 紫晖星君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捉他,欲要阻止他离开“衡矶子掌门,衡矶子掌门且留步,留步啊,老夫还有一事相求,还有一事相求。” 衡矶子冷哼一声,振衣将他拂了去,没好气道“若是想让本掌门助你除去一脸的褶子,那请恕我着实的无能为力!” “这...”紫晖星君面色发红,“随,随他去吧,在下想请问掌门一句,我天界太子妃梵镜娘娘在不在青华?”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衡矶子微眯着一双犀利的眸子,侧头看着他道“在如何,不在,又如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安胎药 “在如何,不在,又如何?” 紫晖星君忙又讨好笑道“还请衡矶子掌门行个方便,让在下见梵镜太子妃一面,转达了太子殿下的思念,请太子妃回天上去,于青华,也是功德一件啊。” 衡矶子抬手,将紫晖星君红光满面的一张面皮扯了扯“本掌门,什么时候说梵镜太子妃在我青华派?紫晖星君居然能未卜先知啊,厉害,厉害!” 紫晖星君讪讪将他的手拂开“青华上下皆知的事情,衡矶子掌门还打算瞒多久?” 衡矶子突然叉腰笑了起来“和你开个玩笑都不行啊,来,本掌门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如此,那便有劳掌门领路。” “星君太客气了。” 二人一番客套双双出了浮华殿,后山一片楼阁建的倒是别致,依托天险风景极好,左天行在前方领路,带着青华掌门衡矶子与紫晖星君一同登上高处直上重楼。 还未进门,那一阵阵草药的香味就扑面而来,裹挟着些不知名的味道混在一起,让紫晖星君心下一凉,追上大摇大摆前面带路的衡矶子问道“梵镜太子妃在用药?因何用药?用的何药?” 衡矶子的一条眉梢高高挑了起来,看大弟子左天行走远,这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敢情星君不知?” 紫晖星君动了动鼻头,那浓烈的药味让他几欲作呕“这,这都是些什么药,本星君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也是,你们仙界怎么识得凡界的安胎药呢。” 言罢,衡矶子在他肩上拍了拍,跟着左天行走了进去,身后紫晖星君顿时就急了“你说的什么?什么药?衡矶子,你给我站住!” “还请星君不要喧哗,吵醒了梵镜娘娘...”左天行回头,冲他毫不客气道。 紫晖星君讪讪闭嘴,心里却已经盘算了半日,萧子阳去天宫带太子妃离去这是天界有目共睹的事情,太子妃要是怀孕了,那必定是这萧子阳的种啊...与太子何干?与天界何干? 这,这天界的颜面要往哪搁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该如何回去交代啊? 正想着,衡矶子已经不耐烦的冲他道“你能不能快点?是不是腾云驾雾习惯了?看走几步路把你给墨迹的!” “来了,来了,来了。”紫晖星君追上他与他一同上楼道“这...梵镜太子妃有孕多久了啊...”衡矶子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他道“本掌门什么时候说太子妃怀孕了?” “你!”紫晖星君惊觉自己被骗不免懊恼,但他又庆幸自己只是被骗,好在虚惊一场,擦了把虚汗不做言语,凡人诡谲,他不屑与其争辩。 衡矶子脸色也有些不快,怅怅然道“我那呆笨徒儿没有一点为师的风范,你说要是赶紧让为师抱上徒孙多好,也省的星君你今日下凡走这一趟了。” 紫晖星君这下没有示弱“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必是要付出代价的,青华掌门不会不知啊。” 衡矶子讥笑一声大步上前,左天行已经等在一扇门前,道“太子妃尚未醒来,现在要进去吗?” “于礼不合,在下等等吧。” 紫晖星君话音一落,那扇大门已经被衡矶子一脚踹开“在青华,哪来的那么多礼?青华都是本掌门的,要进个门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你!”紫晖星君再次语塞,见他进去了也只得忍气吞声追上前去“不要惊扰了太子妃娘娘啊...衡矶子掌门。” 衡矶子进门之后就绕到一扇绘福寿山海图的屏风后头,撩起珠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惊扰了更好,省的你们二人住在我青华,吃我的喝我的,还得给她四处寻找灵药。” 药味刺鼻,紫晖星君只得闭了鼻息,尾随上前,不看还好,一看下去,整张脸都白了,双脚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只见那靠着窗边的榻上,一个裹满白布的人形物什正躺在那儿,厚厚的布帛将其浑身上下缠了不下几十层,妥帖的露不出半点缝隙。 紫晖星君张了张嘴巴,指指床上之人又指指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衡矶子自认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就是太子妃啊,谁敢说这不是太子妃?天行!这是不是梵镜娘娘?!” 左天行连忙作揖应道“还请星君见谅,梵镜太子妃不知为何人所伤,身上骨骼尽碎,我师父也唯有用此等手段先暂保她性命,希望她能醒来,好问清仇人是谁,将来为她报仇以慰娘娘的之英魂。” “既然太子要接她回去,那这报仇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来张罗了,本掌门掐算,她最多也就只能再活三四天了,你们得赶紧在此之前让她开口啊,否则可就晚了啊,不要怪本掌门没有提醒你啊...” 他刻意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再佐以面前的光景,紫晖星君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他还是不信,快步上前查看。 那人虽然被包的结实但还是露出了一张嘴巴和一双紧闭的眼睛,从这两处看来,当是太子妃无疑,他又微微闭目以心去感召,终于确定下来,面前这个被五花大捆的人就是太子——妃梵镜娘娘。 紫晖星君转头看了一眼衡矶子师徒,又盯着躺在那儿的人看了又看,不得已只得作揖“梵镜娘娘伤势严重,一时半会也不能动弹,容在下先回天宫禀报太子殿下!” 言罢也不等别人张口,他就快步走了出去,七彩祥云平地起,九州仙影无处寻。 衡矶子走到窗口手搭凉棚看着那一抹祥瑞之光在天际消失,没好气的呸了一口,脸色不善的盯着顾长歌道“走了!” 被包裹在布帛中的人动了动,睁开一双黑眸,眸中一片干涩,却是黑的发亮,她张嘴,唇瓣很干,以至于她说话都带着沙哑“放开我...我要去找萧子阳!我要去找萧子阳!!” “娘娘不要乱动。”左天行连声安抚道“虽不是骨骼尽裂那样的伤势,但还是有几处关节断裂还需修复。” “我倒是想乱动!你们将我捆成这样,我如何乱动的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善终 左天行讪讪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向衡矶子求救“师父,要不然给梵镜娘娘重新包扎一下?” 衡矶子哼了一声,一副你小子懂什么的样子,在长歌厚厚的布帛上敲了敲,还发出一阵一阵咚咚的响声“一点点包扎多麻烦,这样省事多了。” 长歌心如油烹,听他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更是着急,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屋内燃着药草,熏的人昏昏欲睡,衡矶子打了个呵欠在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给长歌喂了下去“那日天行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你身上的伤绝对不寻常,现今看来...果真不寻常。” 长歌喉咙干的厉害,勉强将药丸咽了下去“我说过很多次了,是魔尊...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信我。” “魔尊被囚苍梧之渊千年,又有白帝坐镇,怎么可能会出来,梵镜娘娘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子阳徒儿被何人所害本掌门自会查个清楚。” 衡矶子一改方才的惫懒,看着长歌的一双眸中精光乍现“也不会让我那徒儿离奇失踪!” “他没有失踪!!”长歌几乎是含泪嘶吼出声,喉咙被扯的发疼“他也没有死!你们为何就不信我!他在大荒!在大荒啊!!” 衡矶子拂袖离去,左天行亦连忙追了出去“师父...梵镜娘娘她不像是在撒谎。” “口口声声魔尊魔尊,不是在撒谎我看她也是病的不轻!为师虽然不曾见过魔尊,但也知晓魔尊手段之狠辣,穷其毕生便是要颠覆六界,自上古神之子耗尽法力将其镇压后,这魔尊也不过就剩下了一缕魂魄而已...” “但师弟消失了,这又如何解释。” “此女子来历不明,她的话你也相信?依我看来,我还大可以说是她让子阳消失的呢!哼!” 衡矶子说完就拂袖而去,左天行无奈叹气只得走进房内,将四处医药灸香换了新的再点燃。 长歌唯一能动的眼睛盯着左天行的身影来回转动“你也这么认为的吗?认为是我害死了子阳?认为是我在撒谎?” 左天行没有看她,将手上的火折子熄灭,看着那一缕缕青烟从屋内各个角落的阵法中升起,在长歌身体上空盘旋。 “师父并不是真的不信你,也不是责备你,否则,他就不会费心费力的去救你了。” 这倒是事实,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连魂魄都到了阴阳界前,但还是被衡矶子一根银针给拉了回来,再睁眼的时候便是那人将指缝的鼻屎弹出窗外,没好气的看她一眼道“活了。” “可他不信我,不信子阳身在大荒,你们,你们是他至亲之人,不救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拦着我!” “梵镜娘娘...”左天行蹙眉“我与子阳师弟自幼一起长大,的确当他是至亲,但现在我们并不知晓师弟是否真的就在大荒,而魔尊是否已经真的现世,就算娘娘说的都是真的,但,我们又该如何救,怎么救?大荒,从来都只有将妖魔流放到哪里,自古以来从未听说有妖魔还能出来的,更不要说是人了。” 长歌绝望咬唇,她现在浑身上下不能动弹,若是能动早就打开虚空之门进去了,就算是死,就算是永远也出不来,她也要去有他在的世界。 左天行又道“下仙只是半仙之体,就算心急如焚又如何,很多事情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若...你放我,我赐你上仙之体。” 长歌的一双眼睛看向左天行,唇瓣干的好似要裂开“我现在还是仙籍,我现在还是太子妃,赐你上仙之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左天行顿时就欣喜若狂,若真得九天太子妃赐了仙体,那就代表他可以少修炼很多年就能获得无穷的仙灵,也代表他这个青华掌门的首席大弟子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梵镜娘娘当真?!”长歌杏目一瞪“当真!” “好...”左天行略一沉思便道“明日,明日娘娘的身体应该会愈合的差不多了,师父当然希望您再修养几日,但是既然已经愈合了,卸掉这些碍事的东西也行!” 长歌看着左天行因为兴奋而发红的脸,将眼睛缓缓阖上,若左天行没有成为上仙,只是单纯以一个凡人之躯半仙之体度过一生,是不是就能得到一个善终? 但今时今日,就让她用这个身份再放肆一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离她远去,她做不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躺在这里。 第二天,长歌没有等到左天行,等到的是却是一个不速之客。 她本来就已经昏昏欲睡,奈何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一片嘈杂,她被困在榻上动弹不得,看不见,听的也不清楚,但是却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 那些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带着璀璨的光芒,眨眼间满室生辉,倏忽间又趋于暗淡,青蓝交接红橙黄紫,变的倒是迅速。 长歌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那还是她才入青华的时候,昏昏欲睡的午后,她与一群年纪不大的弟子坐在摘星峰的石台上,焚香听琴,青华那位长命千岁的护教郝老头在讲星象的入门法则。 传说那日便有天人下凡邀子阳仙君赴天宫之宴,她当时还被乐乐拉着小手要去一睹仙人风姿。 不过好似在昨日发生的事情,现今已经物是人非... 门被推开,长歌听到一人脚步沉稳慢慢向她走来,待走的近了,她才睁开眼睛看向那人。 天界太子——夜轩。 男人一身紫衣华服高官博带,负手看着长歌,剑眉飞入发鬓,薄唇凉薄锋利如刀“你现今也会这么狼狈?” 长歌冷哼“我就知道,看笑话的终究是来了。” “你若当日留在天宫,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萧子阳好好做她的青华上仙,你好好的做你的梵镜娘娘,我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情?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病体沉重,必死无疑。” 长歌眸光好似一道冰冷的剑气射向面前的男子“你做的?” “都不重要了,总之,结果正是本太子想要的,不管你是生是死,亦或者就此成为一个废人,你永远都是本太子的妃,天宫之中可还有你的一席之地,而萧子阳,便让他在六界消失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因为是天? 就让他在六界消失?说的轻巧,天界统辖九天与凡间,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消失,多么自负的力量。 “我早该猜到,能将魔尊放出来,非你大太子不可...恐怕也只有你,能让苍漪仙子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 夜轩冷了脸色看着她道“你总也不会觉得苍漪对我有情吧?本太子的妃,这是在吃醋吗?” “恐怕这世上只有你还不懂她对你的情谊...”长歌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室内的另一个人却抬手,在她包裹着白色布帛的脸上抚过“你死了,六界八荒可以记得你是梵镜太子妃,你若不死,你还可以想他,但却永远不可能再与他相见!” 长歌的眼睛猛然间睁开,眸光锋利,几乎要将面前之人划个遍体鳞伤。 夜轩的手指顿了顿,太子气势未减“你恨我?” “我何止是恨!” 长歌话音一落便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身上布帛尽裂,白光万丈,她只着一件短小的中衣,冲破了碎裂的布帛向面前的人毫不犹豫的出手攻去。 乍然生变,夜轩也未曾料想,急忙闪躲,漫天纷扬而下的白色碎步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冷不丁的,他被长歌一掌打上胸口连退数步撞上一面墙壁。 长歌反身一扫,抬腿便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死死压制的不能动弹。 此时此刻的她暴虐,抓狂,愤怒,仇恨,只消一个使力便能将面前的人逼死,她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曾经纯真的清澈,有的全是积郁已久的苦大仇深。 漫天布帛落了一地,好似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因为是天,便主宰天下!因为是天,便要草芥人命!因为是天,便要害他至此,今日,我倒要看看,这天!是什么天!是不是也能刀枪不入不死不灭!” 她话音一落便祭出墟鼎中的碧落向男人刺去,夜轩一见大惊失色急忙闪躲开来,长剑出鞘,钉入墙壁之中发出轰然之响。 长歌短促冷笑,抽出碧落再一次向男人攻去,夜轩展臂直接飞身向后掠去,显然不愿与她硬拼。 “你疯了!” “是你们逼我发疯的!” 一男一女打斗在一起,小小楼阁已经施展不开拳脚,二人飞身出去,在半空之中缠斗在一起。 只见天空浓云好似被狂风卷起,惊雷炸响,二人好似两条巨龙一般,将天地搅动的天翻地覆。 长歌出手狠辣,胜在一个快上,且不管不顾大有拼死之意。 而夜轩则多有顾虑,他承认,在知道她要死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伤心的,当然,活着最好,若真的让她死了,那他做了这许多,又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体内居然蕴藏了这么深厚的力量,难道真的如凡人所说,厚积薄发? 他不敢掉以轻心,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灵台方寸山作为一个占尽天时地利的灵山大川,还从未发生过这样恶劣的自然现象,且不说电闪雷鸣浓云翻滚,就说那交战在一起的二人,说出去都足以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修仙门派咂舌。 “太子与太子妃打架,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得记下来,天行啊,你找林奇画下来,他不是善工笔吗?画下来,画下来!” 听不到衡矶子说话的人只看到他一身青华月白的长衫,站在青华最高的塔楼上,位于浓云翻滚的中心,临危不惧岿然而立,大有谪仙乘风之态,而听到他说话的左天行则讪讪抹了一把虚汗,应道“林奇师弟下山办事去了。” “哦...”衡矶子抬头看着天上“你猜他二人谁胜?” “师父给梵镜娘娘用了什么药?为何她的仙法...”“你要怪为师偏心?有神药不给你吃,偏偏给她吃?” 左天行低头,将表情藏匿在阴影之下“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衡矶子没好气道“哪有什么仙丹妙药,为师不过是将她的仙骨解封罢了,她虽是仙籍,但仙界忌惮她,并未将她仙骨开启,若你有朝一日修得大罗金仙,便能明白仙骨的重要性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这辈子都成不了大罗金仙了,唔...子阳可以,你到时候可以问问他仙骨什么的...”看着自说自话陷入沉思的师父,左天行咬了唇默不作声,突然,衡矶子一拍大腿“对了!” 左天行吓了一跳“啊?师父?” “方才说到猜一猜他二人谁能胜呢,被你这一打岔给忘了!你快猜!” 左天行有几分为难道“弟子猜...梵镜太子妃能胜。” 衡矶子蹙眉“不行!再猜!” 左天行空张着嘴巴呆了呆,一共就两个人,还能怎么猜? “那...太子殿下能胜?” 衡矶子一本正经的点头“那为师就猜太子妃胜吧,输的人,要把今晚饭菜里的葱花吃光。” 左天行咕嘟咽了口唾沫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都拿葱花做赌注,葱花真的不好吃啊... 一道光芒从天空划过,好似流性一般向灵台方寸山上坠下,‘轰隆’一声震天响,那落地之处惊起数丈尘埃。 衡矶子哆嗦了一下肩膀不忍直视“哎呦,那得多疼,早告诉你们好好御剑,好好御剑,其实从天上摔下来那是相当疼的,你师祖玄霖天君训诫为师的时候,为师还不信,直到有一天真从这天上摔下来那才知道,师父说的话都是对的!” 听衡矶子叨叨完了,左天行才终于插了句嘴“是梵镜太子妃!” “什么?!” 衡矶子眺目望去显然不信,索性直接飞身过去,远远就看到顾长歌一身短式中衣被戾气划破露出大片肌肤,而她此时此刻却是跪在地上,将一人死死压在她的膝下。 手中长剑碧落好似感知到主人的力量,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死死抵在夜轩的脖子上,剑气划破了他的脖颈,渗出一缕缕的血丝。 长歌目眦欲裂,死死将夜轩压在自己的身下,不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你何其该死!” “你就是让我死,他也回不来了!” 碧落又猛的逼近几分,这一下索性直接划破了他的肌肤,鲜血蜿蜒而下。 “这是我的错,为何要让他来承担!你毁一个萧子阳,我就毁你整个天界!” 第二百五十四章 铸你上仙之躯 “呵,”夜轩短促一笑,倒也不怕死,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你以为,本太子要他的性命只是因为你吗?从最初的开始我便想好了,我赌的不是我自己的生死,而是天界的存亡。” “你们天界早就该亡!” 长歌的手还在不住抖动,似乎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真的取了此人性命,徘徊在杀与不杀的边缘,此时此刻,她急需一个出口让她发泄自己的愤怒。 “交出萧子阳!交出萧子阳来!”她怒吼。 男人看着她,嘴角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本太子当着六界的面封你为妃,到头来,你心里却有了别人!你如何对的起我?” “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他,从来都只有他!”长歌黑眸莹亮死死盯着他道“他在我心里存在了那么久,你一句话就让他死,就让他消失!你凭什么!!” 言罢碧落便要劈斩下来,一旁衡矶子见了却是大惊失色,飞身过去‘刷拉’祭出袖中长剑,‘叮’的一声将长歌手中的剑打偏,随即抄起地上的天界太子护在结界之内。 长歌扭头欲要冲过去,冷不丁的又被左天行拦了个结实。 “你滚开!!” 左天行一张黑脸因为着急而涨的通红“梵镜娘娘,他可是天界太子!” 长歌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跃过左天行直勾勾的看着结界之内的衡矶子与夜轩。 夜轩此人放到凡间便是一个草包纨绔,放到天上仙法不大精进心眼倒有不少,此时此刻与长歌一役他已经精疲力竭,向来养尊处优的他如何能受得了,大口喘息却是虚弱之象。 衡矶子没好气的将他推开“站稳站稳,在女人面前倒下,算什么男人,哎呦,衣服都给弄脏了。” 言罢甩了甩衣袖,好似在这狼狈之人的身上沾染了什么尘埃。 “天界太子就该草芥人命!天界太子就要助纣为虐,今日,今日你若不将子阳还来,就休想活着离开!” 她话音一落戾气便冲天而起,激荡起她一身破碎的衣衫和长发,那一双湛凉的黑眸好似夜空之中破碎的圆月,令人不敢逼视。 左天行咕嘟咽了口唾沫,往后面退了退,求助似的望着他的师父。 长歌亦一步步逼了过去,所到之处,碧落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金属与石阶划出的声音扎进耳膜之中。 衡矶子看一眼顾长歌又冲夜轩道“太子殿下真的把魔尊放出来了?” 夜轩不语,不管是站在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没有义务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闭嘴不言“魔尊附身于苍漪仙子身上,本太子亦无能为力。” “我问你是不是把他给放出来的!!”衡矶子直接一把掐上他的喉咙“本掌门也要问一句了!天界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 夜轩看着衡矶子近在咫尺的那张愤怒扭曲的面庞,他的右手已经蓄力,随时都可以将这个人重重打开,但衡矶子却又在他耳边小声道“要想活命就给我滚!” 言罢又高声叫道“你回去告诉天帝!若魔尊真被你们天界放出来了,我衡矶子必当要上天讨个说法!” 说着他已经将掐着的人甩了出去,夜轩一个踉跄连退数步,长歌双目一亮就要上前去抓住他,却不想衡矶子又横插了一脚。 “太子殿下还不走,难道要我青华大礼相送吗!!” 夜轩看长歌一眼,在她身上,除了对自己的厌恶和愤恨,他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不知何时,他居然伤她至深... 但这怪他吗?不怪他!要怪就怪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居然与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他作为天界太子为何就要忍气吞声?为何不能匡扶天道?! 索性也不再看她,驾起云头便向天宫飞去。 长歌一见抬脚便追,却被衡矶子一把袖剑当在面前。 长歌猛然扭头看着他道“我已经不指望你能救子阳,但你若阻拦,就不要怪我不顾你与子阳的师徒之情!” 衡矶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句“你找他有什么用,他是天界太子可不是魔界魔尊,大荒是什么地方?魔界的地方,仙,又不是神,还管不了那么宽吧?” “我要去大荒!”长歌上前一把抓住衡矶子的衣襟,急的话都说不清楚“我要你打开虚空之门,我要去大荒找他!我要去大荒找他!” 衡矶子叹气,他这个做师父的都还没着急,怎么她反倒先急了,难道这便是世间情爱的最高境界?他衡矶子没有体会到这种生死相随,不免遗憾的想要唏嘘一番。 “进大荒就进大荒,你着什么急啊,你总得让我想一下,这进去之后该做什么吧?这大荒谁也没去过,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进去有没有出来的办法,这不都得想吗?” 长歌干脆将他甩开,手掌一翻,祭出随身带着的那块紫色梵印,梵印芒如紫微在她手心好似活了一般缓缓旋转,那光芒耀的她脸颊都亮了起来。 “你干什么!”衡矶子急了“你自己开的虚空大门是不能将自己关进去的,否则那些斩妖除魔的弟子都不知道被关进去几回了!” “我自是知晓!” 长歌飞身凌空一跃,双手已抬便将力量注入进六合梵印之内“以吾之名,铸你上仙之躯!” 半空之中她衣发飞扬,话音方落就见冲天一道紫芒,一直被忽视在旁的左天行却被那紫芒笼罩其中。 衡矶子的眼睛猛然眯紧,警惕的看着高空之中的女人“你以为天行会帮你吗?” 长歌不管不顾,口中念的却是飞仙咒法,左天行更是仓惶,奈何他被紫芒笼罩其中就好似被困在一个结界里,让他无法动弹,惊恐的望向师父却觉得心口疼的好似被锋利的刀刃贯穿一般。 长歌收印,翩然而下,左天行因为承受不住仙骨的生长已经扑通倒在地上,痛的嘶嘶倒抽凉气。 衡矶子没好气的将目光扭向他方,所谓修仙比的不仅是努力,还比的是资质,而他这个大弟子是属于没资质的,没资质也就罢了,现今居然会这么好运,走了条捷径成为上仙,不知是福是祸。 “打开虚空之门!快点!”长歌拉地上的人起来,不知为何她会这么害怕,不知为何她会如此恐慌,好似慢了一步那人就会离她更远。 “我...”左天行捂着心口,忍受着那难以承受的疼痛。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荒 “你怎么答应我的,我用上仙之体换一个虚空之门就这么难?!” 左天行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转头向衡矶子求救,后者哼了一声却是不想看他,是时候让他清楚的明白,得到某样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师父!” “别师父师父的叫!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干净!” 衡矶子自是气的不轻,可他万万没想到,萧子阳死脑筋也罢了,这个大弟子也是一副耿直的样子,刚说了不管他他就抬手在半空画出灵印欲要将那虚空之门打开。 “住手!” 衡矶子到底晚了一步,半空大门辅一打开,长歌想都不想就纵身跃了进去,消失在那混沌一片的大荒之境。 “师,师父...”一个大男人,好似做错了事一般惊慌的看着面前恩师。 衡矶子猛一跺脚走上前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啪叽一巴掌,“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为师如果想让她去还用你动手?那虚空之门不早就打开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想本掌门聪明一世怎么收了你们这几个蠢笨如猪的徒弟?!” “请师父责罚!”左天行自知闯祸了,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弟子愚昧,没有参透师父的意思。” “说你是猪,猪都觉得委屈!” 左天行一脸难色“可是师父...子阳师弟好像真的在大荒,梵镜太子妃不像是在说谎...” “起来吧!”衡矶子没好气的呵他一声“以为师的机智心中早有打算,此次魔尊现世一没为祸人间,二没大开杀戒,只是将你的师弟捉了去,为师这不是还在想吗,要是她看上你师弟了,就把子阳送给她也就算了,要是她抓你师弟有其他目的,为师这不好再从长计议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了起来“可你看看你,捅了多大的篓子!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你懂不懂?本来六界相安无事的,你偏偏要放一个梵镜太子妃过去,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可师弟他...”左天行不知该如何说,怎么师父不喜欢梵镜太子妃这个徒媳,偏偏还巴不得魔尊与师弟再纠缠不清? “你懂个鸟!”衡矶子说完便飞身而去,直到身形在天空之中化为一个小点,继而消失不见,左天行才擦着额上冷汗站了起来。 他是不懂,可他也担心师弟的安危,要他进大荒,他没那个胆子,但若是让梵镜太子妃进大荒... 她一定会没事的吧,她可是太子妃啊,是掌管六合梵印的人,一定会没事的,一定可以救出师弟吧。 胸口生出仙骨的地方还在疼痛难忍,他抬眸看着虚空之门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不知此次,六界是否会再起风波? 长歌想过几百种进入大荒所要面临的境地,她前几日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时候就在想,几乎是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她甚至想到自己也许进来就会活不下去,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大荒,竟然会是这般光景。 在她脚下是一块黝黑的山岩,在她眼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在云海中矗立的是耸立的仙岛,较之于天界,这里多了一种浓厚的氛围,云,厚的出奇,如澎湃海水在向她脚边涌来。 她提剑四顾,想要找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好让她一眼看出来,萧子阳就在那里。 然而这里除了云和风,似乎已经没了一切。 “萧子阳...”她仓惶四顾,唇瓣开阖却发出很小的声音,她又冲那连绵云海吼道“萧子阳!!” 回应她的只有风卷着云,就如站在虚空,恐慌的浑身都在发抖,正要御风向就近的仙岛而去,刚腾空半步的她竟然就从空中直直坠了下来。 眼疾手快的,她一把攀住刚刚站立的那块黝黑的岩石,飞身一跃在石头上站定,好让自己不至于从云端坠下去。 方才好险,也让她看清一个事实,御剑御风好似在这里都没什么作用,难道她就只能被困在这块石头上吗? 看着远处的山峦却无能为力,说不定,说不定萧子阳就在那座山上! 长歌一筹莫展,火急火燎的更加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正兀自着急,眼前突然天旋地转,不知是她在转动还是她头顶的天在转动。 她一个不稳就跌倒在地,再抬头看到的还是那片云海,而有些不同的是,她已经不是在那黑石之上了,却是在一个绿意葱葱的小岛上。 是,怎么过去的?难道心里想着要去便能去的吗? 长歌顿时就糊涂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岛是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但还是在四周查看起来。 这岛上不知有什么神奇之处,生长着些高大的树木,就连脚下的草都要比她在凡间看到的粗壮高大,花叶舒卷,盛放莹然,长歌快步穿过一片高及她胸口的花丛,眼前又一次豁然开朗。 让她更加惊喜的是,面前居然有个人站在一棵高高的树上,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但她却一眼将他认了出来“子阳!” 她快步上前,正要借势跃到树上眼前又一次飞快旋转起来。 “不!子阳!” 好似欲知到什么一般,她稳住身形想阻止旋转的晕眩,但最终还是无法压制,再抬眸,今次,却是在一艘船上! 一艘航行在茫茫云海的船上!纵海扬帆,这船不大,但却没有一个人驾驶,迎着风,孤独的在这浓云之上缓缓航行,让人见了不免毛骨悚然。 长歌却急忙寻找她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岛,无果,这些岛好似都长得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有没有人!?”太安静的船体让她害怕,忍不住握紧了手上的佩剑。 耳边却突兀的响起一声琴音,她直接将剑横在了自己的面前,警惕的看着船舱的方向。 又是琴音铮然出声,她听到了一个女子的笑声“听了这么多时日了,你还没听够?” “不过须臾,怎么是这么多时日?” “那你可知,你这须臾凡间已经天翻地覆?” “与本君何干?” “哈哈哈哈!” 女子爽朗的笑声在船上回荡,长歌却几乎气的怒火攻心,她提着剑便去推那扇船舱的大门。 好你个萧子阳!我为你心如火焚不惜入了大荒,你却在这儿与魔尊焚香听琴惬意的不得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神之子 可没等她推开那门,就被晃动的天地带动,脚下一个不稳又一次跌倒。 又来了,这是魔尊耍的手段吗! 长歌这一次长了点心眼,不再惊慌,待四周停止旋转,她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站在船上了,这里不知是不是刚刚的小岛,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研究,先找到萧子阳才是最要紧的,免得一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她凭借一点直觉快步向前跑去,不过是闪开了一棵五人粗的大树就看到了那白衣之人站在不远处。 “子阳!”长歌虽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着急生气,但看到日思夜想的人,欢喜大于愤怒,早已忘乎所以的跑了过去。 “萧子阳!”她直接从那人背后扑了过去,欲要将人抱进怀中,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直直穿过了男人的身体,怀抱着一腔的空气跌倒在地。 她脸上的表情也缓缓由高兴变为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 从正面看来,这个人是萧子阳,却又不似萧子阳,甚至比两千年后的萧子阳年纪看上去还大一点。 以她对萧子阳的了解,他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这样沉重的表情,就算遇到了再如何棘手的事情,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喜怒哀乐,总是给别人一种,他能应付的了的云淡风轻。 “子阳?”长歌唤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目光望向云天相接的地方,半晌终于开口,却不是在对长歌说的,而是对那天际飞来的另一个女子说的。 女子一身金色的衣衫自云层之上掠过,好似一只璀璨的金凤凰。 “你来了。” 女子振衣在他面前落下,却是一张绝色倾国的容颜,只是额角蜿蜒一古怪花纹让她看上去分外邪魅。 “等着要灭我么?”女子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与你相处多日,你早就知道本座是魔界至尊了吧?” 男人脸上表情依旧沉痛“你若不言,本君可装作不知。” “呵,你是琅铘,你是神,六界八荒都是你股掌之物,你又岂会不知真相。” 长歌倒在地上好似被雷劈一般,本来这两个人看不见她就足够匪夷所思的了,现在听这女子叫萧子阳为琅铘,无数的记忆就蜂拥进脑海之中。 ...... 东方羽曾说“按照青华派的史册来看,三千年前,远古上神琅铘与魔尊大战,拼尽全力封印了魔尊,自己也灰飞烟灭,天界仙人也死伤无数。” 在青丘的时候她也曾问过他“神会寂灭,仙也会轮回,会不会有朝一日世间没有仙魔也没有神妖,只剩凡人呢。” 东方羽说“也许会吧,天地之间只剩凡人...不过,据说上古神之子琅铘转世为人,也许总有一天会重归天际,这么看来,众神寂灭的说法并不合乎实际。” ...... “呵呵,上古神之子,琅铘...” 长歌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骗的遍体鳞伤,面前的这个人变的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她不想再见到他! 她为了这个人走出侯门深府入了青华,她脱下了丞相千金的华贵衣衫换上一身道袍,惫懒如她还居然能修仙捉妖,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还不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到头来,她却发现,她认识的那个他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而他亦永远不会属于她! “你居然,居然是上神琅铘的转世?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除了厉声质问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同样的,没有换到任何回应。 男人一双眸子逐渐趋于平静看着面前的女子“六界存在皆有其法,本君为何要灭你。” “神君仁义,”魔尊不知从哪里变出两杯水酒,递给他一杯“也不枉你与结识一场,乃本座毕生快意!”言罢豪爽的将杯内酒水饮尽,亮了亮空的杯底“神君不喝吗?” 男子也将酒一一饮而尽,手指一搓,那酒杯消散如雾。 “神君虽是仁义,可天却不仁,他们妄想六界臣服,不服者便赶尽杀绝,本座这么多时日来对他们所作所为也多有耳闻。” “本君已不过问六界之事。” “六界被屠尽...哦,不对,顶多是鬼族,兽族,妖族,三界被屠吧,本座自认还能护魔界周全,天界也许还会留着凡间给他们逗趣,总得有人捧他们的千秋功业不是,否则得了六界八荒还真没什么意思。” 女子施施然说完,对上男人不善的目光竟然开怀大笑起来“琅铘神君何必生气,有你在的一天天界就不会轻举妄动。” “六界相依,天界岂会如你所言,你们若要自掘坟墓,本君绝不姑息!” 女子笑容不改,只是没了方才的张狂,一张美丽的面庞之上温润静雅,二人并肩而立竟然是如此的登对。 云卷风疾,长歌面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本就坐在地上,手心抓紧草叶想让自己不要跌倒,可手心里的草叶却忽然就没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到了个什么地方。 这里漆黑一片,甚至比阴阳界还黑。她想站起来,却不知脚下踩着的是什么,这是一种虚空。 “你还留我一片残魄做什么,便如他所愿,让我灰飞烟灭好了...” “你大闹天界本就罪不可赦,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不要和本座扯那些狗屁!”女子忽然嘶吼道“好生之德?好生之德?去你的好生之德!白帝!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天界挑衅我魔界是假,想借我之手灭琅铘是真!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我犯蠢?!我这还没打到天上呢,就心急如焚的去请神君,哭丧着个脸去请神君!你当天界是神君后院啊!起火了就知道找他!若不是琅铘,灰飞烟灭的就会是你们!” “神君琅铘以一己之力将你魂魄打散封印,也是他对你最后的仁慈,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六界涂炭,索性魔界众生也都可以保全。” “若他,若他真仁慈就不该这么笨这么傻,天界一心想要独占六界鳌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要是真仁慈就不要死啊!就不要灰飞烟灭啊!只要他一句话,本座伏魔收兵,本座自己了断在他面前行不行?行不行!” “魔尊大义,且在这苍梧之渊化解戾气吧,神者,与八荒同在,终有一日定会归来...” “白帝...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在昆仑之巅的时候很希望有人能陪他说说话喝喝酒的...” “神之所以为神,便是要与山河一般,永寂。” 第二百五十七章 幻境 这个人的声音说不出有多好听,但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仅黑暗中的女子逐渐趋于平静,就连长歌也说不出话来。 自进入大荒以来,她所见所闻更像是魔尊的记忆,她那与琅铘绑在一起的记忆曾经如此清晰如此刻骨,让长歌这个外人只能以旁观的姿态来了解,想要搀和进去也都只能捕捉到一片虚空。 长歌不知呆愣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忘记此次进入大荒的目的时,突然一阵劲风就向她刮了过来,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才重重跌落在地。 猛一抬头,这里已经不是方才的虚空黑暗,而是间明亮的房屋,眼睛一时有些无法适应这里的光线,微微的眯了眯,抬手去挡,却冷不丁的看到了屋内的人。 在一张白玉宽榻上,红衣女子斜倚其上,慵懒雅致,一只手环抱着一个人,一只手在那人的脸颊滑过,眉梢一扫便死死的盯上了顾长歌。 她怀里的人一身白衣,一张脸却是再熟悉不过,在魔尊纤长的指下好似一块宝玉。 “你居然有命到大荒来?本座还在奇怪,我辛辛苦苦为琅铘建立的幻境怎么会有人闯进去。” “什么幻境?”长歌警惕的看着她。 魔尊懒懒开口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本座要将琅铘的记忆还给他。”言罢又低头看着怀中男子,嘴角噙笑“还要将这大荒化作昆仑之巅,留琅铘在此,从此天地间,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他了...”长歌慢慢收紧了拳头,进入大荒时的一腔怒火在看到魔尊怀中的男子后尽数湮灭。 男子尚在昏迷没有清醒,被女子抱在怀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相依相偎,让她惶恐的不敢再迈出一步。 这个他深爱的男人...根本,根本不属于她吗... “我不管你要将此处变为什么地方,我,我只要带萧子阳走...他不属于这里!”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哭出来,她九死一生承受那么多的委屈,现在突然就变的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亏你是仙,居然还这么执迷不悟,这世间哪有什么萧子阳,有的只是神君琅铘,你所在意的,所爱的,所要与其相伴的那个人,不过都是假象,你说,当初你若是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今日说不定投胎去了,也不至于要死在大荒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女子施施然说出来的话却比拿着刀剑砍她还让她痛苦,若真让她放弃,她又是多么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知何时,长歌面庞已经泪水涟涟,面前之人近在咫尺,却让她觉得与他隔着一整个大荒一般。 “你不该来的,众所周知,大荒只有进没有出,本座也不打算送你出去,你便在这大荒尝尝你们仙给魔安排的惩罚吧,真是报应不爽!” 她说完红袖一扬,长歌身侧的墙壁忽然变的透明,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看到的都是一片灰白。 灰白的云,灰白的树,灰白的土地,甚至还有灰白的妖魔。 那些妖魔好似静止一般摆出形态各异的动作,有的站在地上,有的飘在空中,脸上表情也各有特色。 “你以为大荒是本座建的?大荒是天界建的,将妖魔赶尽杀绝算不了什么,还美名其曰,要流放大荒来洗脱戾气,你看看他们,何止是痛苦。” 长歌的瞳孔猛然一紧,因为她看到那些妖魔并不完全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移动,有的在慢慢向前走,有的还在追逐打闹,只不过动作太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这不足以让她惊讶,让她惊讶的是,一只九足虫魔不过的将手挥的快了些,那手便在空中碎成了粉末,她看到九足虫魔惶恐惊骇的表情,却是强忍着不要太快将嘴巴张开。 “大荒的光阴极其缓慢,不能适应这里那就唯有一死。” 长歌吓的胆战心惊,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在不自觉的放慢,反倒逗的魔尊哈哈一笑“本座乃魔界至尊,你在本座宫内,倒也无妨,只是,本座总不可能永远留着你,你是出去适应大荒呢,还是让本座送你一程?忘了你和你说了,若你死在大荒,灵魂,也是出不去的。” 长歌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昂着脖颈看着她道“既然你都能进来又出去,我为何就不能,我不仅要出去,还要带萧子阳一道出去!” “好大的口气!”魔尊翘起左侧的嘴角,纤纤玉指在萧子阳脸上划过“要不然这样,趁琅铘在梦中回忆本座的时候,本座与你一决雌雄如何?你若胜了,本座放你回凡间,若输了,本座就赐你一死,如何!?” 长歌目露凶光,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了,顿时就不那么害怕也没那么多顾虑了“若是你死了呢?” 苍漪其人本就绝色,听到她这话,整张脸都几乎变的有些扭曲起来“本座还真想尝尝死是什么滋味呢,天界果真人才辈出啊...” “那就受死吧!”长歌刷拉抽出碧落,身形好似箭矢直直向她射去。 魔尊端坐白玉榻上不偏不倚,只等她那剑逼近眼前,手法快的出奇,双指并拢夹了剑尖让她动作微微一顿,小指在剑身轻轻一弹,拿剑的人已经重重摔到了一旁。 魔尊随即身形一动将怀中男子放在榻上,神行如魅,突兀的立到了长歌面前,衣发还兀自飘荡。 长歌一个弹跳飞身跃起,将剑尖挑着的伏魔咒向其射去,后者微微偏动了脖子,一口气吹出去便将她的咒法吹了个烟消云散。 “不自量力!” 红衣女子看着长歌就好似看着被踩在脚下的蝼蚁,对她拼死拼活的攻击置若罔闻,最大的动作就是转动衣袖将她长剑收拢再一次反弹过去,重重打在她的身上。 长歌胸口被剑袭击,浑身作痛,嘴中腥咸,喉咙也是火辣辣的,最终没能忍住,当着她的面呕出一口鲜血来。 魔尊道“不说别的,就说琅铘恢复记忆后还会将你放在眼中吗?他是神君,你呢?你是迫害他的仙族!”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爱神 “他是神君,你呢?你是迫害他的仙族!” 长歌幡然扭头看着那榻上的男子,他面容静好无悲无喜,那双眼睛因为闭合而看不见外面的一切,此时此刻他的梦中,应该只有魔尊其人吧?应该没有自己了吧... 突然,长歌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来,飞身便到了榻前“萧子阳!!”她刚抓了男人大吼出声,肩膀便被一只利爪抓于手心,那利爪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撞倒了屋内陈设,重重摔在墙上! 长歌的脑袋在墙上撞的嗡嗡作响,左边的肩膀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染透了她半个身子。 “你干什么!!”魔尊的嘶吼在室内响起,她又‘啪啦’甩动着苍漪的长鞭直接将长歌甩翻在地。 浑身都在疼,这鞭打的痛楚似乎也疼的不那么明显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恶毒的女人!你得不到他便是要毁了他是吗!你们天界没一个好东西!” 破空又是一鞭,皮开肉绽,长歌甚至听到了肋骨折断的声音,她现在真的成了个血人儿,身上的血有从伤口流出来的,有从她嘴中流出来的。 她在地上匍匐却又无力起身,挣扎了半天,不知是身下的血水太滑腻还是她已经没了力气,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魔尊一步步向她走来,长鞭一圈,在她脖子上缠紧,死命一提,便好似提了只木偶将她提溜了半空,一双赤眸死死盯着她看。 难耐的咽下一口唾沫,长歌的睫毛抖了抖,一滴血珠落在她的眼睑上,如血泪一般,她亦回看着她。 “你会害死他的...本座方才就说了,他,在本座的幻境中,在梦里慢慢的,慢慢的回忆本座呢,你,你怎么就自以为是的去打扰他呢?你怎么就去打扰他呢!!” 女子暴怒,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声,手上一个使力再一次将顾长歌甩了出去,让她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好似一块破败的抹布。 “噗——”地上的女子几乎看不出本来面容,她喷出的血让人看了胆寒,而她依旧坚持倔强的昂起头颅,嘴角的血丝粘腻的滴落在地。 苍漪握着手中的长鞭向她走过去,“人心可怖,比人心更可怖的,是你们!你们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为什么独独对他这么残忍?!本座,本座居然以为你对他有情,居然以为你对他有情!多么可笑!” 长歌努力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努力让自己与这个魔界至尊对视,饶是她骨骼断裂一身鲜血,随时都会倒下,但她还是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扶着她所能扶的一切。 魔族突然出手,将她的胳膊攥了个结实,猛一用力扶住了她“你不想让他记起我?” “不想...” “所以你想让他醒过来?” “......” “你怎么那么蠢,你以为你叫一声他就能醒吗?这反而会紊乱他的思维,反而会让他迷失所有心智。” “那又如何?”长歌盯着面前之人,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连带她整个人都变的极为可怕“我反正是要死的...为什么让我死了,你们却能长长久久?纵然我死,我也不要他忘记我!纵然他忘记了我,我也不要他还记得你!” ‘咚!’魔尊出手飞快,将她又一次抛了出去,索性也不看她,转身便向榻前走去。 “见不得别人好,你们仙界都是疯子!” 撩起衣袍,魔尊在榻前坐定,双指探进榻上男子的眉心之处,随即收紧了自己的眉头,继而看了看墙脚的血人儿。 看来着丫头对琅铘影响还挺大...真的能侵入她给琅铘布下的幻境,好在幻境还未完全被破坏,方才‘萧子阳’三个字威力也不大,若是被这丫头再吼一次那恐怕真就要土崩瓦解了,先结果了这丫头再重塑幻境吧。 长歌颓然于地,此时此刻,她想了很多,想到了爹娘和哥哥,想到了小鱼和穆弘,甚至还有白泽、阿爷、乐乐、东方羽... 那些她所爱和爱她的人知道吗,她顾长歌现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却好似一个深宫怨妇一样,想要那个她曾经深爱的人也不得善终。 “子阳...子阳——!” 伴随着嘴里的血,她嘤咛出声,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说到底,她最放不下的还是他,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无法与他相见,更无法相守,她便觉得方才苍漪抽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真是悲哀,她一旦死了,这个男人便不再属于他,他就可以与她人共看暮阳峰上雪,怀中亦会抱着别人,他的人,他的唇,他的每根头发丝,她顾长歌都碰不到摸不着近不了了... 但她还是会死,注定她只能是他命中过客,神君,与天地同在,她顾长歌算的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呃...”她的喉咙被苍漪的手握紧,几乎要将她那双眼珠子从脸上捏出来。 她扑腾的布满伤痕的手,在做最后的挣扎,很多动作都是徒劳的,她现在都变的不大清醒了,只觉得眼前红艳艳一片,是魔尊那火一般的红衣,这样的颜色很配她的姿容。 “子阳...”子阳你可听到,我快要死了,就快要死了,曾经重诺天涯厮守,还,算数吗? 苍漪转转脑袋,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叫?你要呼他神君,他是神君琅铘,不是什么萧子阳!” 女人话音一落,长歌就觉得好似有一种火辣辣的东西在她喉间烧起,让她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连咽下一口气都疼的要死。 难道,今日便要与君绝? 她挣扎着最后一点清醒的神识往榻上看去,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男人。 人之将死,她竟然不似别人所说的那样看淡一切,而是从心底涌出无法遏制的愤恨,她恨这个男人,恨他让自己为他变成了这样,恨自己明明如此恨他却又爱他爱到不能自拔,连死都不怕。 她,不爱神,但独爱一位世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该当一战 长歌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以为自己到了阴阳界,阴阳界有一片白的刺目的地方,茫茫然没有彼岸。 ‘咚!’她听到自己的身体掉落在地的声音,但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手指动了动,摸到了冰凉的地砖。 费力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好让眼睛能看的清楚一些。 白光散尽,笼罩在她身上的却是一片薄如轻纱的紫芒,她眨眨眼,还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红色在离她逐渐远去。 直到光芒消失,她才终于看清那紫芒的来源,却是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六合梵印又救她性命。 “呵呵...”长歌苦笑,看着悬浮在半空之中将魔尊逼退的梵印,她笑的有些凄厉“救我做什么?反正活不了了,救我做什么...”梵印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但那种想要护她周全的信念却很好的向她传达了过去。 魔尊无奈的退了两步,抬手扶额“本座怎么忘了你还有这么个玩意,听说,六合梵印能主宰六界八荒,一直为天界传世之宝,奈何几千年来也无人能够驾驭,没想到你这不起眼的丫头居然能驾驭。” “这,这梵印于我只是一件仙家至宝,却不是杀人的兵器...” 长歌唇瓣开阖,费力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但不知为何,在梵印的光芒下身体却变的温暖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感受不到冷热了。 “看来本座与你一战,在所难免了...” 长歌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泡在温水之中,浑身上下每一处的骨头都说不出的舒服,不疼是其次,主要是她能动了。 从地上坐起来,她看着静静悬浮于空中的梵印,又看着不远处的魔尊,最后将目光落在萧子阳的身上。 “今次让我不死,便是让我与他一同离开。” 魔尊听她说完短促一笑,挥手间将手中长鞭甩了出去,本想直取梵印,奈何鞭子还未碰到那梵印就被一阵耀目的光芒弹开。 梵印却直直落于长歌手心,她一身血污,目光冷凝的看着面前女子。 “能不能带他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魔尊说完便飞身向长歌而去,她们打了恨久,魔尊还是第一次动手,可见她对梵印也颇有忌惮。 长歌飞身跃至一旁躲过她的攻击,一时间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虽然身上伤痕犹在,血流不止,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觉得疼,不觉得累,好像这样的力量伴随着她的愤怒在飙升。 魔尊不知使了什么法力,突然在室内凭地掀起万丈波涛,汹涌的海水向长歌扑面而来,她见了顿时一惊,飞快念出咒法以一道屏障将海水挡了过去。 激荡的海水冲撞在结界上,力量大的骇人,就在长歌担心结界会被冲破的时候,梵印又发挥了令她想象不到的惊喜。 一道圈紫芒犹如第二道结界将她护了个结结实实,待海水退去,不待长歌喘口气,铺天盖地的又是冲天大火。 两条火龙相互胶缠向长歌吞来,直接冲破了第一道结界,速度比水还要快。 虽然有梵印结界在,火龙暂时无法伤她分毫,但那灼热的温度就足以将她活活烤熟,耐不住高温的她飞身跃至半空。 一个娇小的身影拔身而起,两条火龙胶缠着也直冲云霄,长歌脚尖在火龙脑袋上轻轻一点,又拔高了一个身段。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握住碧落,一个翻身就直直向两条火龙劈去,硬是在这熊熊大火中劈开了一条通道,两条火龙叫嚣着,扭曲着,最终归于寂灭。 长歌身上且不说血水,连汗水都被蒸干,气喘吁吁的在地上站稳,周围的海水和火龙都已消失,房间还是那所房间,魔尊,还是那个魔尊。 方才的一切没有在这房内留下任何痕迹,长歌抬手,将剑直直指向面前的红衣女子,明眸含威。 魔尊似有些震骇,“你这丫头倒有两下子,有了梵印果真能如虎添翼,只是...本座向来讨厌有人拿剑指着我。” 她话音一落便甩手扇出一阵劲风,伴随着狂风卷来的还有飞沙走石,树木山峦。 “又来!?”长歌飞身跃起,直接一剑将那劲风劈开,划开幻境便直取魔尊项上脑袋。 红衣女子翻飞翩然,用力甩出手中长鞭,把她的剑死死缠绕其中。 长歌眸中紫芒一闪,手腕翻转,楞是让旋转的剑将那条苍漪引以为傲的长鞭绞碎。 她手上动作不停直直刺向魔尊,后者也没有避开的打算,一掌推了出去,二人之间炸起惊天骇雷。 这不是幻境,这是真实存在的。 待长歌避开魔尊的攻击,第一反应便是去寻那榻上之人,可当她扭头去看的时候,榻上已经空空如也。 “子阳...” 她茫然四寻,却在炸开的半空之中看到了那白衣之人站于云巅,魔尊脸上一喜,亦腾身而去,还未近的了男人的身便被他一掌打在胸口。 魔尊身形急于后退,还是没能躲开,受了那一掌,她顿时就委顿下来,也许,身体上的痛较之于心里的,根本不算什么。 “琅铘!我虽换了副身躯,但你也理当认得我!” 没被那人认出来,她何其懊恼。 长歌的心凉了半截,看着半空之中衣发飞扬,表情冷肃没有任何情绪的男人。 难道,他想起来了?记起自己是琅铘了?魔尊的幻境不是被她给破坏了吗? 就在长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白衣之人已经祭出自己的佩剑飞窜至高空之中,但听一声斥剌剌的声响,整个灰白的大荒一瞬间变成了黑茫茫一片。 就如在黑暗的房间,有人吹灭了烛台,连六合梵印的光芒都被掩藏其中。 长歌听到剑风之声在她身周盘旋,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她敏锐的想要捕捉,却又昂头向天上看去。 她觉得自己可以看到的,能看到那人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不一会,接二连三的惨叫,哀嚎,咆哮,在大荒之内响起,长歌可以从这些声音中听到无数妖魔归于灭亡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章 黑洞 “萧子阳!师父!”她凭借自己的听觉飞身向那人的方向掠去,却不想又是一道银芒几乎要将她刺瞎,就那么突兀的在她眼前亮了起来。 她大叫一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却还是有光芒泄露进来,不止照在眼中刺痛,就是照在身体上也痛的难以忍受。 “不可以!你给我站住!” 长歌看不见但却可以听得见,倏忽风声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她听到魔尊貌似想要阻止萧子阳什么。 然而当长歌再一次睁眸的时候,她只看到天地崩殂,整个大荒都在震动,魔尊红色的身影子在她眼前掠过,冲着那半空之人冲去。 萧子阳与苍漪一前一后的消失,长歌见了难免着急,可当她向那个方向追去的时候,一道热浪就将她包裹其中,没等她念动咒法催动结界,就又觉得自己浑身一凉。 终于让她得以喘息,却是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大荒真够奇怪的,明明是往天上追,怎么反而到水里了。 长歌屏住呼吸快速浮出水面,深呼吸几口空气,左顾右看,又抬头看了看, 这,这明明是大海嘛... 只见蓝天白云沙鸥盘旋,海面无风波光粼粼,她曾在海岛生活三年,对着蔚蓝的大海再熟悉不过,如今...怎么大荒也有这样一片大海? 就在长歌纳罕之际,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缠住,拉着她猛然就往海底一拖,猝不及防的,她整个人倏忽沉了下去。 在蓝色的海水中,她看到一个巨大的东西挥舞着触手向她席卷而去,从黑影辨识,貌似是一棵树,一棵树妖? 树妖被打入大荒也不该在海底啊...长歌正兀自奇怪,就见那树妖身后有一个黑如浓墨的圆圈,树妖的一半身体还留在那混沌的黑之中,在海水里看的不够传真切,但长歌何其敏锐,思及萧子阳所为,她大胆猜测,难道那黑洞里面是大荒? 传说大荒是没有出口的,莫不是被萧子阳破坏出了一个出口? 长歌正想着,树妖却抖出几根藤条妄想缠绕在她的身体上,长歌也不着急,任那树妖将她拖近。 这一下她看清了,那个黑洞的确是大荒的出口,而就在长歌想要挣脱树妖的时候,突然,从黑洞之中又窜出两个怪物来。 动作快的难以看清,只能看到一串串气泡从海底升起,长歌刷拉抽出碧落,一剑便斩断了那数根藤条,飞身就像海面而去。 海水的阻力让她无法自如的腾空,终于到了海面的时候,身后的妖魔也尾随而出。 “让你们去大荒算是慈悲,出了大荒那便受死吧!” 冲天一道白浪,女子一身破烂的衣衫腾至半空,在这天海之间她娇小的身影并不起眼,然而在她身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大团形态各异的妖魔。 长歌二话不说祭出手中梵印,剑尖挑着紫芒,劈天盖地的斩了下去,将那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魔笼罩其中。 天地失色,剑芒收,妖魔湮灭成劫灰。 长歌收起长剑,虽然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极为狼狈,但在她那双明眸之中却倒映着天地的银辉。 转而盯着海底的那一片黑洞,在波光晃动之中,那个黑洞扭曲出一种古怪的形状。 长歌双指并拢,以梵印为载体,在黑洞上方布下一个厚重的结界。 “不知道这结界能用多久...也不知要怎样才能将大荒的裂缝补上...” 她喃喃自语忧心忡忡,手中梵印发出一阵淡色光华好似活了一样,竟能体会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收拾好这里的事情她就开始茫然四顾,萧子阳去哪了... 以前找他的时候有千里追踪,倒是比较容易,现在... 对了,她怎么就给忘记了,当初夜轩有给过她千里追踪,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思及此处连忙掏出那面古老的铜镜,双指并拢在镜面划过,不出所料的,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在镜中立现,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人却是和红衣的苍漪纠缠打斗在一起。 长歌顿时就懵了,难道萧子阳恢复了记忆要将魔尊再次封印?这么说来,这个魔尊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人? 心底有些窃喜,飞快感知了大概的方位,她便御风而去。 远远的便见二人各展法力如绚烂烟花一般战在一起,长歌也掏出碧落冲到二人交战的中心,手中长剑一挑便将他二人分开。 二人疾步后退,稳住身形。 魔尊苍漪看了长歌之后讥诮一笑“你也出来了。” 长歌刚要回答,便觉后腰一痛,她已被一人长剑贯穿了身体。 “啊——!”她惊骇回头,却是那与她曾经海誓山盟之人,白衣烈烈手握无妄,眸中一片灰暗,狠辣决绝的将那一剑贯穿进她的身体之中。 “子阳...”长歌不知他为何要杀自己,但从这个人灰白的眸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清醒。 萧子阳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邪魔佞妖!” 长歌身体前倾猛的脱开那剑,险些从云头跌进海中,却又忙站稳了脚跟,小手捂着腹中血如泉涌。 后者长剑收了回去,剑尖兀自滴血,摆出杀招却是要继续攻击,长歌大骇,连忙以六合梵印在她与萧子阳之间建起一片结界,那人的剑钉在结界上又反弹回去。 男人握着剑无从下手,长歌却捂着腹上的伤口紧蹙眉头,想了想又扭头向魔尊苍漪看去,后者幸灾乐祸的绞着自己的发丝,嘴中发出丝丝冷笑。 “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你要的目的?”苍漪耸肩“错了,这才是你要是结果,你见不到我们好,就要破坏我们,现在好了,他和谁也好不成了,你破坏了幻境的一声萧子阳还真起到了一点作用,你看怎么办吧,怎么办吧。” 她一边说一边笑,似乎丝毫不以为杵,那笑中甚至还有一抹自信的色彩,让长歌抓狂只想问个清楚“他,他神智错乱,还能否恢复?” 魔尊耸肩“不可能恢复了,不过,就算他变成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本座也不会嫌弃了他。” 第二百六十一章 白帝 “是我害他至此...”长歌低头,看着鲜血自指缝间流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若没有你...他又怎会至此!” 抬起手来,伤口逐渐止血,只不过她浑身的大伤小伤加在一起数不胜数,看上去分外可怖,那一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萧子阳...从来,都是你要我死,我从来不舍得伤你分毫,你算算,你的这把剑,杀了我多少回了。” 女子睫毛蹁跹,滚出一汪清泪,却又扬起沾满血迹的脸对面前的男人笑颜如花“有时候我也会想,死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可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你对他而言...” “你闭嘴!”长歌未等苍漪说完便身形一闪掠至她的面前,飘荡的衣衫和发丝还没落下就将剑抵在她的喉间。 二人的眼睛距离不过咫尺,一黑一红,死死盯于一起。 在她们身遭,看不见的气流盘旋于天海之间,魔尊忽然出手,将她的剑击开,后者冷然自若,下手既快又狠,不让她有分毫逃脱的机会,一阵剑芒笼罩下来,海面都被剑气划出一道深渊。 “呵,出来了。” 就在二人战的难解难分之时,半空之中传来一人大笑的声音“哈哈哈,本掌门就说我这徒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果不其然,只是这二位为争夺小徒儿毁了这西海,未免太不值当,太不值当。” 衡矶子站于云端嘿嘿笑着,看着那打斗在一起的顾长歌与苍漪再一次发出感慨“一位是魔尊现世,一位是梵镜太子妃,我这徒儿到底何德何能,得你们青睐,要说长相,本掌门似乎差了那么一丢丢,要论仙法和疼人的手法,本掌门敢称凡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老东西!”苍漪怒骂一声分神便祭出一道戾气向衡矶子射去,后者也不含糊,先是以太极法阵拢了那戾气,又化解于无形之中。 长歌却趁苍漪分心的时候占据上风,惹的云端衡矶子跌足大笑“魔尊也不过如此,难道是因为少了两魂七魄所以不如当年了吗?” “本座就是只剩一魂也能灭你凡界!” “口气倒不小。”衡矶子拢了袖子看顾长歌与她之战,眸子缓缓眯紧,看着长歌的身形动作神色之中略有诧异,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虽说是我将她仙骨封印解开的,但她今日法力却不可与那天同日而语。”他所说的那天自是长歌与夜轩大战的那天,那天,面前的女子激发了体内潜能硬是将太子逼的无路可退,但以她的实力要和魔尊打成平手却还差得远,怎么今日... “她...借了梵印之力。” 在衡矶子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衡矶子回头,看向云后的方向“也对,六合梵印有多大的力量,谁又知道呢。” “你二人不要再打了。”云端传来一人声音。 红衣女子眸光一变,冷不丁的被长歌一掌击出,脚尖在海面划过,飞快抬头看着天空的方向。 “父亲?” 长歌气喘吁吁,却是第一眼将目光望向结界外的萧子阳身上,那人一脸呆滞茫然,还兀自拿着剑欲要破开梵印下的结界。 她鼻头一酸,恨恨扭头看着站在海面上红衣飞扬的女子“都是你!都是你!” 要不是这个魔尊出现,她现在早该与萧子阳双宿双飞了,那白衣高华之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痴傻呆滞。 他乃天之骄子,他的骄傲在长歌眼里胜过自己的生命,一个万众的宠儿突然从云端跌进泥淖,让她怎么甘心,如何甘心! 她手上动作不过是停了一停,便又向海面那人攻去。 “你躲开!”红眸女子一声厉吼,面部表情扭曲着避开长歌的剑气沉进水中,却又忽的窜了出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又盯向长歌。 “你怪我,我又该怪谁?”变成黑眸的女子从水中跃了出来便上云霄“父亲!是你吗!” 长歌不管不顾亦尾随追去,云中却传来白帝的声音“你找人代嫁天宫,私放妖魔出苍梧之渊,现今居然还有脸叫我父亲!” 红衣女子身形一颤,略微有些惊慌失措。 白帝的女儿,九嶷山的少主人,受凡间香火顶礼膜拜的苍漪仙子,无论为人如何骄横,在白帝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女儿而已。 碧落长剑突兀的直冲云霄,搅动的天翻地覆,海天变色,狂风怒浪。 “正好!今日我还怕错伤了仙子,原来你便是那放出妖魔的罪人!于天,你私放魔尊该死!于凡间,你误苍生该死!于我...你毁他心智,该死!!” 长歌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化作了那碧落长剑,带着青色杀芒向她直逼而去。 苍漪大惊,向衡矶子与白帝所在的地方扑去。 衡矶子正在为天海咆哮而奇怪,冷不丁的就被苍漪撞了过来,也顾不得其他,抱着苍漪便躲开这位一身戾气的梵镜太子妃。 糅合了梵印的力量,她整个人变的肃杀而又可怕。 “父亲!”苍漪嘶吼一声向浓云之处扑去,这个倔强好强的女子,第一次泪流满意“父亲,你带我回九嶷山,你带我回九嶷山好不好!父亲!” 风云变幻,白帝的声音高深莫测“我,只将自己的女儿嫁到了天宫,我的女儿更不会大逆不道放出妖魔为祸人间!” “我没有作恶!我没有为祸!我和魔尊说好了的,不杀人不作恶!父亲!难道嫁到天宫的人不是我你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难道嫁到天宫的人是她,你的女儿就变成了她吗?父亲!” 苍漪兀自哭喊,长歌已经提剑逼去,在她脸上此时此刻已经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没有痛,没有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所以她略有几分倨傲的昂起下巴,眸中闪着内敛的光芒。 “梵镜娘娘!此事交由白帝处置如何?”衡矶子面色不改拦在长歌面前,后者看着他,面露讥讽。 “白帝?白帝早干什么去了?!” 她已经信不过任何人,若有人让她难受,让她不高兴,那解决的最好办法便是让其死!一了百了,再也不会多生事端!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是你女儿啊 “衡矶子...”白帝的声音传来,似也带疲态“太子妃说的对,我教女无方,守护苍梧之渊失职,若太子妃要替天行道,我毫无怨言。” “父亲!!”这话在苍漪耳中不亚于一声噩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厚厚一层浓云“我是你女儿啊,我是你女儿啊父亲...” 没有得到白帝的任何回应,那红衣女子突然好似疯了一般哈哈笑了起来“从你去了苍梧之渊后,我便没有父亲了是吗?她是太子妃,所以她才是你的女儿,是吗?一缕游荡至此的孤魂野鬼...凭她?也配?!” 长歌清楚的看到她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又一次变成了猩红之色,因为伴随着那一句话,魔尊苍漪已向她攻了过去。 提剑便挡,二人又颤斗在一处,与方才不同的是,就在二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根金色的绳子在她二人周围来回徘徊。 从天到地,由浓云到浪尖,终于在长歌将其逼退之际,那根金色的绳子便毫不犹豫的缠上了苍漪的身子,一圈又一圈,将她捆的死紧。 衡矶子见了只得赶紧上前拦了长歌的动作“梵镜娘娘,您虽说是天界的太子妃,但也多少给白帝个面子嘛,这丫头虽说被魔尊附体了,但好歹也是白帝的骨肉至亲,我说你多少留点情啊。” 长歌将举起的剑慢慢放下,看着魔尊苍漪在金绳困制下挣扎,变大变小,想尽一切办法欲要脱身却又无法,最后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长歌犹自记得那日初见魔尊的时候,她是个充满自信的女人,举手投足不止是慵懒,更多的是未将她放在眼里的傲慢,与苍漪很像,但却比苍漪多了份岁月的沉淀,那种天地都在我股掌之中的傲然,无人可以超越。 现今,她也会如此狼狈? 长歌放下了长剑,却心有不甘,她向来容易心软,以前碰到什么事情也是算了吧,就这样吧,她的心软不仅没有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还让他们一个个都受到了伤害。 思及此处,她好似中邪一般又举起手上的剑,一个声音在她心底一遍遍叙述。 “杀了她吧,她逼你嫁给夜轩的,她害你无法与萧子阳在一起的,你看萧子阳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都是她害的啊,如果你现在不杀她,那她以后会和苏绮梦一样,会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修仙者一样,成为你的噩梦啊,杀了她!” “呀!!”长歌大吼一声长剑便劈头向那红衣女子砍去,冷不丁的,她一剑砍下去却听到了一声钢铁交击的声音,震的她手心剧痛连退三四步才站稳身形。 刚刚阻挠她的不是什么兵器,而是捆在苍漪身上的金色绳索。 “此乃...上古之神留下的赶山鞭。” 白帝声音自云端传来“太子妃,我白帝今日有求于你,还望应允。” 长歌胸口剧烈起伏,痛的难以自拔,所恨之人近在咫尺她却不能手刃,哪有什么心思听白帝的话。 “太子妃放小女一马,将她封印于苍梧之渊,饶她不死如何?” “我做不到...”她做不到,萧子阳变成了现在这样,让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做不到“我求你将子阳神智恢复,你可以吗?” 云端传来沉默之音,长歌心底凉的更加厉害,衡矶子也是连连摇头。 这二位,一个是掌管六合的白帝,一个是玄霖天君的首席大弟子,这两人都没有办法,她还能指望谁? 她的剑颓然垂下“我本也是有罪之人...我亦曾无知将魔尊放出了阴阳界,不如让我赎罪,将其封印于阴阳界。” 白帝沉吟“也好...太子妃本不在五行之内超脱六合之外,由你亲自动手,再好不过。” “父亲!”苍漪急的将眼睛都快瞪了出来“父亲你真不要女儿了?你真不要女儿了?!父亲!” 她的质问没有换到任何的回应,长歌只是缓缓祭出手中的六合梵印,紫色的光芒在这咆哮的海面冲天而起。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色的虚空之中,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散发着金芒的伏魔阵,咄的一声将那阵法钉紧。 女子衣发飞扬,一身血污极为狼狈,但她那挺直的背脊却好似能撑起一片天地。 伴随着魔尊苍漪的一声惨叫,天地寂灭,再恢复光明的时候,这里已经寻不到那红衣女子的身影了。 六合梵印缓缓落在长歌的手上,她低头,看着梵印,不说一句话,如果两千年前的魔尊是她封印在阴阳界的,那是不是可以为两千年后的她赎罪,那个人,应该就不会那么恨她了吧? 衡矶子对白帝的方向说了什么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白帝走了没有,他反倒一筹莫展的看着被梵印结界困住的萧子阳。 真头疼,好好一个徒弟被两个女人害成了这样,要不师父以前曾言女子乃是祸水呢,至理名言,看来他以后还是少沾为妙,不过阳春阁新来的那几个女子应该不似她们吧? 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野,一个比一个... 长歌扭头看着衡矶子,后者一怵,挑了下巴看着她道“梵镜太子妃有何指示?” 苍漪被封印了,她突然就觉得身上的每处伤口都在发出撕裂的疼痛,风吹水泼都让她疼的嘶嘶抽气,她甚至要怀疑自己马上就能掉下云头死过去。 死了,也没什么稀奇,且不说在大荒的时候身上的那些新伤旧伤,就说方才萧子阳给她那一剑,流了那么多血,不致命也该致命了。 她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梵印结界面前,抬手贴在那透明的结界上。 里面的男子在狂风怒浪之中纤尘不染,这便是她顾长歌所爱之人,所要保护之人... “你护的是天下苍生,而我只要你一人周全,为何连着小小愿望都不愿满足于我?” 结界内的男子手腕一抖,将剑指向了她“你...邪魔...” 不知他想说什么,但显然还是将长歌当成了敌人。 “我是邪魔,你就是大大的邪魔...因为,因为你曾经那么喜欢我...”长歌咧着破裂的唇角莞尔一笑,天地都几乎失色“我现在放不下你了,从今往后...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她说完这话便从云上跌落,整个身体噗通落进海中,很快便被白色的浪花唾沫,在大海之中无影无踪。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又不见了 日出东方,雾霭初霁。 漫山遍野的青山绿树,在晨曦之下葱翠欲滴。 灵台方寸山青华派,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一群身着月白长袍的修仙弟子练剑,动作整齐划一,各个精神抖擞。 衡矶子盘腿坐在练武场最高的地方,屁股底下是石雕八卦台,这八卦台显然有些硌得慌,他挪动屁股想要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一滴晨露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慢慢滑下树叶,落在衡矶子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他又挠挠脖子,打了个呵欠。 “师父。” 远远的,一个女弟子向他飞快跑来,衡矶子又赶忙正襟危坐,手作道家灵印,庄严端肃。 “何事慌张?”来的女子却是年轻时候的王雅蓉,她有些着急的小跑过来道“萧师兄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衡矶子无奈的抓了把头发“不见就不见吧,早晚会找到的。” “可是师父...”王雅蓉到底女儿家心思,难免忧心“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找到他,会不会下山去了?” “下山就下山去吧,又死不了。” 他衡矶子的徒弟,神智清醒的时候也许会大慈大悲的对别人心慈手软,但这一旦糊涂起来,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的敌人,那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了,哪还有人能欺的了他。 王雅蓉急的跺脚“萧师兄都这样了,师父怎么,怎么还一点都不担心呢。” “担心有什么用,担心能把他担心回来吗?” “师父!”那女娃儿说着又要挤鼻子抹眼泪了,衡矶子吓的不轻,赶紧站起来道“罢罢罢,为师最见不得你们这杀手锏了,我去找找总行了吧?你说我找和你们找的效果还不是一样吗,你们找不到就不代表我能找到啊,当我是什么,千里眼啊?” 弹弹衣服上的灰尘,他又冲那些练武的弟子说道“不许偷懒!为师可有千里眼的!” 言罢就大摇大摆的跟了王雅蓉离开,一边走一边挠头,他一想问题的时候就头皮发麻。 “雅蓉,你说子阳三天两头怎么就玩失踪?有没有去以前找到的地方找找?” “找过了,几乎要将方寸山找遍了,就是没找到。” “哦...” 衡矶子也紧了眉心“不应该啊,他现在神智昏沉,思想木讷行动迟缓,怎么会跑远了呢。” “弟子还特地派了几个师弟守着他,今早进门一看,人就不见了。” “哦...” 衡矶子举目四顾,只见灵台方寸山上七座高山耸立云霄,在清晨的阳光中犹如仙境一般。 突然,他好似看到了什么,耳尖微动,转而对王雅蓉道“告诉大家不要找了,为师去看看。” “师父知道萧师兄在哪了?” 衡矶子没有多说其他,飞身一跃,径直朝着一座山峰而去,那山峰高达百仞直上云霄,位于灵台方寸山最西,与其他山峰不同的是,他在其上看到的并非一片葱绿,而是看到了一片枯败的黑色。 他身形拔起好似一只白鹤,行动自如,直上高峰。 上了这暮阳峰他才看到,自己方才所见到的那一片黑灰色不是别的,正是枯朽的花草树木。 略微有些诧异,快步向前,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消失在枯枝死树之后,再也寻不到了。 衡矶子惊讶过后便心中了然,眼色一转,看到一截断木上,一人白衣坐在那里。 不是萧子阳是谁,果然在这儿。 衡矶子干咳两声向他的方向走去“徒儿,你为何到了这里,居然让为师来找你,你这是不孝啊。” 白衣之人没有说话,只不过抬了眼皮望向他的方向,剑眉紧皱在一起,星眸之中一片灰白之色。 “谁带你来的?” 衡矶子刚走到他身边,便见他白衣翻转,突兀的祭出一道天罗地网“妖孽!”“唉!”长叹一口气,好在衡矶子早有准备,这个徒弟每天都要和他来玩这么一招。 在他咒法还未落下之际,已经飞快的甩出了自己的一张符咒,往他身上一贴,后者的动作僵在半空。 “告诉你多少次了,你是我徒弟,你那点小伎俩,为师几百年前都不玩了。” 说完还故作嚣张的在他身上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树桩上坐好,继而看向方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你看你现在多听话...” 衡矶子左顾右盼见四处无人,手腕一翻,拈了朵艳红的花儿,在萧子阳头上来回比划“小时候给你穿裙子你还能配合点,长大了再给你穿就不愿意了,现在好了,为师其实一直想要个嫡传女弟子来着。” 观察了半天,往他右鬓上一簪,一个大男人戴了朵花,虽说极为好笑,但因他面相姣好倒也不显得艳俗。 “好看!”衡矶子端详起了自己的徒弟“嘿嘿,真好看!听说瀛洲岛的岛主有个儿子不是修仙的料,你都疯了,呆了,傻了,配人家正好,等为师收了聘礼,他们再反悔也于事无补喽。” 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将手心幻化出来的各色花朵往萧子阳头上戴“回去让雅蓉再给你打扮打扮。” 当他把一朵黄色的雏菊插到男人的头上时,一阵劲风突然自山谷中吹了过来。 劲风虽有摧枯拉朽之势,但却眨眼便过,将萧子阳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朵顿时吹散,在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衡矶子眯了眼睛向风出来的方向看去“阁下何人,到我灵台方寸山作甚,管的还真宽。” 一棵枯树后面走出一个黑衣女子,面上蒙着一张黑色面纱,几缕黑发从鬓角垂下,一双黑眸湛亮如星子,只是其中宛若凝冰,让人不寒而栗。 衡矶子双手环胸“好好的,你作法刮大风做什么,照这么看来,我暮阳峰上这些枯败的树木也出自阁下之手。” “他虽痴傻,但你也不能羞辱了他!” 衡矶子冷笑“若我不羞辱他,你又怎么会现身?梵镜太子妃?” 长歌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转头看着那坐在树桩上不能动的人“他风光无限的时候你便当他是自己的弟子,他形容潦倒的时候你便要划清界限?”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但他,会在意 “我怎么做师父还用不到你来教,太子妃是不是忘了,我好好一个徒儿变成现在这般,可都要拜你所赐啊。”他高声质问,语气懒散。 “我只是来看看他。”长歌道“我自知无脸见你们,看过便走。” 衡矶子眯着眼睛伸长脖子冲她看过去“慢着,你是人是鬼,莫不是已经死了?” 他向前两步想去碰长歌,却被她一个巴掌打开“我没死!” “嗯...看样子是没死。” 衡矶子搓着下巴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死就好,当日掉进海里,本掌门就在想,你就算不淹死也该被大鱼吞食,现在看你周身带的这些煞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恐怕大鱼也近不了你的身吧。” 隐藏在面纱下的唇瓣被她贝齿咬紧,为什么会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到之处妖魔胆寒,她也不知道... 衡矶子道“这样吧,你以后也不用一遍遍趁着夜黑风高来我青华偷汉子了,我这个掌门做主了,子阳归你了,你带走吧,带走吧!” 他说完就摆手,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正想要下山去,冷不丁的,面前一把碧色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青华掌门...”长歌第一次如此客气的称呼他“我若要带他走,这几个月来,有的是机会。” 衡矶子转身,一条眉梢高高扬起,一条眉梢又垂了下去,表情极为古怪“你什么意思,你要卸磨杀驴啊?不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始乱终弃!当初我这痴情徒儿为了你都要自毁修为,他现在傻了你就想撇清关系?对,我这个做师父的是嫌弃他,那我乐意,我是他师父,我养他二十几年,没义务继续养下去,你不一样啊,你是他的女人啊,怎就没一点自觉?!” 长歌的眸光微微缓和了一点,“我一直觉得,与他相识之后自己就变的可悲,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幸运便是与他相识,若时光倒流,该做的我还是会去做,无论路有多难,我都要走下去,他变成什么样,我不在意,但他,会在意...” 他会在意...神之骄子,白衣黑发,眸凝乾坤,凛然傲拔。 就好似稳坐莲台的神祗突然破碎成泥,任人践踏。 “我必然要在有生之年想尽一切办法助他恢复,也许明日我便能寻到法子,也许明年,也许我不死的话,要一千年,一万年...最坏的结果...逆天改命,我就是让时光倒流回到大荒,也要让他好过来...” 衡矶子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那时候他与傻徒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便知道此女子是傻徒儿的情劫,也知道他二人必将不会有个好结果。 但女子似水,男子如风,二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现在人还是同样的人,但已经天翻地覆发生了质的变化,若说萧子阳是云泥之变,那面前的女子就是从水变成了冰。 举止干练,言辞敏锐,行事乖张。 衡矶子笑言“你就是要本掌门继续照顾他是了。” 长歌点头,黑纱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衡矶子搓着下巴似在沉思,在斟酌一笔买卖,好来确定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得... “也罢,你六合八荒的寻找法子救他,带着他也多有不便,他动辄砍杀虽说是你照顾不周,但也在间接的毁他修为,到底师徒一场,若你每年能送我一件宝贝,我便帮你多照顾他一年,可好?” 长歌点头“若遇到什么宝贝送你也不是不可。” 衡矶子负手点头“那便如此吧。” 长歌扭头向萧子阳走去,蹲在地上与他平身,抬手在他发上肩上拂了拂,将破碎的花瓣从他身上吹下去,最终握了他的手,与他相视。 男子未变,脸色漠然,但她和衡矶子都知道,只要他稍微的能动了,必然会对她大打出手。 “相见,真如不见...” 见面却不能相守,每每分别,难免不舍。 她转身快步离去,衡矶子突然在她身后唤道“太子妃不如去天上寻个法子?” 长歌一愣,回头看着衡矶子,后者小指抠着鼻孔耸耸肩“本掌门什么也没说。” 长歌飞身离了青华派暮阳峰,一身黑衣的她御风而去。 寻找法子的这几个月来,衡矶子不是第一个和她提天上的人,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如衡矶子所说,她煞气冲天,所到之处草木枯竭,在海中亦无大鱼胆敢接近分毫,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却不知在海水中沉浮多久,她被一个人给救了... 这个人便是现在与她如影随形的人,名正言顺。 “主人...” 听到主人两个字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小鱼,那只腆着肚皮在午后熟睡的猫,被她吓一跳还会炸起浑身的毛发大叫:吓死猫了。 “嗯...” “主人想到天上去?” 长歌没说话,只是身形未停,眨眼间便神行千里,在一条河边落下。 长河穿越一片嶙峋怪石,四周赤壁千里却寸草不生,长歌不知她来之前这里是否有花草树木,她醒来后便只看到了这一片荒凉。 落下云头,进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岩洞,里面堆着厚厚的甘草,还有一堆烧过的木灰,她一边走,一边抬手,几块堆放在墙角的木头落在灰烬的上方自动点燃。 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了,也无法明白何为疼痛,但她却没瞎,能分得清黑暗和光明,她讨厌黑暗,所以不管是白天黑夜,她都要将这岩洞照亮。 长歌在干草上坐下,慢慢揭下脸上黑色的面纱,她的脸很是苍白,若单单只是苍白还好,在那苍白之上却显现出许多裂纹。 她抬手摸了摸,凹凸不平让她觉得恐怖,手腕一转现出那柄名为千里追踪的铜镜。 虽是仙家宝物,但这宝物的前提也不过是一面镜子。 她慢慢将镜子举到面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好似龟裂的土地,看着一片皮肤干裂卷起,她抬手想要抚平却是徒劳。 长歌的手颤了颤,又掀起衣衫的衣角,腹中,那被萧子阳一剑贯穿的地方虽没有再流血,但伤口却翻了起来,红白一片,看上去极为恐怖,似乎仔细看还能看到体内蠕动的肠胃。 第二百六十五章 能碰到你了 这剑伤无法愈合了,同样,她身体上被魔尊所伤的地方也都无法愈合了,从她苟且活命的那一天起,她的这具身体除了在每日恶化之外,没有发生一点好转。 “感觉来不及了...” ‘咚’镜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主人...” 长歌看向虚空之中问道“你说,我能在自己变成一堆骷髅前救到他吗?” “应该可以吧...” 长歌又问“如何救,怎么救...遍寻六界,牛鬼蛇神皆无办法...” 虚空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少年模样生的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身短衫短裤,走到长歌面前蹲下,看着她脸上的伤口。 “梵印之力无法修复主人的伤了,主人的身体已经死了。” “没事儿...”长歌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乌童,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但我却又好端端才出现在两千年前,这对我而言已经很是匪夷所思了,现今,就算我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也不会奇怪。” 少年咬唇,洁白的牙齿在他红色的唇瓣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乌童再试试。” 言罢他闭上了眼睛,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一道紫芒闪过,方才的少年已经看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方印。 “你不用再为我耗费灵力,你好不容易才能变成人的。” “乌童能有肉身,也是因为主人,若没了主人,不管是乌童还是梵印,又该何去何从。” 长歌不再说话,让梵印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的伤口在缓慢的凝结成痂,脱落,最后终于恢复如初,只是脸上的裂纹却如何也不能痊愈,这让乌童颇为懊恼。 再一次化作少年的模样,乌童道“主人感觉如何。” 长歌点头“估计这一次能维持个三五日。” 乌童吁了一口气道“上次才维持了两天。” 是啊,不出几日,她身上的伤口将会再一次的裂开,溃烂,化脓。 长歌的目光望向洞外“我肯定从未想过今日的狼狈,不过也没什么,谁人一生都顺风顺水没有劫难的呢。” “乌童愿随主人左右,还望不弃。” 长歌看着他道“我们总是要分开的,你是天界至宝,天界早晚会将你要了去,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自然不会再让我回天,不过若是要与我一战,未必谁输谁赢。”“乌童不会与主人分开。” 他好似在坚定一个信念,长歌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真好,能碰到你了。” 乌童有些奇怪,虽是奇怪但也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任长歌温热的掌心在他头顶抚过。 稍作休息,长歌将面纱重新蒙在脸上,她起身道“我便去天上问问,他们若无救子阳的法子,我就去逆了天界掌管凡间的命轮,若是时间倒流,我,一定要提前阻止他进入幻境!” 她说的目光坚定,眼皮一抬看着天道“若是可以,我宁愿那日能阻止魔尊现世。” 这样的话,萧子阳还是萧子阳,她顾长歌与穆弘会高高兴兴的与他回青华,虽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但一定比现在好过百倍。 “乌童与主人一起。” 长歌点头,飞身向天际而去。 天界琼宇虽不知流年飞渡,但魔尊现世惊动白帝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天宫,梵镜太子妃将魔尊封印于不周山阴阳界更是众人皆知。 所以当她一身黑衣出现在天宫,亮出手中梵印的时候,众天兵天将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一个敢阻拦她的。 长歌背脊挺的笔直,进了天宫大门便毫不犹豫的驾云向天帝所在的金光殿而去。 为仙子者,罗衣璀粲,珥瑶碧华,戴金翠首饰,缀明珠耀躯。 所以当长歌这个浑身被黑色衣衫包裹的女人出现在金光殿前的时候,还是惹的无数仙娥天奴交头接耳。 “她...是梵镜娘娘?”“怎么可能,太子殿下可还好好活着呢,她这黑衣算什么?” “胡说什么呢...谁说穿黑衣就是有孝在身,太子妃在凡间干了那么多的大事,必是怕人将她认出来。” “哦,也对,太子妃此次封印魔尊有功,要什么奖赏天帝都会给的吧。” 长歌虽然听的清楚他们交头接耳,但全然不将他们的话放进耳中,只命天奴通报,说自己要见天帝。 她虽是梵镜太子妃,但一未作恶多端,二未开罪天帝,三也不打算因为夜轩的事情而与天界计较,这天帝没理由不见她吧,就算要收回她的仙籍,现如今也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容易了。 长歌等了半日,天奴出来小声道“请梵镜娘娘再稍候片刻。” 长歌疑惑,那天奴又匆匆驾云离去,不知去往何方。 不一会的功夫,天现祥云御车,一人高冠博袖从描金绘彩的车上下来,正是是天帝的太子,夜轩。 乍然看到眼前之人,夜轩眸中闪现出一丝诧异,只觉得面前的女子越瘦了,不知是太憔悴的原因,还是因为以前她在天上穿的总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所以一换上这样精简的衣衫就显得有几分清瘦了。 她还蒙着一层黑纱,越是不想让人看到,他夜轩就越是有一种想要揭下面纱一睹芳容的冲动。 “你为何愿意回天界了。” 他干咳一声上前与长歌说话,那熟络的样子就似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前段时间的不愉快似乎已经忘的干干净净了。 “我有求于你。”长歌干脆答道,声音清冽,没有丝毫停顿。 夜轩看着她道“你是替萧子阳来求我?” 长歌道“此事说到底还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私下放出魔......” 太子飞快出手,隔着一层黑纱,将她的唇掩住,眸子离她的不过咫尺“太子妃说话可要注意分寸,魔尊是苍漪放出来的。” 长歌拉下他的手,甩开“苍漪已经告诉我实情了,你敢做,还不敢当?” 夜轩无奈“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本太子哪里比不上萧子阳?” “哪里都比不上。”顾长歌嗤之以鼻。 后者怔忪,似是没想到她丝毫情面不留“好,比不上他,那你且说说,你到天界来,所谓何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清明果 “好,比不上他,那你且说说,你到天界来,所谓何事。” 长歌言“凡间对天界而言是什么?是任你们摆布的傀儡,还是你们要保护的对象。” 夜轩负手答道“追溯远古,飞升上界者称仙,天界也是由凡界飞升而来,岂能忘本,自是我们所要保护的对象,否则也不会守护凡间的这日月星辰,命理姻缘。” “好,那凡人有难,你们要不要袖手旁观?” “你要说什么?”夜轩眯起眼睛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出一句“凡人那么多,我天界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但若有妖魔作祟,天界也不会置之不理。” 长歌道“不需要你照顾的多么周全,我只求你帮一个人。” “哦?”夜轩还是第一次听她用求人的口气和他说话,心中略微有些得意,但还是干咳一声掩藏了自己的表情,脑筋转的飞快,继而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帮萧子阳吧?” “难道不该吗?”长歌仰头看他,那双露在黑纱外面的眼睛漆黑明亮“他现在是上仙,你们天界就不该对族人心怀悲悯?还有,他曾经在凡间斩妖除魔护卫苍生,现今他有难,求你们救救他,这难道不应该?” 夜轩侧转过头去,不敢去看她认真的眸光,总觉得自己有几分理亏,曾经他那么恨那个凡间的修仙者,恨到不惜要去放出魔尊与他对抗。 他承认,魔尊现世后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魔尊的一缕魂魄被囚千年,自己居然还无法控制,那一刻,他甚至将私人恩怨抛诸脑后,想着,如果神之子琅铘能再将魔尊诛灭一次,那他宁愿不和他争这个女人了。 结果虽和他希望的不一样,但也算是了结了他的担忧,现在...是时候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是不是救了他你就会回天宫来。” 长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面上的面纱拉了下来,她破裂的面容折射着天界的祥光,令人不寒而栗。 周遭天奴仙娥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太子妃那样的美人儿,怎么会毁了面容,因何而毁?为何不恢复一下? 夜轩也略微诧异,要伸手去碰,却被长歌抬手格挡来,拉了面纱又重新遮住,自始至终她面无表情,好似这张脸不是自己的一样。 “怎么回事?多久了?” 长歌道“自魔尊被封印后就这样了,我想我八成是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夜轩大骇“怎么会。” 凡人死后魂归黄泉,仙人若是被杀那魂魄也要灰飞烟灭,怎么会好端端想存于体内,若是尸变,也不该如此。 “是不是伤了脸?你没有用灵力恢复一下?” 长歌道“一切都是于事无补,我身上还有的是伤,都溃烂流脓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一句话说的夜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长歌哈哈笑了起来,凄厉的笑声并不大,但眼内却没有一丝笑意。 夜轩一时间也搞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干脆转开话题“那你让我如何帮他?” “他现在神智错乱,善恶不分,混混沌沌的,不知天界对此症状有没有灵丹妙药?或者什么法宝?”“从未听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那倒也不难治。” “若是失心疯,我还找到天上来?”她冷哼一声反问道“太子殿下想不想帮吧?若是想帮,就干脆痛快点,若是不想帮,那就直说。” 夜轩从鼻中喷出一股热气,负手向金光殿内走去,“本太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至于能不能帮,还要问过父皇才能给你答复。” 长歌看他登上了台阶,天奴打开金光殿的大门,放他进去,那扇大门又在她面前缓缓合紧,与之而来的还有长歌握紧的手心。 那是一种名为怀疑的东西在她心底作祟,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 左右看了看,那些天奴仙娥本在打量她,见她眼神望了过来,忙不跌的转身离开,似乎生怕她会看到自己一样。 “隐身咒会不会被他们看穿?” 乌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主人,待我助你。” 长歌点头,眨眼间,她便消失在金光殿前的那一片空地上,守门的天奴擦擦眼睛心想,这太子妃走的可真够快的。 殊不知此时长歌已经站在了金光殿内,此处与她上次前来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就是殿内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金阳青月的图腾背后是一片厚重的帷幔,长歌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却将那帷幔后的二人对话听的更加清晰。 “父皇,你的意思是说,有办法?” 天帝的声音在帷幔后响起“倒是有个法子...” 长歌心下一喜,快步上前,生怕漏听了什么。 但听夜轩也急忙问道“什么办法?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上古之神留下过一件宝贝,名曰清明果,你可曾听说?”夜轩点头“那不是在蓬莱阁里的果子吗?传说凡人吃了能飞升金仙,仙人吃了可拥有神的力量。” “神吃了呢?”天帝反问他。 夜轩心下奇怪”父皇不要怪儿臣无知,这神的东西在我们看来虽然稀奇,但在神的手心未必就是好东西,说不定和我们看蟠桃是一样的。” 天帝叹了一口气道“谁也不知神吃了会有何效用,若仙家法宝在萧子阳身上起不了什么作用,那这神界法宝说不定能助他恢复神智。” 长歌听到此处心下一喜,刚要掀开帘子进去又觉得这样于礼不合,便又止住脚步。 可就在此时,天帝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当真想让他萧子阳恢复神智?” 长歌额角青筋微微一抽,心想,这天帝是什么意思。 夜轩正好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父皇的意思是?” “他是神...从魔尊现世对他的态度,朕就更加笃定,他是上古神之子琅铘。” 帐幔之后一片沉默,父子二人似乎各有所思,夜轩还犹自记得当初他为何要放魔尊出来,除了因为失去妻子的不甘,还有就是天界对萧子阳神力的忌惮。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传说 “传说,神与八荒同在,千年之前,是我天界将他迫害,你觉得他一旦恢复神智,会放过天界?” 长歌手心收紧,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听魔尊说天界迫害琅铘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相信,毕竟站在敌人的角度,魔尊完全有可能说的是假话,来达到欺骗自己仇恨天界的目的,现在亲耳听天帝承认,她就要忍不住质问他了。 好在有人比她忍力还差,却听夜轩道“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何事?!” 天帝稍作沉吟缓声答道“自神创世以来,统御六界八荒,本来世间祥和六界互无牵扯,但不管是人也好,妖魔也好,就是我们天界也不能幸免,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在慢慢的滋生,就像拥有了一块土地还想拥有一座高山,有了高山又想占领河川,永不知足。” 说到这里,他便陷入回忆之中,苍老的声音卸下了平日身为天帝的威严,有的只是一个属于长者的迟滞“神之一族清心寡欲逐渐凋零,六界反而因为争斗逐渐变的强大,魔界是六界的影子,那些被隐藏在黑暗中不能见光的邪恶造就了魔界,天界作为光明的一面向来与魔界交恶。” “千年之前仙魔之战,我知道。”夜轩有些等不及的抢先答道“但这和琅铘什么关系。” “魔界狡诈善于变化,且魔尊又与神君琅铘交好,天界便担心魔界有神相助,终有一日成为天界无法与之抗衡的大敌,便早早商定与魔界一战,将魔族在六界抹去也不失大快人心的好事一桩。” “神君怎会同意?”夜轩蹙眉“魔尊不是与神君交好吗。” “仙魔之战难免要波及凡间,我们便去请神君出山,凡间涂炭神君不忍,出了昆仑之境神君便与魔尊一战,这魔尊到底是魔尊,当初与神君交好只怕也是装出来的,二人下手均无手软,结果便是六界皆知的了,神君与魔尊双双魂飞魄散,魔尊尚有一魂在天地流窜也被神君的最后神识封印在苍梧之渊,由白帝看守。”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该如何惊天动地,但在天帝寥寥数语中便说了个清清楚楚。 长歌听着他们的话,心底发出一阵讥诮的冷笑,然而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所以啊,虽然不知道苍漪为何要放魔尊出来,但若神君神识恢复,神力恢复,我天界不仅不能像现在这样让六界马首是瞻,还会因为千年前发动仙魔之战而遭神君怪罪,更不用说神君寂灭的这千年以来,我天界忙于各种事端无暇顾及凡间,现在的凡间已和千年前大不一样了,那肆虐妖魔本不该有的啊...” 天帝唏嘘,似大有悔不该当初之意“朕也就这样了,望有朝一日轩儿你登基,定是要励精图治的,只是...凡间就是个烂摊子,收拾?如何收拾?怎样收拾?你们还反倒怪朕在纵容凡间修仙,唉!你是朕的儿子,连你都不懂朕的良苦用心,朕的苦心堪与谁言?” “父皇!”帐幔后传来一声闷响,却是夜轩跪下的声音“孩儿知错。” “这苍漪放出魔尊恐怕也不是巧合,在她背后,必然是白帝怂恿,谁都知道白帝守着苍梧之渊,怎会任魔尊现世而不知?所以啊,这白帝也不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夜轩声音有些结巴“父皇,白帝,白帝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哦?你居然帮着他开脱?难不成你知道苍漪放出魔尊的隐情?” “他当然知道!”长歌飞身上前,嗤啦一声就撕破了那挡在她面前的帐幔,看着室内一跪一坐的父子二人。 天帝似是被吓的不轻,但很快又稳定心神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夜轩见了生怕她会道出实情,飞快拉着她的胳膊便要往外面拽。 长歌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道“我身上可都是伤啊。” 夜轩听了好似抓了个刺猬一般赶紧弹开,想到她方才说自己身上伤口溃烂流脓便胃底翻涌,有些恶心。 没人阻挠,长歌便直接踏着厚重的帐幔走了进去。 天帝一拍手上扶手大声喝道“放肆!兵将何在!”“诺!”大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一群天兵天将手执长矛蜂拥而入向长歌杀来。 长歌头都未回,不过是抬手间便放出一股气流,将她身后的人冲倒在地,众人惨叫一声摔出老远,她却脚步不停直冲天帝而去。 天帝脸色大变,不过仍是稳坐龙椅岿然不动“你是人是鬼?怎的这样重的煞气。” “坏事做多了,煞气自然就多了,仇恨积压的多了,这点煞气又有何稀奇。” 她声音清朗在整个大殿响起发出一阵阵回响,在她身后,又有兵将冲来,她索性挥手出去一个结界,好似一张看不见的网,将那天兵天将包裹其中,随着她手上拳头的收紧,那个结界也在飞快收紧。 结界里的人发出破天的惨叫,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似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随着结界收紧,这个空间也在缩小,除了他们的惨叫声外,就只有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楚的传来了出来。 那么多人,硬是活生生的在结界中挤死,结界一破,无数身着天界战甲的兵将便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跌落在地,甚至有人的腿骨戳进了别人的身体中,早已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夜轩站在一旁脸色煞白,他长这么大虽说也见过战争,但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一幕,顿时就手硬脚硬身体硬在当场,动都动不了。 相较于夜轩的恐惧,天帝倒显得从容许多,看着一身黑衣的顾长歌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那突兀的影像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一刻,他是悔恨的,后悔自己间接培养了一个敌人。 “把清明果给我。” 长歌直接开口“我说,我要清明果!” “此乃上神留下的宝物,岂能给你!”果不其然,天帝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长歌微微侧头,一边看着他一边走到他的近处“神的东西就该还给神,这才公平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神怒鬼怨 “神的东西就该还给神,这才公平吧。” 天帝看着这个女人与自己近在咫尺,冷哼声骤起“朕就是将那清明果毁了也不会交予你!私闯天宫夺取宝物,依你罪责就该罚往阴阳界永世监禁受业火煎灼!”“哦?”长歌挑起眉梢“那迫害神君,是什么罪?你们今日明知有法子救他却为自保而不愿意出手相救,这,又是什么罪?神,难道不会惩处你们吗?” “妖女,休得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仰天大笑,尖锐的笑声让一旁的夜轩不寒而栗。 “就因为他是神,就活该要为你们承担一切?就因为他是神,就活该要为你们的自私陪葬?!这是什么道理!” 她嘶吼出声的质问让面前之人哑口无言,天帝虽还端坐于案,但身体却已经止不住在颤抖,不为面前之人强大的气场,只为她那一句句责问。 “梵镜太子妃!” 从殿外又呼啦涌进来一群人,在无数兵将的保护下,那群道骨仙风的天界仙者都战战兢兢的挤在门口,谁也不愿第一个进来。 “梵镜太子妃啊!”紫晖星君捂着口鼻,赶紧将目光从一殿的尸体上移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滚!” 长歌暴怒,由她脚心窜出的煞气好似难以阻挡的飓风,将门口的那群仙君吹出老远,衣发凌乱。 她回头,看向门口,属于仙界的光芒还照样折射在她的脸上,而她的表情在面纱之下却变的狰狞。 “我为何没死?”她的音色突然平静下来,转换的太快,以至于别人反应过来之后只能茫然摇头。 “太子妃,您是天帝钦封梵镜太子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呢,这天界也是您的天界啊。” “我之所以不死,就是因为神怒鬼怨...”她抬手,解下面上的黑纱,乌黑湛凉的双眸不再灵动,却是变成了两颗坚冷的石头一般。 “神不让我死,鬼,也不纳我,若说我是天界之人,那我以你们为耻。” 门口众仙看到她脸上的伤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司命星君见多识广,指着她哆嗦着手指道“是了,是了,她,她本该就是个死人了啊。” 众仙挤在门口嘀嘀咕咕,有的将头摇的飞快,突然理解她为何要大开杀戒,也许这位梵镜娘娘和青华的萧子阳一样心智混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了呢。 “呀——!”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杆长枪突然从人群之中破空向长歌掷来,长枪在飞速移动的过程之中突然现出六支枪头,力道刚猛,似乎能穿透世间一切。 “启明枪!”众仙无不鼓舞,用此长枪的启明将军在天界乃是无人能敌。 然而那长枪还未近的了长歌的身,便有一束紫色柔芒从长歌体内散发出来,一少年迎着那枪挺起胸膛,众仙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那枪好似变成了一树枝,以摧枯拉朽之势劈裂成筷子粗的木条落在金光殿锃亮的地板上。 一身紫芒的少年脚尖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转而对长歌道“主人。” 两个字,再一次引起众人的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少年的来历。 天帝却突然间开口,一语道破玄机“没想到,你竟然与他这么有缘,一块六合梵印都能被你养出肉身来。” “梵印?!”紫晖星君一听,顿时眼前就是一亮,忍不住上前两步,在不小心绊倒一具尸体的时候,这才讪讪止步,一脸渴望的看着那神态平和的少年。 “只听说过六合梵印有灵体,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了,居然见到了。” 他言语间有些激动,万不得已的天帝干咳一声将他打断“六合梵印又如何,难道我天界无人能与其一战?!”说起大战,众仙除了后退一步还真没有其他勇气。 但听一声暴喝想起,一魁梧大汉已经冲上前来,却是方才掷出启明枪的大将军“愿领教梵镜太子妃的法力!” 他说完又大吼一声,抢过一天将手中的兵器就向长歌攻去,长歌却是看都不看,背转过身面对天帝“要死,也要先将清明果给我!” “啊!!”被面前女子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的启明大将,直接冲着她背后空门刺去。 但还未等他近的了女子的身,那梵印少年便突然出手,手腕一个翻转就将他推出数百丈,摔在殿外发出轰隆之声。 众仙又纷纷倒抽凉气,心想这六合梵印的力量,果真不能小觑。 在冷眼旁观了这一切之后,那位天界太子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走到长歌面前,挡住了她那对天帝不善的目光“清明果未必能救他。” “那也没关系,反正一想到你们都死了,他只是疯了,傻了,我就很高兴了。” 她言辞刻薄恶毒,听在夜轩耳中却有一种怜香惜玉之感,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天帝也站起身道“朕在位几千年,连魔尊都未曾放在眼中,你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介凡人,我泱泱天界又岂会将你放在眼里!” 他话音未落长歌便一个闪身向他面前冲去,黑衣掠过,快的甚至让夜轩无法看清她的身法,眼看她就要冲到天帝面前,突然她的双眸被一阵白光一晃,飞身后退。 待定睛一看,却是那位曾经与她冤家路窄的傲澜星君,只见他一身银甲长矛,威风凛凛挡在天帝面前,脸上带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长歌一愣神,不是她有多将这傲澜星君放在眼里,只是他的表情,却是像极了一个人,她日夜思念的哥哥,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喂!看傻了?本殿下虽然是来者不拒,但你这副样子...”他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真丑!” 长歌有些失措的偏偏脑袋,不想让自己与他直视,早已不以容貌为杵的她,那一刻觉得自己很丢脸,就好像在哥哥面前出糗,然而虽是最疼爱她的哥哥,但也是许久未见了,本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他看的,却不想...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柄银光霍霍的长矛已经向她逼来“我叫你那天多管闲事坏了本殿下的好事!” 男人话音一落,长矛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刺了出去,黑衣染血,看不出任何颜色,长矛的尖端却流出一股黑红色的液体。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地之变 没想到他能一举得手,众仙无不拍手称快,纷纷感慨“傲澜殿下真乃神勇也!” “神勇?就她,也配称神?”长歌歪着头,看着面前手握长矛还未抽出她身体的男子,嘴角笑的异常诡异“你现在就是让我多管闲事我也不会管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就让你在死之前找几个仙女儿快活快活,免得一会成了尸体,抱在怀中可就冰凉冰凉了。” 她话音一落便一掌打了出去,前一刻还将长矛刺进她体内的男子被她的掌风逼的向后滑去,长矛拔出她的身体拖拽出一片血肉,惊的那些没见惯厮杀的仙者无不唏嘘,不忍直视。 长歌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收了长矛站稳脚跟,看着自己体内的血落在地上,滴滴答答,成了一滩黑红色的血泊。 “你...”夜轩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欲要帮她复合伤口,说到底,眼前之人也是自己的妻,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他也不希望她死啊。 “你现在情况危急还欲与天斗?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又如何,你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啊,更何况,天界存于世间几万年,又岂是随意可以屠戮的?!身体要紧,不如你先冷静一下。” 他也不顾长歌身上浓重的血污咬牙过去拉她,却冷不丁的被她一甩胳膊摔出老远,这一甩不得了,直接让那岿然不动稳坐龙椅的天帝站了起来。 夜轩被长歌甩出老远,跌在地上一个踉跄好在没有摔倒。 “滚!不用你来假惺惺!”长歌将手指向他,因为暴怒而使她脸上的伤痕更加可怖骇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好似要从眼眶中迸出来一样“你到现在还有脸说?是谁将魔尊放出来的你怎么就没脸说?!是谁利用苍漪把魔尊放出来的!你若是个男人就昭告六界,是谁!?” 众仙听了互相交头接耳,听太子妃的语气,那将魔尊放出来的人难道是太子殿下? 小心翼翼的去观察上位者的脸色,不敢议论太多,生怕惹祸上身。 “你这妖女,口出狂言!”傲澜星君倒是一个不怕死的硬骨头,再加上他方才对她一举得手,更加不将她顾长歌放在眼里“太子殿下给你一条活路你不走,那便走本殿下给你的死路吧!” 他言罢端起长矛便又向长歌刺去,天帝眸中已现杀机,对傲澜星君下手轻重不管不问。 长歌缓缓阖上长睫,若说罪孽,便从今日开始吧... 长矛银光快如闪电,霎时照亮了顾长歌的双眼,她抬手便握住了长矛的尖端,不知这件仙家宝物以何材料铸成,但在她的手心却如一块软泥一般改变了本来的形状。 因为动作受阻,那长矛硬生生从中间折断,一截握于长歌手中,一截握于傲澜星君手中,二人动作并未因为长矛的折断而减缓。 但听‘噗嗤’一声,两截长杆同时刺入两人体内,周身仙力激起巨大的热浪让人不敢直视。 “呀——!”长歌一个用力便抵着着那人急速撞在墙上,扑通一声,大殿都晃了三晃。 二人同是重伤,女子一身黑衣体态单薄,但此时此刻站的比那男子还直,男人挥手打断了两人体内的长矛,将自己与她分开。 辅以分开,傲澜星君便大声吼道“你们都后退!” 众仙见了无不胆寒,飞快后退两步,就连天帝也在太子夜轩的保护下不知躲在了哪里。 但听一声轰隆隆的雷响,这座金光殿真的晃动起来,咔嚓一声霹雳,蓝白的光芒闪耀穿越了金光殿的穹顶,以一种奇特的轨道向顾长歌劈去。 “主人小心!” 乌童大叫一声飞跃向穹顶,双臂一展便形成一个结界,将长歌牢牢保护在结界之内。 天雷落下,众人只看到刺目的闪电宛如一个倒扣的金钟,在黑衣女子周身叫嚣却碰她不得分毫。 长歌一把拔出体内的长矛,飞手掷向了不远处的男子,直直插进傲澜星君的心肺,随着他呕出一口血沫,叫嚣的闪电终于趋于寂灭。 长歌昂首看着他们“神,再也无法来拯救你们了,你们会不会觉得悲哀?曾经我以为自己永生永世不会与你们生出任何交集,曾经我还追着七彩祥云奔跑想要去一睹仙的姿容。若我知道你们的自私!你们的贪婪!你们玩弄了众生到头来连神都欺瞒!我宁愿这天界只是活在传说之中!” 传说,那一日,天上的梵镜太子妃策动天地之变与天界为敌,传说梵镜娘娘变成了千年前的另一个魔尊。 传说那天,梵镜娘娘的身上显现出了神迹,传说梵镜娘娘能驾驭六合梵印和御天碧落剑,将天界万年基业毁于一旦,金光殿都土崩瓦解。 在凡间修仙门派中,对这场变故只有寥寥几笔记载,但却封锁至深不为人知。 ‘日色赤,中有黑气翻腾,数月乃消。夜中,星陨如雨,常伴天有大声如雷,火光赫然照天。 十月雨雪,无冰,六鹅退飞。次年,又伴水灾、旱灾、虫灾。 又年,灾常先至,而异随之。灾者,天之谴也。逆天暴物,则日月薄蚀,五星失行,故称天地之变!’ 这场灾祸在天界不过眨眼及至,在凡间却持续数月,影响多年,此乃后话,不作多言。 衡矶子站在青华派的高阁上仰望头顶上的天兆,一双不大的眼睛越眯越小,越眯越小。 “掌门师兄可看出了什么蹊跷?”说话的是他身边的师弟笠翁,笠翁单手握着自己的那柄玄铁长刀忧心忡忡“如果担心,不如去天宫一趟?各大修仙宗门可都在等您发话呢。” “哎呀,哎呀。”衡矶子低头揉眼“风太大,迷了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笠翁似有薄怒,“师兄啊,都什么时候了,天现异象,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啊,真不去天上看看?” “天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我等凡人能有什么办法,该吃吃,该喝喝,总会过去的。” 笠翁气的一跺脚“话是这个话,但事不是这个事啊!哪那么容易就过去了!是不是魔尊还没有完全被封印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这么多天了。” 第二百七十章 她是子阳的劫 “你都说都这么多天了,也该过去了,你急个什么劲!瞎急!什么时候能沉稳些!” 颇有几分责怪自己的这个师弟,衡矶子刚将头扭出去,眼前就是一亮“本掌门怎么说的来着,这不该结束了吗。” 笠翁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只见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破开了缠绕天际数月之久的红色云雾,向青华而来。 “妖魔邪祟!”笠翁提着手上的刀就要去战,衡矶子不耐烦的在他手腕上就是一巴掌“急什么,先去看看再说!” “还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此人一身煞气冲天,不知杀了多少人才能积攒出这样厚重的煞气,我猜啊,这闹的天界生灵涂炭的必定就是他!” 衡矶子白他一眼飞身而下,迎着那个黑影而去,笠翁亦是紧随其后。 乍然看到一人向自己飞来,长歌提起手中碧落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落下,衡矶子大骇,连忙闪过,在她剑气触及的地方,移平了山川,斩断了河泽。 “好强大的力量...”笠翁方感慨完毕便又是一惊“这不是梵镜太子妃吗?” 衡矶子不动声色的看着那黑衣女子,高声道“梵镜娘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那子阳徒儿可想死你了!” 萧子阳! 就好似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神智,在虚空之中劈出一道清明,她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用碧落杵在身边,迅速落下云头,脚步一个踉跄就歪倒在地。 衡矶子与笠翁二人也追了下去,离的近了方能看的出来她何止是狼狈,一身的伤,不止刀剑,水火雷电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她鬓发凌乱,衣衫破败,本来白皙的脸上也是红白一片伤痕累累,几乎看不出曾经的容颜,只能从她冷漠寂灭的眸中勉强辨认一丝明亮。 “萧子阳!萧子阳...”她的嘴中发出呜鲁呜鲁的声音,虽然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也不妨碍别人理解。 笠翁有些不忍,想要上前看看,却被衡矶子单手拦住“她是子阳的劫。” 笠翁一震转而看着自己的师兄“何解?你是指子阳师侄被魔尊迫害变的呆傻?那也该说魔尊是子阳师侄的劫啊,我怎么还听说是这位梵镜太子妃孤身救了他。” “你懂什么,没有什么牵扯,她一个仙界的太子妃愿意孤身入大荒?” 笠翁脱口而出“他们二人不是...”话还没说完就惊觉不对,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情劫?” 衡矶子点头,瞳孔微眯“不知要将子阳徒儿害到什么地步她才甘心。” 说着又看向那从地上蹒跚爬起的女子,她本直接落在了灵台方寸山上,惊动青华弟子在所难免,在那些青华弟子呼啦啦涌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家两位师尊袖手旁观顿时就一头雾水。 长歌站起身来茫然四顾,她皮开肉绽一身的血腥,举剑四顾又吓的众人纷纷后退。 “萧子阳呢,萧子阳呢。”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眼睛瞪如铜铃,说不出的可怕,任谁也无法分辨她本是那个青云出釉一笑拂晓的梵镜太子妃了。 左天行走到掌门身边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她...” 衡矶子冲人群中的几个弟子努努嘴巴“去,把子阳带来。” 王雅蓉道了一个是字就与几个师妹飞快离开,长歌见了也要去追,但她乍然放松一身的戒备,竟然连路都走不动了,每走几步就跌倒,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往前爬行,众弟子纷纷让开一条路,让她过去。 “子阳...” 前方一人快步行来,她心底一喜,待看清来人又有些黯然。 “穆弘...” **岁的少年扑到在地将她抱进怀中,黑衣在身看不出什么,但一碰到穆弘月白的袍子,就好似一块棉花碰到了水,她身上的血都能将别人的衣衫湿透。 “穆弘,穆弘...”她绝望的唤着他的名字,心底有一兜的话想要对他说。 她想告诉他,我恐怕是活不下去了,你要好好的,你将来就算成了妖皇也不要作恶,两千年后,若你遇到了一只名叫小鱼的猫,帮我好好照顾他,行不行... 但她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只大手紧紧遏制住了,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穆弘虽是机缘巧合得了一身的妖气,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他见长歌如此顿时就哭了出来,他第一次发声居然是哀嚎之音,虽是如此,长歌也有些欣慰。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几位女弟子带着那位一身白衫的青华上仙萧子阳而至长歌面前。 长歌见了急忙将头扭到一边去,将脸埋在穆弘小小的胸膛上,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死了...我丑...我这个样子,就是,就是神在提醒我,我,我已经死了......” 穆弘有些理解她的心情,细细的胳膊将她抱紧。 长歌又道“没事,他...不认识我,没事...” 衡矶子双手环胸看着坐在地上的一大一小,有几分无奈“太子妃没有什么要交给我这徒儿的吗?” 长歌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她一只紧攥的掌心慢慢摊开,手心握着的一颗青色果实不过指头大小,但却散发着一股氤氲清光,似将天地尘埃都荡涤干净。 她看着手心那枚青绿的果子,啼笑皆非,连声道“值了,值了...便是值了。” 衡矶子上前要将那果子从她手心拿过来,她却将手猛的缩了回去,看着衡矶子摇头“我,我自己可以给他。” “我正想告诉你,在你消失的这段时日内,子阳的病情已大有好转,有清明果相助,必将可以早日恢复。” 长歌既高兴又害怕,自己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但若面前之人恢复了记忆,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是神,他守护着苍生六界,但若是看到了这样一个天下,会不会心寒?会不会自责? 长歌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替自己想过,就是死到临头了,她还惦记着面前的这个人。 她在穆弘的搀扶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向萧子阳走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想你,很想... 萧子阳瞳孔灰败,但仍带有几分疑色和警惕的看着她。 长歌慌乱间赶紧扯了衣袖上的一块黑布蒙住了脸,轻声唤道“不,不要怕...” 她说的话也不请不楚,想必那人也听不明白,但并没有躲开她,这让长歌分外欣慰“子阳...我,我给你送药来。” 就好像对一个孩子般的循循善诱,却又害怕他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想她顾长歌直捣苍穹何等猖狂,这卑躬屈膝的祈求姿态可只有在他面前才有的啊。 一旁王雅蓉将头扭到了一边去,甚至有心软的女弟子已经潸然泪下。 想必,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当以死来句读。 她的手握着长剑碧落于天兵天将前都毫不手软,现在握着一颗小小的果子却在发抖,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到男子的面前“你看,我,我找到了能救你的东西,我终于找到了能救你的东西。”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此次在天宫虽是速战速决,但人间也已经过了数月之久,这场分别说长不长,说久也挺久。 男人的手突然动了动,抬起胳膊,没有去拿她手上青色的果子,却将她直接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长歌鼻头一酸,这具腐朽的身体终于流下了鲜血之外的东西,她的泪水湿了他肩头的衣衫,手腕一垂,那颗被她用生命唤来的清明果跌落在地,咕噜噜滚远。 “吾爱...子阳...子阳——!”她哀嚎的声音扭曲的不成腔调,哭的几乎断肠,就连左天行那样的大男人也觉得鼻头酸的厉害。 她劈了那天,踏碎了山河,毁天灭世不过就是为了眼前之人的一个拥抱。 她付尽了前世今生,不过都是在追寻有他的路,今日路到尽头,虽是一死,她也已经知足... “你,可有想我...”男人话音刚问出口,女子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她发出一声苦涩轻笑,那双裸露在黑纱之外的眼睛,犹自挂着泪痕,轻轻眯起,恍若又回到了那个踏青的春日,她终于可以笑的这么无忧无虑了。 “想你,很想...” 想你又如何,你终归是怪我,恨我,怨我的吧...否则也不会... 她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在她胸腹之中,一柄短刀,发出刺目的寒光,那黑红色的血迹几乎湿透了萧子阳的白衣。 男人还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冷漠如常,瞳孔灰败,薄利如锋“你不该,酿此大祸!” 没事儿,她,不后悔。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女子仰面望着面前的男子,她一点也不恨他,也不生气,虽然,虽然这一刀对她也许起不了什么作用。 要问她想哭吗,她会说不想,最想哭的时候是方才她拥住自己的时候,她只会因这个男人的对她一点点的好而哭笑无度,却已经不会因为他伤害自己而哭了。 他对她的好,她会永远记得,哪怕在那个好之后是捅她一刀,她也会自动将这一段记忆掐掉,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没地方再下刀了,所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吧。 若说无缘,三千大千世界,十万菩提众生,怎么单单与你想见? 若说有缘,这灯花百结之后,只有灰烬,没有复燃,三尺深雪,一夜月光,至此终结... 变故来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唯有衡矶子的眼睛眯了眯,抬手捞起那颗清明果,不动声色的揣进了袖子里。 穆弘见她受伤就冲到萧子阳的面前,对着他又踢又打,小小一个孩子力气能有多大,看自己无法对付这个人就又跑到长歌面前哭啼不休。 长歌也不觉得疼,只是她累了,不想动了。 将乌童的手拉了过去,她掏出自己的一些东西,连带那碧落、梵印都塞在他的手中道“以后帮我送到暮阳峰上,若,若众神有灵,便让我倾千年飞雪祭这一路,梦醒时,都归入尘土......” “啊!啊!啊——!!”穆弘哭的更加大声,可他还没哭够便被衡矶子攥着衣领从长歌身边拖开,他染了长歌的一身血腥,臭味冲天,又哭的好似一只花猫,衡矶子不住的皱眉,将他随手抛给左天行。 后者一愣,接了这个孩子,看了他手上握着的那些个梵镜太子妃的东西就呆了,难道师父真的要将这些东西送到暮阳峰上葬了吗?那这个太子妃怎么处置? 就在此时,忽见天边浓云滚滚,无数拿着刀枪剑戟的天兵天将披红挂绿甚是威风八面。 “是天上的仙?” “天兵天将!” 众多青华弟子无不惊慌失措交头接耳,笠翁扭头看衡矶子一眼道“是你操控了子阳的心智?” 衡矶子负手,不去看他“要想让她不负了我这傻徒儿,便要先让我的徒儿负了她,反正她罪孽深重,也难逃天网。” 笠翁叹气“师兄,我本以为你是心慈手软的性情中人,没想到竟比我还要心狠手辣,就是师弟我也不忍心操控了子阳的心智亲手去取太子妃的性命啊,将来子阳不知会如何怪你。” “她又死不了,我不过是想让这女子心死。” 人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心还活着,只要心没死,但凡一息尚存她也会逆天改命,但若是心死了,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衡矶子转而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他神智混沌也无异于是一具行尸走肉,作为他的师父,他的担心不比这个女人少,但是他懂得如何用最便利的途径救他,还能消除他命中大劫。 天边战鼓擂动,旌旗招展,为首战将本带了数以千计的兵马来围剿那大闹天宫的妖女,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妖女躺在地上,好似死了一般,腹中插着一把短刀。 “青华掌门好手段,果真说到做到,末将回了天宫必当向天帝表明,嘉奖与你!” 衡矶子冷哼一声对这样的客套话很是反感“你先别说些没用的,怎么把她抓回天宫才是正经!” 天将道“末将到此之前先去了一趟九嶷山,请了白帝的赶山鞭来,定能将这妖女锁回去。” “嗯。”衡矶子扭头背着手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本掌门不奉陪了。” 他这一走青华的众人也都跟着走了,天将大手一挥,用赶山鞭顺利的锁了地上的黑衣女子这才鸣锣收兵。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道就是如此 左天行拎着个**岁的小孩走了一路被他踢了一路,万不得已就伸手揍他,打的他哭闹不休着实令人头疼。 衡矶子没好气的回头看那孩子一眼“先不要管他!为师要与子阳闭关一段时日,青华事务先交由你们师叔打理。” 左天行好不容易将那哭闹的小孩按住便问道“师父要助子阳师弟恢复神智吗?” 衡矶子摊手,看了看手心的那枚青果,继而又道“这总得试试吧,起码是个希望。” 笠翁摇头道“救了子阳明明是那太子妃的功劳,你何必落井下石让子阳捅她一刀!” “何必?敢情这不是你的徒弟,你不知道心疼。”衡矶子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后爹啊!” 笠翁一听就火窜眉梢,他本是正值壮年飞仙,脾气也相当暴烈,听自己的师弟指责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子阳长这么大你管过他什么?他文的武的哪个不是我教的,不是我指点的?师兄你现在说这话未免太不厚道!” “我还没怪你呢,你倒是好意思啊!”衡矶子双手环胸横了他一眼道“我看他就是跟着才你也学会了一根筋!那太子妃是什么人,连天都敢捅,那还能活命吗!天界会放过她?早晚是个死,莫的连累我青华,连累我徒儿,救了子阳又能如何?到头来说不定还是得被她害死!” “好!我说不过你,总之你这样就是将我青华陷入了不仁不义之地!”笠翁说完就负手而去。 衡矶子倒是不以为杵“本掌门乐意,连命都没了还要仁义做什么?当饭吃啊?” “徒儿不懂,但为青华好的,为师弟好的,师父怎么做都的对的。”左天行抱拳作揖一脸诚恳“师父放心闭关就是,青华还有我呢。” 衡矶子在他肩上拍了拍,看了一眼那犹自带着泪痕的小小孩童“把这个小哑巴看住了,不要让他到处乱跑,为师见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力量,兀的给我青华惹祸。” “是!” 衡矶子嘱咐完了之后便带萧子阳离去了,左天行心事重重的抬头望天,又对其他师弟师妹道“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现在已是上仙之体,在青华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挺直了腰板,底气硬了,派头也十足,作为掌门的首席大弟子他的言辞也更有震慑了,众人无不依从,都四散离去,也不敢多说其他。 左天行又蹲到穆弘身边看着他,见他哭的眼睛红肿,不得不叹气道“你也别难过,人活于世,就要遵循这世间法则,若你要问法则是谁定下来的,我还真没办法回答你,不过,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你也不要恨我们,也不要恨天,天道就是如此。” 小孩子抬手恨恨擦了一把眼泪,眸中愤恨丝毫没有减少。 “你还小,不懂这些爱恨情仇。”左天行说着去拿他手中的东西,却被他躲开,只又无奈苦笑“她此去一趟凶多吉少,这些东西恐怕会成为她的遗物了,你打算就这么抱一辈子?” 穆弘低头咬唇,贝齿整齐,红唇之上留下一道暗纹,倒是没再避开左天行。 左天行刷拉一把抽出他怀中佩剑,那柄湛清的碧落长剑染着血污还锋芒不减,以前看到这柄剑握在长歌手中的时候总是氤氲着一层清光,现在攥在自己手里倒像是一把作古的破铜烂铁。 又见穆弘怀里还圈着一块紫色的方印,他的手不自觉的一抖,将那方印拿了去,抬手映衬着太阳的光线看去。 只见方印花纹古怪,不知用何材料铸成,在阳光下虽也煜煜生辉但却和那位太子妃拿在手里的样子天壤之别,想必这些天界的神器也是认主的,若是没有那位梵镜娘娘,这些东西放在天界宝库也只能当摆设。 “这些宝物上面的灵气几乎都被透支殆尽,想必天界也被那太子妃毁的差不多了吧...” 左天行叹了一口气道“等诛仙台上,太子妃被诛,你与我便将这遗物葬在暮阳峰上,也算了结了她的遗愿,如何?” 穆弘一把抢过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全部揽在怀里,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飞快跑走。 左天行看着他身影远去,便站了起来看看天上,这天色还是是一片赤红,完全没有丝毫改观,红云翻滚的背后,看不到天宫发生了什么。 但那位梵镜太子妃此去必是凶多吉少,那日得了她赐予的仙体,本以为再也不能相见,若是能得重逢必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可任谁也没想到,重逢,会是这样的光景,一句话都还没说,她就要在这世上灰飞烟灭了。 忍不住对她同情一把,但心底对她还是感激的,就当自己身为上仙的生命是替她活的吧... 此时此刻,九重天上,那将长歌掳上天庭的大将辅一上天便不忍直视。 现今天界只剩一片残垣断瓦,就连云海也被搅的天翻地覆。 仙族本就稀少,被她这么一闹天兵天将死伤无数不说,害连带无数仙者命丧八荒,魂飞魄散,千年前魔尊大闹天宫的时候尚有佛祖慈悲,愿意将仙者的灵魂往生凡间,现今又冒出第二个魔尊,西天却不会再来垂怜一下了。 “快走!” 大将几乎是半拎半拖的将这小小女子拉往瑶池的方向,金光殿已毁,但瑶池仙境距战况中心较远,侥幸得以保全。 长歌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腹腔中还插着那把短刀,想必体内的血早已流干,一滴也流不出来了。 瑶池中心紫云华盖之下,帝后二人,正襟危坐,与平常不同的是,一条紫金蛟龙盘桓在他们身侧。 龙须怒张,眸如铜铃,张牙舞爪的好不骇人,天家威严尽显。 瑶池御道两侧,众多仙者衣衫如云,看那员大将将这黑衣女子带来了还有些后怕,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随时准备逃脱。 窃窃私语声响起,天帝一掌拍在扶手上,众仙噤声。 那大将带了长歌到天帝面前一松手,她整个人就委顿在地,好似一滩烂泥,伤痕累累的一张脸上,双眼呆滞无神。 “末将不辱所托!在凡间趁妖女不备,将他擒获!” “行了,行了!”天帝听那大将邀功颇有几分不耐烦,天界这么多神仙都拿她没有法子,若是趁其不备就能把人拿下的,那早就拿下了! 他也不多说其他,只问道“她的仙灵封了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审判 “她的仙灵封了吗?”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虽然天界车轮战术将她与那块修成灵体的梵印累的不轻,但要让她死,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再被她钻了空子,那这岂不是引狼入室。 “封了,末将还去了一趟九嶷山请了白帝的赶山鞭来,想这妖女再也无法作恶!” “嗯!”天帝点头,遂又向座下唤道“太子,此妖女乱我六界,逆我天宫,该如何处置?” 夜轩就站在瑶池金台的下首,虽然所有人都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才出现在此,但这位天界太子身上还带着战斗的狼狈,血污翻染了衣袍,身上还有道道伤痕。 听到天帝叫他,在座仙者都望向了这位即将继承天界的男子。 后者抱拳,低头道“父皇...儿臣以为......” 他有些说不下去,刚一停顿,天帝便拍着扶手厉喝“你以为什么!说!断断续续的!” “陛下...”天后一旁看他对儿子发火难免会于心不忍,连忙抬手阻止他道“为了一个妖女你就对轩儿动怒,这天宫被毁,死伤无数,也不能怪轩儿啊,你八成是忘了,当初是谁力排众议,也是在这瑶池,非要这个儿媳妇...” 天后的声音不大,但众仙有的也听了个清清楚楚,纷纷将头扭到一边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天帝脸上挂不住了,就又问道“那你说!” 夜轩神色如常,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被金色长绳捆住的女人,只见她好似死了一样,恐怕放在人间都该腐烂发臭了吧... “遵照天条,理应...受天罚,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在座无人多言,在他们心中,这个处罚虽然有些严重了,但一想到自己差点命丧妖女之手,又无不拍手称快。 很多时候,内心的愉悦自己知道就好,这表面上的文章做足了,那才是一个成功的人,才是一个成功的仙。 所以当天帝又问“众位卿家以为如何?”时,所有仙家无不表情悲戚,透着天道悲悯的神色。 有仙者言“听说她想为一凡仙求仙药才大闹天宫的,想必也是痴情儿女,痴情何罪,只是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那是着实不对的,天帝仁义,太子心慈,给她一个痛快也好...否则和那魔尊一般被永世囚禁,死死活活,那才是折磨。” 众仙附和,表示说的在理。 天帝觉得畅快,好似一口憋在胸腔中的气终于吐了出来,但想必他比任何仙都懂得做仙的道理,所以他也不动声色道“将清明果请回紫霞台暂存,此女收押,通告六界择日行刑!” 这便是与天作对的下场!这句话想必他是极想说的,但身为一个很会做仙的天帝,他的每句言辞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送长歌上天宫的那位将军有些急了,额头微微渗出汗珠,抱拳小心看着天帝道“末将,末将未在妖女身上搜到清明果...” 一句话,掀起瑶池一片哗然,天帝登时就收紧了掌心“你在何处抓到的她!” “青,青华派...就是玄霖天君下凡后开创的门派,现今掌门叫衡矶子的,上次太子爷大婚...” “够了...”天帝声如洪钟将他打断“你说这些便是要告诉朕,清明果已经被妖女带到了凡间?难怪你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擒了她!” 那大将听了便单腿下跪,“末将现在就去将神果寻来!” 天帝没有阻止也未出声,那大将见了知道他是默认,便飞快出了天宫,领着一支天兵就杀气腾腾的下凡去了。 这边瑶池有的仙者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虽说斩杀妖女势在必行,虽说清明果稀有珍贵,但拿来救人的话,天帝何必再去凡间要回来呢,岂不是让凡人诟病我天界小气吗。 但事已至此无人敢去质疑,就在此时,太子夜轩又道“父皇...妖女虽十恶不赦,但曾经也是儿臣的妃...望父皇开恩,容我将她带往天牢,也算是送她一程。” 天帝看向自己的儿子,不怒自威的神情让后者一怵,知子莫若父,但他却还是点头应允“也难为你不计前嫌,那你便带她去吧。” “是!” 夜轩不敢看这位天界的主宰,挥手命左右将她带走。 女子身上还捆着赶山鞭,不肯走路,几乎是一路被拖了下去,到了瑶池之外,夜轩挥手,命下属退散,慢慢将她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驾着云头,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自己的寝宫。 算起来,除了上次在梵镜殿差点强要了她,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很瘦,抱在怀中只剩一具骨架。 脸上的皮肤也已经斑驳,更不用说破衣烂衫之下会是什么光景,夜轩觉得自己错了,从一开始的大婚,他就不该将错就错把她推上瑶池。 这小小凡间女子有什么罪,稀里糊涂的成了自己的妃本来就够倒霉的了,他还一次次的为难她,还放出魔尊险些酿成大祸。 但是时间不可能倒流,犯下的错误也难以弥补了,他能做的就是在此时此刻,为她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岐阳殿因为离金光殿较近,几乎也被毁坏殆尽,幸存的天奴乍然看着太子爷抱着一五花大绑的女子过来,定睛一看却是那闹的天翻地覆的妖女,顿时就吓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连忙弓腰将太子爷让进破败的殿中,对他怀里的人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便也就直接跳过“小仙去命人来为太子爷梳洗整装...” 夜轩道,“不必了。” 挥手,将一张长榻上的灰尘扫去,把女子放在榻上,低头,看着她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 就好似一条死去多日的鱼,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却没有一点水润光泽,若不是她还有轻微的呼吸,恐怕都会以为此人已死。 “太子殿下...” 清脆脆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男子回头看去“忆晗,忆曦,你二人去梵镜殿看看,有没有太子妃以前穿的衣物。” 二人本被天后送给了九嶷山的少主人苍漪,苍漪魔障之后被长歌封印在阴阳界,现在这两人无处可去就又回了天宫,在梵镜殿伺候,本以为终有一日能等到太子妃回来,但万万没想到,会等到这样一个结果。 二人听了夜轩的话对视一眼,道了一个是字飞身离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独剩疮痍 夜轩又去端详面前的女子,过往的恩怨情仇都好似她脸上的皮肤一样,慢慢的土崩瓦解,留下的是满目疮痍。 “你...我尚不知如何叫你,想必爱妃二字已经不能再叫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那人好似已经死了。 夜轩自嘲一笑,脸上尽显颓败之色,目光下移,落在她腹胸之间的那柄短刀上“你不是无所畏惧吗,为何还是被伤了,那个你最在乎的人伤害了你?” 说着他的手已经握在那柄短刀上,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往外一拔,伴随着一声划破血肉的声音,鲜血涌出,他连忙念了个咒法,为她伤口止血。 “疼不疼...”连他都有些不忍,手指拂过她的伤口却不敢去碰,抬头看她的时候,她表情未变,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萧子阳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吗?” 听到萧子阳三个字,女子的长睫颤了一颤,嘴巴张了张,发出沙哑的声音“他...他,他不知...” “不知?呵,也罢,你就这么自欺欺人的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吧。” 长歌嘴角往上翘了翘,唇边干裂的肌肤也被撕破,但她的笑容依旧不改,看的人心疼无比,此时此刻,她的心底又是怎样美好的记忆? 忆晗和忆曦已经赶了回来,手上抱着一堆的衣衫,看着太子的表情有些无措道“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就多拿了几件..” 夜轩点头走上前去,在一堆华贵的衣衫中挑出一件最精致美丽的,天宫虽然祥云不见一片黯淡,但那件衣衫却也好像折射了太阳的光辉,光彩夺目。 “就这一件吧,给她换上。” “是...”二人去为长歌更衣,她身上捆着绳索,多有些不便,二人只得将那件衣服套在她的身上,也没有做过多的装饰。 整个过程都不敢去看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最后又拢了一块轻纱帮她遮挡了脸上的伤。 此时此刻,忆晗和忆曦也是心事重重,如果当初听白帝的话,将她送往阴阳界往生他方,那今日仍是天地祥和,说不定苍漪仙子和太子已经成亲了呢。 世事难料,就好似有一张大手布下了一个局,不管是白帝还是苍漪,或者是太子殿下,就连眼前的太子妃,每个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改变命轨,但好像这一切又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二人为长歌更衣完毕,忆曦心软,想对她磕个头,但却被忆晗拉到一边,她的意思再明了不过。 虽然事出有因,但也还是无法改变这女子是天界罪人的身份,天帝在气头上,她们可不能惹祸上身,人走茶凉便是这个意思。 二人退了下去,夜轩便又将她拦腰抱起,驾起云头向北方天牢而去,穿过重重雾霭和山泽,也许他们都没想到,在她生命的最后,竟然是他陪着她。 “答应我一件事...”长歌望着男人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 风太大,她的声音听不大清楚,但夜轩还是惊醒的低下了头“你说什么。” “以后...你要做个好人,你本来,本来就是个好人的...” 女子面纱后面的嘴角弯起,男人看不到,但看到了她僵硬的眼角也微微有了弧度,顿时了然,心也没来由的轻松很多。 “真正有罪的是我...” 长歌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记忆就飘飘忽忽的飞远,远到那天她在青华与萧子阳见面,远到她在泽城被那个冒冒失失的夜轩少爷泼了一身狗血,远到她在离岛上的每个日夜都能数的清清楚楚。 她笑容不减,没有理由的就笑了,兴许灰飞烟灭也不是可怕的事情,兴许灰飞烟灭后她就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来回忆过去。 天界太子妃策动天地之变,最后在青华被俘,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在凡间传遍。 各地想要刺探情况的修仙宗门都派出弟子蜂拥向青华,笠翁因为和掌门置气对青华中的事情也不管了,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了那位首席大弟子左天行的身上,他这几天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左天行一忙就无暇顾及当初带进青华的那个小哑巴,小孩子整日抱着长歌的‘遗物’蹲在山头望天,天灾不断,预示着天上也不太平。 就在他看的出神的时候,天际又是滚滚浓云而下,这一幕有些熟悉,吓的他连忙站了起来,仓惶的想要去躲,但那黑云直接就冲着他所在的山头压了下来,让他躲无可躲。 忽然怀中一片紫光乍现,却是那块紫色的方印。 六合方印释放出一团透明的结界将少年装在结界之内,飞快滚到一边,既避开了黑云,又没伤到他。 从地上爬起来,穆弘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黑云落在山下的青华广场上,引来了无数青华弟子的戒备,从云中下来的是杀气腾腾的天兵天将。 “主人呢...”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穆弘左看右看,最终将目光放在那块梵印上,只见梵印光芒渐盛,化作一个清瘦的少年在他身边站定,足足比他高出两个头。 虽是梵印的灵体,但乌童现在也极其衰弱,勉强扶着一旁的树枝问穆弘道“主人呢...” 那小小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的有些出神。 似是从这孩子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乌童一脸自责之色“是乌童不好,是乌童没能护主人周全,本以为拿到了清明果,天界不会再来为难主人...” 穆弘静静看着他,又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碧落剑,以及其他物什。 乌童又道“主人想救的人不知道救了没有。”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被青华弟子围住的天兵天将就施放术法,瞬间就撂倒了数个青华弟子,而此时,在他们头顶,二人身影翩然而来,好似大鹏展翅,向青华殿前广场掠去。 穆弘与乌童均是眼前一亮,因为他们看到的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华掌门衡矶子与他的爱徒萧子阳。 此时二人眼睛都胶在萧子阳身上,只见他白衣黑发道骨仙风,在交战的中心落下,长剑一挑指向寻衅的天兵天将,身形挺拔高大,似乎将那些师弟师妹们尽数护在身后。 大丈夫当如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气魄不减。 第二百七十五章 苏醒 青华掌门衡矶子与萧子阳一出现在交战的中心,青华众人就好似看到曙光,不约而同的站到了他二人身后。 左天行看着面前的师弟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诧中带着兴奋“师父,师弟他...” “嗯。”衡矶子哼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肩膀,“这几日困的为师腰酸背疼的,一出来就遇到这么热闹的事情,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那师弟情况如何了?”左天行虽是问衡矶子,但眼睛却还是望向了萧子阳。 “清明果的效用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还不是也得让本掌门耗费仙灵,没什么用,没什么用!” 本就威风凛凛的天将一听他话就跳了下来“你,你们居然敢私藏天家宝物!” 萧子阳身形一动,长剑一横,就将那人拦了出去,无法再让他靠近分毫。 只见他面容冷峻,漆黑的眼底好似一片暗涌滔急的涩洋,神智昏沉那么多时日以来,他瘦了很多,一张脸好似刀削斧凿棱角更加分明,薄唇抿的死紧,如他手中长剑无妄。 就是这个修长身影,黑的发衬其白衣不染纤尘。连那摇曳的树枝都不好意思在其上留下任何斑驳。 也是这挺直的背脊,如一棵挺秀的大树,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阻止了别人的挑衅。 那大将愣住了,身后的属下也愣住了,而对青华弟子而言,萧子阳的出现无疑可以取代任何鼓舞士气的言辞,就是这样一个人,似乎只是随便往那一站就能给人带来坚定的安全感。 “天,天帝口谕,命本将请回清明果,你们,你们既然擅用天家至宝就是触犯天条!要随我去天宫领罪!” 衡矶子从萧子阳身后冒出个脑袋来“本掌门什么时候用你的天家至宝了?本掌门什么时候触犯天条了?清明果是什么?能吃吗?子阳,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萧子阳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只见他又是眨眼又是挤眉,自己反倒一脸茫然“师父不是说用清明果救我性命的吗?” 完了!衡矶子一拍脑门,他怎么觉得吃了清明果,不仅没有让这个徒弟的仙法登峰造极,还让他的智商飞速退化? 白了徒弟一眼从他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看着那天将道“我用都用了,你还想抓我?!” 他话音一落就一脚踹了过去,腿风迅疾,那天将一个猝不及防就被踹翻在地,惹的青华众弟子哈哈大笑,总算是觉得师父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呸!”衡矶子使劲咳了一声,喷出一口痰,“甭管是天界的宝物还是人间的宝物,能物有所用那才叫宝物,再说了,你们的清明果也没什么用处啊,你看,连我徒儿的功法修为都没有提高,还让他越变越呆笨了,着实让我这个做师父的悔不该吃啊。” “你要造反不成?!”天将恼羞成怒,直接就向衡矶子出手,他乃天界战将,多少还不将一个凡仙放在眼里,大罗金仙又如何,和天界的老头差不多,绣花枕头罢了! 谁想他与衡矶子几个来回,手上兵器尽数被他卸除,没等他反击已然被这青华掌门一胳膊压在了肩上。 这胳膊着实重,外人看来勾肩搭背还不知道感情有多深厚呢,但只有这大将清楚,衡矶子在他耳边发出桀桀怪笑,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大将暗叫糟糕,现在才想起这人是玄霖天君的大弟子,他怎么就冲动了,这冲动是恶魔,恐怕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衡矶子在他耳边嬉皮笑脸道“将军太不会说话了,本掌门不知道你们清明果下落何处,怎么就是造反了呢,我食五谷饮泽川,对我凡间帝王不敬,那才是造反,难不成这凡间的王也是天帝?本掌门没记错的话,天帝曾言护卫苍生,并没有野心勃勃的想要将凡间变成他的后花园吧?” 天将噤声,不敢动弹,他只觉得自己那力拔千钧的身体,还不如面前之人的一条胳膊有劲,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这掌门却笑眯眯的,貌似与他真的极为亲厚。“那妖女确实将清明果带往凡间,你让本将军如何与天帝交代?” 衡矶子又笑道“你便问问天帝,若是有人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也要依天条处置吗?” 那大将一愣,没有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衡矶子在他后脑壳上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出老远“怎么那么多废话呢,传话都不会,天界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将羞愤,要还手,却发现自己的兵器还在人家手上转悠呢,顿时就蔫了下来。 衡矶子一甩手,将兵器还给他“把我这话老老实实的带给天帝,保你不会惹事上身,我青华也能图个宁静,一举两得,如何?” 天将抬手接过自己的兵器,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又望了萧子阳一眼,一挥手,带着属下浩浩荡荡的腾云而去。 他这一走,山下广场上的青华弟子就都高兴起来,纷纷涌到衡矶子与萧子阳的身边,一脸喜色,还关心的询问萧师兄情况如何,开玩笑的问他还认得自己不。 王雅蓉到底小姑娘心性,当着众人的面就开起玩笑“萧师兄,你知不知道,在你神智不清的时候,我都快要成了你的老妈子了,你现在可算是认得我了,要补偿我!” “哎,蓉儿蓉儿,”衡矶子迫不及待道“为师补偿你,为师改日带你们几个去山下买糖人儿好不好!” 众人起哄,都要师父带着下山买糖人,一时间好不热闹,把衡矶子弄的都有些飘飘然了。 萧子阳扬起唇角,浅然一笑“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左天行挤到他身边,在他胸口捣了一拳“你小子,可没让我和师父少操心。” 后者回以一笑与他走出人群“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浑浑噩噩的,现在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记不清什么事情了。” 左天行不动声色的又问他一句“在你神智不清之前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 “只依稀记得师父命我去送些东西给他的旧友,我本想回来的时候去海岛看看玄奇,对了,都过了这么久了,重羽宫有没有再去找他和梨芯的麻烦?” 第二百七十六章 都付了君心 二人本在向前走,他说完这话后,左天行就张着嘴巴呆在当场,好似极为陌生的看着面前的师弟,又好似想要将他看个通透。 “你不记得了?梵镜太子妃,还,还有...”他一着急就问了出来,可问出来之后又后悔了,师弟都不记得了,那也许是师父故意为之...他现在告诉师弟真相不是在和师父作对吗? “怎么?”萧子阳蹙眉,思绪飘飞,“我依稀记得曾与师父前往天宫参加太子纳妃大礼,那太子妃怎么了?” 左天行飞快摇头,打着哈哈笑着往前走“没事,没事,我记错了点事情。” 萧子阳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早已猜出他话中有话“是不是我忘记了什么?若说神志不清,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左天行为了让他信服,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你不也看到了吗,那些天将来索要清明果,这清明果是太子妃的宝物,师父拿来救你了,所以就...” “哦...”萧子阳点头,显然觉得他的话毫无破绽“师父只告诉我说我练功走火入魔,他闭关以自己的仙力和清明果才救了我,看来我给师父和青华添了不少麻烦。” “你也不要自责,师父平常虽然凶巴巴的,但你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比在他心尖剜块肉都疼。” 萧子阳没再说话,只是眉头锁的更紧,又与左天行说了一会话就回自己住的地方打坐休息,周围有青华弟子守着,外人无法靠近。 若说青华派的外人数来数去也只有穆弘一人了,他虽说是被左天行带到青华来的,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在青华并未拜师,只不过就是一个暂住的名头。 那在萧子阳面前,那些人防的也只有他了。 穆弘站在萧子阳门口的一块巨石上,手上还抱着长歌当初给他的剑,梵印,铜镜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这几日走到哪抱到哪,青华弟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两个守门弟子冲穆弘挥挥手“去去去,远点玩,不要打扰萧师兄打坐。”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另一个青华弟子道“我见他傻里傻气的,又是个哑巴,八成听不见我们说什么,不要管他了。” “掌门说要提防他...不要让他接近萧师兄。” “接近了又如何?他又不会说话。” “也是...” 二人索性也不赶他走了,只彼此心照不宣,如果他要是想接近萧师兄再赶走也来得及,再说现在萧师兄还在打坐,一时半会也不会出门。 穆弘站了一会就走了,似乎并没有想要长留的意思。 他往人少的地方走,找了一块大石头往上面一坐,手上捧着的方印也化作一少年坐在他的身边。 “我认得他...他常与主人在一起。”乌童回忆往昔,那一幕幕都记忆犹新,他为主人悲哀,虽然主人做什么他都不会过问,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主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人。 主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心里全是他,然而,那个人却将一切都忘掉了,好似吹了一口凉气,扫去了所有的尘埃。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捅了主人一刀让主人心灰意冷,他到底知不知道,主人现今生死未卜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曾牵你衣袖,天际流云伴君幽,曾醉倚斜阳,鸳鸯交颈缠绵饮。 此世此生,都付了君心,到头来只剩一腔爱恨,一场悲欢,一卷青史,一身伤痕。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巨石上,似乎都忧心忡忡。 忽然,乌童心底一颤,飞快抬头望天,只见在天上的红云飞快移动,好似谁拿着棍子在搅,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此强烈。 “主人有危险...” 一边唇红齿白的少年也急了,他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紧紧攥住乌童的胳膊,乌童冲他点点头,让他知道自己明白他心里的着急。 乌童向天看去,又回头向清华的那一片房屋看了一眼。 “虽然我尚未恢复仙灵,但我还是得去天宫一趟。” 穆弘听了更加着急,将脑袋飞快的摇了摇,他不想让这个人去天宫送死,当初梵镜太子妃把东西都交给他的时候,就是不想落在那些仙人的手上,他怎么能让他自己送上门。 乌童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总是要拼一拼试一试的,主人若是死了,乌童也不能独活,再说,也许我能救的了主人呢。” 穆弘的手慢慢松开,乌童冲他一笑,身体缓缓变的透明,化作一点紫芒窜上天空继而消失不见。 目送着那一点光亮的消失,穆弘的手死死攥紧了手上的剑,他忽的站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量,飞快向萧子阳所住的地方奔去。 他跑的飞快,双脚几乎都脱离了地面,所以当他横冲直撞而去的时候,那门口的两个人显然没反应过来,飞身过去拦着他也来不及,三个人好似玩闹的小孩子一样撞到一起,狼狈的弹开。 那两个人哎哟哎呦惨叫不跌,心说这一个孩子的力气可真够大的,但是这个孩子的力气大归大,没理由能把两个人撞出老远吧,二人正兀自纳闷呢,却见穆弘又好似一头蛮牛似的撞了过来。 “小哑巴!你干什么!”那两个人窜上去就去逮他,他力气还大的出奇,两人抱着他,他还挣扎不迭,三个人都滚做一团。 这样大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房里的萧子阳,那人从房内出来看到面前滑稽的一幕就楞了一愣,师父虽然放荡不羁,但师叔却是个古板严苛的人,青华弟子从来不敢纠缠打闹,现今还是头一遭。 “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萧子阳出来了,那二人连忙放开穆弘,整理衣衫抖落灰尘“惊扰到萧师兄了,这个小哑巴不听话,我和师弟教训教训他。” 另外一人也忙点头“嗯嗯,就是这样。” 萧子阳向穆弘看去,只见这孩子细胳膊细腿,很是清秀,万万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两个师弟都没能将他制服,只是再看一眼就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孝徒 “你是...” “萧师兄,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你身体才恢复,不用管他,安心打坐吧,我等为你护法。” 穆弘从地上捡起方才失手掉落的东西,一听说萧子阳要走了,就又死命冲了过来。 “他似是有话要对我说。”萧子阳推开师弟的阻挠,一把攥住了这孩子的胳膊,那一刻,他觉得好似有一种力量牵引这他,让他一定要和这个孩子说句话,虽然明知他是哑巴。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笑道“萧师兄,他,他真是个哑巴。” 萧子阳低头,看着灰头土脸的孩子,只见他张着嘴不住的大喘气,就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还没急,那孩子反倒急了,喘的越来越快,还是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突然将手上抱着的剑和一众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萧子阳怀里一塞,嘴巴张的老大,急的额头汗珠密布。 后者不解,可当他拿起那把剑的时候,无数画面就好似风雪雷霆在飞快的旋转,在他眼前接二连三的上演。 梨花树下,她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与三头蛟搏斗,她冰凉的唇瓣落在他的唇上;明月小楼,他对她许下一生相伴的承诺;南疆客栈,二人相拥而眠... 这一幕幕都是真实存在真实发生的,他...居然给忘记了,居然不记得了! 从飞快闪过的画面中清醒过来,他又重新端详手中的剑,碧落,与他的无妄同出一脉,还是元始天尊赠与她的,而他的好友玄奇也已经失去了梨芯,现在恐怕还在三清圣境吧。 “她现在在哪?” 萧子阳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冷,让身旁的两位师弟不寒而栗,对视一眼道“萧师兄问的是谁?” 穆弘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直指天空。 那两个青华弟子顿觉不妙,一个碰了另外一个一下,让他赶紧去找师父来,自己则故作轻松道“萧师兄问的谁啊?” 天上红云翻滚,萧子阳本以为天生异象,但对于凡间来说也算正常,现在看来,竟觉得那浓云背后透出丝丝煞气与戾气,是为不祥。 “她又被抓去做太子妃了?” 穆弘急的摇头,一张小脸纠结的几乎要皱到一起了。 萧子阳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弟子忽的将他打断“萧师兄是说梵镜太子妃?” 迅速扭头看他“你知道她在哪?” “她...她...” 这个弟子本想拖延时间,胡乱编了个借口道“梵镜太子妃说过几日再来青华,过几日...” “那她现在在哪?不行,我得去天上看看。” “不孝徒!”萧子阳还未动身,一声厉喝就从云中传来,只见衡矶子一人御长剑带着方才的那个弟子,自空中飞来,一身长袍被风吹开,气势汹汹的模样。 “你要去哪!”辅一落地他就质问面前之人“啊?有了女人就忘了师父!不孝啊!” 看着面前之人恨恨跺脚,萧子阳也有些纳闷“师父当初不是并未反对吗?为何今日...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哼,她没出事!她是知道你又呆!又傻!神智不清!还对她大打出手!她就受不了了,把你往青华一扔就飞回天上去了,天上的一群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站在九天上,那心估摸着比三十九天还高,还能再容她一再变节?这不,要把她送往诛仙台,倒是死得其所!” 随着衡矶子最后一句话落下,天上风云动的愈加快了起来,时常伴有干雷轰隆隆作响。 萧子阳二话不说就要离去,衡矶子赶紧把他拦住,怒目而视“你这不孝徒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一去就是与天为敌,给我青华惹是生非知道吗?我青华一百多口人命纳!” “师父,你今日就算将弟子逐出师门我也要去天宫救她,若是救不回来,就与她同生共死!” 穆弘一旁红了眼睛,拉着他的衣袍就往外拽。 衡矶子啪的将穆弘双手打开,看着萧子阳道“你神智混沌的时候她能弃你不顾,你现在居然还要去救她?还想与她死在一起?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想的吗,她现在恨不得当初没有认识,现在恨不得跪下求太子原谅她!” “不会的...”萧子阳吐出三个字“我知道她的心意。” “哎呦我的傻徒儿呀!!”衡矶子跌足长叹“为师的话你都不信,你居然信一个外人的!” 后者略微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天上风起云涌,他的一颗心就遏制不住的想要蹦出来,蹦向那九天之上。 “就算师父说的是对的,天界之人若是伤他,我也一样不会允许!”他话音一落便腾身而起,向九天而去,白衣潇洒转瞬即逝。 衡矶子不说话了,负手看天,索性又抬手在眼睛上搭了个凉棚,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低下头,叹气“为师苦心积虑的什么不是为了你好,你还偏偏不给我争气!还反过来气我!” 他话音刚一落,就觉得脚上吃痛,那小哑巴冲着他的脚就狠狠踩下去。 “哎呀,连你都来气我!”一脚将穆弘踹出老远,冲身旁弟子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去准备准备吧。” 弟子不解,反问道“准备什么。” “准备哭丧啊,为师还是得亲自去天上一趟给他收尸,不争气的东西!”嘴上骂着不争气,他的眉心却皱成了一道褶子,沟壑深深,夹块石头都没有问题。 天界现今一片疮痍,萧子阳差点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现在他虽然想起了梵镜太子妃,但被魔尊打晕带去大荒一直到他神智混沌的这段时间,他都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乍然看到面前的景象,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次到天上来还是师父带他来长见识,参加太子的封妃大典,这里曾是紫庭雪牖,琴箫琬澈,从那日到今日,在天界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吧,怎么就大变了模样? 天宫大门无人把守,浓云四散,那些悬浮在云海中的仙山岛屿也都变的破败不堪,有的甚至还整个儿翻了个个。 他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没有祥光,但在浓云背后遥远的北方,他却看到一片红光好似形成了一个屏障,阻隔了他的视线,他顾不得其他,飞身而去。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提醒,那说不定就是诛仙台...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同生共死 云海苍茫,九天之上残垣断瓦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一片沉闷。 一道圆柱形的红芒从这压抑的氛围中爆出,直指九霄。 此时此刻,萧子阳正站在这片红光的外围,面前这道屏障,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以此为界,他无法穿透。 就在他出现在此的时候,从四周呼啦啦涌来了无数天兵天将手握兵器,似乎等的就是他。 天界才经历一场风雨,损兵折将,众人不敢和萧子阳真的起什么冲突,他往前一步,众人就后退一步,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办好。 “让开!”众将又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手上握着的长枪却还是密密麻麻的指向了白衣之人。 “子阳上仙!”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只见众天将分开一条路,一长袍老者从红色的屏障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褶子被红光映衬的神采奕奕。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善于左右逢源的天界第一仙君——紫晖星君。 “呵呵呵,子阳上仙大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这边走来。 本以为来了个帮忙的,没想到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星君,众多将士表示很失望,还得提起十二分的戒备让萧子阳不要伤了这个老神仙才好。 萧子阳见了来人,便道“天界为何会变的如此?” 紫晖星君一听,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这萧子阳好像对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那就好,看来不是和那位太子妃一路的,也不怕他二人联手了。 便也笑了笑道“子阳上仙此次上天是为了梵镜娘娘?”萧子阳点头“正是,我要带她回凡间。”“好啊...好啊。”紫晖星君一边点头呵呵笑,一边双手往袖子里一揣,“真好啊,二位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但这位梵镜娘娘犯了大罪,子阳上仙可能要独身而归了。” 萧子阳只当他说的大罪是她身为太子妃,还与自己有牵扯,乱了宫闱,坏了贞操,理应惩处“此事与她无关,要论罪罚,冲我萧子阳来就是!放了她!” 紫晖星君呵呵笑道“子阳上仙说的是,梵镜太子妃确实是因你犯下弥天大罪,但冤有头债有主,天界向来公正,岂能让你无辜背负,上仙若是一定要惹是生非,我天界就算无力一战,也不会容你破坏天道规条,让那个妖女再继续无法无天。” 人家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意思是说,萧子阳,如果你要来硬的,就算是我们打不过你,那妖女也是必死无疑,更不要说,你一个小小凡仙,天界还未必将你放在眼里。 “若今日无法救她,就与她同生共死!” 萧子阳话音一落就挥剑向众天兵天将斩去,紫晖星君见了比兔子溜的还快,在天兵天将的掩护下躲到了屏障的后头,蹙眉连连摇头。 世间尽是痴儿女,抓了一个又来一个,虽然这个萧子阳不像太子妃有梵镜相助,但他到底是神君转世,若是将他激怒了,恐怕也不会好过,天界说不定就要毁于一旦了。 心中想着就掐指一算,掐了半天也算不出个因果报应,就赶紧向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是一座九霄之上的圆形高台,四周有几十根蟠龙长柱直通云层,其中最高最粗的一根柱子上设了高位金顶,天帝天后与太子夜轩就在其上,其他的柱子上也都坐着静待妖女被诛的仙人。 诛仙台上黑云压顶,斥剌剌蓝白相间的闪电好似在云层中起舞,又似在酝酿着雷霆一击。 整个圆形的诛仙台被红色的结界保护在内,外面萧子阳与天将的战斗无一人知晓,唯有紫晖星君慌慌张张的跃向天帝所在的高柱,向天帝奔去。 “陛下!陛下!” 天帝这几日神经绷的太紧,本来妖女即将被处决,他该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了,但又听下界寻找清明果的大将说清明果已经被衡矶子给萧子阳吃了,他就更加惶惶不安。 虽然那大将一再强调,萧子阳虽然吃了清明果,但也没什么变化,貌似仙法也没精进多少,想必清明果的所有效用都用来救治他的神智了吧。 天帝当时就想一脚踹过去骂他一声饭桶,但他又不能显得太暴躁,这样未免会让别人察觉出什么,因为众仙只是觉得,不就是萧子阳吃了清明果吗,就当救济苍生好了。 所以在此监斩还在想着以后的打算,那紫晖星君一叠声的叫陛下,就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只见高座之下,一个老头儿在浓云里连滚带跑的靠近过来,脸色凄凄作揖道“陛下啊!” 天帝叹气“朕现在一听到你们叫就头疼,又有何事慌张?还能比这妖女大闹天宫可怕吗?” “启禀陛下,青华上仙萧子阳闹到天上来了,正在外头打呢,说要救梵镜太子妃回去,若是救不了他,就与他同生共死!” 紫晖星君一口气说完,座上三人心思各异,却都不动声色。 天后天帝本对那妖女恨之入骨自不必提,听萧子阳前来救人却也一惊,天后觉得这男子也算是有担当的了,若妖女不是轩儿的妻,若她没有犯下那罪过,说不定能与萧子阳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天帝则心想,完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现在看不出那位萧子阳怎么样,但保不齐他会想起自己身为神君的事情,天界虽说是为了自保才要那妖女性命,但保不齐这位神君会因爱生恨将他天界赶尽杀绝。 而一旁夜轩眼神则穿透了浮云,落在了诛仙台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宁愿和一个凡仙在一起也不会将自己入眼,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配不上她。 看着她的疯,她的痴,她的狂,他无能为力,看着她即将被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他无能为力,就连封妃圣旨上说的那句白头偕老他都做不到,更何谈其他? 紫晖星君又叫道“陛下?陛下?就,就那么拖着吗?” 此时诛仙台上,浓云还在酝酿最后的一击,天罚还未落下,天帝心中有些着急,挥手道“多派些人拦着他!此妖女今日是必死无疑!” “父皇!”夜轩抱拳跪在他身侧道“求父皇饶她一命吧...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拖着这样一具腐朽的身体早晚也得死的,父皇当大发慈悲饶她一命,让,让萧子阳带她走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替罪 十二玉冕之后,看不清天帝的表情,但天后与他共枕多年自然再清楚不过,赶紧低声呵斥道“轩儿,妖女罪孽深重你居然还为她开脱,更何况,六界谁人不知他是梵镜太子妃,将自己的太子妃拱手让给他人,你让天界颜面何存?” 夜轩双唇紧抿,似有不甘,但天后说的也句句在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想着要最后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天界合格的太子了。 紫晖星君见气氛压抑也不敢多言,抱拳答应下来就退了下去,飞身跃下高柱,他往诛仙台上一瞥。 只见七根铁链从诛仙台上空的黑云中垂了下来,分别锁着女子的双手双脚和脖颈,另有两根穿透了她的琵琶骨,撕裂血肉,吊着她的身体。 蓝白电光时不时顺着云层导入她的体内,让她备受煎熬却麻木的动弹不得,虽然脸上蒙着面纱,身上穿着华衣,那一层层黑红的血液仍然浸透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罪过,罪过。”紫晖星君也不知是在为她念叨,还是在为自己开脱,快步出了结界。 本以为屏障外头应该是打的不可开交了,然而事情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只见无数天兵天将还是站在当场,有些尸体但也不多,主要是,他们现在不是在和一个人对峙,而是在和两个人对峙。 除了萧子阳之外还多了个道人,只见他执着拂尘,叉着双腿立在那儿,嘴中发出啧啧冷笑“天界这是怎么了,玩的有点大啊。” 紫晖星君讪讪上前,站在衡矶子面前笑道“陛下已经决定对清明果一事不再追究啦,还有劳青华掌门上天一趟。” 衡矶子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徒儿不知天高地厚要上天领罚,本掌门那叫一个担心啊,没给天界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紫晖星君眯着眼睛笑的开心,虽然他的眼角还是撇到了地上不少的死尸,但能和平解决办法总是胜过一切的。 衡矶子也打着哈哈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子阳,随为师回去吧。” 萧子阳抬手划过无妄的剑锋,眸光跃过了面前的师父直直望向紫晖星君道“我要带她走!” 这是一种怎样的冷肃,令人不敢逼视的同时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若是第一次见他,他就有这样的眼神,紫晖星君觉得自己铁定是不敢跟他说话的。 现在只得哄着他道“妖女罪孽深重不能姑息,否则将来难保不会祸害六界苍生。” 衡矶子蹙眉,“你今日是铁了心要救她?” 萧子阳道“是!”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就连那些守在屏障前的天兵天将也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一战在所难免了,恐怕还有伤亡。 衡矶子突然负手向后走去“那好吧,你去救吧,我就在这儿等等为你收尸,毕竟师徒一场。” 紫晖星君的脸色垮了下来,心想,您这青华掌门莫不是开玩笑呢吧,见他不似玩笑,真的离的远远的了,这才又对萧子阳道“天也是有天的法度的,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让天很为难啊。” “我既然曾答应与她相守一生,从今往后便同气连枝,她受天罚也是因我而起,可否让我为她一力承担,饶她不死?” 衡矶子觉得自己的眉角跳了一跳,他是看着萧子阳长大的,知道他是一头犟驴,若是再不管管他,还真保不齐就去受天罚,魂飞魄散了。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是他师父,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说,天帝不会真的让他去受天罚吧... 别的不说,单说萧子阳的身份吧,如果他没忖度错的话,原始天尊当初让他收其为徒就暗示他来头不小,今天白帝和天帝对他还忌惮三分,所以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用了清明果而不怕追究。 那普天之下,还能有谁来头更大?神之子——琅铘。 天帝若降天罚于他,这不是在间接灭了天界吗,想必天帝也不蠢,索性松了一口气,等一会天罚落下了,太子妃死了,万事大吉,傻徒弟估计也就掉几滴眼泪,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忘记了。 如他所想,紫晖星君那也是不敢让萧子阳去代替妖女受罚,笑着摇头道“天界公道,绝对不会伤及无辜,子阳上仙虽然用情至深,但也要明辨是非善恶啊。” 萧子阳看着他,冷冷开口道“我只知道,相对于她为凡间所做的一切,你们更加没有资格谈论是非善恶。” 紫晖星君语塞“那,那你容我去通禀一声,替你求求情。” 说完之后又忙不迭的离开,冲着诛仙台而去。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天帝面前的时候,天帝不自觉的抬手抚额“又发生了何事?他打进来了?” “那倒没有...” 天帝微微松了口气“讲。” “衡矶子来了...” 天帝又挑起眉梢“他来做什么?难道要带着凡间修仙宗门来天界造反?” “那倒不是,他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是来说服萧子阳回去的,我见萧子阳也不过是上仙资质,想必短时间内无法对抗天兵天将打破结界,还要破了四大神兽的守护到达诛仙台。” 听说衡矶子不是来跟他作对的,天帝好歹放心了,目光睇向诛仙台上的女子,喃喃自语道“只要这妖女魂飞魄散,这场闹剧才算真的收场。” 紫晖星君又道“萧子阳说...他愿以自身代替妖女受罚,求陛下饶妖女不死...” 天帝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天后对他再了解不过,这正是他兴奋的表现,想来,天帝貌似想让萧子阳死胜过让这妖女死啊。 “你说什么?”“启禀陛下...萧子阳说,愿意代妖女之罪。” 天帝又靠回了椅背上,黑云在他周身卷动,九天之上电闪雷鸣,他现在最想要的是能安静的沉思一会,安静的想一下该怎么做。 本来打算收拾了妖女后,再为天界的未来考虑一下萧子阳,现在看来,机会就在眼前。 第二百八十章 屠神 紫晖星君看出了天帝的不安,他有些着急,但碍于天后在旁,他又不能说的太直白,就小声道,“陛下啊...屠神...万万不行啊...” 天帝自然之道其中利害,六界八荒都是神的产物,若要追溯出去,可以说是没有神就没有这一切,今日屠神就是自掘坟墓。 随着斥剌剌一声天雷落下,惊的高台上的人一个寒战,夜轩已经站了起来,看着诛仙台上。 方才不过是第一声天雷,后面还有九道天雷落下,好诛灭她的三魂七魄。 天帝的手心紧了一紧,他开始有些动摇了,以萧子阳对这妖女的感情看来,这妖女要真的魂飞魄散了,那他势必也不会放过天界,怎么看怎么都没有两全的办法,除非放过这个妖女。 就在他内心深处天人交战的时候,已有天兵冲了来大声嚷嚷道“启奏天帝!凡仙萧子阳恐怕要破开结界冲进来救人了。” 方才的那一声天雷到底还是惊动了他,天帝没有说什么,还在犹豫中。 “陛下...”紫晖星君急了“其实如太子所言,就算放了妖女,她,她也没几日活头了啊。” 天帝还是不说话,就在此时,高空之外传来萧子阳的声音“我愿以一己之力承载天罚!天界还不放人休怪我与你们鱼死网破!” 诛仙台上,长歌的手指微微一动,她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顿时就觉得头晕目眩,在她脚下,一汪蓝色的漩涡好似要将她吸进去,她忍不住一缩,铁链哗啦啦的声音提醒着她,她还好好的被吊在半空。 自己这是怎么了... 费力的抬眼向身边望去,黑沉沉的天好似玄铁一般压的人喘不过气,一根根矗立的柱子肃穆庄严,在她头顶,黑云之上电闪雷鸣。 但她好像觉得自己是隔着一层薄膜在看周遭一切的,此时此地,她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就好像一个在路上奔跑了很久很久的人,一旦彻底放弃了这段旅程,双脚就会再也抬不起来了,她觉得也到了该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乌童...”她现在连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但她所要想表达的意思还是很好的传递了出去。 “主人...”乌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要不是他化身结界为她挡住了方才的天雷,只怕她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长歌觉得悲哀,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我还在想...若能保全你的性命,是不是,就代表我回到两千年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乌童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回以一句安慰“若不能保全主人的性命,乌童也生无可恋。” 长歌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就好像她说不清楚嘴里的味道是苦涩还是腥咸,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们还能再见,在,在潥水等我去接你...” “主人!”乌童觉得鼻头酸的厉害,用他透明的身体又为长歌阻拦下一道天雷,劈在他的身上,他几乎痛的要哭出声来,然而他忍耐力却是极好的,生怕长歌为他担心。 长歌也都看在了眼中,却没再劝说他离去“我方才,好像,好像听到了子阳的声音...” 听到又如何,这个人亲手将利刃捅进你的她的心肺,她已经看的明明白白,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比不过苍生,他怪她。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她绝望的声音在心底发出呐喊,此时此刻,她才看透了很多东西,才发现错的离谱。 若有来生,来世,可不可以不要再遇到他,不要再认识他?连一眼都不要看到,可不可以?她怕自己会再次无可救药的爱上他,没有交集的话,两人是不是都会好好的... 接连三道天雷落下,想要进入结界的人显然有些癫狂了,天帝稳坐高位冲紫晖星君使了个眼色“拖一拖。” 紫晖星君知道天帝也不敢得罪萧子阳,但奈何那妖女着实命硬,到现在都还没死,只得扯了脖子传音道“容我禀明陛下,上仙不要着急。” “若天界不信我,今日我便在此自毁修为剔除仙骨,任你们宰割!只求换她一人性命足矣!” 紫晖星君刚要张口阻止就被天帝瞪了一眼“你要干什么!” “这,这,万万不能啊,毁了修为剔除仙骨一不小心可真的丧命了,再说,修成上仙本就不易,就算侥幸活下来...” “够了!朕比你清楚!”天帝震怒,却还是不准紫晖星君多嘴。 他现在有些分身法术,眼睛死死盯着顾长歌,耳朵却随时警惕的听那萧子阳的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当第七道天雷落下的时候,妖女身上紫芒乍现,让所有看着她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望去的时候,就见一片晶莹剔透的紫色云砂在整个诛仙台弥漫,闪烁着点点光芒。 “那是什么!”天帝大骇,猛的站起身来望去,突然就眯紧了眼睛,重重跌坐在高位上“六合梵印?你们,你们不是说梵印不在她的身上!” 夜轩再清楚不过,他确实没在她身上找到任何东西,怎么梵印就出现在此,还被一道天雷劈成了粉末... 紫色的粉末让浓云咆哮的更加厉害,一阵骤风袭来,尽数被吸进了长歌身下的漩涡之中,无影无踪。 长歌低头看着,心底悲哀,她还是无能为力,就是连乌童也护不了... ‘轰隆!’又是一道天雷落下,所有捆缚在长歌身上的锁链都像活了一样,扭曲着各种形态将蓝白的闪电导向她的全身。 她的整个身体弓成了虾米一样,双目爆睁,喉咙之中发出可怖的呜咽,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片蓝白之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痛苦。 就在此时,但听诛仙台之外,衡矶子的声音破空而来“天界不仁!今日天罚明日神罚!毁天灭地!不争这一朝一夕!告辞!” 衡矶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不靠谱,但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天界说话,那一刻,众人都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个答案堵在嗓子眼里呼之欲出。 “启禀陛下!凡仙萧子阳毁去修为剔去仙骨以代妖女罪刑!”天兵急急奔来禀道。 “启奏陛下!妖女已经服刑,灰飞烟灭在九天八荒无处遁形!”行刑的的天官奔来奏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谁的劫数 “启禀陛下!凡仙萧子阳毁去修为剔去仙骨以代妖女罪刑!”天兵急急奔来禀道。 “启奏陛下!妖女已经服刑,灰飞烟灭在九天八荒无处遁形!”行刑的的天官奔来奏报。 在这一刻,这位掌管九天和凡间的天帝,才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 “萧子阳...未免心急了...你告诉他,就说,妖女早已受刑,朕还没阻止他他就急不可耐的要代刑,现今朕也无能为力了。” 紫晖星君长长叹了口气,亏他刚刚还急的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想传话,人家真正掌管天地的人其实早已成竹在胸了,但见一旁太子夜轩飞身向诛仙台而去,他也只能叹一句痴儿。 “陛下...萧子阳他,他方毁了修为就被青华衡矶子带走了。”天兵小声道“仙骨也一并毁了,但没剔除...” 天帝的眉心不自觉的微微一紧,似乎有些失望,人若是死了,那也许会轮回转世重新来过,重新投胎也未必是个修仙的料,这只要还没死,一切就吃不准了。 天后一旁见了显然有些不明就理“陛下方才若是早做决断,也不至于让那凡间的上仙毁去修为,依本宫看来,凡间对我天界恐怕会有积怨。”天帝也没说话,紫晖星君心里有数,要么他俩都活,要么他俩都死,活着是根刺,那还不如死了的好,天帝等的就是那样一个时机。 太子夜轩自诛仙台飞身回来,天帝往宝座上一靠,声带疲态“妖女伏诛?” 夜轩脸色灰白,情绪有些难以控制,抱拳,将头扭到一旁,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已经灰飞烟灭...” 天帝点头“那就好。” 那就好,这算是对这场天地之变最后的总结吧。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青华派却还沉浸在一片悲恸的气氛中,自从几日前掌门从天上带回了奄奄一息的萧师兄,青华之内就再也没有一人笑过。 这一天,掌门闭关的冰洞忽然洞开,围在洞外的弟子瞬间将心提上了嗓子眼,然而他们等来的却不是掌门,竟然是师叔笠翁。 笠翁虽是正值壮年,但一出冰洞竟连脚步都站不稳,众人一叠声的叫着师叔蜂拥上前将他扶住。 笠翁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左天行的身上“你们都先离开这里吧,掌门师兄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出关,天行,你与我过来一下。”左天行听了不敢懈怠,扶着师叔的手将他送回住处,刚坐在榻上,这位玄霖天君的二弟子就不住的气喘吁吁,抬抬手示意左天行上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天行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惊道“师叔的头发。”笠翁偏偏头,看到青丝变华发,嘴中发出一丝苦笑“无碍,无碍,倒也值了,若是子阳将来恨我,恨青华间接害了梵镜太子妃,但看到我这一头白发,是不是能忍一时,不会将我这把老骨头斩杀?” 左天行慌忙道“师弟为了妖...太子妃散尽一生修为已是愚昧,倒是让师父和师叔...唉!” 笠翁摆手,“你师父是什么人?刀子嘴,豆腐心,我又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也是不忍啊...” “师叔说的是...” 笠翁眉心随即紧蹙“这一劫不是子阳的劫,是你师父的劫啊...” 左天行急道“师父有危险?!” “那倒也不是...”他摇头,若有所思“子阳虽伤的重,但要救他也不必赔上性命,只是,他的修为算是尽数毁了,在洞里的时候,你师父就向我交代了好些青华的事情,还说由我来暂代青华掌门,并说他会想办法保青华万年太平,不知是想说什么。” 左天行道“弟子也不懂...” “算了,不想了,你安排大家各司其职,若天界滋扰,速速报来与我,说实在的,子阳此番给我们在天界树立大敌,以后难谈太平啊。” “是!”左天行抱拳应了下来,他心里非常清楚,与天界为敌,输的永远是凡人。 此时此刻,冰洞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厉喝,震的冰锥都簌簌往下掉,尖锐的插入冰面上,颤颤发抖。 那声厉喝只有三个字,“萧子阳!”叫的是他的名字。 穿过透明的冰壁,便能看到青华掌门衡矶子正双手抵在萧子阳的背上,二人坐于冰榻之上,周身萦绕着层层似雾似霜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又是一声厉喝,衡矶子有些恼怒,双手发力,将体内灵气再一次向萧子阳体内输送进去。 “我衡矶子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徒弟,人人都求自保,就你,愚不可及!”他连骂好几句,四周冰天雪地的,他还一脸的汗,一身的汗。 最后干脆撤掌,盘腿坐于面前的人没了他的支撑,身子软软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衡矶子又忙不迭的扶了他,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重又蓄力向他体内输送仙灵“你求死,我偏不让你死,活着应该受的罪,你才尝了多少!” 那人还是一脸死寂没有半点反应,衡矶子已经是怒火中烧“你这不孝徒!老子可是曾放出大话的,将来寂灭仙族非你莫属!你让老子颜面何存!” 他的声音震的整个冰洞都在颤抖,回声不绝,在缭绕的回声之中,小小的一声咳嗽,将章法打乱。 衡矶子的眼睛往一旁瞥了一瞥,慢慢收回双掌,扶萧子阳在一旁躺下,转而脱离的倚靠在冰壁上,脱力一般看着来人道“你来做什么?为什么当初他父母双全的时候你不出来,为什么他在天界找死的时候你不出来,还每次都是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来,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在别人屁股后面看戏啊?” 轻缓的脚步声在冰洞内响起,一个小小的孩子,大约也就五六岁的光景,还未及冰榻高,站在那儿,用一双漆黑圆润的大眼睛看着衡矶子。 粉嫩可爱,还带有几分天真无辜,弄的衡矶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扭头向一边干咳一声,有些无力,想必方才吼的太大声了。 小孩子道“我在三清圣境静看八荒日月,却也无能为力,这不过是你们的命数,我无从插手,就算插手,也无法更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只是一个凡人 粉嫩孩童说出那般老成的话语,惹的衡矶子一瞥,没好气问道“那你说说,我的命数是什么?” “你当初看着心爱女子年华老去,投河自尽,可有后悔选择修仙而放弃了她?”“呵呵,差点没悔死。”男人说着闭上了眼睛,回忆往昔,似乎在嗟叹过去“我怨天怨地,怨自己,怨了一辈子了。” “那你还说不知道自己的命数?”小孩子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奶声奶气道“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修成了仙,也只是一个凡人。” 衡矶子冷笑“我只是一个凡人,所以我改变不了整个模式,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改变不了自己的命数?” “对。” 衡矶子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孩童的声音在冰洞内响起“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护我青华周全...”想都不想,他便直接道“若是我死了,天界恐怕不会放过青华,不会放过子阳。” “他们敬畏我,不代表我就能与他们抗衡。”幼童身体的元始天尊缓声说道“日月星辰让我由老变少,由少变老,你怎知这对我而言还不如一死呢。” 衡矶子斜眼看他“那只能怪你活的无趣,我若是你,变成小孩的时候就去街上哄骗别人给我买糖豆儿吃,变成青年的时候就去姑娘多的地方左拥右抱,变成老年的时候就去包养一群美妾,将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元始天尊也笑,小孩子的脸上因为些许肥嫩,还绽放出一双酒窝“我不能护青华周全不代表没有办法护青华周全,你何必取笑于我。” 衡矶子眼睛一亮看着他道“当真?” 小孩背转过身,负手,“白帝本就对萧子阳的身份有所怀疑,以白帝与我的交情,以他的秉性,该当护青华周全。” 衡矶子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上一打,恍然大悟道“哎呀哎呀,就是这个理!行!那就将青华交托白帝了!” 元始天尊点头“那就如此吧。” 衡矶子又叫他道“你要走了?” “掌门还有何事?” “你看我都要死了,你也不安慰一两句,也不难受一下,甚至都不想看我一眼了?亏我还觉得挺舍不得你呢。” “尘归尘,土归土,你与八荒同在,又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那不一样啊,我变成了土,变成了尘,那不就是另外的样子了吗,像如今这般玉树临风的衡矶子在世上那可就再也难寻了啊,不让你给我哭丧,起码要表现的不舍一点啊。” 元始天尊轻笑一声向外踱去,他娇小的身影在冰块的折射下看着有些无力“生生死死,我见的太多。” 见的太多,不舍的太多,没有让他麻木,而是让他更加悲哀,所谓天道的公平,为什么放在凡人面前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青华史上记载,掌门衡矶子带二弟子萧子阳进冰洞闭关后,耗时八十一天才从洞内出来,只不过出来的时候是萧子阳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衡矶子,玄霖天君入室大弟子,三十二岁修得上仙之体,两百七十岁修得金仙之体,曾接任灵台方寸山青华派掌门,将派中弟子人数增至五百人以上,行为不羁侠肝义胆,亦是凡间各大修仙宗门之楷模。 因将毕生修为传给了二弟子萧子阳而耗尽精神,卒,享年一千一百三十四岁。 后续不提,且说萧子阳在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时候,随着一人步入鬼城酆都,就好似在一汪平静的碧池中投了颗石子,整个鬼城炸锅了。 “她,她,她!我认得她!” “谁?!” “梵镜太子妃!” 不知是谁领头叫了一声,无数小鬼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张牙舞爪到处奔跑,做买卖的不做了,买东西的不买了,还有小鬼纸钱没处花一边跑一边撒的。 叽叽喳喳,呜呼呜呼,吵吵嚷嚷,让人颇为头疼。 从长歌睁眼的那一刹那起,她就看到了那颗属于酆都的红色月亮,她弯起唇角笑了笑,刚要站直身体,就被一根铁链往前一拉,她猛的一个踉跄。 前面领路的黑白无常顿时就吓坏了,赶紧放慢脚步,冲着那个锁着琵琶骨的浑浊身影道“太子妃娘娘受累,马上就可以到了。” 长歌轻轻哦了一声,听到自己久违的声音,她略感欣慰,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走着那条自己曾走过的路。 好似还是昨天,她在这条路上狂奔,希望能追寻一个答案,想要弄清一个结果,今时今日,她又重走这条路,若问她明白了吗,她明白,但也不明白。 四周小鬼避之不及,有认识她的,就张牙舞爪的将她形容成一个牛鬼蛇神,殊不知他们才是鬼界的牛鬼蛇神吧,但与天为敌,这种妖魔都不敢干的事情让她给干了,这世间对她的形容词已经找不到了。 黑白无常战战兢兢的将她送往黄泉路上奈何桥,长歌扭头四处看着,好像很久以前她在梦里见过这一幕,又好像自己就是活在梦中一样。 一众小鬼锁着千万魂魄拥挤在奈何桥上,这些鲜活的灵魂有驻足长叹,有唏嘘不已,真正看淡生死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流露出一片呆滞。 “听说...是天上的...” 另一个小鬼表示他在扯蛋“天上的?不受轮回之苦,咋送到冥界来了呢?” “孤陋寡闻了吧?早些年魔尊大闹天界的时候多少仙人魂飞魄散,天帝为表仁慈,请佛祖帮忙,收集了那些个大罗金仙的魂魄,送进轮回了嘛。” “可那不是形势所逼吗,现在这样,是唱哪出?瞧这魂魄污浊不堪,许不是天上的吧,是哪处洞府修习了邪魔歪道的小妖?” 另一个小鬼牵着自己手上那个不肯上桥的魂魄挤了进来“鬼不可貌相,这一位你们知道是谁不?她,六界众生得尊称一声梵镜娘娘。” “哦——”众鬼表示了然,饶是每日都在地底下办差,但这位梵镜娘娘的绯闻八卦还是有所耳闻,知道是谁了,自然就知道她为什么被送进地府了。 长歌对那些小鬼看她的眼神不以为杵,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奈何桥尽头的老妪,她是孟婆,端着一碗据说能让人解脱的汤,也是将她亲手推到这里的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命数 看着这梵镜太子妃向前走去,众鬼不自觉的分开一条道来,本来就不急着投胎,有人赶趟咱就发挥一下先人后己的优秀美德吧。 长歌走到孟婆面前,却见她笑的眉目温和“丫头,你来啦。” 浑浊的影子开始颤抖,一步步逼近了孟婆道“你是故意的对吧?你明知我无法改变过去还将我推到过去!明知我无法改变命数还让我再尝一遍酸甜苦辣!” 老妪笑着摇头,一脸的皱纹反而衬的她更加慈祥。 “丫头,你怎么不想一下,是老身逼你回到这里的,还是你逼你自己回到这里的。” 长歌不愿承认,但若放在当时,她肯定是最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人,忍不住就要自嘲,突然灵光乍现,她又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混沌的影子,她没那么多丰富的表情。 “你是想告诉我,这里,本来是没有我的,就因为我有那份无耻的好奇心,所以我才会回到这里,白帝担心我会乱了法度,要渡我回去,就因为苍漪多事,所以我才被留了下来?” 老妪笑“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本来是没有你的,你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其实是你改变了一切?” “那么,六界之中也不该有个梵镜太子妃,那么穆弘就该被笠翁杀死,那么,乌童就该永远沉寂在天上,那么,魔尊还在苍梧,苍漪嫁给了夜轩?那么...萧子阳就会顺顺利利的修他的仙,成他的道...” 孟婆反倒摇头“如果你说的是历史,那你的确改变了过去,若你说的根本就未曾发生过,又凭什么说你所经历的就是改变后的历史,而不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呢。” 长歌被她绕的有点糊涂,所以她站在这奈何桥上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 当初佛祖菩提树下参禅,她顾长歌竟然在奈何桥上悟道,不过就是看着鬼来鬼往,鬼哭鬼嚎,看着他们一个个端着孟婆汤含泪咽下,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看遍了世间百态。 两千年后的现在,没有顾长歌,但没有顾长歌的那个历史是不存在的,所以有她的历史才是真正的过去,她也只是回到了历史当中。 而若她没有回到这里,没有经历这些,没有在过去留下影响,那两千年后的历史又该怎样延续,这似乎有些矛盾,但她却想通了。“我曾经嫉妒的那个女子,原来是我自己,我曾经埋怨的那些不公,竟然都是因我而起,我曾经错过的那些人,还真和我有理不清的羁绊。” 孟婆点头,笑容慈蔼“昨日种的因,今日得的果,连开始都无法改变,何必追寻什么结局呢。” 长歌也点头,她的声音变的有些迟缓了“菩萨保我不死,是想让我重新做人?那便做吧,就怕我做不好...” 孟婆将面前的一碗忘川水递到她面前道“丫你可有什么愿望还未实现?要知道,喝了婆婆这碗汤,走完奈何桥,今生之事可都要抛诸脑后了。” “愿望?愿,来生来世,永不相忆吧...” “如今你犯下这样滔天的罪孽,佛祖都无法保你,今后堕入轮回,难免要饱受凡人之苦,你好自为之...” “做神,做仙,未必就不苦,做凡人未必就苦...” 孟婆点头,她虽然见惯了因果循环往复,但她却不是想单纯的将人渡入轮回之内,她更希望能渡人得道。 得道不仅需要资质,还需要悟性,眼前的丫头还是属于比较有悟性的。 仰头灌下那碗汤,长歌的灵魂逐渐变淡,轻薄好似一张白纱,看得出她生前必然身材曼妙,但死去缘知万事空。 任由黑白无常牵着,长歌缓缓过了奈何桥,她走过的地方,连那些开遍黄泉界的火色曼珠沙华都黯然失色。 “您来了...”判官在轮回口亲自相迎,毕恭毕敬,然而这个灵魂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周遭躲避的,恭谨的,远远拜见的人在她眼里都是一片空白。 判官抽出袖中的一卷白书,明知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记不住了,还是恭敬宣读道“地藏王菩萨念,汝本性纯善,一朝行错,过不在汝,然,汝终酿大祸,赦,畜生道,轮回,人道。” 那个灵魂还是无动于衷,判官收起白书,再弓腰行礼“请,九天仙族,天帝大太子之妃,梵镜娘娘上路!” 半晌之后一片寂静,这个灵魂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判官有些惊疑不定,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道“请,九天仙族,天帝大太子之妃,梵镜娘娘上路!” 本来无动于衷的白色身影突然就动了起来,她抬手,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转而看向孟婆的方向,又看了看恭谨的判官。 判官见她有了动静却没迈动脚步,索性又扯着脖子喊道“请——” “我听到了,”长歌开口,音色略带几分迟缓的柔和,“你不必一直强调我的身份,我并不以此为荣。” 判官讪讪擦了把看不见的冷汗,还在想哪里出了差错,原来在这里。 长歌又道“我不是太子妃,我是顾长歌,我是要与萧子阳长相厮守之人,凭什么你们让我忘记我就忘记,凭什么你们让我轮回我就轮回,我已经让他等了两千年,等了两千年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 她语气平静,缓缓的,温和的道出那几句话,让奈何桥上挤挤攘攘的小鬼都变的安静起来。 长歌又道“我想了想,既然是不能更改的命数,那命数说不定不是想让我轮回的,命数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与他长相厮守呢,我没有做,怎知,命数不是这个意思呢...” 判官当场就急了,点头哈腰道“您本就该灰飞烟灭的,地藏王菩萨特地救了您来,给了您一个转世轮回的机会,不管是在两千前还是两千年后,您都已经死了啊...” 长歌若有所思的点头,哦了一声,又问“那灰飞烟灭是我的命,还是转世轮回是我的命?” “这...”判官语塞,“既然您已经站在轮回路上了,想必,转世轮回就是您的命吧。” 长歌再次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我觉得与萧子阳在一起才是我的命,他等我两千年,我就该高高兴兴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回来了 判官不知怎么回话,将目光焦急的投向孟婆,希望她能来管管这个不听话的魂魄,孟婆却只是笑呵呵的“那判官大人不妨就成全她吧,想必她还尚未真的参透,悟道,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我不需要悟,也不需要参,我的道,就是萧子阳,我生为他,死为他,若悟道就是要将他忘记,那我岂不是白白死了两次?爱恨不再,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但对我,太不公了。” 孟婆摇头“痴儿,你回到这里的只是你的魂魄,别人看到的肉身不是你的本体,所以你的伤口难以愈合,腐朽溃烂,而你真正的身体还在两千年后,就算你不甘,也要转世一趟,这里的你,已经不复存在了,回去吧。” 判官急了“那,下官又该如何回禀地藏王菩萨。” 长歌道“他罚你,也许那是你的命数,不罚你,说不定也是你的命数,既然你的命数都注定好了,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判官心说,你若乖乖轮回去,我的命哪有那么复杂... 但面前的人,抛开太子妃的身份不说,就只说她令鬼都丧胆的手段,自己肯定得罪不起。 判官看着这个表情从容的魂魄,摇头叹息“你已饮了忘川孟婆汤,终归是要忘记一切的,你的命,你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话音一落,长歌面前就白光大盛,紧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沉沉浮浮,沉沉浮浮,如一叶飘荡的浮萍。 无数画面在她眼前接二连三的闪过,就好像当初在大荒一样,在这些画面里有另一个她,而真正的她则亲眼看着曾经的自己在丞相府长大,看着自己遇到萧子阳,看着自己拜入青华门下,看着自己在扶摇宫被围攻,看着自己死在阴阳界。 她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目睹自己的成长,神色平静,情绪安宁。 如果没有永不相忆的誓言,她也许见到萧子阳的第一眼便能认出他,如果没有自己的不甘心,她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与他再见。 如果,没有她在轮回前说的话,那她此时此刻,也不会在这里,睁开眼睛。 没有如一开始想的那样,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或者是刺目的白光,慢慢呈现在她眼中的,只是一片宁静的白,浅淡的蓝,晶莹剔透,在她周围如水晶一般。 冰洞? 她来过一次,当初白泽穆弘带着妖魔在灵台方寸山占山为王的时候,她曾被萧子阳带到暮阳峰上养伤,她来这冰洞找过萧子阳,那时候的他还伤过她的心。 长歌的嘴角缓缓一扯,她,回来了吗? 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嘴角含着笑容再次闭上了眼睛。 长夜,无梦,睡了不知多久,久到她在梦中都能笑着醒过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清醒了很多,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块长方形的冰匣子里,因为上面没有封盖,所以这个像棺材一样的东西显得有些不论不类。 ‘咔嚓!’冰块被敲断的声音。 她扭了扭脖子,就好像生锈的门轴,动的有些不太方面,好不容易转过头,她看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只见萧子阳转动手上一把长剑,将几块吐出的冰刃削断,在地上碾为粉末,又提剑,在墙上写了几个字,怔怔然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抬手,将一切划的面目全非,以剑拄地,他的身影显得有几分颓败。 长歌漆黑的眼睛转向其他地方,但见冰洞之内落满了划痕,有的划痕被新凝结的冰锥遮挡,看的不太清楚了。 她又将头扭了过来,双手还是保持交握在小腹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听到脚步接近的声音。 男人的身影笼罩下一片黑影,他伸出手去,若是在向前伸出几寸,肯定能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有了温度,但他没有,似乎害怕触碰,他最终收回了手,转身出了冰洞。 长歌看着那个身影消失,自嘲的笑了。 萧子阳啊萧子阳,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将顾长歌的身体存放在冰洞之内,她是在阴阳界死的,留在那里一了百了,还省的埋了。 暮阳峰上的冰洞汲天地精华,蕴藏着极大的灵气,长歌在这儿没躺多久就觉得精神了很多,而她也慢慢感受到寒冰的威力,实在有些躺不住了就坐了起来。 低头,她有多久没看到自己这副正常的身体了,以前那具行尸走肉,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现今还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衣,上面绣着盛开的白莲。 那一朵朵白莲本是佛家的代表,盛开在她一个修道人的身上,显得有些绝望,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灵气,在她身旁,那把陪葬的碧落长剑卧于身侧,寂静无声。 抬手抓着碧落,扶着冰棺,她从里面爬了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索性就盘腿坐在那儿静默打坐。 身体里忽冷忽热,说不清楚的感觉,干脆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到冰壁上那些划痕,她走上前去,手指抚摸着被毫无章法的剑气所伤的划痕,她好像能想象得到这个人给她撰写祭文的时候,懊恼气愤到了什么地步。 两千年前他怪她大闹天宫,两千年后的今日,他怪她杀死绮梦,放出魔尊,总之她顾长歌在这个人面前已经没有一点点的好了。 扭头走出了冰洞,外头的光线有些刺眼,两千年后的暮阳峰不再像两千年前那样郁郁葱葱,没有太阳,皑皑白雪和冰霜让整个山峰亮堂堂的,她抬手,遮住了不太适应的光线。 回头是冰洞,面前不远处,比冰洞的位置低一些的,是暮阳峰上萧子阳所居住的宫室。 她踩着积雪,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前走,没走一会,天空之中便飘飘荡荡的落下了雪花,起初雪势不大,但没一会的功夫,就如撕棉扯絮一样在峰上落的声势浩大。 长歌穿着一件绣着白莲的长衣,在雪中走着,感受着一脚踩下去的绵软,感受着雪花落在她的脖子里,化成水珠,滚进她的衣衫中。 活着真好,不管是美善丑恶,起码她看到了,也不管是寒冷温暖,起码她也感觉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今夕何夕 从峰顶下来,顾长歌站在萧子阳居住的宫殿前,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又走到萧子阳惯常站着的巨石上,她俯瞰整个青华。 现今青华随处可见楼阁宫殿,各个山峰也是热闹非凡,更有无数修仙弟子御剑飞来飘去,俨然已经无法和两千年前的几百人相提并论。 只是随着时间的前进,那些最初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衡矶子也死了,笠翁和左天行也死了,现在的青华,只剩萧子阳在支撑了。 她也并没有下山的意思,站在巨石上看了半天,索性飞身向灵台方寸上下掠去。 她白色的身影自天际划过,好似一只白鸥,快到有人察觉到什么抬头去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片白云在蔚蓝的天空静静飘浮。 “许是一只鸟吧...”有青华弟子喃喃自语。 另一个弟子道“鸟?我看你是眼花了吧,哪有鸟是一眨眼就不见了的。” 那弟子摸着头略带几分羞赧的笑了,又有弟子跑来道“东方师兄请你们过去一趟。” “啊?是!” 两位弟子急急忙忙的向前跑去,在一片开阔的校练场地找到了正在看弟子操练的东方羽,他一身青华月白的长衫,整个人温婉玉立于前,好似一块经过精雕细琢的璞玉。 “师父!” 东方羽转过头来,冲着他二人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密封的竹筒“你们将掌门的密函送到扶摇宫去,切记,要亲手交给莲月宫主。”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有些严重,抱拳作揖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东方羽又在他们身后叫道“等一下,下山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妖魔聚集的地方,你们就避开走。” “师父,我们省的!”二人又一次向东方羽辞别,御剑下山去了。 这边东方羽慢慢收紧了眉心,抬头看着暮阳峰上,心事重重,暮阳峰高耸入云,他无法看到峰顶的景致,但却清楚的记得那天掌门一身狼狈,浑浑噩噩的抱着长歌娇小的身体上了暮阳峰。 当时他还抱有侥幸的心理,以为长歌只是受伤了,掌门带她回来,也许已经原谅她杀害绮梦的事情了,这丫头应该会高兴一点了吧。 所以当林奇将长歌的死讯告诉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相信,怎么也不能相信长歌真的就死了,他冲进冰洞里去看,抱起她的身体,呼唤她的名字,为她把脉,为她输送真气,当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的时候,他才相信,这个人真真切切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睡颜如昨,只不过面色苍白,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初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嘴角总是带着无所谓的笑,笑着笑着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何其惫懒。 乐乐也无法接受长歌的死讯,抱着长歌的尸体在冰洞里哭了很久,他也是在那夜醉酒之后第一次与尹乐乐说话,他对她说,“长歌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对不起长歌姐姐,我怪她,我骂她,还伤了她!她一定是再也不想见到我!所以才不愿意睁眼看我的,长歌姐姐你睁开眼看看我,就是杀了我,也没有关系的!”看到尹乐乐的痴狂,他还能说什么,只是自那之后,乐乐就彻底的变了,本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敢爱敢恨,喜怒都呈现在一张小脸上,自那天之后,她就没再笑过,也没再哭过。 “是师娘!” 校练场上有东方羽的弟子冲着不远处经过的一群美女叫嚷,他们都知道东方羽是半仙之身与尹乐乐成亲,因为掌门和掌教相继离世,所以二人作为掌教最得意的弟子就留在了青华。 也算是一对奇怪的人,明明是夫妻,平时吃住在一起,但是见面却好似是陌生人一般,青华之中有人传言他二人都有修仙之心,所以不肯动情爱之念,成亲不过是年少无知才走错了路。 听到有人叫师娘,东方羽扭头看去,不期然与尹乐乐的目光相对。 尹乐乐正带着几个女弟子从此处经过,她一身女子的道袍,长发绾成了髻,眉眼淡淡的,少了几分娇俏,多了几分雅致。 而那些女弟子却还是韶华豆蔻的年纪,玩心大起,冲着校练场上的男儿扮鬼脸,瞪眼睛,惹的一群热血男儿毛毛躁躁的就要跳起来,被东方羽一瞪眼,又都乖乖的摆好练剑的架势。 “做什么!这么喜欢玩,就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吧!” 尹乐乐一声低斥,那几个女弟子吐吐舌头讪讪低着脑袋不做声了。 东方羽冲尹乐乐点头,后者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带着女弟子从他身边经过,就好似一个陌生人,就算是陌生人,见了面也要叫一句仙友你好,仙友再见吧。 东方羽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怅然若失也罢,总之有点说不清楚。 且说长歌离了青华,之所以转眼就在空中消失,只因她身形一转从空中落下,在灵台方寸山下的一片桃花林中站稳脚跟。 这一片当初属于桃夭的桃花林没有什么变化,桃花开的正盛,她走过桃林,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肩上。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向前走去,在穿过桃林后她就看到了一块石壁,乍然从外面看,看不出个什么,但是她的眼睛却能看到一个山洞,这是一个迷惑凡人的障眼法。 撤了山洞外的结界和障眼法,长歌走进洞中。 洞深,且黑,她弹指就在四处点燃了一簇簇红色火焰,随着她脚步的进入,红色火焰翻腾着,好似活了一样在前面领路。 最后,火焰聚集为一簇,围绕着洞内伸出的一根冰柱,由冰妖冻结的冰柱内,一只花色显得有些杂的小猫正窝在那里,毛发如昨,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小鱼...” 长歌苍白的手指抚过冰柱,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想要触摸小鱼柔软的皮毛。 她漆黑的瞳仁中折射着冰与火的光芒,突然盯紧那只小猫伸出了手指,五指穿了过去,冰块好似遇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嘶嘶冒着白汽,融化成水沿着冰柱滑了下来。 就要碰到了... 倏地一下,长歌急忙收回手来,冰柱上被她无根手指插出来的窟窿慢慢的凝合,变的完好无缺。 她看着小猫,眼睛红红的,是她将剑亲手刺进了小鱼的体内,记忆犹新,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碰他。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认得我了?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真的假的?” “没错没错,你们快来。” “你小声点。” 洞外传来几声嘈杂,虽然众人小心翼翼猫着腰,弓着身子,生怕惊动了什么,脚步也没在地上发出响声,但长歌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甚至连他们有几个人,她都一清二楚。 “不要鬼鬼祟祟的了,都出来吧!” 长歌话音一落,就见石壁上暴涨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张牙舞爪,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咆哮,一只如狼似虎的怪物向她扑了过来。 怪物什么的...长歌扫了一眼,抬手,剑未出鞘,就将怪物逼退,‘扑通’一声夹着尾巴摔在地上,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狼狈的流浪狗。 一狗败退,那随之而来的妖魔变化出各种恐怖的形态,向长歌飞身扑来,长歌也不躲避,只厉声问道“不认得我了?!” “大小姐!”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小姐,众多妖魔都愣住了,继而变成凡人的模样,叽叽咕咕的,定睛去看。 进喜从众人身后分开一条道来,扑到长歌面前,抱着她的胳膊喜极而泣“大小姐,真的是你啊大小姐!” 长歌先是被他猛然抱住了胳膊,有些猝不及防,继而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一脸泪水的脸,抬手,在他脸上抚过,接下一滴泪来。 进喜有些尴尬的抬起袖子,一把将泪水鼻涕擦干净,这才傻笑道“我就知道大小姐没有死,大小姐怎么会死呢!大小姐是神仙,也是好人,怎么会死呢!” 长歌笑了笑,却是自嘲的,她曾经做过那么多难以回头的错事,怎么会还是好人呢,轮回,重生,不过是她给自己变相的折磨罢了。 “你修得肉身了?” “嗯!”进喜连连点头道“大小姐死...走后的这两年,我便修成半仙了!”长歌喃喃自语“两年了啊...” 她当初在九嶷山住了好几天,凡间已经是好几年了,没想到在这里,才过了两年,好在不是相隔太久... 在进喜认出长歌后,那些妖魔接二连三的笑了起来“真是那位女仙啊!哎呀,差点打了自家人!” “哪位女仙,哪位女仙?怎么你们还认识仙人?” 有人向新来的小妖解释道“就是,就是...”压低声音小声道“嘿,就是喜欢她师父的那位女仙,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哦!哦!哦!”众妖恍然大悟“青华派萧子阳的徒弟啊?!还,还曾经杀了萧子阳的大弟子?还,还是咱妖皇陛下的朋友?” 这么一嚷嚷,认识她的想起来了,不认得她的也都如雷贯耳了,这一下好似众星拱月一般的将长歌围了个结结实实,不少小妖都在好奇,这能喜欢上师父的弟子,到底该长的如何奇特,今日见了,容貌出众且不提,这傲然冷漠的气势就足以让人臣服。 无不竖起大拇指道,到底是萧子阳的徒弟,这气势,十足十的像! 进喜心中却隐隐堪忧,以前的主人不是这样的,她爱笑,爱哭,向来随性,就算是杀了苏绮梦受了重伤从青华派离开,她也不曾失去笑容。 慵懒惬意的靠在桃花树下,指尖把玩着一盏酒杯,那眉心蓄愁的浅笑模样也比现在好的多。 “大小姐,你没事就好,你,你来看小鱼兄弟?” 长歌点头,回头冲着小鱼看了一眼“我挺想他的,想必,他也想我了吧。” “既然是女仙就不足为奇了,是我二黑眼拙,只看到一个人破了结界进了山洞所以叫大伙来拿人,没想到是女仙大人,我二黑眼拙,眼拙!”众妖又在黑熊精的身体上打拳头,怪他不看清楚再来,惊扰到女仙了。 黑熊精只是嘿嘿笑,好不憨厚。 长歌一边向外走一边问进喜道“见你们如此警惕,是有人骚扰过小鱼吗?” 进喜摇头“骚扰倒是不曾,自魔尊现世后,凡间妖魔就肆虐横行收集精魄,苍生涂炭,那些本性不恶的妖魔要么被诛杀,要么叛变,还有一些逃到了此处,此地在灵台方寸山脚下,魔尊的爪牙还未伸到这里。” “哦...” 长歌应了一声,当初魔尊是她放出来的,她还记得非常清楚,但这些精怪貌似并不知道,她也就没有再多那一句嘴。 与他们从洞里出来,远远的便见一女子身形翩然如鸿,脚下踩着桃花的花枝,在众妖面前落下。 长歌为首,白衣白莲,黑发黑瞳,身后跟着一群精怪,看着面前头发盘在脑后的女子,她道“芍药仙子,好久不见。” 芍药仙子安沁乍然看到长歌,也是惊的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进喜道“她真的是大小姐,以往总听你念叨她,想她,今日见了,怎么还不敢认了?” “哎呀!真是女仙您呐,您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就活过来了!”她心直口快,说话也是口无遮拦,进喜不得不尴尬的去示意她闭嘴“安沁,大小姐才过来,你去备些酒席,稍后我们与大小姐畅饮一番。” 众妖豪言壮志表示赞同,一定要来个不醉不归。 芍药仙子也是喜不自禁,忙催促道“二黑,阿芜,你们俩来给我打下手,把能搜罗的好东西都搜出来,也都别藏着掖着啦,今儿算是赶上盛会了!”众人欢呼着簇拥长歌离去,那边芍药仙子则带着垂头丧气的二黑和阿芜去准备酒菜了。 长歌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发现短短时间内这里也没发生什么变化“你与安沁成亲了?” 进喜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成亲也不过才一个月,本想给大小姐守孝三年期满再办个婚宴,但安沁她说,大小姐您一定是盼着能让我们早点成婚的,所以就...” 众人起哄,暗地里骂进喜不通人事,不懂情调,进喜一张白净的面皮臊的通红。 长歌道“你早已不是我顾家的家仆了,你现在可是修成半仙了的朽元了,就算你还是以前的进喜,正如芍药仙子所说,我死了,最想见到的事情就是你们能过的好好的。”“大小姐。”进喜鼻头泛酸“若进喜没能度过天劫,没能与安沁一同得到修仙,那么,来世,还做大小姐的家仆,为大小姐当牛做马!”长歌止步,仰头看天,只见蓝天白云,没什么特别的,众多精怪见她看天也都奇怪的盯着天看,还嘀嘀咕咕道“这是怎么了呢,女仙看什么的啊。” 长歌明眸微微一眯,神色凛然,透露出些许杀气,众妖也都感受到她身上煞气袭人,没有丝毫的收敛。 “天劫么...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重要了... “天劫么...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女仙可是指天?女仙见过真正的仙人吗?” 不知哪个小妖多嘴问了一句,顿时就引得所有人都凑过脑袋问道“是呢是呢,女仙在灵台方寸山上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仙人?仙人长的什么样啊?是不是和大鹏精似的,变成个人了,后面还扑扇着一对大翅膀!”“去你的!”被嘲笑的大鹏精不乐意了“仙人长什么翅膀啊,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那可比我们威风的多了!” 众妖嘿嘿笑了起来,似乎对于仙人长什么样他们也并不好奇,吵吵嚷嚷的拥着长歌向桃夭以前住的一片房舍而去。 把长歌带到她以前住过的房间,进喜慌里慌张的冲进屋里,不知收拾了什么东西才让长歌进去,长歌现今眼睛多尖,隐隐约约见他将灵位香烛收拾了,众妖干咳着眼神躲躲闪闪。 长歌觉得自己的心好似是一块被刻满划痕的石头,而进喜他们对自己的热情,以及在得知她‘死’后位她做的事情,就像是在修补她的心一样,让她慢慢感受到了丝丝暖意。 当天晚上,芍药仙子安沁还特别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美名其曰的恭迎女仙归来,补上自己与进喜的喜宴。 众妖平时也不食五谷,这一桌宴席凑的是也是五花八门,连泽城的那些小吃也都尽数上了桌。 各色精致的果脯,咸淡不一的糕点,形态多样的小菜,奇香扑鼻的水果。 长歌伸手拿过一根穿着面人的竹签,上面衣袂飘飘的仙女儿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就好像是一个缩影,与两千年前萧子阳递给她的那根如此相似。 “女仙喜欢吃糖人儿?”绿竹精阿芜一见,讨好般的将一把糖人儿往她面前一堆“可好吃了,什么味道的都有。” 糖人儿还是小时候喜欢吃的,萧子阳给她的那个,她哪舍得吃啊,放在客栈一夜,都化了... 伸出舌尖,小小舔了一口,有些酸,像未成熟的葡萄。 众妖都在看她的表情,长歌转而看着他们道“都看我干什么?” 那些小妖又连忙摆手道“没,没,没,没什么,没什么!” 暗地里又嘀咕“女仙可真好看啊。” “女大十八变懂不懂!”芍药仙子毫不客气的在一个小妖脑袋上敲了一下“女仙以前那是小孩儿,现在,才是真正的女人,要不怎么说你们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女人喜欢呢!什么都不懂!”众妖羞赧,一个个对进喜更加的羡慕嫉妒恨了。 酒宴摆在院子的中心,风月起,桃花影,长歌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听着他们嬉笑嘈杂,心底一片安详。 终于,还是回来了,今日来看看小鱼和进喜,明日去妖界看看穆弘,再来...看能不能找到乌童吧...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两个人,阿爷和白泽,不知道阿爷还在不在离岛守着梨芯的那片梨园,不知道白泽是不是还在元始天尊处的三清圣境。 之后,了却所有烦忧,她能否回到父母膝下承欢? 与父母失去了两年的联络,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吧,游子还记得给家里捎一封书信,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却是让两位老人望眼欲穿了吧。 现在看遍世间一切,她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父母才是最真的,只有他们是无条件,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 为了那些不在乎你的人生死断肠,伤的遍体鳞伤,回到家去,一盏明烛,一桌饭菜,两张笑脸,隐忍着为你操不尽的心,在你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累了,苦了,难受了,就回家来。 累了,苦了,难受了才回家,而那些欢声笑语往往留给了些不重要的人。 不重要了...长歌抬头看着面前灵台方寸山上黑黢黢的山峰,看着无数莹白的光芒好似萤火虫一样在天际划过,她抬手,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既然不重要了,心也没什么好痛的了,再痛,就挖出来吧。 她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坐了一晚上,进喜和安沁陪着他,两人新婚燕尔倚靠在一起,甜蜜之色尽数写在了脸上。 安沁问她道“女仙,你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你的魂魄从阴阳界跑出来了?古书上记载,阴阳界不是只有进没有出吗?” 进喜向来温和的脸上带了些责备的味道“安沁...不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了,能活过来总归是好的。” 安沁吐吐舌头,长歌不以为杵,略微思忖,摇头道“我并未从阴阳界出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回到了过去,死了,又转世轮回了一次? 安沁似乎好奇心不减,好在进喜适时的将话题转到了一边去“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其实就算大小姐没赶上我们的喜宴,日后安沁若生了孩子,那正好可以请大小姐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字了。” 安沁一听,也高兴的拍手道“就是呢,就是呢,日后我和朽元的孩子还要你给起个名字呢,虽然我书看的不少,但起名什么的,可麻烦了!” 进喜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再纠结大小姐的生死问题了,本来就见大小姐神色淡淡的似乎不太想说,如果她这么问,让大小姐生气就不好了。 长歌也回问道“你现今已经身怀有孕了?” “我倒是想啊!”安沁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去瞄一旁的进喜“您看现在都月上柳梢头了,他这愣小子一见着你就将我这媳妇抛诸脑后了,照着进度,何年何月才能怀上哦!” 看着她顾影自怜的拍着肚皮,长歌有些哭笑不得“进喜还不陪你家小娘子去房里休息,不要再让她春闺生怨了。” 进喜一脸的为难之色,看看她又看看安沁道“确实已经夜深,大小姐若是不回房里休息的话,我们也不回去。” 安沁配合的点头,“朽元就是死心眼,我就是看上了他的死心眼,女仙您要是不回去啊,这进喜铁定也不肯回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注定好的 长歌拿她二人无法,只得将他二人哄骗着回房,自己又悄悄的溜了出来。 这一次她长了个心眼,没有再坐在树下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而是坐在了树枝里面,仰望月空,仰望高山,今夜,恐怕是她今生离他最近的时候了。 在桃林休息了两日,长歌总算缓过来了,穿越了两千年的时间和空间,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急躁,她开始相信,也许很多事情就注定好了结局。 就好像一个盘子放在桌上,注定是要碎的,你走过去,碎了,那责任在你,但你若不走过去,盘子也会碎,也许是别人破坏的,也许是猫啊狗啊,甚至是隔壁小孩扔过来的石子。 总之,注定是要碎的,注定的结果,你着急也没用。 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在桃林住了几天,安沁又提议带她去泽城逛逛,长歌也觉得好。 于是二人便携手向泽城去了,泽城相较于两年前变了很多,最大的变化就是人多了,在热闹的氛围之上更加嘈杂。 从两人进城起,安沁的嘴就没停过“女仙,不,长歌姑娘,要不要给你买个糖人儿拿着?我昨晚见你好像很喜欢阿芜的糖人儿啊。” 长歌摇头道“不用,我只是想到小时候,哥哥总给我买...”“哦!”安沁笑嘻嘻的又往她身边蹭了蹭“女仙这么漂亮,那大少爷也一定非常帅气吧?比朽元还要俊吧?” 顾吟风是她的哥哥,让她评价样貌难免会有偏颇,但若让全京城的女子评价,回答她的一定会是一双双哭红的眼睛,长的再好看又如何,文采再风流又如何?终究要化作一抔黄土。 “他死了。”长歌佩服自己终于可以平静的告诉别人顾吟风死了。 安沁不以为然“哦——想必现在投胎也不知在哪快活了,算啦算啦,我有我的朽元就知足了!” “长歌姑娘你看那边,本来是一片荒野的,我们有时候也会去玩玩,天气好的时候,有一些百姓也会过去,但现在那里建起了好些宅邸,都是外面逃难的人来泽城太多太多了啊!古书上记载,百姓流离必有大难啊,你知道这大难是什么吗?那是——”“魔尊...”长歌接了她的话茬道“你是想问我,魔尊是怎么从阴阳界出来的吗?” 安沁讪讪笑了笑,却神色不改“长歌姑娘真聪明,其实我也只是问问,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 长道“你怀疑的没有错,魔尊,确实是我放出来的,我,也是被魔尊所杀。” “啊?”安沁这下愣住了,本来就觉得自己与面前之人疏远了很多,现在感觉都快不认识她了“那,那你当初不是去救萧子阳的吗?怎么就把魔尊救出来了?” 这确实是她在变相的救魔尊出阴阳界,如果她是魔界的人,可能要记大功一件了吧。 长歌道“魔尊都已经出来了,再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安沁缩缩脖子“确实没什么意义,其实我也就是瞎操心,我看我们在这灵台方寸山下过的也挺快活的,不必为魔尊的事情耿耿于怀,有青华派这个靠山,魔尊还没那个胆子过来。” 言罢又拿胳膊肘拐了拐她,笑问“你与你的师父萧子阳,如何了?可有何进展?你看我和朽元都无视天劫勇敢的在一起了,你二人仙法可比我们高强的多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等我找到古书记载的金钟罩,也可以给你们用用,帮你们渡过天劫。” “真正的天劫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他是神,天界再怎么有胆也不敢对神下手,当初灭神的时候不也是借了魔尊的手吗。 长歌淡淡道“我和他,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安沁听她这么说,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看到一旁摊贩高声叫卖着桃木梳,便要给长歌买一把,长歌还未拉住她,就有一个青华弟子背着剑,冒冒失失的向她撞了过去,撞到安沁哎呦叫了一声。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那青华弟子一叠声的叫着对不起,又匆匆跑走,引起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看来这泽城也不安全啦!” “唉,老朽都快入土了,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妖魔精怪,没想到带着全家逃到泽城,还是不能幸免于难啊!” “老人家你也不要多想,好好安度晚年吧,山上青华派掌门那可是活神仙,绝对能保天下太平!” 众人谈笑,长歌的目光却追着那个离去的青华弟子望去。 安沁捏着被撞疼的臂膀,看着长歌道“长歌姑娘啊,你看什么呢,也是,平时这些修仙的道士都斯斯文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火急火燎火烧屁股的呢。” 长歌若有所思,却见前方又有一个年轻弟子跑了过来,她不动神色的抬起指尖一弹,一张看不见的符咒贴上了青年弟子的额头。 长歌转而对安沁道“我们到那边说话。” 安沁一头雾水的跟着她“去哪啊?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我跟你说,泽城最好玩,最好吃的地方可都在那条大街上,你不走大路可别后悔啊,人虽然多了点,但比起,呀!我们身后跟了个人。” 听见安沁小声在自己耳边嘀咕,长歌便道“是我让他跟来的。” 安沁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长歌姑娘的仙法精进如此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长歌看看自己的手,又稍微沉思了一下,好像她两千年前的仙法并没有从她体内消失,虽然失去了梵印的帮助也许不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了,但相对于曾经半吊子的自己已经好了很多。 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长歌止步,那个跟过来的青华弟子也止步。 长歌问道“何事慌张?是不是青华出了什么事了?” 那弟子点头“是。”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但长歌心底还是止不住的一抽,再次问道“是你们青华弟子在外有难?”“不是。” “...那,是你们掌门在外有难?” 第二百八十九章 至宝 “...那,是你们掌门在外有难?” “不是。” 不知为何,长歌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可她明明已经不在乎了啊... “青华有难?” “是。” 长歌沉吟,青华能有什么难,前两天她才从青华离开,虽然天下妖魔横行,但青华明显是一方净土,休养生息有条不紊,怎么今日就有难了。 “有妖魔偷袭?出现了叛徒?宝物遗失?” “宝物遗失。”那弟子眼睛怔怔然看着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传掌门令,青华有至宝丢失,命各方弟子全力搜寻。”安沁的眼睛顿时就睁的大大的,一面迫切问道“什么宝物?古书上记载,青华的宝物可多了呢,这次丢了什么宝物?!是不是有关天下苍生的?” 那弟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长歌此时却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你们掌门,自己去找宝物了?” “是!” 天下大乱,魔尊现世,青华至宝丢失,看来和魔界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萧子阳应该是去了魔界。 长歌也不再继续问下去,指尖一抬,让面前的青华弟子转身,向巷子外面走去,走到人群后,她才给他解开了符咒。 “长歌姑娘怎么看?不如我们猜猜青华丢了什么吧?”安沁眨眼,笑的狡黠。 此时日头已经高升,她抬手搭了个凉棚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向安沁道“我可能不能陪你猜了,我得去个地方。” 安沁有些失望“怎么又要走啊,本以为你能在桃林陪我们一段时日呢。” 长歌道“帮我对进喜说声抱歉,你们好好努力,争取早得贵子,到时候,不如认我做干娘吧。” “说什么呢。”安沁还是第一次脸红,又道“那也要你与你那师父早日修成正果才行,你要是不成亲,那就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未出阁的姑娘哪有做人家娘的道理。”长歌点头,“你说的也是,那便不做干娘了吧。”说完就向街上走去,安沁叫她一声也去追,就在此时,一匹快马自城中驰过,在街心人最多的地方横冲直撞。 安沁大叫一声道“哪里来的,居然在城里骑马!本仙子今日就教训教训你!”言罢从衣袖之中甩出一捆绳索样的东西,直接绊住了马蹄,马儿一声嘶鸣轰然倒地,眼看就要撞上一旁少女了,忽的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从天而降,抱起女子远远落到了一旁。 众人只看到英雄救美,完全没有看到安沁一个弱女子出手将马儿放倒,纷纷涌上前去夸赞壮士真是好身手啊。 而那被壮士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歌,她之所以没躲,是因为她根本没将那马放在眼里,只消她动动脚就能将马踢开,但有人救美,正好成全了她,反正她懒嘛。 但是一抬头,看到了来人的相貌,她又愣住了。 只见面前男子有着一双狭长俊美的眸子,眉若利刃,鼻若悬胆,峻拔的五官糅合在这张略显阴柔的脸上反而美的有些不可方物,就如昨夜桃花,月下芳华。 “穆弘。” 长歌叫出这两个字,安沁也认出了来人,当着街上人多,她不好行礼,就微微侧了身子,眼睛几乎笑弯。 穆弘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上面绣着些古怪花纹,还戴着兜帽,否则以他出众的容貌,恐怕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冲长歌点点头,三人上了一座酒楼,正是吃放的时间,楼里人多,便找了一间雅室坐了。 虽是分别两年,但二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么快,所发生的曾经,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要不要吃点东西?”穆弘一边将小二斟好的茶水放在安沁和长歌面前,一边细心询问。 长歌摇头,安沁道“嗨!难得出来一趟,小二,你看着上几个凉菜给我们下酒吧。” 小二点头记下,询问还要什么,穆弘道“再来一碟糖渍梅子吧。” 小二一听就冲穆弘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少爷一定不是第一次来了,小店的糖渍梅子乃是掌柜从灵台方寸山上的活神仙处购得的,吃了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呢!” 穆弘将头扭了回去,静静喝茶,冷漠的样子让小二尴尬的咽下后面想说的话,屁颠屁颠下楼去了。 长歌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些“我本想去妖界找你的,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安沁快嘴道“这哪是遇到,分明是妖皇陛下自己来找你的。” 长歌也笑,对上穆弘看她的目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我看你为何会变的这么容易害羞...”本是一句打趣的话,但从穆弘冷漠的嘴里吐出来也不显得有多戏谑,反而认真了很多。 这让长歌也不得不认真答道“我只是想到...自己曾给小时候的你洗过澡,便觉得有趣。” “噗——”安沁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让对面听了长歌说话楞在当场的人成了个落汤鸡。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妖皇陛下不要生气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全是女仙那句笑话太好笑了!”安沁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将他衣衫变干,讪讪坐在那儿,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推远,决定好好听他俩谈话。 穆弘看着长歌,面色如常,“你记起来了?” “我没有记起来,不过是回去,做了一遍。” 穆弘点头“也好,现在你应当可以看清青华派了吧。” 长歌也点头“不过我很好奇,若没有笠翁,你也不会机缘巧合的得了前任妖皇的和妖界长老的全部法力,你怎么就那么恨笠翁,恨青华?” “第一,我不想做妖...第二,他当初说过要与你同生共死的,但他却活下来了,而你没有。” 穆弘说的那个人是萧子阳,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走投无路,绝望的想要去见萧子阳一面,而那人也终于想起长歌的时候,他对他说,要去天上救她,就算救不了,也同生共死。 但长歌死了,他却还活着,这是哪门子的同生共死。 第二百九十章 一个,妖…… 长歌自嘲的笑了笑“我宁愿他没有选择与我同生共死,否则我们还不知要牵扯出一段什么故事来,就这样,其实也挺好,他不用记得,也就不用受折磨,我记得,我受折磨,那是对我曾经愚昧的惩罚。” “可你们注定的牵绊终究不能幸免。”穆弘道。 长歌眼睫微敛,“我其实还挺希望能与他再见的,我要告诉他,我回来了,但我却不会像以前那样在乎他了...” 穆弘没再说话,有时候,到底在不在乎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此时的她让他欣赏,两千年前自己无法保护的人,现今终于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穆弘就是穷尽所有也会护她周全。 小二手脚麻利的将几个清淡小菜,并一碟糖渍梅子端上了桌。 梅子的清香被糖汁发酵出来了,亮晶晶的折射着太阳的光线,看着很诱人,安沁拈了一颗塞进自己嘴里,又拈了一颗塞进长歌的嘴里。 梅子的酸甜在嘴里浸染开来,她闭上眼睛,眼前看到的是多年前她在青华,住在一个少有人烟的小院,吃着梅子,看着剑谱,挠着小鱼的肚皮。 打扮娇俏的少女御剑从天上飞来,总是能给她带来不少零嘴。 “是乐乐做的...” 她一口就吃了出来,这种味道除了她能做之外,就只有乐乐了。 穆弘点头“据说是的。” “乐乐?谁啊?”安沁嘴里塞着梅子吃的好不热闹“我只知道这个梅子在泽城很有名的,很多人都去青华购买,但去的人多了,那边就烦了,后来就将梅子单独卖给这家酒店的老板,我还以为妖皇陛下知道这个梅子有名才点的,原来这里面还有个乐乐的女人。” 想起乐乐,长歌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她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有愧于乐乐,如果东方羽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乐乐,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此次从青华离开,你有去见过昔日好友吗?” 长歌摇头“我已经没脸再见她们了,就让她们觉得我已经死了吧,我本想先去找你叙旧的,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要麻烦你了。” 穆弘道“你是不是听说萧子阳去了魔界...” “嗯...”长歌道“你不要觉得我是担心他,只不过魔尊是我的放出来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理。” 她低头小口饮啜杯中清茶,避开穆弘的目光。 三人也不再多说其他,午膳过后算是要分道扬镳了,与安沁辞别后,长歌也没说要去哪,二人没有御剑,只是逆着人群向城外走去。 天气凉爽,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长歌一边走一边避开那些与她擦身的人,冷不丁的,一只手被穆弘攥于手心。 她扭头看过去,穆弘隐藏在斗篷下的侧脸非常好看,她便轻声笑了笑,回握着穆弘道“当初有恶霸要欺负你,他们还说你是我的儿子呢。” 穆弘音色低沉有几分懊恼“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过去的事情了。” “我以前不记得的时候,你拼命想让我想起,现在我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怎么你反而不想让我说了。” 穆弘又道“那不一样。” 两人就并肩出了城,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御风而起,脚下青山绿水都变的飘渺无踪。 长歌道“这两千年来,你是怎么过的…” “我不信你会灰飞烟灭,就离开了青华,遍访仙山福地,希望能找到有关你的蛛丝马迹。 很多年后,我因为救了一个村庄的百姓,他们便将我奉为神祗,那里的百姓曾供奉过一位西天佛者,从佛的口中我得知了你已转世轮回,我便一边修行一边等着你的转世。我看着那个村庄变成城镇,又成为小国,经过了山水变迁,战乱繁荣,现今若要追溯,那个村子的人应该是凌飞燕的先祖吧。” 长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打趣道“你与飞燕……”话说到一半又自懊恼的摇头“罢了,罢了,我不多嘴了,乐乐和东方羽因为我的多嘴也没落个好下场……” 穆弘却不以为然,接了她的话茬道“凌家世代给我修筑了一片修行的地方,我很少与他们见面,但飞燕小时候受伤她父母托我救治,一来二去的,就和她认得了。” “哦……”长歌点头“看得出来,飞燕喜欢你。” “那又如何,别人敬我若神,但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妖而已,一个,妖……” 一个妖,就算法术再怎么高强,就算被凡人膜拜两千年之久,也不可能由妖变成仙,他是妖皇,他,也成不了仙。 长歌不忍心去看他脸上悲伤的表情,将目光移向他处“不管是人是妖,能活的开心才好,如果你活的不开心,我可就要后悔当初救你性命了。”穆弘扭头去看她“那你活的,可开心?” 长歌无奈苦笑“我很快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了。” 很快,她已经开始规划,能将魔尊再次封印是最好不过,要是不能将魔尊封印,那她就干脆不理琐事,找个安全的地方,守着父母好好过日子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御风前行,耳边忽的一声疾风,长歌急忙扭头去看,却见不知何时,她与穆弘的周围被一圈透明的网给围了起来。 长歌有些奇怪,转头去看穆弘,后者面色如常,只不过方才的那股劲风将他头上的斗篷吹了下来,凤眸朱唇,冷冷的看着那网,余光却将四周的情况打探了个清清楚楚。 “我不想动什么干戈。” 长歌说完就向前行去,抬手间掌风就将大网划出一道口子。 穆弘道“只怕他们不想放过我们。”“他们?” 长歌真狐疑,就见前方又出现一张大网,正好将他们困住。 大网在空中圈出一片四方的天,忽然,一件惨白的衣衫从她面前闪过,没等长歌的目光跟上去,又一次从她背后闪开。 穆弘不动声色的攥了长歌的手腕,这种时刻,敌在暗我在明,敌动我不动才能占据上风,否则只会自乱阵脚。 果然,没一会,那惨白的影子在他二人身边转了半天,发现无从下手后就往后一跃,站在四方网的边角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猎杀 长歌这才看到,果然是‘他们’,不多不少,正好四个人,不,应该说是魔。 只见这四人长的一模一样,长相倒是和凡人无异,都穿着惨白的衣衫,就是四双惨白的眼珠子向上翻起,显得极为滑稽。 而在他们手中的,也都握着一模一样的兵器,在看到那些兵器的时候,长歌笑了,她这几天,难得遇到一件让她觉得好笑的事情。 “苍漪是窘迫到了何等境界,抢了农夫的钉耙就给你们用了?” 四人翻着眼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手上的钉耙。 其中一人道“你在羞辱我?” 长歌也道“那又如何。” 另一人道“一个小道姑,将她斩杀,好取妖皇精魄献予吾尊!” 长歌冲穆弘挑眉,那意思是说,看看,原来是你招惹来的。 穆弘剑眉锋利,亦紧了一紧,“此行出来我并未走漏风声。” “枉你修行两千年,到现在还不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想取你精魄,方法有几百几千种。” 穆弘无奈摇头“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今日遇到了你。” 长歌往一边退了退“想来不用我动手,妖皇陛下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吧。” “喂!”一旁举着钉耙的人怒了“你二人今日都逃脱不了!”言罢就向长歌劈头盖脸的一耙子,这四人因为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动作迅捷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分身一样,长歌一个恍神就觉得自己被这四把钉耙刨在了身上。 确切的说应该不是四把钉耙,而是四把钉耙划过的痕迹,转变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锋利的网线刻进了长歌的皮肤之中,多亏她抬臂去挡,否则,整个人都能被这些错综复杂的网线割成一块块的。 手臂割破的刹那她已将将网挣破,震的四人向后退去。 长歌低头,看着衣服的袖子被划破,血色一缕缕的渗出,烦躁的甩甩胳膊,她可不想再变的像两千年前那样遍体鳞伤,身体发肤可都受之父母啊。 穆弘抬起她的胳膊去看,问道“没事吧。” 长歌浅然一笑,嘴角弯了起来,眸子却似寒冰琉璃看着穆弘身后的一个妖魔“我没事。” “这四人是魔尊座下的亡命之徒,只要有一人不死,就能将另外三人复生,凡间修仙宗门死在他们手上的也是数不胜数。” 长歌点头,魔族之所以为魔族,就是有这一点的好——招人厌恶,让她本来不想大开杀戒引起别人注意的念想尽数破灭。 四魔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修仙的小道姑,但又实在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高强的法力,只当方才是她侥幸,又齐齐扑了过去,这一下势在必行要将她切成小块肉丁了。 穆弘虽是背对着诸人也没放松警惕,在他们扑过来的时候就要反身将其打开,长歌却抬手在他肩上按了一按,那意思是说,你别动,让我来。 继而,她就撑着穆弘的肩膀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当先穿了出去,迎着其中一人的钉耙毫不在意。 ‘噗呲’金属与血肉融合才有的声音,却是长歌手中一柄碧落青芒暴涨,将两个人穿在了剑上。 二人还没有死的迹象,挣扎着向长歌就扣下一把钉耙,长歌那柄在他们体内的长剑飞快旋转,直接向上划去,开膛破肚,硬是是将两个人连着头劈成了两半,血雾迷茫,骨肉横飞。 两具尸体从空中落了下去,长歌收剑,血水由剑尖滴落,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另外两人却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的功夫,就见方才被劈成两半的人,身上还带着血迹,但却没有丝毫伤痕的拔地而起,由下向上,冲着长歌发出了进攻。 长歌有些讶然,转而笑着去看穆弘道“还真和你说的一样。” 她璀然一笑的样子,就如一个小姑娘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而她脸侧方才溅上血迹让她看上去更加的邪魅乖张,美则美矣,只是比过去多了分锋利的张扬。 穆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长歌的身上,挥手便使出妖界的术法,将那二人从长歌身边震开,这下四个魔物又聚到了一起,看上去非常得意。 “这个道姑还真不简单。”其中一个魔物由衷感叹,握着钉耙看着长歌跃跃欲试“若一并取了精魄献给吾尊,我们可就是大功一件啊。” 另外一个有些不满了“对付一个妖皇已经难以为继,现今之计还是先撤离为妙。” 四个一模一样的魔物因为战略的不一开始争执,长歌却道“你们也不用纠结了,就算你们想走,我今日也不会放你们离开。” 她最后一句话带着嗜血的狠戾,而她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之后更是心生胆寒。 “看来今日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其中一个说完便向长歌攻来,穆弘见了便也出手,二人不过两招下去那魔物就当场毙命,而随后又有一魔物逼来,刚死的那个很快复活,加入了后面的战斗。 长歌与穆弘清楚,这四人就算实力上无法与他二人抗衡,但在耐力上也绝对要将二人拖垮。 又一连杀了几十遍,日已夕斜,长歌本找了好几个突破口下手,奈何最多只能一次性杀了三个,但凡活着一个,另外三人也能很快复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长歌扭头看向与她并肩的穆弘,一个眼神,二人便心有灵犀,手上动作一顿,躲开面前魔物的攻击,却没有反击。 待方才被他们击杀的魔物复活后,二人突的一个分身,互相错开,长歌手上碧落长剑暴涨的剑气瞬间就将两个魔物如糖葫芦般串在一起。 哼,又来这招,另外两个魔物还未待冷笑出来,就觉得一柄看不见的剑直直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抬起钉耙冲着穆弘就是一耙,穆弘衣袂翻转矮身一朵,手上光剑变的柔软如鞭将那二人捆了个结实。 待长歌解决了另外两人,抬起碧落便将这两人劈了个鸡零狗碎。 四周的网消失了,四个魔物的尸体也零零散散的落了下去,空气中厚重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长歌看了看身上的血,又看了看穆弘,忍俊不禁“你眉心有滴血,好像大闺女点了胭脂一样。” 第二百九十二章 左护法 穆弘抬手,将血擦了,又对她道“清理干净吧,今日天色晚了,我们先不要赶路了,况且方才一战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长歌点头表示赞同,二人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便御剑落下向村子里而去。 村子不小,但也不大,顶多一个小镇的规模,只有一间客舍,也算干净利落,二人便要了两间房间,打算晚上在此暂作歇息。 虽然清理了身上的血迹,但白天沾染的血腥味却一直在长歌鼻头涌动,叫老板娘帮忙烧了一锅热水,想要好好泡一泡,可谁曾想,这么往水里一躺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吵嚷喊杀的声音惊醒的,从水冰凉的温度来看,她貌似已经睡了很久,天色暗淡无星,时不时从窗外吹来一阵阵阴风,夹带着血的味道。 她所听到的嘈杂就在她房间的窗外,二层小楼,不高,只要站起来就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歌抬手便将屏风上的衣衫拉下来裹在身上,往窗边一看,眉心就皱在了一起,看来此行是注定要生事端了。 夜黑风高无月夜,在楼下却是灯火通明,她当先看到的就是穆弘,他正带着一众妖族与魔物混战在一起,他们兵器发出阵阵寒光冷冽。 长歌挑眉,系好衣衫,直接破门而出落在了街上。 穆弘见她来了,迅速将面前的魔物击退,将她护了个结实。 这只是一个小村庄,还没到让魔物觊觎的地步,但今夜来的魔物却一个比一个庞大,一个比一个恐怖,还有一只满头是火的鸟扑扇着翅膀在林中乱窜,燃起熊熊火焰。 “你怎么不叫我。”“我以为你喜欢泡冷水澡。” 穆弘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从他红唇朱口吐出却带着分调笑的味道,长歌赧然,看着混战在一起的妖魔又道“他们是不是为了今天白天的那四个亡命徒而来?”“嗯。”穆弘点头“此次出动的是魔尊身边的左护法,想来那四个魔物在魔尊身边地位应该也不低。” 长歌轻笑“左护法…没想到苍漪从阴阳界出来没几天,就建立了这样一个五脏俱全的魔界。” 穆弘提醒她道“两年,也不短了。” 长歌莞尔,飞身而起,一脚便将那只头顶着火的鸟儿踹了出去,火鸟凄厉嘶鸣又向长歌冲来。 “我把这只鸟解决掉。”她说完就飞身而去,想将火鸟引开。 看着火鸟追逐长歌而去,穆弘并不担心,只下了命令,召唤妖族与魔族厮杀。 却说长歌引了火鸟到了一片空旷的开阔地带,抽出碧落便于其缠斗在一起。 火鸟身躯庞大,一只爪子就能把长歌撕裂,但长歌胜在一个灵活,与其周旋没多久,火鸟就败下阵来,长歌则一剑穿心,将火鸟击杀。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这只巨大的鸟儿烧成的焦炭一般。 火苗跳动,映衬在长歌的脸上,她抬起长剑抹过剑锋,眼珠却不自觉的向后瞟了一下。 但凡有点警惕性的人都会察觉到她身后有人在接近,而且这脚步凌乱,忽快忽慢,甚至还被树枝绊了一跤。 长歌有些奇怪,本以为是个妖魔,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受惊的村民吧,否则也不会连基本的隐藏都不会。 就在她暗自忖度的时候,身后之人的速度却忽的加快,长歌握紧长剑刚要抬手,便被身后之人抱了个结实,那人力气很大,从背后死死抱紧她,让她动弹不得。 长歌本欲挣扎,但这熟悉的感觉却让她瞬间就放松了警惕,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慢慢变软。 火光烤的她脸颊发烫,身后之人的长发垂到长歌面前,白色的发,映着烈焰,变的如黄金一般璀璨绚烂。 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猜的没错,来人正是白泽。 “臭丫头……”白泽的声音有几分哽咽“你还知道来看吾?嗯?你要是再不来看吾,吾便去阴阳界找你,去奈何桥上找你,去轮回道里,把你给拖出来!” “那你怎么不去。”长歌望天,笑着打趣他“可见你根本不在乎我啊。” “吾做完该做的事就去找你,不过你今日来了,就休想再走!” 长歌继续笑,黑色的瞳仁氤氲了一片湿气“不行啊,阎王爷让我早点回去,我还是得走啊。” “不许!谁来带你,吾就灭了谁。”他在她耳边呢喃,鼻息嗅着她脖颈的芬芳,落下一吻,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还浅浅咬了一口。 “白泽,”长歌推了推,没有推开他,就拿剑去隔开,奈何这人还真就不怕死了,迎着剑刃还要和她贴在一起。 长歌哭笑不得“白泽你看清楚,我是活人,我没有死。” 听了这话,男人才有点半信半疑的松开她,二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看。 火光明灭,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白泽的表情也变幻不定,他有着峻美的容颜,束起的白发,哪怕就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将他一眼辨认。 他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博襟广袖,白底金线绣着精致的纹络,脸如雕刻一般五官分明,一双风流桃花目使坚毅的他看上去有几分放荡不羁,此时此刻,他惊骇的还有几分严肃。 “你……你没死?” 长歌坦然答道“你希望我死?” 白泽的脸一瞬间亮了起来,以长歌的判断来看,他肯定又会飞扬跋扈自说自话,说什么你命硬,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你,还是跟吾回去做快活神仙得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他高兴的表情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即又被一种奇怪的表情取代。 恐惧?失望?难过?懊恼?长歌猜不出,但看到白泽如此,她也有几分黯然,看来两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她又凭什么奢望别人对她都只如初见?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身形高大,两人之间气氛沉寂。 “吾还偷偷去青华看过你的尸首,你确实死了,而且……”而且魔尊也亲自向吾承认,她杀了你。 白泽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长歌看着他点头笑道“生无定数,死无定数,那谁规定活过来就一定要有定数?” 听上去有些胡搅蛮缠,但白泽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点点头“活着就好……吾…今日有事,改日再来找你。” 他刚要转身离开,就见穆弘从天而降,衣袍翻飞,俊美无匹的站在长歌身边,看着白泽道“这么快就要走?魔界的左护法。”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失眠 “这么快就要走?魔界的左护法。” 穆弘话音一落,银发男子就止住了脚步,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长歌的表情,然而长歌似乎没听清穆弘的那句话,转而问道“你说什么?” 穆弘看着白泽的背影,慢慢说道“我与他早已交手多次,此次他带着魔族前来,一方面是探查今日那四个亡命之徒因何而亡,另一方面,也是知道我在此的消息吧。” 长歌又将目光睇向白泽,后者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背对着他们,他的沉默让长歌失望。 “你算是默认?你就是今夜带着妖魔追杀我们的魔界左护法?” 白泽银瞳之内一片黯然,他抬脚向前走去,可没等他走远就听身后传来一身娇斥“你站住!”未等他真的停下脚步,顾长歌已经飞身跃至他的面前,将他拦住。 夜色漆黑无星无月,女子的目光冷然锐利“我要听你解释。” 白泽抬手,挠了挠脑袋,不以为然的绕过了她继续向前走,“妖皇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吾不需要解释,这一次权当失误,下一次见面,就是敌人。” 他本来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一刹那有些颓败,长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了。 穆弘道“这一折腾天色也晚了,你回去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启程前往魔界。” “好……” 长歌应了一声与他慢慢往回走,路上看到的尽是妖魔留下的尸体,要不是因为她在,可能这个村庄里的居民无一会幸免,都会被白泽摄取精魄。 穆弘为她倒了盏茶,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长歌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本来还以为是时间的关系,让白泽和她疏远,现在看来,应该是白泽自知投入魔尊麾下无脸见她,所以才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的吧。 那白泽为何要投入魔尊麾下?还记得当初白泽说元始天尊召他回去,召他回去就是让他投入魔尊麾下? 是为了屠魔,还是为了盗取什么东西?亦或者都不是,而是他心甘情愿的? 本来他就亦正亦邪,修习仙术的同时还吸取别人的内丹精魄提升自己的修为,若哪天真成魔了也不足为奇。 但于情于理这还是不太像白泽的风格,他目空一切嚣张跋扈怎么会听从魔尊的差遣,一个男人肯听一个女人的差遣,第一是畏惧权,第二是好色,排除第一个,那就是第二个原因了? 长歌想的头疼,她抱着脑袋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发苦,有点想吃酸梅了,白天乐乐泡的梅子真好吃啊,也没多吃点。 唉,不知道乐乐和东方羽怎么样了,现今多事之秋,她应该叮嘱乐乐不要离开青华的,就算是青华丢了宝物也不要自告奉勇的去找,你一个女儿家,安全罪重要。 还有爹和娘,不知道有没有遭遇妖魔祸乱,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无数的人,事,物,都向她的脑海中蜂拥而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了,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这怒火让她气急败坏,她讨厌自己,恨自己,烦自己,如此的厌恶自己。 干脆起床,抱着双臂在房内踱来踱去,好几次闭上眼睛重重吐出腹腔里的空气,但那股难受劲怎么都无法释怀。 抬起一脚便将室内的桌椅踹翻,哗啦啦尽是杯盏跌碎的声音。 穆弘站在隔壁房间的窗边,听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又听她踹翻了桌椅,忧心忡忡的将目光睇向窗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遑论安慰别人,不如就让她发泄发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穆弘就很清楚长歌的为人,恐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为人,她自己也不自知。 她不是一个冷酷的人,反而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越是不在乎,在她心里的分量就越是重,长久以来无法宣泄的苦闷终会让她爆发吧…… 第二天与长歌再见的时候却见她表情如昨,还客气的向他打招呼道“要不要吃点什么再赶路,若是能来一笼香喷喷的包子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老板娘就从后厨端来两碟包子,笑呵呵道“谁说没有包子,我这不一大早去蒸了吗,来,二位活神仙趁热吃,不够后面还有呐。” 长歌本是随意说说,她去心如箭,恨不得马上追上萧子阳的步伐,但既然人家热情好客,弄的她反而不好意思了,只得与穆弘在桌边坐下。 “现今啊,事儿多,妖魔多,昨晚多亏了你们两个活神仙啊,那可是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呢。” 长歌笑了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筷子和小碟,又看着老板娘在小碟里倒入了蒜泥和香油,忽然想到什么,从墟鼎里翻了半天,没找到银子,但是找到一根银簪子,稍微掂了掂,还有那么一点分量。 “老板娘,昨晚我不小心绊倒了桌子,这根银簪子就当赔您个桌子了。” 老板娘一听就脸带薄怒“这银子我哪敢要啊,没了命,有再多银子那不也是白搭吗,不要,不要,这银子我不能要。” 长歌见她如此心中更胜烦闷,本来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搞的这么麻烦,少不得又要费她一番口舌。 穆弘在她开口之前已掏出一块银子塞到老板娘的手上“再给我们沏一壶好茶吧。” “这……”老板娘看白泽虽然长的好看,但却不苟言笑的,不如长歌面善,便也万不得已的接了银子道“二位救命之恩就是多少银子也给不了你们啊。” 长歌极力压着自己的xing子说道“一码归一码,也许今日我们走了,明日那些妖魔就又会来取你们性命,命数如何,都是注定好的。” 穆弘不动声色的看了长歌一眼,转而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在吃过早餐的包子后,二人便启程离开。 一路上长歌都不说话,穆弘便握了她的手,出声安慰道“你现今不比从前,恐怕也是历劫的时候,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直接说出来。” 长歌扭头看他,嘴中挤出一个笑来“没有不舒服,倒是你,突然对我这么关心会让我觉得怪怪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魔界入口 “没有不舒服,倒是你,突然对我这么关心会让我觉得怪怪的。” 言罢又扭头去看脚下的云,穆弘想起以前她才上青华的时候自己对她态度确实有些恶劣“那时,我还不确定你就是两千年前的那个人。” “哦。”长歌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其他。 不知道行了多久,长歌又一次开口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穆弘低头看看她的手,见她双手攥拳,身子绷的好似一根弦,忍不住有些生气道“你在害怕什么,若你害怕,我们便回去,或者与我回妖界去。” 长歌笑了笑,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感受着微风从她身边穿过,稍微有了一丝丝的惬意和慵懒“我只不过问问,其实早去晚去都一样。” “早去,你是想见萧子阳还是白泽?” 一句话问的直白,但却让长歌没法逃避,她似在沉思,没一会就降下自己的速度“那便晚点去吧。” 穆弘手指前方,但见云山雾罩,一座高峰看不到头,直上云海。 “那里就是昆仑之巅,魔界的入口也在那里。” 长歌的心猛的一跳,堵在了嗓子眼里,让她不上不下的,分外难受。 昆仑之巅是一片白茫云海,那真的是云海,她在大荒的时候,还曾在云海上面坐过船,真是让人想不到,魔界的入口会在昆仑之巅。 穆弘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就为她解答道“早先魔界的入口在九嶷山下的苍梧之渊,常年封锁无人可以寻到,但不知魔尊为何将入口迁移到了昆仑之巅的山脚下,不仅最容易找到,还是在神的眼皮底下。” 长歌明白,这种感情,便是爱吧,如果她是魔尊,保不齐也会这么做,和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哪怕一个山上一个山下,知道他离自己很近,做梦都会笑出来的吧。 只可惜昆仑之巅的神永远的活在了传说之中,更可惜的是,现在的魔界入口不再那么容易就能入的了。 出现在长歌与穆弘眼前的是一块高大的石壁,石壁犹如屏风,孤零零的矗立在空旷的山下,在石壁之上,有斑斑血迹,以及各种奇怪的花纹。 长歌勉强去辨认,认出了些她以前曾见过的魔物,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大小不一,无一例外的恐怖。 二人围着石壁看了一圈,长歌道“入口在哪?” 穆弘看着石壁,辨认着上面的血迹“有人才进去过。” 长歌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萧子阳,“谁?” “不知道。”他回答问题倒是爽快。 长歌听了反而更加心焦“怎么进去?” “以体内之血喂这块石壁,不是魔族的人就能进去了。” 这石壁上的血迹就很好的阐明了一切,有淡掉颜色的,又才涂上去的,这些不是魔族的人、妖、鬼、兽,甚至还有仙,进魔界是为了什么?恐怕目的都各不相同。 长歌反倒不信那个邪,劈手一剑就将那块石壁劈了个粉碎,轰然一声,扑簌簌的灰尘漫天飞舞。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那扇向魔界敞开的大门也并没有打开。 长歌楞了一愣,心中火急火燎的,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在她尚未喷发出来之前,就听的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她与穆弘俱是一喜,然而,结果还是另她无比的失望。 只见那块方才被长歌砍的粉碎的石壁,完好无损的,甚至是连一点血迹都没少的拼凑了回去。 高高矗立在那儿,纹理稀奇古怪,带着嗜血的邪气。 长歌道“看来不喝我的血,他是不会放我进去了。” 穆弘见她抬手要割手腕,眼疾手快的就去阻止“不行!” 长歌一把将他打开,有些恼怒“你不要管我!” “你的血不能随便……” “我不用你管!你为什么这么多事!”女子一生怒吼,惊起山下树林飞鸟扑棱棱的飞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空旷而又寂寥。 穆弘呆了一呆,秀气的眉眼坚定起来让他多了分霸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以为只要血就能完事的吗,多少人进去都出不来了。” 长歌不以为然的一声冷笑,眸子剔透莹润,“我连阴阳界都能出来,还怕她一个魔界?” 穆弘又道“不止如此,进去之后很多人因为抵制不了神界的诱惑而变了路线,神界岂是凡人能往的,连灰飞烟灭都不算,彻彻底底的无影无踪了,这便是佛家常说的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只不过在这里,魔界反而比神界安全多了。” 长歌咬唇,她不想承认,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走错路,因为所谓的神界再怎么神奇瑰丽对她而言有不如一棵草,原因只有一个,那棵草是被他看过的,碰过的,也许是踩到的。 那里,没有他,如果让她选择,有他的地方就是她一往无前的目的地。 穆弘不知道说什么,但他还是想阻止长歌用自己的血去开门,若让魔尊尝到她血的味道,恐怕从今之后也不用抢他的精魄了,直接找长歌就是了。 “我来。”穆弘道“我进去看看,若萧子阳在里面,我就告诉你,若不在,也省的你进去了。” 长歌不悦,她在被人保护?她不需要被人保护。 “你不欠我什么,而且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穆弘的动作僵住了,他本来要划破手腕的,听了她的话后就这么端着一只手腕站在当场。 长歌的确变了,几乎每天都在变一个样子,经过了昨晚之后,她变的更加暴躁和多疑。 总会将别人的好意曲解,还会钻牛角尖,想一些谁都没想到的问题,穆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天上传来一人放肆的笑声“本座……本来不想打扰二位打情骂俏的,但这出戏再看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看头了。” 但听话音一落,就有一片黑云自他们头顶压来,穆弘已经拉着长歌飞身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以大树为掩体,不想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 长歌用力去挣脱他“我不怕她!我有话要问她!” 穆弘微怒“她,可是魔尊!” “魔尊又如何!魔尊也是我亲手封印在阴阳界的!”她几乎是吼了出来,黑云缓缓下沉,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女子身着大红的衣衫,以金线描边,一头黑发如瀑,散在地上还拖出老长一段。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不是长歌 长歌盯着这女子的脸,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当初在阴阳界的时候,她就只剩下了一层薄皮包着骨头,今日见了,不仅红润丰腴,而且明艳照人。 苍漪本就是个长相不俗的女子,奈何她的脾性有点偏男子,很少打扮的温婉随和,如今穿着这一身火色长裙,披着黑发,红瞳,鬓边一朵白莹莹的海棠让她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样。 她一步步向长歌与穆弘所在的方向走来,而在她身后,除了跟着左右护法之外,还有无数魔界喽啰,撑着紫金华盖的,摇着香扇的,捧着衣袂的,端着香炉的,粗略一看,魔尊出现的排场少不了二三十个人。 长歌一声讥笑“才刚出来没几天,就学会了享受,”转而看向穆弘道“同样是王者,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你出门还得鬼鬼祟祟的。” 穆弘似乎也觉得有些窘迫,认真咳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就去妖界为王吧,我并不喜欢那些。” 长歌心下不舒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做你的妖皇,我又不抢。” 穆弘叹了口气,重重唉了一声,继而面无表情的看向魔尊一行,只是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疑了呢。 魔尊苍漪一边向前走一边自言自语“我是等你们自己出来呢,还是去把你们揪出来呢,如果强硬的揪出来,会不会有人诟病我魔界不会待客之道啊……” 她的手指缠着一缕卷发,有些犹豫不决,长歌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穆弘拉住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现在魔尊身边那么多人,你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还有白泽呢,以你现在的能力,对付白泽,有几成胜算?” 说起白泽长歌就更加恼火,却见那曾经自称兽王的男子,现今卑躬屈膝的躲在苍漪的身后,人,还是那个人,嚣张也没丝毫收敛,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没了自己的位置。 就算是最普通的朋友,长歌也无法允许这样的背叛,她直接甩开穆弘便冲了过去,穆弘自是紧随其后,警惕的护着她。 长歌向她走了过去,眸色如华。 魔尊看着她,神色如常,只是语气之中夹杂了些许惊讶的味道“你果然没有死……” 脚下的枯枝被长歌踩断,她迎着魔尊铺天盖地罩下的气场,一步步走过去道“你当然希望我死。” “本座不仅希望你死,还希望能将你碎尸万段。”魔尊一边说着一边吹出一口薄气,那一阵阵烟雾随风变幻,包括穆弘在内,所有人都没看清里面的玄机,长歌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烟雾幻化出来的是她在两千年前与她从大荒打到人间的场面,还有她最后将她封印在阴阳界的一幕,就好像被一只大手牢牢握紧,将烟雾抓散,这才消失。 “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魔尊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漆黑,长歌知道,此时的她不是魔尊,是苍漪。 却听苍漪继续说道“甚至连我的父亲都怪我,骂我,用赶山鞭锁了我!凭什么你一个不论不类的凡人都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眷顾!凭什么!” 她从嗓子眼里嘶吼出一声质问,腕上长鞭就用力甩在地上,弹起来,冲着长歌面门就直接抽了过去。 穆弘还是第一次听说魔尊的武器竟然是一条鞭子,在长歌躲开那鞭子的同时,他一把攥了鞭子的一头,用力一搏,就见这一条长鞭都在剧烈震动。 魔尊苍漪临危不乱,顺着反方向一转,那条鞭子就在中间如扭绞糖一般爆裂开来,震的穆弘还往后退了半步,而魔尊则睁大了一双赤红的眼珠看向他道“今日吹的什么风,本座最想要的两个人自己送上了门。” 穆弘却不看她,急声问长歌道“有没有事?”长歌摇头,却还想上前,穆弘过去一把拉了她的胳膊便要走“先离开这里!” “莫愁!”魔尊轻喝一声,她身旁那一身黑衣,蒙着黑色面纱的女人抱拳从她身后向长歌跑去,速度快的只在一刹那,长歌与穆弘避开她的一抓,躲避不及。 女子黑衣黑纱,使用的招数也都是魔族密不外传的黑暗力量,招招狠辣,然而在长歌眼里却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如此的眼熟…… 就在她神游天际之际,穆弘被那女子一爪逼退了数十步反过来对长歌下手,她竟然楞了,呆呆的不知如何动作。 穆弘大骇“你小心!”长歌看着那爪子带着烈焰疾风向她挥了过来,她微微抬起眼皮,似乎在思考这个想要她命的人,是敌还是友。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本以为她会被撕的肠穿肚烂,但那只利爪突然之间顿了顿,别人也许看不见,但长歌看到了她的犹豫。 也是在这样一个时刻,一个人从天而降,一把抄起长歌的腰身,将她她带离右护法莫愁的攻击范围。 长歌不用扭头去看,但是这份胸怀,这份安定,以及他身上,模样峰清雪的味道,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怀念。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被魔尊吓的不轻,然而相信更让他觉得可可怕的是,那个明明已经死去两年的人,居然还会完好无缺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不敢相信,不敢去看,担心一切都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 长歌背对着他被他揽在怀中,谁也没有勇气去看对方第一眼。 “住手!”魔尊突然厉声呵斥,让莫愁停止下手。 右护法莫愁抱拳,躬身退到魔尊身后。 魔尊苍漪则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本来冷漠无谓的样子突然变的紧张起来“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萧子阳不说话,只是慢慢松开长歌,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捞过她的一只手,不动声色的为她把脉听声。 脉搏有力,只是…… 没等他深入探究就被长歌一双手打开“你不用一次次救我,你不管我,我也能自救,可你却救了我还嫌我资质愚昧,那还不如任我自生自灭!” 女子言辞激动,犀利,顿时就让萧子阳木讷当场。 “长歌……” 长歌背对他冷笑“我不是长歌,我是杀你徒弟的凶手,也是放出魔尊的罪人,我死不足惜!你不用管我!”她话音一落,整个人就被萧子阳抓在手中,面对面,只是那一眼就望穿了秋水。 男子白衣黑发,英挺的眉目下是一双深邃的黑眸,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无法触碰,长歌干脆将头扭到了一边,实在不想看他。 第二百九十六章 陌生人 “这儿,可还有个人呢……”说话的是魔尊,她嘴角噙着笑,慢慢向萧子阳顾长歌走来“今儿人来的倒是齐全,本座就尽个地主之谊,请你们几位喝杯酒水?” 穆弘闪身到长歌身边,小声道“既然你要找的人无恙,先离开这里要紧。” 长歌低头咬唇,微微一动,便挣开萧子阳的大手,转身面向魔尊道“喝什么酒水?我来,就是要告诫你,从今往后魔界若是再为祸苍生,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魔尊微微挑起右侧的眉梢,似乎有几分好笑的抬手掩了额角,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此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既然你是我放出来的,我便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我能将你封印一次,就能将你封印第二次!”“大言不惭!”这次说话的却是魔尊身边的左护法白泽,他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剑指向长歌,横眉傲然“你若再口出狂言,今日吾便取你性命!”“白泽!”长歌杏目圆睁大声怒吼“你就来取我的性命好了!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改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天上乌云密布,凭空一个炸雷,似乎天界看到了他们这群牛鬼蛇神在此相聚,好一个雷劈死他们。长歌太过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白泽点燃了那个导火索,让她怒不可遏。 萧子阳却在白泽拔剑的同时也抽出长剑护在了她的身边,什么也没说,兴许他还在怪她,但他想保护她的姿态却很容易就让人明白。 穆弘道“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泽了,不值得你生气。” 魔尊脸上没了笑意,看看长歌,又若有所思的看看白泽,继而将目光落在萧子阳的身上。 “你们眼里的魔不就该是为祸天下的吗?怎么,本座现今为祸天下了,你们又不高兴了?萧子阳,你青华这两年来没少与本座为敌,亏的本座还叮嘱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不要杀青华弟子,如果你心中还有一分情念,那也该给本座才是。” “仙魔殊途,魔界虽是六界的一部分,但若继续作恶,本君与青华亦不会放过你们!” 魔尊将头扭到了一旁,无力抬手对白泽道“退下吧,他虽是大罗金仙,但也逃不过肉体凡胎,本座可舍不得伤了他,让他们走。” 白泽傲然,似乎不想离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他们。 魔尊赤瞳微眯,又道“你这畜生!本座让你退下!你听不到吗!你没看到萧子阳都生气了吗!退下!” 言罢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打在白泽的脸上,他那气宇轩昂的身躯立时一震,白衣之上留下一道鞭痕,回头看魔尊一眼,转而走到她的身后。 长歌随即楞在了当场,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她不认识他了,她觉得自己和他是如此的陌生。 曾几何时,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男人,居然会在魔尊身边以一个畜生的身份被差遣。 黑云在天空密布,如昆仑山下的气氛一般压抑。 “你们还不走?”魔尊道“今日,还真要与本座大战个几百回合?” 长歌刚要说话,便觉得自己被萧子阳一把抱在怀中,飞身而去,她顿时就怒不可遏“你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没有说话,直接在她身上下了定身咒,与穆弘一起离了这昆仑山。 穆弘知道对付长歌,这个男人通常有比他多的多的办法,两千年前如是,两千年后如是。 不知行了多久,三人在一片空旷的山野落下,本来还要继续前行的,但长歌解除了咒法闹个不休,他们只能停止赶路。 穆弘的处境有些尴尬,辅一落地就道“你要找的人也找到了,我便回妖界去了,若你哪日真想封印魔尊,我妖界可穷其所有助你一臂之力。” 长歌双脚还没落地便从萧子阳怀中挣脱开来“我和你一起走!”穆弘脸色淡淡的,也没拒绝,只是看向了萧子阳,只见他神色复杂,竟然有点像两千年前的他,因为自两千年前梵镜太子妃灰飞烟灭后,在他的脸上就再也没了喜怒哀乐。 “看得出,某人也是将你放在心上的,你若跟我走了,我倒是不怕与青华为敌,就担心你日后会后悔。” 长歌急急上前道“你不带我走,他会杀了我。” 萧子阳脸色略微有些惊愕,遂又蹙眉,有几分无奈的背转过身,虽然他不知道长歌是怎样活过来的,虽然他有很多疑问,但抛开这层外在的担忧不说,他们二人之间在两年前就有了难以填补的裂缝。 浓云密布,风吹树梢沙沙作响,似乎有一场大雨在天空酝酿,林中气氛更加尴尬。 “他不会杀你,”穆弘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他是你师父,也是你最爱的人,他如果想要你死就不会将你的身体保存在冰洞之内。” 长歌鼻子一酸,贝齿咬了下唇,遂又扬眉道“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了是吧?好,你也走吧!走吧!”她心中积郁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化解的,而她的灵丹妙药就是她身后的那人。 穆弘走的决绝,不过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萧子阳,若你再如两千年前那般伤她,我虽不能与你抗衡,但也会举兵来犯!” 届时便让你凡间在魔界与妖界的的铁蹄中灰飞烟灭,以报她两世为你付尽天下之仇! 他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振衣而去,长歌欲要追他,却只抓到了一抹消失的影子。 萧子阳还沉浸在穆弘的话里,一句‘如两千年前那般伤她’,让他错愕的差点失去心跳,转而一双眸子盯在了长歌身上,双腿更是不能自已的向她走去。 抬手,想要去触碰她的面容,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男人愣住了,白衣在风中伴随着雷声猎猎作响。 剑起峰峦,遥见烟落,百花谢,大梦似长歌。 “你...”他有些不敢认,也不敢问,一种异样的情绪让他两千年来平静无波的心底剧烈波动着。 长歌冷冷看他,“师父…你要我谢谢你还保存着我的尸体吗?” “你是长歌?”他有些不可置信“为何穆弘说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 怪谁 “为何穆弘说你……” “穆弘说我是两千年前的人…你信啊?师父,你别信他的,两千年前恨你的人已经死了,两千年后的人,一点也不恨你,甚至还不知羞耻的喜欢你,惹怒你!” 萧子阳听的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从她的言辞中捕捉到了一点信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活过来?” 他每天都会去查看冰洞里的人,甚至在她才死的时候想过所有方式救她性命都不能,连阴阳界都没了她的魂魄,在他终于彻底放弃的时候,她,居然活了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埋了我,说不定,现在活过来的就是一把骨架了。” 萧子阳无言以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你是青华弟子,亦是本君的徒弟。” “就因为你是我师父,所以你,所以你才会保存我的尸体?那试问,子阳仙君,苏绮梦那个贱人的尸体在哪!是不是也被你藏在了暮阳峰上!日日夜夜的盯着看!”伴随着她的一声嘶吼,天上一道惊雷炸裂了整片天空,倾盆大雨好似天河之水倒灌人间,立时就让山野轰鸣,长河咆哮,二人衣衫发丝尽数湿透。 今日的惊喜和惊骇太多,萧子阳尚未完全消化就被她劈头盖脸的质问堵的死死的,一肚子的问题竟然再也问不出来了。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长歌大声问他,自嘲的笑,脸上雨痕密布,当泪水化作雨水,那一刻,谁的誓言还能轮回? “你是不是无地自容?你是不是要一直这么自欺欺人?”长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哭笑不得“让我告诉你,梵镜太子妃已经灰飞烟灭了!你的镜儿不复存在了!就因为我和你的镜儿长的相似,所以你才将我的尸体保存在暮阳峰上的冰洞里!所以你才将我当成了她!” 雨水顺着萧子阳精致的面庞滑落,任凭暴雨向他打来,他却毫不动容,言辞间有些薄怒“你胡说什么!” “你装什么装,她可是被你逼死的!”长歌一边吼着一边向后退“我想她死之前心里一定还是有你的,但她可能万万没有想到,来世,还会一次次的被你所伤!你让她情何以堪!你让我情何以堪!说好了要永不相忆的,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你!为什么!为什么!!” 那两千年前的迷雾,有你在其间且行且住,于是我付尽一生行走你的路,到头来却是两厢都无法承受。 “啊——!”长歌张嘴冲天大吼,她头疼,心乱,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已经无力再承受更多,也无法去面对更多,为什么要活过来,为什么,为什么! “长歌!”萧子阳向她大步走去,后者惊慌失措好似躲避什么怪物一样飞快后退,一脚踩在烂泥地里,就倒在了地上,任凭暴雨冲刷。 “长歌!”男人一把将她从泥地里拉出来,她却疯了一样的挣扎,萧子阳无法,只得将她牢牢抱在怀中,死死困住了她。 “我好恨你!好恨……”长歌哽咽,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肩膀,一身的泥污沾染了他的白衣,她牙齿下红色的血迹也渗透出了白衣,让雨水冲刷的分外狼狈。 萧子阳却不为所动,死死囚禁了她的身体,抱的是那样的紧。 也许在滂沱雨声之中,他们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想说的话,所以他低声在她耳边道“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你是长歌,也许我私心更希望你能不死。” “我,杀了你的宝贝徒弟,放出魔尊,你该对我恨之入骨的啊,怎么可能还会保存我的尸首!”她说着气急败坏的话,双手却将他抱的更紧,隔着二人湿透的衣衫,她似乎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若是能变成他的心多好,他永远也离不开她,而若是心死了,他也活不成了,这才是真正的同生共死吧。 “我不怪你……”男人说完这话便觉得心口瞬间舒畅了,从她那双充满畏惧的眸子闭上开始,他就一直想对她说这句话。 他要告诉她,若你活过来,我就什么都不怪你了,当日在方寸山上刺你那一剑我已后悔,若还怪你杀了绮梦就更不会去阴阳界救你,我不怪你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 暴雨如瀑,相拥在雨中的二人却毫不在意。 长歌哽咽的几乎不能呼吸,“我曾经说过,说过的,你不可以收徒弟,就算是收徒弟也只能收我一个,你忘记了,但我没忘,我说,你若是收别人做徒弟,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我没有错,没有错!” “你没有错……”男人怅怅然,现在看来,错的竟然是他,而且还错的这么离谱。 “你真的是她……”他不是在质疑,而是在叙述,“你们那么像,原来,你真的是她……” 等了两千年,本以为就要这么等到永远,守着那个人所在乎的天下苍生,他以为自己将在回忆中度过一生,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得到这样一个惊喜。 好似一生之中所有的幸运都齐聚今日,让他既害怕又无措,死死的抱了她,说不出任何话了。 “原来你真是她……” “她是被你害死的,都怪你!都怪你!”长歌呜咽的不能自拔,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假惺惺的痛苦了这么久,暮阳峰上孤寂的大雪之下,他居然还装模作样的思念她! “都怪我。”男人无言反驳,心底巨大的痛苦让他不能自拔。 “我也是被你害死的!” “嗯……” “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不要再不要我了,行不行,萧子阳…师父,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拜你为师吗,因为,因为当了你的徒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你身边,白天黑夜,都能看到你了,师父,不要再不要我了,行不行,行不行……” 男人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的将他抱紧,如果他能一眼认出她,如果他对她能再稍微和气一点…… “我也不怪你了,也不恨你了,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行不行啊……”长歌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呜呜的哭着,隐忍之中却又那般的撕心裂肺。 “好,不离开。” 红尘画卷,画得是谁的生死之恋?守着那不变的誓言,一守就是两千年。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爱不得,舍不得 在外面淋了一场大雨,一身的泥,一身的水,二人显然全不在意。 而当萧子阳抱着顾长歌就这么出现在灵台方寸山时,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直上暮阳峰而去,那里有一处配殿引了山上温泉之水,常年不枯。 长歌在里面沐浴,萧子阳就在殿外站着,大雪初停,白色苍茫,以前总和雪色融为一体的他,则因为衣衫脏乱而被才上暮阳峰的林奇一眼看到,他有些惊诧,快步上前。 “掌门,你找我?” 身为青华掌门的萧子阳转过身来看他,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惊风艳逸的一个人,此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长歌活了过来。” 林奇的一双眼睛霎时就睁的好似铜铃大小“掌门说什么?” 萧子阳干咳一声不想说第二遍“你没听错。” 林奇本想再加一句我没听错吧,现在也不好说出口了,只得换了委婉的问法“掌门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萧子阳脸色不霁“我亲自将她带回的,怎会有假?” “带回的?”林奇还是糊里糊涂的“这人都死了两年了,瞳散,心止,三魂七魄亦游荡在外,也多亏是放在冰洞里,如果是埋了,也该腐烂可见白骨……” 他只是作为一个医者,站在医的角度来陈述事实,而他所说的事实显然不是萧子阳喜欢听的。 “够了,本君为她粗略把过脉象,尚无大碍,只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的长歌暴躁,易怒,多疑,甚至说话都会颠三倒四前后矛盾,但这也只能说是她太伤心太绝望了,也不该算是毛病吧。 “掌门?”林奇叫他一声,还是第一次见到掌门人走神都走的这么认真“只是什么?” 萧子阳又继续说道“稍后你为她把脉看看吧。” “是!”林奇作揖,又抬头看着他笑道“方才听弟子说掌门何等焦急本来还不信的,现在看来,果然是顾长歌活了,否则掌门也不会急的这么狼狈。” 萧子阳低头看了一眼半干的衣服,潦草的应了一声,转而向后殿走去,林奇见他心不在焉的也不多嘴了,跟着他踩着雪就向后走。 进了后殿,本来应该在配殿沐浴的长歌此时却坐在了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盘膝,散着湿漉漉的黑发,拿着篦子慢慢梳理。 女子娇俏,身形玲珑,脸色却一片黯然,甚至没有去抬头看进门的两个人。 林奇一瞬间就兴奋了起来,热血直冲脑门,他自拜入衡矶子门下学医,两千多年了,见惯了生者可以死,还是第一次见到死者可以生。 如果这世上没有顾长歌的孪生姐妹,那他绝对可以断定,眼前这个顾长歌的确是个大活人! 没等萧子阳说话,他就快步上前,听到脚步声,长歌抬起头,警惕的往后一缩,继而柳眉一拧,脸色难看“你要干什么!” 林奇自知失礼,只能遏制了心中的好奇,温言问道“你,你真的是顾长歌?” 长歌嘴角一抹讥诮“是。” 林奇更是连叹神奇神奇,遂又道“在下能否为你把脉?说实话,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死了两年了,还好端端的活了过来。” “那你未免也太没见识了。”长歌笑,一如当年,只不过眉梢眼角多了抹讥嘲。 林奇不以为意,点头道“确实,只见过以巫蛊之术将人尚未轮回的魂魄唤回来的,也见过有灵丹妙药起死回生的,但那也得是才死不久才能做到的事情。” 长歌将手腕伸了过去“你那你看看吧。” 林奇忙不迭的往榻边一坐,一手托着她的手腕,一手细细给她把脉,萧子阳也上前去,心事重重的看着他们。 长歌扭头看看他,又看看林奇“我第一次来暮阳峰的时候,也是你给我把的脉,当时我被山下的梼杌弄伤了……” 萧子阳也还记得这一段,林奇听了却又是一惊,现在可以连有人假冒她的设想都否定了,每个人的脉象都不尽相同,她顾长歌的脉象林奇记得最清楚,只因她身带煞气,脉象坚韧锋利,与大多数人相差很多。 见林奇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萧子阳,长歌收回手,问他道“你不信我确实活了?” 林奇听了又笑着摇头,彬彬有礼道“不是,只是多嘴问一句,你多久没有休息了?” 长歌道“我现今虽不是仙体,但仙灵不弱,不必睡觉。” “呵呵,不是睡觉,是休息,哪怕是静坐,或者是打坐。” 萧子阳蹙眉“她身子虚弱?” “怎么可能!”长歌显得有些着急“就是让我现在去斩妖除魔都没有问题!” 她遮掩的太过明显,反倒让林奇无奈“你是不是每每静坐,或者独处,总是心神不宁?” 长歌警惕的望向他“你什么意思?” “想的多,所以心神不宁,每想一件事情,总有两个声音在你的脑海里争执,不相上下,让你为难,让你不知所措,甚至还会大声责骂他们。” “没有!”长歌说完这话便扭身不去看他“你走!” 林奇有些无奈,转而看向萧子阳,后者稍作沉吟,冲他点点头,林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开暮阳峰,回一尺峰配药去了。 人走了,萧子阳便上前坐在榻边“转过身来,不要怕。” 长歌就好似个小媳妇一般,扭头看他一眼,转而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萧子阳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日后再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长歌点头“我什么都会和你说的……你是我师父嘛,我只和你说。” 萧子阳无声叹了口气,扶起她,又拿过她手中的蓖梳,细细为她梳理头发,发丝潮湿,一梳到底,端详了她因为才沐浴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蛋“你又在想什么。” 长歌抿嘴摇头,萧子阳黑眸却望进她的眼中,好似能将她看穿“说。” 长歌便张了张嘴“师父,你现在为什么对我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因为知道我是梵镜太子妃?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梵镜太子妃,对不对?” “这有什么区别,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如果我不是她呢?” “……那也没有区别。”如果你不是她,他也许会继续活在矛盾的自欺欺人之中,进退两难,爱不得,舍不得,还好,你是她。 “如果我不是她,你还会喜欢我吗?如果你喜欢我,你怎么对得起她?”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长歌姐姐 “如果我不是她,你还会喜欢我吗?如果你喜欢我,你怎么对得起她?” 如果你不是她…萧子阳心里很清楚,从他亲眼看着顾长歌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曾经的梵镜太子妃,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和他深爱的那个人长相相似,他都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个问题一定要回答?” 长歌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师父,我,我是不是问的有些过分了,我才说过以后都不怪你了,我又……” 她就像个孩子,仓惶中又显得焦灼,萧子阳见状眉心蹙的更深,抬手,将她鬓边的发掖到耳后,什么都没说。 长歌抓了他的手道“师父,你生气了?” 后者点头,神情一成不变的严肃“若你不想为师生气,日后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今时今日,我们重新相识,可好?” 重新相识? 长歌略有几分局促几分羞赧的点头,一双漆黑的瞳仁,倒映着那人刀削的眉峰,挺直的鼻梁,那双只有她的眼睛。 “师父,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分开?”“嗯,不分开。”“那我如果再做错事了,你会不会怪我。” “为师不会让你做错。” “万一还是错了呢,一不小心就做错了。” “你没有错。” 他说着便不由自主的将这个单薄的身体拥进怀中,她身上有才沐浴过后的味道,好似夏日的青莲,在这漫天白雪之中绽放,每一根茎叶都环绕这他,缠绕着他。 两千年了,他以为自己目空一切看透了世间的爱恨情仇,他以为自己修成大罗金仙早已心如止水,原来只因他尚未遇到她。 早在那天湖边初见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这个人必当如一把利剑,穿透他尘封已久的一颗心。 暮阳峰上白雪浩大,萧子阳居住的殿中却暖意融融,燃烧起来的炭火噼啪作响,让那些摆放了多年还一成不变的冰凉物什也都变的温暖起来,整个大殿也不再显得那么空旷了。 顾长歌正坐在榻边,面前看着一只小小的火炉,身上裹着一床大氅,她抬手,拿着火钳在炭火中翻找,夹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眉眼之中满是笑意,可忽然又‘吧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她没有去捡,只是耳朵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有动静,她对萧子阳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这个脚步声显然不是他的,而且还刻意放缓,轻不可察。 ‘哚!’的一声,长歌手上动作迅疾,那把火钳已经甩了出去,重重插在大殿的门楣上“什么人!出来!” 一声娇斥,门外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尹乐乐,她站在门口,身后漫天飞雪天地浩大,让她显得渺小且脆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雪吹走。 长歌一愣,局促不安的往后一缩,隐隐约约觉得手背上被那根簪子穿透的地方还在丝丝作痛,虽然现在连伤口都看不见了。 尹乐乐站在门口,伸手拔下她刚刚插在门楣上的火钳,抬脚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长歌姐姐,你不认得我了?” 一句长歌姐姐让她鼻头一酸,声音微颤“乐乐……” 尹乐乐向她走近,那双大大的杏眸红红的,也蓄满了泪水,今时今日的她和以前那个活泼可爱的灵动少女相差千里,只见她也没有穿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衫,也没有挽那些好看的发髻,只是一袭青华长裙,一个简单发髻,簪了几根没什么坠饰的银簪。 素淡的她,和她现在的气质倒也吻合,只是看在长歌眼里,却觉得她好似在为谁披麻戴孝一样,这样的乐乐和以前真是大相径庭。 “长歌姐姐,你冷?” 她走近,用手里的火钳翻着炭火,让红色的炭火烧的更加旺盛,长睫盈泪,一滴泪水落在炭里发出嘶的一声,化成一缕白雾。 “我不冷……”长歌说着忙将身上裹着的大氅解开,有些无所适从“我,我只是不想避寒,感受一下,感受一下……” 感受一下什么是冷,什么是热,什么是痛,什么是痒,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尹乐乐又低头,将地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捡起来“红薯?” 长歌点头,继而抬头冲她一笑“你以前可喜欢吃了,你还喜欢吃吗,喜欢的话,我再给你烤几个?是我和师父去山下农家买来的。” 说是买也不太对,明明是他们未告先挖,挖完了扔下几个铜板就‘逃之夭夭’了。 尹乐乐掰开那个被烤的黑乎乎的红薯,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外面一层已经成了焦炭,最中间的一点还勉强能吃。 长歌笑了笑,小声道“又烧糊了……” 尹乐乐却不以为意,吹了吹,放在嘴边大大的咬了一口,软糯并着焦黑一并被她咬在嘴里,唇上,脸上,手上,也弄的黑乎乎的,眼泪却好似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长歌一见顿时就急了,赶紧上前,拉开她的手“不要吃了,都烤焦了,一会我再给你好好烤几个。” “长歌姐姐!”未等长歌将她手里的红薯拿出来,她已将抱着她大哭起来,嘴里含着红薯一边呜咽一边咳嗽。 “你没死,你没死,你真的没死,长歌姐姐,你要是死了就把我也带走吧,我不想活了,我一点也不想活了!长歌姐姐!” 好似穿透了多年的时光,回到当初,少女娇蛮,每每遇到什么事情还会那样大笑,大哭,大闹,这,才是尹乐乐。 长歌鼻头也酸的厉害,抱着她,泪水无声滑落,本来她还担心乐乐在生她的气,对她仍心存芥蒂,但现在看来,她的乐乐又回来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才慢慢分开,尹乐乐抽噎着,让长歌有些无奈的在她脸上拧了一把“不要再哭了,你看,再哭下去就变成小鱼那只小花猫了。” “嗯!”忙不迭的抬手去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还染了一袖子的黑灰,她脸上黑乎乎的,还真和小花猫似的。 长歌忍俊不禁,抬起自己的袖子一下下给她擦“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第三百章 我就在这里 “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长歌姐姐。”尹乐乐一把攥住她的手,瘪着嘴看她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好后悔,我一想到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恨你,是要和你绝交,我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长歌乐了“那是不是说我还因祸得福了,要是我没死的话,你现在指不定还在恨我呢。” 尹乐乐低头,“其实我也想通了,有些事情勉强不得,有些事情终究不是我一厢情愿就行的,长歌姐姐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不争气,如果我好到足以让他喜欢我,那又怎么会有这些爱恨痴缠。” 乐乐说的对,一个人不喜欢你,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好,或者是没好到让这个人义无反顾的去喜欢你。 长歌本来想问问乐乐和东方羽现今如何了,但见她神色黯然,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怕问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回答。 “乐乐,其实,两年前告诉东方羽你和白泽的事情,那个人,不是我……” 尹乐乐点头“嗯,我知道,是苏绮梦,东方师兄和我说过了。” 长歌松了一口气,摒除了二人之间的芥蒂,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以后,我们还是很好的姐妹。” “嗯!”尹乐乐重重点头“我本来唯一遗憾的就是你死了,我却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再叫你一声姐姐,现在你活过来了,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以后,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姐妹!就算是老到牙齿都掉光了,也要像以前一样,坐在太阳底下吃酸梅,好不好。” 长歌一想到那幅画面就喜滋滋的眯起了眼睛连连点头“我在泽城有吃过你腌渍的酸梅,可好吃了。” 说起酸梅,泪珠又在乐乐眼眶打转,她飞快摇头道“我以后再也不要腌酸梅了,我以后只吃长歌姐姐做的酸梅,要吃一辈子!” 长歌忙笑着点头“好,改天我和你去摘梅子,不仅要腌酸梅,还要做梅子酒。” 尹乐乐破涕为笑,一把又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好像回到了从前。 然而两人心里都清楚,坚如磐石的友谊,一旦破碎,拼凑的技巧多么精湛,也永远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就算是恢复如初,那一道道裂缝,也终难以修补。 坐了许久,天色暗了,尹乐乐便说要回去,见长歌不肯避寒就让她呆在殿里不要送自己,但她坚持,于是就只好将她送到了山口,两人相约明日一起去摘梅子,长歌目送她御剑下了暮阳峰。 尹乐乐一走,萧子阳便在她身后干咳一声,长歌回头看了,一脸笑意的跑过去,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看的萧子阳忍不住上前几步扶住了她“慢点。” “没事,师父,刚刚乐乐来的,你看到她了没有?” “嗯,看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两只冰凉的小手包裹在大掌之中,“方才看到你们在说话,我便没有进去。” 长歌笑颜如花,与他一道进了殿中,暖风扑面而来,让她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萧子阳抬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扣着了她的脉搏“怎么也不避寒,近日青华事杂,暮阳峰上又这样冷,你若病了,该如何是好。” 长歌笑着摇头,“我不会生病的,师父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萧子阳无声叹气,他哪是在担心她给自己添麻烦,“林师弟给你的药,吃过了吗?” 长歌忽的想起来,摇头,一脸无措“我这就吃!” 她话音一落,抬起手指一勾,一个碧绿的小葫芦就飞到了她的手上,倒出一粒丹药她闭眼咽进喉咙里,还张着嘴让萧子阳去看“我吃了。” “今日可有什么不适?还有人在你耳边说话吗?” 长歌若有所思,又摇头道“好像没人说话了,不过心里慌慌的,总是在想你,担心你一个人去斩妖除魔了,会有危险。” 萧子阳抬起大掌在她头上抚过,遂又直接将她拦腰抱在怀中,大步向偏殿走去“吃了药,先好好睡一觉。” 长歌抬手攥了他的衣襟“那你呢,师父。” “为师去处理一些事情。”他说的模棱两可,见长歌神情恍惚,指不定又在胡猜乱想了,便又道“将青华杂事交代给其他人,得空带你回家去看看你的父母。” 本以为说了实话她会高兴一点,没想到她神色更加紧张:“师父,你不要我了?” 萧子阳抱着她进了偏殿内室,将她放在床上,见她还圈着自己的脖子不松手,只得弯着腰,两张脸近在咫尺。 “这几日夜里,听你时常念叨爹娘,所以为师才想带你回去看看,带你去,也带你回,不离你片刻,可好?” 长歌的手慢慢松开,乖乖在床上躺好,任他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才有些踌躇道“师父,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为难了?” 萧子阳没再说什么,往床边一坐,定定看着她,“没有,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长歌点头,还真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皮沉沉的,很快就进入梦乡,直到她熟睡,萧子阳才飞身下了暮阳峰。 此时此刻,整个灵台方寸山已被夜色笼罩,繁星点缀着夜幕,虽然没有月亮,却也亮堂堂的。 灵台方寸山主峰须弥峰上浮华殿中亮如白昼,无数青华弟子守在殿外,殿内自萧子阳去了之后就大门紧闭。 青华派几位德高望重的上仙和各个峰上的护教都悉数到场,因为东方羽代替左天行掌管五行峰,所以他也携妻子尹乐乐出现在了殿内。 萧子阳在青华掌门人的位置坐下,众人方才落座。 遍观全殿,青华上仙寥寥无几,一些当初修习到上仙之体的师弟、师妹、师侄,要么转世轮回了,要么在与妖魔的斗法中灰飞烟灭了,真正修得大罗金仙之体的也就只有他一人罢了。 而那些与他一同拜入师门的人,师兄已经走了,剩下几个掌管青华的师弟师妹,林奇还好,就是为人太过温吞,论修为更是差的远。 摘星峰的郝世才只是半仙之体,两千年来被林奇用丹药吊着一条命,现在也已经垂暮朽矣,说不定哪天就轮回去了。 再有就是另外两个师妹了,到底女子,难堪大任。 第三百零一章 议事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师叔希望他掌管青华,而不是其他人,更不是师兄左天行。 遍观偌大青华,竟然无人可用。 萧子阳不说话,坐在那里,黑发映衬着白衣,神色凛然,如冰雕雪铸,众人看他不动声色,也不敢开口。 过了半晌,还是有个须弥峰的弟子略带不安道“掌门今日叫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萧子阳眉眼动了动,点头道“今日,有两件事情要和你们商讨一下。” “哦。”殿内众人都不自觉的严肃起来,都在等他开口。 萧子阳扫了一眼殿内众人,冲东方羽道“前几日扶摇宫送来的书信你看过了?”东方羽点头,他看过了,近日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掌门人自从带了顾长歌回来就没再提那事,他正不知如何开口,今日议事,他便猜到要说这件事。 萧子阳又问他“此事你怎么看?”二人对话似有玄奥,众人猜不透,一个个脸上疑惑重重。 东方羽站起身道“早在两年前魔尊归来,魔界在凡间就更加肆意妄为,以我青华为主几大修仙宗门也自顾不暇,根本不能阻止魔界为祸。” “羽儿啊。”半死不活的郝世才一边咳嗽一边道“说重点,说重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怎么,难道还要再联合修仙宗门将魔界一网打尽?” “嗯。”东方羽点头“是这个意思,但却不是一网打尽,毕竟,魔界势力有人不容小觑,自魔尊归来招兵买马,手下为她卖命的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更何况还有一个白泽,想当年他曾亲眼目睹白泽毁了浮华殿,也从别人口中听说白泽是如何在长歌受刑之日,一怒之下险些要了左天行的性命。 以往对白泽他有崇敬之意,后来对他又有不屑之感,觉得他凭借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不失莽夫行径,再加上他对乐乐…… 一想到这一层关系他就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心,他二人曾有过交锋,但他还不是他的对手,这是让他最不痛快的地方。 座下又有上仙道“还联合修仙宗门?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哪个不是想要独善其身,没有关上大门不过问闲事就不错了,他们是蛇,不是麻绳,不会任别人将他们搓成一股力量的。” 东方羽又急着道“掌门也想到了此方关节,所以命弟子将信送往扶摇宫,与扶摇宫主莲月商议,扶摇宫今年的仙宗会就是要说这个问题。” 众人蹙眉,似乎并不看好仙宗会上能否将力量团结到一起,他们是青华中人,乃是正义的化身,向来以斩妖除魔维护苍生为修仙信念,别的宗门心里怎么想的他们就没底了。 萧子阳听座下嗡嗡嗡的说个不停,只得开口道“此时本君处理,你们不必担心,届时青华弟子就听东方羽的调遣即可。” 众人没有不服的,仙者,心无旁骛,对于听一个毛头小子差遣也向来看的很淡,纷纷应了下来,就等着掌门人在扶摇宫的仙宗会上说服各方势力了。 萧子阳见大殿安静下来了,就开始说他今日的第二件事情“本君要离开一段时间,会在仙宗会之前赶回来,或者更早,青华琐事先交由谁来打理?” 众人一听,脖子齐齐往后一缩,各个都不说话了,掌门这摆明了要和妖女私奔嘛…… 其实,早在妖女顾长歌活过来的消息传遍青华的时候,众人就发现萧子阳变了,平日总是面无表情四大皆空的他竟然有了其他的情绪,好吧,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波动,但其中的愁绪别人还是多多少少能看的出来的。 妖魔作乱他都不曾如此,再说,也没什么好愁的,一柄长剑,剑芒如华,斩了那天地奸邪,果断而又利索,偏偏一个妖女就让掌门变的如此。 殊不知,他那每一蹙眉,每一抬眸,揉碎了多少女弟子的春闺梦里心啊,心碎也无法,谁让人家不爱仙女爱上了个妖女。 众人心中都表示了然,对视一眼,准备听萧子阳继续说下去。 萧子阳反倒楞了一愣“你们怎么不说话?” 众人也是一愣“啊?说什么?” “方才掌门说什么了?” “问什么了吧……” “不知道啊……” 萧子阳脸色沉了沉,男子如冰,寒了一整个大殿“方才本君问你们,何人可暂代掌门之位。” “我不行,不行,哎,林师兄,你来吧。” “让我配药炼丹倒是可以,这掌管青华琐事……力不从心啊。” “都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行啊!” 这一开腔就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辞的有,举荐旁人的有,就是没有一个能自告奋勇的来上那么一句,愿为掌门人分忧。 萧子阳有些失望,以至于他索性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殿内也安静了下来。 “本君离开的这段时间,青华事务就交由东方羽暂代。” “我?”东方羽一惊,又赶紧抱拳道“弟子不才,不堪重任。” 萧子阳也不说其他,转身就从殿内离开,已经有不少人拥到东方羽身边,在他肩上拍着巴掌以示鼓励,也间接表达了我们都看好你的诚意。 东方羽就更加为难了“诸位师叔、师兄都是上仙,我东方羽何德何能,敢暂代掌门……” “你不是一直想要掌管青华吗?”东方羽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女子的讥诮,却是尹乐乐。 众人见他夫妻说话,有些尴尬的告辞,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消失。 东方羽神色难看,尹乐乐又道“以前师父在的时候你也惯会讨好他,作为青华掌管几千弟子的首席弟子,你不是乐在其中吗?师父不在了,师父的权利归你了,你也玩的得心应手,现在多好,青华掌门之位,迟早也是你的。” “乐乐……我不知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女子就看也不看他一眼,随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而此时林奇脚步飞快,在萧子阳前脚踏上暮阳峰的时候,他后脚也跟了上去。 “掌门,萧师兄,请留步!” 第三百零二章 洒脱释然 “掌门,萧师兄,请留步!” 萧子阳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他,却见林奇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红玉小葫芦“这是给长歌的药,那碧玉葫芦里的丹药日后减少到两天一颗。” 萧子阳点头“交代好东方羽,本君要与她离开青华一段时日,碧玉葫芦里的药,你再多备些。” “嗯。”林奇点头,忍不住道“掌门,你勿怪我多嘴,我只是想问一句,青华和顾长歌,哪一个对你比较重要?” 萧子阳看着他,暮阳峰上雪色折射着星光,璀璨一片。 “她重要。”毫不犹豫的一句话,不仅让林奇了然,也让他萧子阳释然,他不能让她第三次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人生在世,他能给她的今后必当不会吝啬。 “也是,自……梵镜太子妃死后,萧师兄你便搬到暮阳峰上尘封自己,不问青华琐事,你恨青华曾经瞒着你将梵镜太子妃逼上绝路,也恨青华袖手旁观不肯从诛仙台救下她……”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萧子阳负手道“师父和青华自有他的为难之处,若非为了无辜百姓,兴许本君早已离开青华,也不会再继续修仙,为她守着这一片苍生,今日终盼重逢,也算是造化弄人吧。” 林奇错愕,他还是第一次听萧子阳说这么多话,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重逢?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两千年前梵镜太子妃没有灰飞烟灭?顾长歌,就是她的转世?” “嗯。”萧子阳点头“她曾诛仙无数,染了一身煞气,掌门师叔和左师兄忌惮她的容貌会乱我心神,遂以她煞气过重为由逐出师门,但,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罢了,。” 林奇明白了,多说无益,在萧子阳心中,青华始终比不上过去的那个人,也比不上现在的这个人,因为过去和现在,这人都被青华伤的遍体鳞伤,所以他对青华也只剩下了一种责任,若深究下去,那只剩恨了吧。 “萧师兄,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你能一下子就拎清轻重,能毫无顾虑的说出长歌重于青华,着实让我佩服。” 他说着,站在雪地中,双手抱拳作揖“若我当年不那么犹豫,若我当年,有你一半的胆量…流云,也不会死,什么天罚,天劫,都比不上她的死给我这多年的折磨来的痛苦百倍。” 萧子阳看着他,有几分无奈“当年她已成魔,本君用万劫咒送她往生轮回,若是有缘,你们他日定能再见。” “我还有何脸面见她?”林奇呵呵傻笑,扭头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道“能不再见就是最好的结果,没有我,她会过的更好。” 尘世杂乱,终有一日洒脱释然,岂非你我之幸? 萧子阳转身,看到门口倚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是顾长歌站在那里,看着他,冲着他笑。 他便快步上前去,在月下将她拥进怀里带到殿内,挥袖间关了大殿的门,不让风雪进来。 一碰到她冰凉的身体他就不自觉的有些恐惧,大掌贴在她的身上,将自己体内的温度导入她的体内,好让她暖和一点。 长歌微微挣开他,仰起小脸看着他,笑的一脸满足“你真觉得我比青华重要?” “重要。”果断的吐出两个字,又将方才林奇递给他的小药瓶交到长歌手上“日后吃这个药吧。” “好。”长歌笑着低头把玩那只红玉小葫芦“师父…你记不记得,曾答应我要与我长相厮守?” 萧子阳微微有些怔愣,两千年足以让他忘记一切,磨平棱角,也足以让他看淡生死和情爱,然而眼前的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记得。” 长歌笑道“师父为了天下苍生留在青华乃是大道、大义,不过,既然曾答应要与我长相厮守了就不能反悔,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在青华,我就在你身边做你的弟子,为你一生研墨也无妨,你不在青华,我便跟在你身边,你赶我,我就死……” 说着死的话,她明亮的眸中却带着笑意,嘴角森森的弯起,略微有些诡异。 萧子阳知她最近心神不宁,暴躁。多疑,惶恐的同时又带着些狠辣,总觉得所有人都负了她,还疑神疑鬼的。 这不怪她,经历了生生死死,又才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姑娘,如何能承受这些,精神一旦疲獘,那些隐藏在她心底的积怨就会化作另一个人,在她脑海中一遍遍诉说着世间的不公,别人的可恶。 而他能做的,就是好生安抚她,处处顺着她。 “我不赶你,不要胡思乱想,回去休息吧。” 长歌抿唇笑了点点头,向配殿而去,萧子阳松了口气,今天晚上她吃了药应该会睡的好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萧子阳就下山去了,说是有弟子捉了个大魔头回来,准备在将这妖魔打入大荒之前先问问他魔界的状况,看看魔尊眼下有多少爪牙。 长歌就呆呆的坐在殿内,直到窗外雪光通透,萧子阳才略有些疲惫的回来。 他握剑进门,修长的身影被拖在大殿黑曜石的地板上,眉心紧了紧,叫道“长歌。” 没有得到回应,少女还是呆坐当场,抱着蜷起来的膝盖,大氅从她肩上滑落都不自知。 萧子阳走近她又道“你在干什么?” 长歌猛一激灵,转头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指,“我,我在看指甲,指甲该剪了……” 她这蹩脚的掩饰显然逃不过萧子阳的眼睛,她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有些气闷,“你在想什么?又听到什么人在你耳边说话了?” 长歌急忙摇头,待看到他凌厉质询的目光,只得道出心中所想“乐乐让我今天去找她,我才来青华的时候就只有乐乐和东方羽对我好,” 她说着,嘴边绽起一抹笑来,竟然如数家珍一般讲自己与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 在讲到东方羽给她的那把长剑月咏被白泽打断后,她又黯然失色“乐乐被白泽…师父,乐乐被白泽欺负了,他们一定是怪我的,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都怪我…可那又不是我的错啊。” 第三百零三章 肉身 萧子阳脸色有些阴沉,听她说完了,才将她从地板上拉了起来“为师带你下暮阳峰去,多和其他人说说话,聊聊天,也不至于胡思乱想了。” 长歌有些发怵,欲要将手缩回来,但对上他的眼睛,又不得已的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下了暮阳峰,当属于灵山大川的瑰丽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时,她还真有点重生的错觉,在暮阳峰上呆了这么久,好像已经忘记世间还有青山绿水。 “参见掌门!”在山下洒扫的弟子依礼向萧子阳作揖,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后,又瞬间睁大了眼睛,看来被吓的不轻。 萧子阳点头应了一声,与长歌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他与顾长歌一同出现的事情就传遍了青华,妖女活过来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的。 远远就见东方羽御剑向他们飞来,止下剑势看到长歌后略微有些惊讶,脸上又是一喜,但见他公子如玉,与曾经无二,长歌也冲他咧了咧嘴角。 “掌门,郝师叔请你去摘星峰一趟。” 萧子阳点头,自然而然便将长歌托付给了东方羽“她想去找尹乐乐,你带她去吧。” “是!” 盯着萧子阳离去的背影,长歌表情有些失落,仔细去看,竟然还有一丝怨气。 东方羽干咳道“早先听他们说你活过来了还不敢相信,一直想找个时间去暮阳峰上看看你,但掌门不许我们前去打扰,所以……” 长歌扭过头来看他,眸光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与他并肩慢慢向前走,曾经那个才到他胸口的小女孩现今已经高及他的肩头了,时间改变的不止是外貌,更多的是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打不打扰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想着就假装死了算了,离开青华,一辈子也不和你们相见。” 东方羽有些疑惑道“这么说,是你自己离开暮阳峰上的冰洞的?” 长歌想到当日她醒来后也没有告知任何人,东方羽不知道在也情理之中,便点点头“我担心你们还怪我,就没去见你们……“ 东方羽松了一口气,阳光染上他的眉梢,他笑起来的样子一如两年前那般温柔“我们怎么会怪你,其实自从你死…你走后,我和乐乐都非常伤心,想来若是你能活过来,我们都愿折寿十年续你性命,而掌门他…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也并非无情,他遍访世间灵药,想要救你起死回生。” 长歌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句。 东方羽又道“你醒过来后就离开了暮阳峰,掌门还以为你的身体被魔界偷走,所以便传出青华至宝被盗,而命我暗中追寻你的下落,他自己则直接去魔界查看,我听说你们二人一起回来,还以为掌门在魔界找到了你。” 长歌自嘲“我都是一个死人了,都是一具尸体了,魔尊还偷我的身体做什么…” 东方羽欲言又止,长歌看到他的表情,隐隐约约便又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东方羽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瞒着你,说不定在想什么谎言欺骗你。 她的眉梢挑了挑,明眸色厉“师父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他还告诉我不要再听你说话!你滚!” “啊?”东方羽一愣“你,你说什么?” 长歌转而又看着他道“我没有和你说话,魔尊偷我身体的事情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不会再胡乱猜疑了……” 言罢就深呼吸一口气,将目光望向远处,突然觉得心胸舒畅了不少。 东方羽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道“当年你被掌门带回青华,魔尊回魔界恢复势力后曾派人偷过你的身体,只因她曾放出话来,说要将你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现在看来,魔尊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还真就醒过来了。” 长歌想起两千年前,那时候的魔尊也是没有肉身的,借助了苍漪的身体存活于世,如果她顾长歌也没有身体了,那她那缕从两千年前回来的魂魄,又该何去何从? 莫不是魔尊知道她并没有真的死?不过听东方羽从口中说出萧子阳视她如至宝,她心底并没有特别高兴。 “长歌,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长歌扭头看他“我,我又发呆了吗?” 东方羽摇头“我见你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是不是关于掌门的?当年你写给掌门的书信被发现后,不仅青华,连全天下都知道了你对掌门的心意,本来以为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但经历了这场生死后,你……也该明白掌门的心意了吧。” 东方羽说着不禁苦笑,他所在乎的这个人,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也不枉曾经遍体鳞伤还一往无前。 “嗯…”长歌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萧子阳的时候,心中满是对他的怨恨,恨不得再也不要见他。可一见到他,我又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他,就像……” 就像多年前的自己,对萧子阳有的那份无暇的情感,那是完全和现在不同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恨着萧子阳的梵镜太子妃,一个是无比依恋他的顾长歌。 东方羽摇头笑了“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你二人的事情为世间所不容,触犯天道,没想到,居然还在摇摆不定……” 说起天道,长歌就凛然一怵,曾经听说萧子阳不奉天帝之召,天宫每每有什么盛宴天帝请他上天他都拒绝,本来以为是他清傲冷漠,现在知道了曾经的种种,是不是代表,他萧子阳也因为两千年前她的死而恨起了天来。 可惜他自己都不自知,他却是凌驾于天之上的神,远古众神造众生,还从没听说过众生敢忤逆神的。 “怎么会触犯天道。”长歌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懒懒的抬起眼皮看着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他与我…终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吧。” 东方羽觉得心酸,有些话不必说出来,有些结果却都是心照不宣。 将长歌送到一尺峰下,他便道“你自己上去找乐乐吧,我就不去了。” 第三百零四章 哪路妖魔 有些问题长歌不想让乐乐伤心所以没问,但现在面对着东方羽,她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两个人还没有和好?” 东方羽苦笑“很多事情,勉强不得。” 长歌又道“连同房都没有?” “咳。”后者听了有几分赧然的抬手,在长歌脑袋上抚过,如一个兄长,有着宽厚的大掌。 “你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说话不要这么口无遮拦的,好了,上去吧,我和乐乐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长歌不再多言其他,点点头,飞身上了一尺峰。 东方羽见她身形如鸿,忍不住喟叹,怎么觉得她沉睡了两年仙法反倒大有增进,难不成她是在闭关?遂又自嘲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长歌初上一尺峰,就被这里的美景迷住了,灵台方寸山上四季如春,只有一尺峰上四季分明,现值深秋,**红枫,给这一片仙山福地增加了更多丰富的色彩。 她知道乐乐与东方羽的住所,便直接飞身而去。 尚未进的宅院,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心神一凛,飞快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也不知是她的动作惊动了什么,就在她冲到后院的时候,那股血腥味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就算是在风中彻底挥散开也要一定的时间吧? 她着实有点想不通,但院内无人,她就叫道“乐乐,你在吗?” 没有得到回应,长歌联想到方才的血腥味就更加担心起来,索性更加大声的朝着院子叫道“乐乐,你在不在啊?!” “长歌姐姐。”尹乐乐的声音自房内传来,她吱呀一声打开房门,看着门口急的额头冒汗的长歌,揉揉眼睛,系好身上的衣带“长歌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长歌见她竟然是才起床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便笑道“我刚来,打扰你睡觉了吧。” “那倒没有。”尹乐乐一边说着一边又紧了紧发上的簪子“我已经起了,你来的时候还未穿好衣服。” “哦……”长歌有些局促的看着她笑,尹乐乐也回以一笑,领着她向前厅走去。 虽然乐乐比她小上一两岁,但已经嫁做人妇的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了,反而有一种成熟的魅力,走起路来也是身姿聘婷,与以前一蹦一跳的样子相差太远了。 长歌不得不感叹,果然成亲对女人来说就是一次新生,也只有男人才有那种力量,看来乐乐为了东方羽改变了很多啊。 乐乐将她请到厅堂去,又命东方羽的小弟子为长歌准备了糕点,自己亲自给她泡茶,两人说笑倒也其乐融融,但就是因为气氛太和谐,太客气,反倒让长歌心中有些难过起来。 吃了茶点,已近晌午,两人相约出去摘梅子,好做糖渍梅子吃。 刚走到门口,长歌鼻尖就又是一动“怎么又是这股味道?” 尹乐乐转头问她道“长歌姐姐说什么?”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血腥味伴着恶臭。” 尹乐乐脸色微微一白,长歌见了只当她是害怕,便又道“不要担心,若是有什么妖魔邪祟,我一定帮你铲除,我去那边看看。” 见她往后院去了,尹乐乐忙也跟了上去“长歌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为我着想。” “你我二人再这么客气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长歌抬手,拧着乐乐嘴角“来,再像以前一样,大大笑一个。” 尹乐乐面皮一红,笑道“我一想到以前的自己傻乎乎的就懊恼,你还让我傻笑。” 长歌自己反倒乐了,也不说话,进了后院之后眉头就锁了起来“看来的确是妖魔邪祟的味道。” 尹乐乐一惊“啊?!怎么可能,这里可是灵台方寸山,哪路妖魔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到这里来!”一直温婉的女子突然拔高了声音,反倒把长歌吓了一跳,她赶紧示意乐乐噤声“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也许是我搞错了呢。” “长歌姐姐你不要过去,万一有危险呢。” “有危险也不怕,”长歌一笑,拂开她抓住自己的手,身形一闪就进了后院。 后院血腥味极为浓重,长歌知道,若是她没搞错的话,这是魔界的味道,青华上下仙气萦绕,多了分魔气也会被掩盖下去,但她不同,她灵敏的洞察力反将这一缕魔气放大,在仙气之中显得极为突兀。 就在她欲要查看究竟的时候,一股黑色的疾风从远处向她窜来,她飞身避开,直接追着黑风而去。 黑风动作迅猛,甚至还撞塌了院墙,冲向了广阔的天地,长歌一见,就默念心法,一道看不见的大网轻而易举的落了下来,将那股黑风笼罩其中,阻拦他的去路。 那股黑风力量显然不弱,没等她追上去,黑风就砰的撞开结界,逃窜了出去。 长歌眼神一凛,手中长剑碧落冲着那黑风就是一击,凌厉的剑气顿时将黑风斩为两截,虽然看不见这妖魔的本体,但他喷洒出来的鲜血却不能掩饰,看来这一下着实伤的不轻,动作也慢了下来。 “长歌姐姐小心点!我来帮你!” 尹乐乐再也看不下去了,拿起佩剑就飞身而起,与长歌呈包抄之势将那股黑风拦截。 长歌知道面前妖魔似乎不弱,看到乐乐出手她反而更加担心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会平白无故的,还没等长歌追上那股黑风,乐乐已经被黑风卷在其中极力挣扎不能动弹。 “放开乐乐!”长歌杏眸圆睁怒不可遏,居然敢在她眼皮底下抓乐乐,简直是罪该万死! 尹乐乐慌的一张小脸都已惨白,虽说她已经嫁为人妇,但说到底年龄也并不大,被妖魔抓住怎能不怕。 “长歌姐姐!” 长歌快步上前,碧落在她身边发出璀璨青芒,只见她身形英挺,不惧怕,反倒变的有些嗜血的冷厉。 “我说了,放开乐乐!”她言罢就是一抬手,碧色的青芒甩出去,不知道在那妖魔的何处又划了一剑,鲜血四溅,而尹乐乐被他囚于黑风之中还是纹丝不动。 “长歌姐姐!他说,他说让他离开这里就放我回来,你要是再靠近,他,他就会吃了我的。” 第三百零五章 师叔是个大美人 女子惊慌失措,长歌反倒微微昂起了脖颈,有些不太想放虎归山。 “啊!”尹乐乐突然一声惨叫,不知何处被伤,弄的长歌只得止住前进的脚步。 “也罢,你若放了乐乐,我就饶你性命。” 黑风裹挟着尹乐乐往后退了退,那意思是要带乐乐走了,这反而是陷乐乐于水深火热,到时候妖魔安全了,指不定就吃了乐乐以补充他的体力,加快康复的速度。 “不准走!你先放了乐乐!”长歌怒斥。 那边尹乐乐反而急的直摇头“长歌姐姐,你就让他走吧,我不会有事的,他现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不会有事的。” 长歌眉梢一挑,眸光紧紧锁在乐乐的脸上,她不想往深了想,但为什么还是觉得乐乐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就在长歌怔愣的空当,尹乐乐已被黑风裹挟着飘荡而去无所觅寻,鼻尖残留着一丝血腥的味道,那是让她胡思乱想的根源。 “乐乐……”她有些担心,双脚迈出去,一个声音却在她脑海中告诫她:不要去追了,妖魔怎么会潜到青华派来,而且看乐乐的架势,摆明了是要护着这妖魔的,不要追了,她们是一伙的! 长歌的脑袋用力晃了晃,她不相信,也不愿承认,乐乐怎么会和那妖魔是一伙的!乐乐是被妖魔挟持的啊……她得去救乐乐。 但万一…… 她又犹豫了站在当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了,抓了妖魔乐乐再怪她多管闲事呢,不去,万一乐乐真的被妖魔所伤…… 她好恨自己,握着拳头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想不明白了呢。 五行峰与摘星峰遥遥呼应,长歌心下一动,索性飞身向摘星峰而去。 摘星峰上还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青华弟子上千,真正有仙骨的也寥寥无几,然这七座山峰,属摘星峰上弟子最多,郝世才教授他们星象占卜,小有所成也能混个半仙造福一方。 长歌才在摘星峰上落下身形,就有弟子冲上前来拦住了她“你是何人,此乃师尊居所,不得擅闯!” 摘星峰与其他山峰也是不同的,道家气息浓厚,处处可见香炉金鼎,就连郝老头住的这个宫室也和那些道观有的一拼。 长歌道“我来找萧子阳。” “你好大的胆!居然敢直呼掌门名讳!”那弟子横眉瞪她“掌门和师尊有事商议,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长歌顿时就急了,她一着急就有些焦躁,推开守门弟子就往里面冲,那弟子见状怒气横生上前拦住她道“好一个没礼数的丫头!你再硬闯我就禀报东方师叔,让他以青华门规将你处置了!” “你要处置谁?”一个声音自远处而来。 那弟子见了忙抱拳作揖“师父。”长歌扭头去看,却看到一男子分外眼熟,穿着道袍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姿态,那人也看到了长歌,脚步一顿,一只脚还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长歌一同拜师青华,在郝老头面前毛遂自荐的陆恒生,在长歌的印象中,他是个极胆小的人,所以当他有勇气求郝世才收他为徒的时候,长歌心中还是有些钦佩的。 “师父,这个不知道哪里的女子非要闯进去见掌门。” 陆恒生干咳一声,脸带笑意,上前去冲长歌道“原来是……顾师妹。” 一直听别人叫她长歌或者是妖女,一句顾师妹倒让长歌有些不习惯了,她略微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嗯,陆……师兄。” “师兄?师妹?”那个拦着长歌的弟子倒也激灵,惊讶过后就抱拳跪在地上求长歌原谅“弟子拜师不过两年,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师叔来,方才失礼,师叔勿怪!” 长歌本还有一丝怒火的,现在被这一对师徒弄的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赶忙道“你快起来吧,我没有生气……” 那弟子笑呵呵的站起身来,“不知师叔是哪位师尊座下弟子?” “我,我师父是萧子阳。”她笑答,但看到那小弟子红润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曾经她希望以师徒之名永远将她和萧子阳锁在一起,但在闹了青华,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又放出魔尊后,她已经不再是顾长歌了,而是世人嘴中的妖女。 想必这小弟子也没想到,自己面前的‘师叔’居然是掌门人那十恶不赦的妖女弟子——顾长歌。 长歌看着这对尴尬的师徒不以为意“我有急事找师父,就先进去了,你们不必管我。” “师妹留步。” 陆恒生客气道“师父和掌门在里面商议要事,不如先让我通报一声?” 长歌想到这里是摘星峰,规矩想必比暮阳峰上多,就点头让他进去了,她就站在外面等着。 陆恒生的小弟子生的眉清目秀,时不时拿眼去瞟她,对上长歌的目光,又假装望向别处。 长歌问他“你对我有什么好奇的,要看尽管大大方方的看。” 那小弟子脸皮又是一红,抬手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师,师叔,师叔原来是个大美人,感觉和别人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长歌便问他“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小弟子心性耿直,就傻呵呵道“别人倒没说师叔长什么样,只绘声绘色的说师叔,师叔如何的彪悍,本来我还以为,师叔一定长着三头六臂呢。” 长歌觉得这个小子好玩,她忧心忡忡这么多日,疑神疑鬼,猜忌别人,乍然一听到有人将事情挑明了,对她说清楚了,反而觉得心里畅快了,这下她也不用猜测别人是怎么看她的了。 那小弟子又道“师叔,你当年,可威风!我听他们说你还带着妖魔将青华上下都抓起来了,这么厉害,后来怎么就死了呢!” 长歌听他话中不仅没有畏惧愤怒,反而还颇有些崇拜的意味,心情就不自觉的好了很多“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那小弟子又咧着嘴笑道“啊哈哈,对,师叔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掌门向来感念苍生心怀慈悲,一定是他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让师叔起死回生的吧?” 第三百零六章 灵丹妙药 长歌笑着点头,这几日沉闷的太厉害,听到这么年轻的声音叫着她师叔,知道她的历史还和她毫无顾忌的谈天,她心中阴霾也逐渐挥散,正如萧子阳所说的,下暮阳峰,多和别人聊聊天也好。 “那师叔,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啊?比一尺峰上林护教的丹药还要厉害吗?” 看着他渴求的目光,长歌笑答“厉害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 “真的啊!到底是什么啊!”小弟子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 长歌刚要开口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不是有人故意在咳嗽,而是摘星峰上的护教郝世才,他是半仙,不能像上仙那样长命千岁,靠着仙丹活了两千年也算是强弩之末了。 此时的他正由陆恒生扶着,咳咳嗽嗽的,与萧子阳从宫室内出来。 萧子阳一看到顾长歌心就绷紧了,连忙问道“你不是找尹乐乐去了吗,可是哪里不适?” 长歌摇头,那边郝世才看着长歌,一边咳喘一边笑道“掌门,掌门对这个徒弟可真是上心啊。” 他此话一语双关,长歌当年因为喜欢自己的师父而被世人指责,萧子阳也是清楚的,他们现在虽然和好如初了,但也逃不过师徒的羁绊,他话中意思就是要提醒萧子阳,关心徒弟可以,关心一个爱你的徒弟,那就该注意点影响了。 长歌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直在斟酌怎么将乐乐被妖魔抓走的事情告诉萧子阳,现在这么一耽误已经错过了救她的时间,而她却还在举棋不定,不知该怎么说。 “你又在想什么?”萧子阳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她胡思乱想,忍不住皱了眉心。 长歌还没开口,陆恒生的弟子却先笑了“掌门有所不知,方才师叔在和弟子说你那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呢。” 萧子阳纳罕,转而奇怪的望向长歌“灵丹妙药?” 长歌咬着唇,忍着笑,看看萧子阳,又看看那小弟子,“我师父就是我的药。” 小弟子听的一头雾水,其他人却全都明白了,陆恒生将头扭向他方,郝老头却咳的更加厉害。 “咳咳,老夫该说的也都说了,”郝世才佝偻着身子大有行将就木的感觉,不过又警惕的冲着萧子阳道“掌门啊,方才老夫与你说的话你不可不重视啊,日后你可得多多提防。另外,老夫若是去了,恒生还可堪执掌摘星峰,其他弟子虽是上仙,但他们在凡间太久,沾染了太多俗世气息,若是能回来给我上柱香,我就知足喽!” 陆恒生听他言辞唏嘘,也心中黯然,虽然张口闭口求师父保重身体,然而生死有命,光靠一张嘴却也不能抓住逝去的生命。 萧子阳点头,看着长歌欲言又止,便又问道“到底何事?不是告诉你有什么事都要讲出来吗?” 长歌心下一狠,就道“乐乐被妖魔抓走了。” “什么?”陆恒生居然是最惊讶的那个,这反让长歌措手不及,再去看萧子阳的时候,就见他与郝世才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神色淡淡的,一如平常。 陆恒生的小弟子探头探脑道“师叔在说谁?是东方师叔的夫人吗?她不是在青华吗。昨日我才看见了来着,怎么会被妖魔抓去?难不成有妖魔潜入青华?哈哈,这不是找死吗。” 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待看到他师父黑着一张脸看向自己,他那翘起来的嘴角又迅速耷拉下来,暗自骂自己没有眼力劲,在掌门和师尊面前居然这么多废话“弟子,失礼了……” “师父?”长歌有几分奇怪的问萧子阳“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担心?” 萧子阳没有说话,似乎在想该怎么说,郝世才接了话茬问道“依老夫看,不是掌门不着急,而是你作为尹丫头最好的姐妹,你首先就没着急嘛。” “要不要弟子派人前去追寻?”陆恒生显然也是不明真相也是瞎着急。 萧子阳道“那你先去吧。” “是!” 萧子阳话也说的轻巧,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长歌看陆恒生带着小弟子去了,这才扭头望向面前二人。 这二人,一个是大罗金仙,掌凡间修仙宗门,受万人敬仰,一个是千年人瑞,卜吉凶祸福,测命轮天道。 但见这二人现在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长歌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们察觉到了什么?” 郝世才睁着一只眼瞄向萧子阳,又瞄向顾长歌“你,看她被掳,没有追,岂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长歌微微点头,转而对上萧子阳的眼睛“乐乐好像是故意被那妖魔抓住的一样,弄的我很着急,不知是追还是不追,又恐乐乐受伤。” “尹丫头,阳寿可不止如此,你放心,放心。”郝老头一阵猛咳“要是再有什么事情就尽管问你师父去吧,老夫,老夫回去歇息歇息。” 言罢他就晃晃悠悠的往回走,佝偻的模样好似真有点力不从心。 长歌扭头看向萧子阳“师父,你是不是怀疑乐乐和妖魔勾结?” 她眸光清澈,带着敏锐的洞察力,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变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但内心最深处的温善却没有改变。 萧子阳想了想,还是点头答道“兴许是她的朋友。” “哦……”长歌忧心忡忡的,心想,难道乐乐和她一样,喜欢结交妖啊,鬼啊,做朋友? 后者又掐指算到“他们该回来了。” 长歌一愣“谁?” 萧子阳也不说话,直接携了她从摘星峰上掠下,直奔主峰须弥而去。 须弥峰前的殿前广场上,围满了人,长歌远远的就看到东方羽在拼命的向人群中心冲去。 “乐乐回来了?”长歌说着便与萧子阳双双落下。 众弟子一见掌门携了那妖女衣袂翻飞,好似谪仙下凡一般落下,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曾听说这妖女一厢情愿的喜欢着那个冰疙瘩一样的掌门,现在看来,他二人其实还挺般配的。 只见一个星眸樱唇,回风流雪的身段不娇柔做作反倒有绝世独立的挺拔,恍若姑射神人一般。 而另一个则,如圭如冰,剑眉深目,他高大修长的身形本就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三分,衣带当风,连那些飘飞的落叶都只能远远的落在他的脚边。 第三百零七章 一出戏 背景是灵台方寸山的青山白瀑,他二人就好似从画中走来,一时间,所有弟子都噤声,不自觉的退散道一旁,不敢让自身污浊的气息去沾染了他们。 “乐乐!”长歌远远就看到人群中心,被东方羽抱在怀中的尹乐乐。 她快步上前,只见尹乐乐身上多处带伤,一身素淡的衣衫血迹斑斑,就连挽好的发髻都散落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脆弱不堪。 听到有人叫她,尹乐乐睁眼去看,在对上长歌的眼睛后莞尔一笑“长歌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长歌眉心一紧,刚要说什么,就见东方羽将尹乐乐一把塞到她怀里,转而攥着陆恒生的领口就怒声问道“是谁,是谁伤了她!” 陆恒生向来胆小,一见这阵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循着妖魔气息一路追踪过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尹师妹,我见她受伤了,就赶紧将她带了回来,至于是谁伤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呢。” 东方羽转而又望向尹乐乐,只见她将头埋在长歌怀中,似乎也不想说话,四周弟子议论纷纷,都在纳罕,青华怎么会有妖魔的气息。 长歌知道尹乐乐和东方羽之间有些矛盾,东方羽不好直接问的话只好她来问了“伤你的妖魔你看清了没有?” 尹乐乐无力摇头“长歌姐姐,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旁已有几个女弟子嘤嘤哭了起来,冲着乐乐张口闭口叫着师父,其中一个长的胖胖的还责怪起长歌来“你怎么这样啊,师父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你怎么还有心思关心是谁伤了师父,先救师父性命要紧啊!” 长歌一时语塞,张口结舌“我……” 乐乐勉强抬起头来,虚弱冲着弟子道“住口,为师,为师还死不了,不准你们这么说长歌姐姐。” 东方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将乐乐从长歌怀中抱了过来,御剑直奔一尺峰而去。 那个圆润的女弟子似乎还要刁难长歌,但见萧子阳站在她身边才愤愤噤声,循着东方羽去了。 一些弟子四散开去,陆恒生又简单向萧子阳汇报了自己遇到尹乐乐的情况,却是对哪路妖魔知之甚少。 萧子阳听他说完点头命他离去,转而带长歌回了暮阳峰。 暮阳峰上冰天雪地的,长歌一上来就打了个喷嚏,萧子阳见状,直接召来殿内的那件大氅给她披在了身上,两人踩着雪,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前走。 走了很久长歌才道“师父,看来你没有说错,那个妖魔真像是乐乐的朋友,我见乐乐身上所伤的也不重,倒有点像她自己弄伤的。” 萧子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他想到什么事情,才点头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长歌的说法。 长歌又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爹和我娘。” 萧子阳略微沉吟,没有答话。 见他不说话,长歌就有些不安了“师父若是为难就再推迟几日吧,我也知道青华最近事务繁杂。” 与他走到殿前,推门进去,萧子阳抬手解下她身上的大氅,弹指间点燃了炉火,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两个人的暮阳峰也可以这么温暖,现在每每回来,第一个动作就是点燃炉火。 “为师在想一件事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先将此事放一放,送你回家回来再说吧。” 长歌疑惑道“什么事情?是关于乐乐的?” 她现在总是变的这么敏感,这让萧子阳有些头疼,索性点头承认“此事你怎么看?” 长歌咬唇低头沉思“要不要我去和乐乐说一下,让她不要和妖魔走的太近?其实,我觉得乐乐与妖魔为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妖魔之中也并非全是恶人,想当初乐乐可是最痛恨妖魔的,她一定能明辨是非,如果她交到的朋友是好人,那我们也没必要横加阻挠。”她一边说心底一边有些失落,要知道以前乐乐可是把什么心事都告诉她的,就连当初年少无知的时候,她喜欢东方羽也是第一个告诉她的,但现在不仅没有告诉她,还假装自己被抓,受伤,和那妖魔演了这一出戏。 长歌很难过,乐乐看来并不像以前那样信任她了,其实,就算是对她说了,她不仅会保密,而且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到她。 萧子阳的大掌落在长歌肩上,轻轻拍了拍“你不要和她提及此事,以免让她惶惶不安,此事为师自有主张。” 长歌笑着点头,既然萧子阳都说他有办法了,那她就不用干着急了,没有他的时候她也许会变的独立坚强,但她骨子里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有他在的时候,她更宁愿让自己窝在他的羽翼之下,享受属于两个人的温暖。 一旦要离开青华的行程定下来,长歌就先带了几坛美酒去了灵台方寸山下,将酒分给进喜和安沁,并将进喜给爹爹准备的礼物带上。 她又去泽城买了些零嘴带去了五行峰,看了乐乐后知她伤势不重,不过还在卧床休息,萧子阳叫她先不要和乐乐说什么,所以她也什么都没说,从乐乐房间出来就看到东方羽站在不远处,似乎想靠近而又不敢近。 公子如玉,彬彬有礼的冲长歌笑了笑“听说你要回家一段时日。” 长歌点头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不去看看乐乐?” “她不想见我,我去了只会让她心烦,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从乐乐受伤东方羽着急的样子来看,他心里也是有乐乐的,情之一字自古神奇,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萧子阳不也是那样吗。 她现在的心意萧子阳不可能不明白,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要他没有排斥她,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以两年前,他弟子的身份继续陪在他的身边。 “你们二人的事情我以后就不多嘴了,免得再让乐乐误会什么。” 东方羽笑谈“怎么会呢。” 长歌心中腹诽,怎么不会,以前我让你娶乐乐的事情都被乐乐怪罪过,说什么是我逼你娶的她,我现在哪还敢多说其他。 只得道“乐乐本是喜欢你的,她的心里一直有你,相信你对她好,她也不会看不见。” 第三百零八章 都淡了 “嗯……”东方羽苦笑,他现在有些矛盾,作为一个男人,谁没有一点私心,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乐乐和长歌都站在他的面前,他该选谁,或者都选?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罢了,这两人,一个被他伤透了心,一个却心有他属。 “对了,你日后有什么安排,我是指你探亲回来之后,是一直住在暮阳峰上,还是……” 长歌想的比较直接,那就是萧子阳在哪她就在哪,前几日自己也许是有些迷糊吧,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但现在林奇给的药似乎起了什么作用,她也慢慢清醒了很多,前段时间的事情记的也不是很清楚。 零零散散记得她在大雨中与萧子阳相拥哭诉,将自己前世今生的委屈和怨恨尽数发泄,还说日后让他不要抛下自己,但,这现实吗。 萧子阳是青华的掌门,要守护的是这天下苍生,她顾长歌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就算是对那人再怎么不舍,她也不可能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既然要做顾长歌了,那她就得忘记曾经的梵镜太子妃,而顾长歌这个人并非是萧子阳的真爱。 这让她很矛盾,所以就摇头道“如果他不赶我,我就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弟子,其他的,都淡了。” 东方羽负手点头,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上好良策,“那你回去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传书给我。” 想了想又自嘲般的笑了笑“掌门在你身边,又岂会用得到我操心。” 长歌也回以一笑“那我就先走了,说不定还真有让你操心的时候呢。” 东方羽道“我送你。” “好。” 二人并肩离开这方小院,尹乐乐站在窗边,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窗,看着他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慢慢攥紧了拳头,她衣衫之下虽然有伤,但好在不是重伤。 方才长歌来的时候没有多说其他,更没有像以前那样焦急的要给她寻仇,要是在以前,就是白泽和她交情匪浅,她也能提剑去砍,现在,想必她也看出自己这蹩脚的演技伪装的并不好。 她觉得自己单纯的太久了,以至于身边最在乎的那个人,一颗心不知不觉的交给了别人她都不知,以至于她现在连怎么伪装都不会了。 她也不想再像以前活的那么累了,一旦想通了就也想像个真正的神仙一样,逍遥自在,随心所欲,所以,她要去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长歌与萧子阳正要打算离开灵台方寸山的时候,东方羽得知在闽湖东岸有妖魔出没屠戮百姓,正要带弟子赶过去。 长歌看萧子阳似是心事重重,只当他也担心妖魔为祸,就摩拳擦掌提议道“师父,不如我们去先去帮东方羽诛杀了这伙妖魔再动身离开?” 萧子阳见她兴致勃勃,一副手痒了半天的样子,便也只好笑着点头应允,与东方羽带上青华弟子向闽湖而去。 闽湖坐落在中州之北,深秋的季节,那里已经飘起了大雪,众人到了目的地后入目一片苍凉,围绕闽湖的是一些村庄山寨,现在那些村寨也都破败不堪,积雪不深,还能看得出是才毁坏的样子。 众人都以心法避寒,唯独长歌不避,她裹着一件白色的大氅,让她向来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有些臃肿,东方羽一路上都在笑着打趣她“若你真的能长这么胖就好了。” 长歌不满的撇撇嘴,“那是因为我两年没吃东西了所以才会瘦,日后定能慢慢胖回来。” “好,此番诛杀了这伙妖魔你便早点回家,让你娘多多做些好吃的给你吃。” 长歌想到娘的手艺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知爹和娘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两人谈笑风生,走在前头的萧子阳一直很注意去听长歌说话的言辞,从她话中基本可以辨别出来,她现在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多疑焦躁语无伦次了,可见林奇的药确实有点效果。 但看她女儿家的姿态在东方羽面前展露无疑,他心中又有些不自在,便干咳一声道“你们过来看看。” 两人听见萧子阳叫他们,就赶紧上前去。 “掌门。” “师父。” 萧子阳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城池道“想必幸存下来的百姓都逃到城中了。” 天地白茫茫一片,唯独那座漆黑的孤城矗立其间,大门紧闭,一片死寂。 “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想必妖魔也不会放过他们。” 长歌如是说着就要进城,萧子阳却随即微眯了眼睛,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之上,遂又坠落泥尘“妖魔,已经去了。” “什么……”长歌鼻子微微一动,一股血腥味自远处飘来,无风,又是冰天雪地的,所以嗅的不甚真切。 东方羽道“那看来这城我们是进不得了,否则就是自投罗网。”他想了想就对萧子阳道“掌门,不如我先派弟子在城外四处布下结界,妖魔一旦出城我们就会有所察觉,守株待兔,也好各个击破。” 萧子阳道“日后你统管青华,这些事情便不用向本君禀报,凡事多三思后果,也许,这并非上策。” 听萧子阳说前两句的时候,东方羽已经热血沸腾欲要大展拳脚,但听他说了后两句,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羽翼尚未丰满就要卖弄。 长歌也道“的确,这也不是最好的办法,也许能将妖魔诛杀,但却错过了拯救城中百姓的最佳时机,等他们把城里的百姓都杀光了,我们再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又有什么用呢。” 东方羽脸色有些尴尬,他向来一人应敌,直接对打就是,统管青华几千弟子,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投鼠忌器的情况,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弟子,着实想不到其他什么办法了。” 萧子阳拿剑向前走了两步,仰望那高达百丈的黑色城墙,转而道“这样吧,你与长歌在城外布防,本君进城去将那伙妖魔拿下,若有漏网之鱼,你们在城外便可一网打尽。” “不行!”长歌顿时就急了,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站立“我和师父一起去吧,外面有东方羽一人足矣。” 萧子阳看她坚持,便道也罢,就与东方羽商议布防,自己则带着长歌飞身越过了城墙。 第三百零九章 可怜的魔 二人飞身越过城墙,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只见漫天黑色雾气将闽湖之畔不大的一方小城笼罩,在黑雾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就连飞雪都无法穿透这层黑雾落进城中。 长歌脚尖在一座高耸的建筑物上落稳,扭头看向萧子阳,见他眉心紧蹙,就伸出手去攥住了他的手腕“师父,这些肆虐的妖魔都是想将凡人精魄献给魔尊?” 萧子阳看她一眼,“魔尊野心勃勃,妄想吞并六界。” 长歌心下凛然,忍不住又问道“你怎知他们想要吞并六界?” 萧子阳这下反倒有些更加奇怪了,这个徒弟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不是想吞并六界怎会从几千年前就与六界为敌?自魔尊现世以来,他们变本加厉,可谓罪恶滔天。” “是吗,”长歌第一次认真思考起魔界的目的,她以前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魔界,这所谓的听说难免带着偏颇。 从知道世上有仙魔开始,她就认定‘魔’是世上恶之根源,而仙站在与魔对立的方向,必然就是善的代表。 长歌一直这么认为,但她却从未想过魔为什么被称之为魔,而魔,为什么要与仙为敌,与六界苍生为敌。 当她的灵魂回到两千年前的时候,她看到了,看到了三千年前神君琅铘为何要封印魔尊,也明白两千年前的魔尊又是因何被她封印,还有天地之变的罪魁祸首明明是自己,但在凡人无知的口耳相传中,也将所有罪责归咎于魔尊。 再加上魔界为救魔尊,两千年来奔走周旋,做出的事情百般难恕,以至于到现在,六界已经提魔色变,将魔界划分为六界八荒的共同敌人。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做这些坏事,也许只是想要自保呢,若是六界不和魔界为敌,他们…难道不愿与六界相安无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敢去看萧子阳,兴许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是神之子琅铘,当年,亦曾与魔尊交好。 长歌自两千年前就与魔尊就有很深的过节,现在更是一不小心的放出魔尊助纣为虐,按理说,她不应该有这些想法。 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居然站在自己的立场来同情她,因为她们在乎着同一个人。 女人是祸水,也是麻烦,女人往往不能像男人那样果断狠辣,在爱人面前,她们永远是最没有底气的那个。 萧子阳忘记了,但魔尊却还记得。他忘记了前世种种爱恨纠葛,魔尊却铭记于心。 当萧子阳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甚至怕自己成了他衣袂上的一缕尘埃玷污了他,然而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心底却不曾为她有丝毫波动,恨不得如三千年前一样,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将她了结。 魔尊的悲哀就在于,那些剜心掏肺的疼痛只能由她一人记住,撕心裂肺的爱也只有她一人明白,难道,这还不值得同情?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萧子阳抬手,将她低着的头矫正回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写满忧愁的表情落进自己的眼中。 男人眼皮微阖,女子心事重重,又将眼神睇向了城中“师父既然觉得我在胡思乱想那就算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还没好,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魔界终究是魔界,就算是为了与天界对抗,就算是为了自保,但这种草芥人命的方式到底不对,一旦错了,那就是错了,就是做再多的好事都无法弥补。 她顾长歌放出魔尊,罪恶更要在魔尊之上,那又该如何弥补?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以身犯险。”萧子阳言罢便松手,扔下依旧发呆的顾长歌,整个人飞身纵入黑色的雾气之中,那抹白衣很快就消失不见。 长歌怔愣在那儿,白雪稀疏飘飞,她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脚下漆黑,看不清方向。 这座城镇不同于其他被魔界攻占的城镇,没有火光冲天,没有厮杀哭喊,也没有奇形怪状的魔界之人发出狡诈的笑声对百姓和修仙弟子围追堵截,有的只是黑,和寂静。 长歌攥紧了手心里的剑,此时此刻,若是能有一盏灯能照明这黑暗就好了。 她下意识的去摸腰上,只有一个荷包,一枚玉珏,乌童的集妖瓶早就不见了,她本来问过萧子阳,男人道一句不知。 长歌当时还奇怪,他能将自己从阴阳界带出来,怎么会独独将乌童弄丢了。 当时萧子阳担心她胡思乱想,只得道出真相:其实,当时为师有些急了,所以就没注意。 虽然他故作平静,但长歌还是看出他的表情有些窘迫,便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现在没有照明的东西,那也只能赌一赌了,萧子阳不让她陷入危机之中,她更不会让他落入妖魔的瓮中。 思及此处,娇小的女子握着碧色长剑,一剑就劈开了黑色的虚空,整个人向下跃去。 测算着建筑物的高度,她预料到了落地的时间,双脚在地上一踩,本要借势跃起,却不想脚下所踩的‘地’竟然动了起来。 还未等长歌重新飞跃至半空,那被她踩在脚下的东西瞬间就将她举了起来。 高度甚至超过了城中最高的建筑,她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巨无霸。 这是一个人,而此时此刻,长歌正站在这个人的肩膀上,那人扭头,冲她就是龇牙咧齿的一笑,一张脸诡异的在她面前放大,惊的长歌飞身向后掠去,远远的落在一座高塔的屋顶上。 仰头看着这个浑身赤裸的巨人,长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黑色的夜空,漫天飞雪,巨人就好似一栋铁塔,巍峨耸立,让人不敢逼视,而在巨人巨大的头颅上,竟然站着一个人。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那个人,因为那人一身黑衣,连脸都被黑纱挡住,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衣衫飞扬,冷冷望着长歌。 长歌攥紧了拳头,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莫愁……” 她认得这个人,当初还曾与她交过手,她,正是魔尊的右护法——莫愁。 第三百一十章 巨无霸 巨人破开了那片笼罩城中的黑,除了他和莫愁暴露在夜色之中,城中景象还是不能得见。 长歌暗道一声可恶,不知道萧子阳有没有事,但要去找萧子阳必当先解决面前的这个麻烦。 “若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长歌一声怒吼,握着长剑就向巨人劈了过去,眼看劈到眼前了,那岿然不动的巨人好似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瞬间在长歌眼前消失。 长歌一剑劈了个空,悬在空中楞在当场。 就在她怔忪之际,呼的一阵风声就向她袭来,劲风刚猛,她来不及回头去看,飞身躲开,一颗巨大的拳头击穿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将一座小楼打了个稀烂。 她这才得以喘息的回头去看,只见那个消失的巨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她身后,巨人头上依旧站着那个背脊笔直的女子,一身黑衣,冷漠而又决绝的注视着长歌。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被黑暗笼罩的城池终于有了一些骚动,长歌定睛去看,却看到一束白光冲天而起,她心下顿时一喜。 白光照亮了天际,也将这城镇上空笼罩的黑暗驱逐殆尽,只见萧子阳一人一剑正被无数妖魔纠缠。 其中她见过的有尸魔,旱魃,毒人,还有些她没见过的,想必都受右护法莫愁的操纵,而那些枉死的百姓要么化作了毒人,要么就与尸魔融为了一体。 前仆后继,在萧子阳剑下尽数化作厉鬼。 一旦看到他平安无事,长歌就松了一口气,索性迎着这个巨大的毒人就劈剑砍去。 巨人庞大,由莫愁操控,动作不及长歌灵活,但胜在一个攻击范围广,长歌只要一个松懈,那巨人的掌风和拳头就会落在她的身上,她除了伺机出手外,还要与那巨人周旋,也是个体力活。 巨人的两只手呈包抄之势向长歌赶来,长歌飞身一跃,却不想一直站在巨人头上的黑衣女子迎着长歌就向她劈了过来,长歌眸光大睁,闪身一躲,整个人就被巨人攥在了手中。 黑衣女子一个翻身,刚要将剑落下,便听一声铮鸣,长剑无妄瞬间就将莫愁逼退,剑势不减,咔嚓落下,巨人的整个手臂被齐齐削断。 长歌从手心滑了出来,身子即被一个人接在怀中,飞身向城外跃去。 但听‘扑通’一声,却是巨人的手臂落在了地上砸坏了房屋,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长歌反应过来后,人已被萧子阳抱着跃上城墙。 “师父!” “嗯。”应了一声,男人在城墙站稳,刚一回头,那巨人拖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就追了过来。 黑衣女子一摆手,巨人的左手便好似千钧重锤,‘轰隆’一声向城墙砸下来,萧子阳抱着长歌不得已又跃到一旁。 从滚滚烟尘中出来,长歌就用力去挣脱他“师父,你不用管我,我去杀了他,不过就是一个被魔族操纵的傀儡毒人而已!” 说着她已挣脱开来向巨人杀去,萧子阳眸光一敛,刚要阻止她就见一群毒人已经攀附上了城墙,向他围攻而来。 这些人都是无辜百姓,因为妖魔的缘故才变成了毒人,萧子阳本不想取他们性命,看日后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们,但毒人数量实在太多,若是一昧的想保全他们,指不定就被其他妖魔有机可乘。 “师父!到城外去!东方羽在城外!” 长歌大吼一声,整个人就像城外跃去,巨人和莫愁更是紧随其后。 萧子阳心想,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也随即跃了出去。 东方羽早就听到内城动静,但奈何不明情况,他也只能干着急,才要派人进城查看,就见长歌从城中飞身而出,在她身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一个铁塔般的巨无霸,顿时就楞了一愣。 这,是人,还是魔啊,万一不小心伤着了…… 就在他犹豫的空当,只见萧子阳也带着大批的毒人,妖魔涌了出来,顿时就不敢懈怠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很快就部署好一切。 一部分弟子负责控制毒人,一部分弟子负责斩杀妖魔,他自己则去协助长歌与那巨人战斗。 这去了才看到,原来巨人是被一个黑衣女子操控,他很快就想到,若是先将这女子杀了,那巨人就好对付了,所以对着那女子就是拼命的攻击。 长歌飞身躲开巨人的一拳,一边引着巨人向后退去,一边还要去照应东方羽。 “东方羽,你小心点!” 她现在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了,东方羽的对手可是魔尊身边的右护法啊,她虽然没有见识过右护法的全部力量,但能与白泽比肩的,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 东方羽腾转挪移的避开巨人的攻击,越是在这样的时刻,他越发显得沉着冷静。 长歌看不清黑衣女子的表情,但却看到她在东方羽攻过来的瞬间飞身跃上高空。 “小心!”长歌急的大叫,本以为莫愁会从天上逼下来给东方羽来个措手不及,但她到底失算。 莫愁是从天上攻过来的,不过目标不是东方羽,而是她顾长歌,两人兵刃相击互不相让。 但对于长歌来说到底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她从空中逼了下去,在她脚下,却是茫茫一片闽湖。 “长歌!” 东方羽大叫一声就向她们追去,一时将巨人忽视,整个人随之被巨人击打出去。 长歌脚尖还未落在湖面上就反击出去,反倒将那黑衣女子逼开。 寒风吹来,长歌却觉得一身是汗,热血沸腾,正待她举剑要砍的时候,莫愁的一缕面纱被风掀起,长歌眸光一敛,手上动作一顿,就被莫愁一剑贯穿身体。 拔剑,又是一脚踢出去,那个娇小的身子整个向后飞去,但听‘咔嚓’一声,她的身体撞碎闽湖湖面的薄冰,整个人落进了湖中。 黑蓝色的湖水疯涌而来,长歌明眸大睁,脑海中还在回忆着方才看到的那一丝真相。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莫愁的时候就觉得眼熟,难怪她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冰冷刺骨的湖水让她猛的一个激灵,却是连连摇头不敢胡思乱想,一定是自己没吃药,所以才会疑神疑鬼的,一定是的。 她的身体好似一块巨石,落进水中后就飞快向下坠去,眼前的一点亮光也终于被黑蓝的湖水遮掩,而在她身边,更是一望无际的黑,在她身下,不为人知的水中,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怪物蛰伏。 第三百一十一章 笑容 思及此处,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因恐惧而立起,想奋力游出去,却觉得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好似**进了利刃,动弹不得,而黑色的湖底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她的沉没。 “师父!”她嘴中吐出一串气泡,略微有些咸涩的湖水灌进她的胸腔,她只得连忙将口鼻闭上。 动弹不得,也不能施法避水,难道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此时,她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了起来,隐隐约约中,她好像看到一人白衣破开黑色的水向她游弋而来,而她的身体也被牵引飞快落入他的怀中。 是萧子阳……她笑了,生怕自己会被他再一次抛弃。 男人将她抱在怀中就迅速低头,唇瓣相抵,将自己的一口仙气渡给她,好助她在水中呼吸,此情此情,亦如当年二人前往东海水晶宫贺龙王寿宴的时候。 当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一个凛然正直,一个心如鹿撞。 但此时长歌却有些心猿意马了,明知两千年前二人亲昵过不止一次,现在这样的浅尝辄止显然没办法满足她了,她刚要抬手勾住萧子阳的脖子,却痛的龇牙咧嘴。 后者动作飞快,一边将她身上厚重的大氅脱下来,一边抱着她冒出水面。 破水而出,男人抱着她飞跃到岸上,东方羽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毛毯铺在雪地上,萧子阳刚将她放上去就弹指变干了她身上的衣衫,又为她施了避寒的咒法。 长歌顿时就觉得舒服多了,然而鼻尖痒痒的,堵的难受,肚子里冰冰凉凉的,好像喝了不少水,正要坐起来,才发觉手上黏黏的,抬手一看,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长歌愣住了,血,哪里来的血? 将自己疑惑的目光望向萧子阳,却见他正眉头深锁,低头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东方羽一招手,叫来两个弟子与他们拉起一道长布,挡住风雪,挡住了他师徒二人。 萧子阳‘嗤啦’一把撕开她粘在皮肤上的里衣,挥手将血迹扫去,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瓶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长歌翘着脖子去看,只见她光滑的皮肤上,赫然一道黑红的血窟窿在向外冒着鲜血,药粉洒在上面也被鲜血冲走,萧子阳连点了数个止血的穴道都没有用。 她的头又重重落了下去,望着天,望着雪花落下,心里空荡荡的。 都怪自己刚刚太大意,因为一时眼花,错将莫愁看成了别人,就让莫愁有机可乘给了自己一剑,又给萧子阳添麻烦了。 而这具身体还会复原吗,要是和两千年前的那具身体一样,不会再复原了怎么办,毕竟,她也没有察觉到疼痛。 终于,萧子阳将她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慢慢的把衣服拉了下来,盖住了腹部的伤,又将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 “没事了。” 长歌扭头四顾,看到青华弟子还在与妖魔厮杀,就问“刚刚那个巨大的毒人,还有魔尊的右护法呢?” 萧子阳的眼神向一旁看去,顺着他的目光,长歌看到巨人的尸体躺在那里,而莫愁却不知所踪。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萧子阳一身的水还未来的及处理,就帮他干了衣衫,将脑袋窝在他怀中不再说话。 “掌门。”东方羽道“这些被妖魔残害的毒人怎么处理?” 萧子阳扫了一眼,又将长歌抱了起来“等天一亮,你将他们,还有解药一并交托官府。” 东方羽抱拳应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又问道“掌门呢?”“这里的情况基本稳定,你们处理吧。” 他说完之后就抱着长歌向南而去,御风迅疾,眨眼便没了踪影。 东方羽看着远去的人,欲言又止,她,有掌门亲自照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长歌阻只觉得风吹的她睁不开眼睛,一直窝在萧子阳的怀里,心乱如麻,一直在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还神经质的数起自己被他救过多少次。 不知飞了多久,长歌感觉不到冷了,但凭眼睛还尚能分辨的出已经离北方很远了,这里不仅没有下雪,还枝繁叶茂的。 晨光微透,萧子阳落地,抱着她进了一间驿馆。 这种白天黑夜都不关门的驿馆,专为过往商旅,以及朝廷官员提供。 将长歌放在床上的时候,萧子阳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长歌吓的连忙摇头“我没有在胡思乱想。” 后者无奈,拉了被子将她盖住,手指搭在她的脉上,仔细斟酌。 长歌看他习惯性的皱眉,又低头,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腕上。 男人手指苍白修长,但却蓄满稳健的力量,半晌后从她腕上挪开,问她道“可还有什么不适?” 长歌摇头,她没有撒谎,避寒后就没有什么冷的感觉了,而身上的伤口也不知为何,一点也察觉不到疼痛了。 萧子阳起身,走到桌边倒水,长歌看着他的身影,又看看房内的陈设,还没有从方才的战斗中苏醒。 屋内灯光晕黄温暖,窗边的桌案上甚至还有一瓶新鲜的雏菊,和刚刚苍冷肃杀相差太远。 扶起床上的人,萧子阳将温水递到她嘴边,喂她慢慢喝下去。 长歌喝了两口又闭上了嘴巴,不肯喝了“我,我肚子破了个洞。” 后者呆了一呆,目光移向她的腹部,又望向她悲伤的表情,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你担心从肚子里漏出来?” 这下轮到长歌发呆了,萧子阳笑起来真好看,虽然两千年前的愣头青、毛头小子,偶尔也会笑那么一下下,但是和现在的他绝对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他,冷傲而又善于克制自己,两千年的时光虽然不能改变他的容貌,但却让他变的成熟理智,所以这么一笑,就给人一种神奇的感觉,这可是昙花一现啊,以至于长歌根本没有在意去听他说了什么。 “没事,现在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说着,还真抬手去掀对方衣衫,长歌脸色大囧,想抬手挡,但又觉得矫情,两千年前二人可还曾赤裸相对呢,就在方才,他给她疗伤的时候,不也看到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没有理智 长歌讪讪将手往后一缩,抬头对上萧子阳的眼睛,抿抿嘴,又看看他僵在当场的手“那你,你看吧。”萧子阳也略微有些尴尬,两千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明白尴尬是什么意思。 那双大手缩了回去,遂又背转过身,“你自己看看吧。” 长歌忍住笑,掀开衣衫去看腹上的伤口。 仙家药石有肉白骨的功效,这一会的功夫伤口的确已经愈合,外面一层新生的嫩肉好似一层薄膜,粉嫩无暇,但在白嫩的肌肤上就极为显眼。 长歌用指尖戳了戳伤口,没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给戳穿了,“师父,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痛了。” “嗯?”萧子阳扭头看她,眸光凛然“什么?” 长歌慢慢将衣服理好,倚靠在床边看着他道“莫愁的这一剑刺下去,我却没有丝毫痛楚,不过,在水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水凉,冰的骨头疼,以至于我动弹不得。” 萧子阳反身,握住她的手腕,手指一用力“疼吗?” 长歌摇头“不疼。” 男人脸色略微有些难看,捻出一根银针刺进她的穴位中“疼吗?” 长歌咳了一声,“不疼。” 后者收起针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到底疼不疼。” 长歌便也不忍了,嘴角一弯就笑了起来“疼,我只是想看师傅着急的样子。” “你……”萧子阳语塞,也不再和她计较,“那看来是这剑伤的问题,方才给你疗伤的时候有些情急,没有仔细看着伤口,让为师再看看?” “师傅,男女有别。” “……行医,不分男女。” “可是师父,我是你徒弟啊。”长歌笑的狡黠,特地靠近他几分,最后几个字就那么轻飘飘的送进了男子的耳中。 萧子阳扭头看她,唇瓣擦上她脸颊的瞬间又迅速往后缩了一下,想要避开,长歌却作势往前一靠,两张唇就贴在了一起。 好像延续了湖中她想做但却没做成的事情,长歌抬手刚要将男人揽住,却觉得他用力的推开了自己,她一瞬间黯然怔忪,脸色越发白了。 “我看看你的伤。”萧子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动声色,就着晕黄的灯光弯下身子,掀开她身上的衣衫。 长歌靠在床上,有些自责,本来决定要好好做一对师徒的,怎么一不小心就克制不了自己了…… 两个人从两千年前走到现在,不管是从爱人变成师徒,还是从师徒变成爱人,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每每与他在一起的时候,长歌还总会想起两人曾经亲密的画面。 这些记忆对萧子阳而言也许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对长歌而言,甚至连一年都不到,所以她觉得自己面对萧子阳的时候,更加考验自己的克制能力。 “你心里还是喜欢梵镜太子妃的吗?还是说,过了这么久了,你的禁、欲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她没有叫他师父,只是想站在男女的立场和他谈话。 萧子阳的眼睛却盯在她腹部的伤口上,似乎有些不敢去看她,这个问题如果在以前有人问他,他大可以说,这个人永远在世上消失了,没必要再提及了,但现在可是当事人本人在问他,他就迷茫了。 “如果不是的话……”长歌沉吟,嘴角弯起一抹冷笑“那是不是因为你出手要了她的性命,所以觉得心中有愧,两千年来念念不忘的只是那份愧疚?” 萧子阳眉心一紧,已经没有心思去看她身上的伤口,索性直起身来看着她道“你该吃药了,林奇给的药呢?” 长歌白了他一眼,从墟鼎之中掏出一红一绿两个葫芦,倒出两丸药一股脑的咽了下去,继而又将药瓶收好“我之所以吃药并不是因为我有病,而是我觉得我应该听你的话。” “你的病若是已经好了,又怎会说出为师曾杀死了…她的话。” 长歌挑眉“是,她是被天上那群道貌岸然的假神仙打的魂飞魄散,但想当初,她可也曾叱咤天界,为了救你神识,她不惜闯天宫,将天界重创,若不是你刺了她一剑,让她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她怎么会束手伏法?” 她说的有些激动,将长期以来藏在心中的责备全说了出来,胸口喘息的有些疼痛, 萧子阳认真听她说完,脸上表情未变,但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闹天宫,难道不是因为天界因她与我之事要责难她?” 长歌眉梢抬的更高,一动不动望着他道“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时间过去了太久,是听师父说的吧…… “这和谁说的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长歌用力呼吸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你混乱的神智是由你师父唤醒的,所以是他说的对不对?我在天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抢夺来的清明果,不仅没有用了,还,还被你责怪,你怪我闹天宫,你怪我不该,不该失去理智,所以你要我死,要我伏法……可是,你可知道,但凡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没有理智了,没有一点理智了啊。” 萧子阳深邃的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听她没有再称呼两千年前的那个人为‘她’而是我的时候,两人间的代入感就更加强烈。 长歌说着说着竟然觉得鼻头酸疼,好似有泪珠凝聚于眼眶,随时都会落下来一般,但她到底忍住了。 自她从轮回道里出来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哭了,虽然她还是没办法放弃这个她深爱的人,但她起码不用再像以前那般卑微,哪怕就是做他的弟子,她也不能没了自己的尊严。 萧子阳沉默良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道“清明果是你弄来的?” “也没派上用处,你不是神智已经恢复了吗……”她自嘲的笑了笑,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悲哀,只有弱者才会装可怜博取同情和怜悯。 飞蛾绕着烛芯盘旋,除了晃动的蛾影,室内死寂的有些不寻常,萧子阳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久远的事情。 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都忘记了,包括那一段他神智混沌的记忆,但他却还是能回忆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顾长歌说遇到他的事情她会失去理智,同样,他又何尝不是。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真相只有一个 “我不曾伤过你。”萧子阳微微思忖,又继续道“但我确实是被清明果所救…当我清醒时就听说你被绑上了诛仙台。” 长歌抬眸看他,长睫之内已经蓄满泪水,她没有理由不相信面前之人说的话,不是她太信任他,而是因为她深知,面前之人根本不会撒谎,除非他不说,但凡他说的,那就一定是实话。 萧子阳也言至于此,时间过的太久,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吧。 “你没有伤过我……”长歌喃喃自语“那伤我的是谁?难不成是妖魔变作了你的样子,趁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捅我一剑?可当着你师父和师叔的面,又是在青华,怎么会有妖魔!” 男人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长歌是在他服用清明果之前被伤,那就说明是在他不清醒的情况下,要么是自己误伤了她,要么就是有人操控了他。 几乎是在同时,二人脑海中迸出相同的一个名字一张面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似乎在问对方:难道是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衡矶子,他为人师表向来散漫,但管教徒弟却有一手,世人评价他疯癫无度,胆大能包天,但小又如鼠,好色,贪杯,总之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青华的未来。 但青华却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了,一跃成为修仙宗门的翘楚,这等影响力也由他的师弟笠翁以及他那几个精干弟子延续了两千余年,后世评价他的时候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一昧的批驳,开始看到他背后的高尚。 熟悉他的人,如萧子阳,深知师父为人,也明白他当初似乎并不喜欢梵镜太子妃,做出拆散他们的举动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是为了他好。 不熟悉他的人,如顾长歌,虽然和他只有几面之缘,说的话更是屈指可数,但顾长歌心底也深知,这个玄霖天君的首席大弟子城府很深,这一深不得了,硬是欺瞒了两千多年。 二人看着对方的表情,心有灵犀,猜到对方也想到了衡矶子。 但斯人已逝,再说什么都是枉然,要说怪他,也不应该,站在他的角度,他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有错。 他是为了保全青华,保全自己的弟子,而另外两个人却是年轻气盛,哪怕就是拼得一身剐,死也要死在一起。 在衡矶子眼中,你死了,那你就完了,彻底的完了,想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让你死,不仅不让你死,还得让你好好活下去,走上你该走的路,成为万众仰望的人。 目的不同,所以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天地大变。 萧子阳往床边一坐,神色之中有些自责“若你要怪,便怪我吧。” 长歌无奈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毕竟都过去两千年了,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们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就算是她顾长歌活过来了,就算两千年前的梵镜太子妃对面前的男子释然了,但是二人还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他是大罗金仙,他可以和她成为师徒,永远不分开,但他们却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 “我师父……”萧子阳想起当日衡矶子的死,还心中有愧“他毕竟已经归去多年,你也莫再怨他。” 长歌反倒笑了起来“我不怨他,师父的师父,我该叫师尊或者师祖吧…其实我也很奇怪,他明明是大罗金仙,怎么在青华志上记载,两千年前就去世了?” 萧子阳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你因我被送上诛仙台,我为救你不惜自毁修为和仙骨,然天界无道,到底还是没有放过你。” 长歌的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你为我,自毁修为和仙骨?”那些尘封的记忆好像湖水,向她灌来,封锁了她所有的神识,她隐隐约约记得东方羽以前曾经说过,说青华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萧子阳命悬一线,衡矶子救他性命自己却命丧黄泉,而笠翁和左天行也损失了不少修为…… 这么说,这段历史的真相就在今夜终于解开? 误会一旦纾解,长歌反而心痛难抑,一拳打在床板上,将头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子阳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今夜这话本不该谈,又勾起你的心事,莫再胡思乱想,睡吧。” 他说完起身就向外走去,此时此刻,两人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不一会的功夫天边就已大亮,长歌吃了林奇的药本该很快睡着,但她脑中一团乱麻,反而怎么睡都睡不着了,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看向床顶,连眨都不眨。 鸡鸣三遍,外面开始有人走动,有人说话,远处百姓也都劳作,一时间这个并不繁华的地方反而也变的嘈杂起来。 这些声音也硬往长歌耳朵里塞,甚至连隔壁吃豆花勺子碰到瓷碗的声音,还有耕牛下地的声音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的她,一直在被一个问题困扰:我该怎办。 就好像站在一个岔路口,她面前有三条路,一条路的尽头是她的师父萧子阳,一条路的尽头是她的爱人萧子阳,而第三条路,没有萧子阳,所以被她给封了,她知道自己就算选了那条路也会中途变道。 做了师徒就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了,然而不做师徒,或者是她有非分之想的时候,萧子阳还会接受她吗? 也许萧子阳连过去的她,那个,梵镜太子妃都已经不爱了吧。 房门被打开,长歌干涸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萧子阳走到她面前,看她呆呆的望着帐顶,有几分无奈“病情才稳定就又胡思乱想,想来你再忧心劳神很快就会白了头发。” 他本意也许是打趣她,但他忘记自己是一个不善于调节情调的人,再怎么饱含关心的话,落在他的口中也变成了命令或者是责备。 “师父。”长歌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下“师父,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四大皆空,也做不到看破红尘。” 萧子阳似乎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低头看她“你不必如此,但也不要忧心过甚。”长歌的脖子动了动,眼神落在男人的脸上,她怔怔然看着萧子阳道“师父,我可不可以贪心一次,就一次,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就这一次,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情怯 萧子阳略微有些奇怪“贪心?” 她唇瓣张了张,却又闭紧嘴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嗯,可不可以早点上路,我想赶快见到爹和娘。” “嗯……”男人应允,但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觉得她想说的话似乎并不是这一句,然而她不说他也不好忖度,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心如止水的子阳仙君居然也知道好奇了。 为她检查了伤口,又上了一层药,二人也没什么行礼,直接轻装上路。 前任丞相顾司空因为丧子之痛告老还乡,当地官员乡绅自然不敢怠慢了他,知道他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但多年来门生弟子遍布全国,就连当今太子每每遇上什么事情也要千里单骑的来问他。 所以说顾司空虽然不在朝堂,但风光不减,当地县丞给他在县城造了一座府邸,还特意将他的老母提前搬进大宅,旧屋拆除,等他一回乡没地方去,万不得已也就只好留在城中了。 县丞对他四方巴结,百姓也以这个丞相为荣,坊间传说顾家生了个文曲星,平步青云如日中天,但老天是公平的,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这么顺利,所以让他老来丧子了。 长歌当年回青华后就很少与家中书信往来,与萧子阳收了仙法在城中且行且问,众人一听说是找顾丞相的,而且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都殷勤指路,将他们引进了一条巷道,指着一扇大门道“那就是顾家的侧门,丞相大人说了,他现在不做官了,走那么气派的大门不合适,所以出入皆走这个门,要不要我给你们敲敲门?” 长歌谢过指路的人,道一声不用,众人还是不肯散去,似乎在等着看这两个人与顾丞相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方才那人说顾丞相不肯走正门开始,长歌就不疑有他,这的确是爹爹的行事作风,住着这么奢华的大宅本就不该,若还像当初做丞相一般不知收敛,那他这晚年恐怕也渡不安稳。 萧子阳上前敲门,这侧门毕竟不是后门,也不算小,两扇黑漆漆的大门朝着不宽的一条巷子,门楣上雕刻着喜鹊,取喜上眉梢之意,还挂着一对灯笼,乡间民俗倒比京城里的多了分鲜活的气息。 开门的小厮一看见门口堵着一群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将目光落在面前一对男女的身上,只见这二人衣着不俗,女子秀而不媚,柳眉星眸,一张小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不安。 男子凛然挺拔,那些百姓虽说看他的多,但却也离他最远,好似他身上长了冰刺一般。 小厮倒也是个老实人,便客气问道“诸位乡亲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众人摇头,一起将手指指向了萧子阳与顾长歌二人“他们有,我们没有。” 小厮又向长歌和萧子阳作揖“二位不是本地人?可是有事?” 长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展颜笑问“前任丞相顾司空大人,可是住在这里?”小厮点头“正是我家老爷,不知二位是从哪里来,怎么称呼,可有拜帖?小的好转呈进去。” 长歌=完全将他说的话给忽略了“顾丞相,这些年来,还好吗?” 小厮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道“挺好的,老爷身子骨还算硬朗。” “那夫人呢?她怎么样?” “夫人也挺好的,二位是老爷和夫人的旧友吗?” 长歌苦笑,这便应了那句古话‘笑问客从合出来’,今时今日再回家门,这里不再是她长大的丞相府,连下人也不再是她所熟知的了,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我……”长歌踟蹰,看着小厮的眼睛,索性答道“我是顾丞相的女儿,顾长歌……” “女儿?!” “丞相的女儿?” “丞相哪里来的女儿?” 周遭百姓议论纷纷,无非是只听说顾丞相丧子才辞官回乡,回来的就他夫妻二人,并没有什么女儿啊,怎么现今跑出来个这么大的一个姑娘,还,还带着姑爷来认爹了呢。 萧子阳干咳一声,冲着傻愣着的小厮道“还不让我们进去?” 小厮好半天才合上了嘴巴,一脸为难“这,这我得去禀告丞相一声啊。” 百姓议论的声音更大了,连小厮都不知道丞相有这么一个女儿,那很有可能这个女儿是他的私生女,听说京城里当官的各个三妻四妾,还留恋勾栏,弄个私生女也不稀奇。 长歌笑道“应该的,你去吧,就告诉爹爹,不孝女顾长歌回来了……” 小厮看她神情悲戚,又看看磕着瓜子看热闹的街坊,深知此事不管是真是假,只怕不一会的功夫就该在小小县城传遍了,赶紧请长歌和萧子阳进来,‘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二位在这门房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小厮倒也利索,让长歌在门房坐了,一路小跑着就寻他们家老爷去了。 这座宅子虽然大,但也却极为空旷,以前丞相府里虽然下人也不多,但也能见到丫鬟小厮老仆穿梭其间,现在这里只看到一片片落叶寂寥的兜转。 长歌感慨万千,心中却想着一会见了爹和娘如何解释自己失踪的两年。 一双大手落在她的手背上,萧子阳的手不热,但却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长歌转头冲他一笑。 “我发现每次我回家都是你陪的,还真有点像小媳妇跟着夫婿回门的感觉。” 后者脸色没变,只是轻道一声“不要担忧,他们毕竟是你的爹娘。” 长歌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快,方才她拿话试探他都没有反应,看来他的那颗心还真就难以开启了。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只见守门的小厮正领着几人飞快向这边跑来。 长歌看清来人,鼻头就是一酸,顾夫人跑上前来,直接将她死死拥进怀里“长歌!长歌!我的长歌啊!” 顾夫人嚎啕大哭,引的长歌颤巍巍的叫了一句娘,眼泪也无法克制了,二人抱在一起,一个哭号,一个哽咽。 顾司空站在一旁,眼泪在也眼眶中打转,未语先凝噎。 “我没有生你这个女儿啊!我没你这个女儿!”顾夫人哭着已经有些抓狂,一边拼命捶打着长歌的背,一边喊骂“你这个不孝的儿啊!我十月怀胎只当没生你们兄妹!没生你们啊!也没有你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回来就好 前丞相顾司空的老家在江北泗安县,山清水秀的,历史上也没多少烽烟,现今也还算太平。 而顾家幺女归来的消息,果然在日落之前就传遍了小小的泗安县城,城中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新的话题可以议论,互相见面先问一句“听说了吗,顾丞相的女儿回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说那顾大小姐带了相好的一并回来。” “可不是呢,没想到顾丞相英明一世,居然会生出个跟人私奔的女儿。” “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顾丞相把女儿嫁给了外地人,顾小姐回家探亲的!” “你们还都说错了,我听说啊,顾丞相的这个女儿自小体弱多病,有个道士让他把女儿送去当道姑,好祛除灾祸,不然养不过十岁!” “哦……是这么一回事啊?” “可不是嘛。” 小小县城入夜之后更加热闹,众说纷纭,但见过顾长歌的人了了无几,更不可能知道她为何没有陪伴在父母身边,也不知她为何又突然出现在小小县城。 但无一例外的则是众人对她相貌都予以肯定,到了晚上,顾大小姐的天人之姿已经被百姓吹捧到了极致。 顾府,鸳鸯厅,前厅为男主会客,后厅为女主会客听戏,此时长歌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与顾夫人坐在后厅的软榻上,一双小手被顾夫人攥的死紧,时不时还腾出一只手去抹眼泪。 长歌犹自记得上次离开京城的时候,娘还没有这么多白发,现在不仅瘦了,连白发都长出来了,看的她也忍不住想要落泪。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娘也不哭了。”顾夫人说着,抬袖轻拭眼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长歌也赶忙道“女儿不孝,对不起娘,也对不起爹……” 说起这个,顾夫人心中仍是不快“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当年怎么就忍心送你去学艺了,还骗我说你回了老家,你哥哥……走了,你也答应为娘,早日回家来看看,这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长歌说不出话来,作为他们的女儿,自己何其不孝,因为自私而辜负了父母的关爱。 她对萧子阳倒是仁至义尽掏心挖肺的,可对于生她养她的爹娘呢? 她会想到萧子阳在暮阳峰上千年孤寂,怎么就想不到家中两位老人守着油灯枯坐? “歌儿啊,你这一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吧……” 顾夫人说着又红了眼眶“不走了吧?” 长歌没敢开口说话,她在青华的时候和萧子阳约定,回家看看就再回青华去,以后永远陪他留在青华。 看女儿沉默了,顾夫人才和女儿重逢的喜悦顿时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忧心忡忡的也不想说话。 长歌道“娘,你也不要担心,我以后会经常回来陪陪你。” 顾夫人瞪她一眼“你是我的女儿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了,就算到了适婚的年龄,以我们顾家的家底,招个上门女婿恐怕也有人挤破了头,娘都不舍得把你嫁出去,你觉得为娘愿意你去那什么仙山修仙吗?!还真能修个活神仙?哪那么容易!” 她声音有些高,恐怕已经传到前厅去了,顾司空和萧子阳坐在前厅说话,长歌不免着急。 “娘,我才刚回来呢,你就说这些。”长歌在自家母亲面前又如小女儿般撒起娇来。 顾夫人叹气“娘也不想说的,但我这不还是怕明早一睁眼就看不到你了啊。” “怎么会呢,”长歌故作轻松的安慰她“女儿不管在哪,都是您的女儿。” 顾夫人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又问她道“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位仙长…是神仙?” 长歌点头“嗯,他…是大罗金仙,娘不记得了?以前在京城他还救过你呢,他现在是我的师父。” “大罗金仙?”顾夫人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以前总觉得他也就是个仙山修道的仙长,会点小法术而已,和大街上摆摊算卦,走街串巷捉鬼驱魔的没什么区别,现在看长歌脸色严肃,也不由得不信。 “那,你是真的要跟着他修仙了?” 只有长歌自己才明白,修仙是次要的,陪着他才是主要的,她以前想要修仙无非是想永远陪着他,现在她对于修仙反而看的淡了,如果真的长命千岁,那她岂不是要为这个人再受千年的煎熬。 “一切凭缘法吧,做仙,也没什么好的。” 顾夫人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你要是因为修仙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那就不值当了,若是真那么容易成仙,人人都去修仙了,就连当今陛下也去修仙了,何苦炼什么长生不老药。” “嗯,娘说的是。” 顾夫人看天色不早了,便拉她身道“你去后院看看你奶奶去,娘去煮饭,做好了叫你。” 长歌道“家里没有厨子吗,这些事情怎么还用娘来做。” 顾夫人倒不以为意“这宅子大,但住的人却不多,你祖母,还有一个伺候她的丫头,看门的小厮叫枸杞,伺候我的一个丫鬟叫丁香,还有两个个妈子,倒不住在府里,每天来洒扫洗衣,也就这点事情了,六口人吃饭,家里还要什么厨子啊,你们兄妹都不在身边,娘也就只能和枸杞丁香说上几句话了。” 顾夫人两鬓微白,长歌犹自记得她当年在京城的时候,身为丞相的顾命夫人,何等风光,她吃穿用度虽然也节省,但也从未节省到这个地步。 她本出生于大户人家,知书达理,在名媛贵妇中也颇有声望,但却不想天道何其不公,让她中年丧子,一夜老了十岁,跟爹回了老家还得亲自下厨。 “娘,我和你一起做吧。” 顾夫人脸上总算露出些微笑容“你做?你会做吗?我的女儿,十指怎么能沾阳春水?” 长歌也笑了,她想说,也许你不知道,你一直宠着的女儿现在什么不会做?她早已不是个大家闺秀了。 但她到底没那么说,只道“给娘打打下手总是行的,再说,做饭也不是难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孙女婿 “给娘打打下手总是行的,再说,做饭也不是难事。” 顾夫人笑呵呵的,任长歌挽着她的胳膊,在她鼻尖捏了一下“你这丫头就是嘴贫,做饭怎么就不是难事了,还和以前一样惫懒。” 二人说笑着离开,这边前厅萧子阳和顾司空仍然在那里坐着,萧子阳的随和自然反倒让顾司空有些别扭,他看着面前的男子,觉得他和两年前在京城所见没有一点变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萧子阳又问他最近妖魔肆虐一事,顾司空也是忧心忡忡。 “实不相瞒,老夫虽然远离朝堂但对家国大事也多有耳闻,尤其是在西北方向,妖魔活动频繁,朝廷派兵围剿死伤惨重还收效甚微,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井底之蛙,现今乱世才明白,原来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之法,若说妖魔为祸,也不过是他们的生存之道罢了。” 萧子阳想到长歌曾问他有没有想过妖魔为何作恶,没想到这对父女都有悲天悯人之心,只是人魔殊途,一旦有了冲突就必有伤亡,而他作为修仙之人,与魔界为敌是难免的。 “这位仙长。”顾司空干咳一声,还是不能习惯自己冲着比自己要年轻的晚辈叫仙长“仙长可知如何解万民于水火?铲除奸邪?” “苍生何辜?此乃修仙宗门与魔界的对决,若不想徒增伤亡就不要再让朝中派兵了。” 顾司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不止本朝,就连周边小国也有妖魔出没,你们修仙者再多,也照顾不过来啊,朝廷派兵多少可以减少百姓伤亡。” “那又如何?”萧子阳反问他“可有妖魔死在你们的手上?” “这倒不曾听说过……”顾司空叹了口气“流年不利,天下太平却又出妖魔肆虐……” 若是他知道魔尊乃是他女儿放出来的,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萧子阳不动声色的饮茶,眸光隔着花窗望出去,一片低矮的假山遍染红枫,带着些许温暖的味道,也许把她留在府中也好……他这么想着,长睫微阖。 当晚顾夫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久卧病榻的顾老太太也与大家齐聚一堂,乍然进门看到萧子阳白衣皎皎,眼睛一花,连声道“这,这是孙女婿?” 长歌小脸一红,赶紧上前搀着老太太上桌前坐着,众人这才落座。 “奶奶。” 老夫人听到一声奶奶顿时眉开眼笑,昏花老眼盯着长歌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却又忍不住,忽的流出泪来“奶奶老了,半副骨架埋进土里了,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喽,唉,奶奶想你啊,也想我的吟风孙儿,奶奶见了你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回头啊,去找吟风孙儿说话也没什么遗憾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又勾起桌上众人的悲伤,看着一桌子好菜也无心下筷。 顾夫人身边的丁香丫头给她们盛汤,一边盛一边笑道“老太太最近几日吃的不多,今日大小姐回来了,老太太定要多吃些,夫人特地给您做了爱吃的蛋羹,夫人说大小姐也爱吃呢。” 小丫头嘴甜,惹的老太太也连连点头,拍拍长歌的手道“歌儿丫头随我,偏爱吃些甜食儿,小时候就爱吃蛋羹,来,不说伤心事,先吃饭吧,吃饭吧,孙女婿可还在这儿呢。” 本来被调节起来的气氛又因她的这一句话略显尴尬,顾夫人不得不道“娘,那是长歌的师父,可不是咱家的姑爷。” 长歌低头,拿眼去瞟萧子阳,却见他气定神闲,顾司空还在命枸杞给他斟酒,他略略推辞,也算的倒上了一杯。 “不是孙女婿啊?”老太太有些糊涂,眯缝着小眼去看他,看了半天,终道“哦,不是啊……” 她语气之中有些失望“不是听你们说长歌成亲了吗,那没成亲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老家啊。” “娘,你记错了,我们说长歌被仙长带走修道去了。” 顾夫人很是耐心的回答她,又为她夹了些清爽软糯易消化的菜。 老太太顿时就没了胃口,看看盘碟里的菜肴,又看看长歌,又看看萧子阳“都这么大的闺女啦,还没成亲,成何体统啊,你还记得村口的梅姑娘吗?” 长歌点头“记得,以前回老家总和她一起玩的。” “梅姑娘啊,在奶奶还没搬到县城来的时候,她家二小子都会叫爹了,现在恐怕也该有三四个孩子了吧,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呢,还有你娘,也不知道给张罗张罗。” “我……”顾夫人被婆婆责备也是有苦难言,奈何老人家什么都不清楚,每天想东忘西的,她若要和她争执也讲不出个理来,只能忍了。 长歌嗯嗯应了两声又默默低头吃饭,还不忘给奶奶夹菜,老人家却一个劲的让她多吃,哪怕就是看着她吃也是乐呵呵的。 吃了没一会,那边顾司空和萧子阳也已酒过三巡,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顾老太太又笑眯眯的对萧子阳道“长歌她师父啊,我这孙女儿平日里多亏你照顾了。” 萧子阳放下酒盏,客气道“言重了。” 他有些自责,虽然自己是她的师父,但却并没有做到师父应尽的职责,还一次次的伤害了她,甚至还害她丧命,若真的魂归阴阳界,他们一家就永难再聚了。 “她师父大老远的来这一趟就多住几日再走吧,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等歌儿成亲了,还得请您来喝杯水酒呐。” 萧子阳不动声色的看长歌一眼,却见她脸颊红红的,低着头在那儿吃米粒儿,一粒一粒的,好像在数数,就是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子阳听老妇人说完也应了一声,这一餐晚饭吃的是心事重重。 饭毕顾夫人吩咐丁香去给小姐和仙长收拾房间,长歌提出要萧子阳住在她院中厢房,顾夫人本来是反对的,家中又不是没有客房,但长歌却以修行为由,怎么也要和萧子阳住的近一些。 顾夫人还特地把她拉到角落里,看看萧子阳,又对长歌咬起了耳朵“你都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还这么大大咧咧的。” 长歌觉得好笑,只要萧子阳想听,她们就算是跑到大街上他也听到了,何必咬耳朵。 “娘,他是我师父啊,再说,我在青华的时候也和他住在一起,那又怎么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少白头 “这不一样啊,这里不是仙山,是家里,你让外头百姓怎么议论,你可还没成亲呢,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名节,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嫁给师父。”长歌扭头看了萧子阳一眼,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咧嘴一笑,后者反倒愣住了。 好像从闽湖回来她就没有笑过吧,看来回来见见家人也是不错的。 顾夫人抬起手指在长歌脑门上戳了戳“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丫头不肯回家原来是喜欢这位仙长。” “没有呢。”长歌不满的嘟嘴“我对他不过就是师徒之情,娘你想多了!” 顾夫人颇有几分无奈,索性靠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之女莫若母啊,娘问你,这位仙长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还有,他年龄多大了,父母可在?你知道他八字吗?改天为娘去给你们合一合。” 要给一个神算命卜卦……长歌讪讪笑了笑“娘,我刚刚说笑呢,你真想多了,我们只见是不可能的,丁香来了,我们先去休息了,明日再和娘一起做早餐。” 她说完就拉着萧子阳快步向后院而去,顾夫人欲言又止,一脸的失落“为娘还有好些体己话要和这丫头说呢,唉,到底长大了,陪在身边的日子少了,就算回来,这眼睛也一直放在别人的身上。” 长歌拉着萧子阳回了闺房小院,长歌觉得有些尴尬,只让他早点休息,便一头扎进了房间。 回家一趟,看到了爹和娘就更加不想离开他们的身边,早在她踏上青华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儿女承欢膝下了。 有舍有得,她舍弃了这么多,却未曾得到,多么的不公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空便飘起了小雨,一层秋雨一层凉,为这个江北小城平添几分深秋的味道。 长歌和顾夫人坐在檐下做点心,各种馅料准备充足,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岁月安然,秋雨正好,长歌才觉得自己错过了那么多与家人相处的时间。 “夫人,大小姐。”丁香笑着穿着小廊跑了来,“县丞大人来了呢。” “是为了私塾的事情吗?”顾夫人捏块梅花糕放在竹盖上,头也未抬的问道。 长歌知道自告老还乡以来,爹爹平日就在私塾教书,也算是乐的清闲。 “这次不是呢,”丁香利索的从手中竹篮里找出一包红糖放在桌案上,“我听枸杞说县丞大人是听说大小姐回家了,特地来拜会拜会,但老爷说大小姐不便见客,就回绝了。” “嗯……”顾夫人拿着那包红糖微微沉吟“县丞大人为人为官都挺不错的,但不知你爹是个什么脾气,就是不喜欢他,也是,能出手阔绰,给咱家这么一栋大宅,保不齐背后也是个贪官。” 长歌也笑了笑,她端坐在那儿,有模有样的学着母亲捏糕点,只是自始至终话也不多了,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目光也不似小时候那般懒散无谓了,这让顾夫人很是欣慰。 “对了,丁香,县丞大人是有个儿子吧?” 丁香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枸杞说县丞大人八成是想把我们家大小姐娶回去当儿媳妇!” “别乱说!”顾夫人瞪她一眼,继而又道“不过他那儿子也是个文武全才,泗安县没有不夸的。” 长歌将面前的几个糕点做了个比较,又捏了块江米做的面团认真做了起来,顾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笑呵呵的对丁香道“你看我们家长歌,做的点心也精致好看,那要是放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会蒸熟了,分给街坊们尝尝。” 丁香又叫道“呀,对了,夫人,我们东苑有人搬进去住了!” 顾宅本不止现在这么大,还有一片东苑,遍是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当初顾司空因为宅邸太奢侈为由,砌了一堵墙,将东苑给了府衙,县城有贵客来了,基本都住在东苑。 顾夫人不以为意“搬就搬吧,本来没人住,荒芜着,也怪可惜的。” “可是搬进去的都是些怪人,我刚刚买菜回来,路过东苑的门口,看到好些百姓围在那儿呢。” “呵呵,泗安县的百姓就喜欢看热闹,要是在京城,这样偷窥大户人家,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丁香也笑道“这没的办法,不是好奇吗,我也去看了看,这住进东苑的是大户人家,端的是气派,看大门的都锦衣华服,他们那一个个表情就好像一张模子刻出来似的,吓人!” 顾夫人无奈摇头“大户人家就这样,这才显得气派,有声威。” “不知道住的是个什么人,但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那人长的可好看了,高高的,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衣,衣服上还绣着黑色的花纹,可惜那人虽然长的好看,但却是个少白头,头发都白了呢。” 长歌手上的面团吧嗒掉在了桌上,扭头去看丁香“是不是背后还背着一把剑?” 丁香想了想,道“是有剑,不过是拿在手上的,还有啊,他还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街角打铁的想看看他的剑,被他一脚给踹出去了,摔的还不轻,弄的大家对这东苑的一家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了。” 长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双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顾夫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我的儿,你认识丁香说的这个人?” “有个朋友……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我不敢肯定。” 那个人是谁,会是白泽吗?如果是白泽,他怎么会出现在泗安城?难道是奉魔尊之命来此办事? “大小姐的那个朋友也是个少白头吗?要知道,头发白成他那样的,可真不多见啊。” 长歌在心中苦笑,白泽若是听人叫他少白头,以他睚眦必报的心态,又不知该做出什么举动了。 “那让丁香带你去看看?”顾夫人看她站了起来,似乎挺着急的,就提议道。 长歌也才发现自己的动作,遂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摇头,“还是不去了吧。” 如果是白泽又能怎么样,他现在是魔尊身边的左护法,亦曾对她说过,改日相见就是敌人。 但如果不是白泽,那就更没有相见的必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是何用心! 长歌端着糕点回小院的时候,恰巧看到一只白鹤扑棱着双翅从她面前飞过,这是一只纸做的白鹤,穿过雨帘却没有沾染上一丝雨水。 长歌伸手去捏,却觉得手指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那白鹤倏忽一下又没了踪影。 甩甩手,她又端着糕点进去,看到萧子阳站在廊前,手上展开一封书信,看的聚精会神,细小的雨丝飘荡进前廊,他的衣衫却未湿分毫。 那书信应该就是方才的白鹤了,“师父。” 男人扭头看他,手指一碾,那封信就化作尘埃,与雨水融为一体。 “嗯。” 长歌有些奇怪道“是从青华送来的书信?” “嗯,摘星峰护教,郝师弟,昨日,羽化轮回了。” 长歌乍然一愣,继而又想通了一般点点头,以郝老头半仙之体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上次见到他就要死不活的,现在西归也并不令人诧异。 只是萧子阳神色有些不郁,负手看着外面的雨景,不大想说话。 长歌走到他身边道“你如果担心青华事务,就回去看看吧。” “不必,东方羽也该学着操持青华。”说完后萧子阳反倒转身来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微微一敛问她道“为师离开,你留在这儿?” 长歌听了这话就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摇头道“不是,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不想…不想霸占着你,你虽是我…师父,但更是青华的掌门啊……” 萧子阳看着她,没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青华掌门他做的有多么不情不愿。 秋雨淅沥,气氛有些沉闷,长歌赶紧端着桌上的点心递到他面前“师父尝尝,我做的。” 看她笑颜如花,萧子阳也不忍心拒绝,拈了块糕点放进口中,软糯香甜,倒也不觉得腻。 看长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子阳又问她道“你可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长歌急忙摇头“没,就是,下午想去看看哥哥,师父去吗?” “好,去看看吧。”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这倒让长歌有些意外,忍不住揶揄道“师父你其实不用对我这般迁就,虽然我是片刻都不想离开你的,但我也没说一定要把你绑在身边不是……” 她说着竟然有些扭捏起来了,萧子阳嘴角微微弯起,拈了块梅花瓣的糕点送到她嘴边“下午也带些糕点前去吧。”长歌含住他递过来的梅花糕,一边鼓着腮帮子嚼一边点头“哥哥还从没吃过我做的糕点呢。” 她将糕点咽下去又道“我去准备一下。” “嗯。”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离开,萧子阳又将目光越过雨帘睇向墙外,虽然一墙之隔,但有些事情却也不能逃脱出他的眼睛。 丁香奉大小姐之命前来叫萧子阳去前厅准备吃饭的时候,竟然发现房内一人没有,也没听枸杞说这位仙长有离开过,但又想到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本是玄奥之事,就也释然了,回去和长歌那么一说,长歌也没有多想。 最多认为萧子阳回青华去了吧,毕竟他的师弟郝世才去世了,回去打点一下也很正常,只是他说下午会陪他去看哥哥,应当能赶回来吧。 而此时此刻,萧子阳却站在一座秀丽小楼的面前,四周假山环绕秀丽清雅,曲水流觞绕楼而过,与这些景致格格不入的则是这里的守卫。 守卫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衣,面向凶险,不似良善,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萧子阳。 似乎这亭台楼阁本应该是这白衣无华的男子居住的地方,而那些黑衣人才是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萧子阳抬脚刚要踏进小楼,前一刻还围绕四周的黑衣人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堵在门口,心有余悸的看着他,也不出声。 萧子阳望过去,他面容冷峻,眸光如锋,那些黑衣人忍不住往后一缩,却还是没有退开分毫。 “这里,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萧子阳话音一落便劈手挥出一串咒文,那些黑衣男子纷纷避身闪开,他弹指打开了一扇通往大荒的虚空之门,一人猝不及防就被他给关了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顷刻完成,待众人反应过来后又拼命的围攻上来,想要将他堵截。 黑沉沉的天空压的人喘不过起来,院中黑衣数人,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气氛极为诡异,他们脚步轻缓动作迅疾的攻了上来,一柄长剑带着浮光水泽瞬间又将他们逼退,身上中剑的人无一例外化成黑色的齑粉。 “让他进来吧。” 一个声音自楼内传来,黑衣众纷纷后退,萧子阳却仍未手下留情,以雷霆铁腕将周围的黑衣众尽数送进了大荒。 “本座,都让你进来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们。” “妖魔邪佞,灭一个少一个。” “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还把他们送入大荒?你以为这是你对他们的慈悲?岂不知在大荒的他们生不如死,宁愿不要你这慈悲。” 萧子阳没再说话,将剑收起,大步进入小楼之内。 楼内布置奢华,水殿风来,撩起一室帐幔舞动飞旋。 萧子阳纵身一跃,踩着小楼的扶手就直上二楼,入目却是一群衣着清凉的女子。 那些女子普遍没有脸,亦或者她们本来是有脸的,但不知何故,现在一张光滑的面皮覆在上面,没有五官,看上去倒是极为可怖。 没有任何奏乐的声音,众女子却身段婀娜翩翩起舞,翘袖折腰,尤为娇媚。 “下去吧。”冷冷的声音自远处帐幔内传来,这几个女子才垂着袖子躬身后退,退到楼梯口便都消失不见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萧子阳厉声质问帐幔后的女人,他看不见那人的相貌,但却对她的身份了如指掌“还掩盖了所有魔气居于凡间,到底什么用心!” 帐幔后的女人呵呵笑了起来“青华掌门,你若觉得本座用心险恶大可以直接杀过来,本座不会还手的。” 若能杀的了她,萧子阳相信自己早就将她斩杀于剑下,但魔尊乃六界邪煞的化身,当年神君琅铘倾尽一身神力也只能打散她的魂魄将她封印而已。 毁了她的肉身,她还可以找下一具,而就他所知,这肉身本是白帝之女苍漪,所以他不管做什么都颇有几分忌惮。 第三百一十九章 偷情 现今除魔,先要联合凡间修仙宗门,将凡间妖魔尽诛,其次就是要找到能再次封印魔尊的办法。 魔尊前两次封印不是偶然,而他枉为金仙,却没有封印魔尊的办法。 “你不动手,是怕惊扰了当地百姓?”魔尊幽幽开口道“本座还以为,你能念及往日旧情……谁曾想,凡间一只蝼蚁在你眼中都要比本座珍贵……” “休得胡言,”萧子阳蹙眉“你本不该出现在此处,若要在此为祸,我定不允!” “本座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伴随着一声怒斥,一阵邪风涌进小楼,刷拉一下将帐幔吹开,那帐幔之后的女人直接飞身出来,瞬间就贴到了萧子阳的面前,将他白衣黑发猛然一震向后飘动。 二人相视而立,男子皎如月华,女子邪魅似火。 魔尊的一双赤眸盯着萧子阳的眼睛,“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她似乎陷入沉思,眸光有些迷离“以前的你才是真正的慈悲,现在的你,不过是打着慈悲的旗号在铲除异己罢了,你容的了天下,就独独容不了我魔界,为何?” 她问完这话身形又迅速从紧贴他的身上往后一缩,红袖一甩,片片旖旎“是谁规定,本座就只能呆在魔界?想当初本座去你那昆仑之巅可也是来去自由啊,今日不过驾临凡间,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赶本座走?是因为你的小情人在这儿?” 萧子阳冷然看她,“魔界向来为恶,本君断不会允许你们在此肆虐!” “本座不做坏事……”魔尊一边看着他一边轻轻摇头“本座真的不做坏事,只是你的小情人将本座囚禁两千年之久,受阴阳之火的焚烧,本座一副人嫌鬼厌的样子……呵呵,自己都讨厌,何况是你呢,他们孝敬来的精魄本座也就只有却之不恭了。” “魔界野心天地可昭,你今日伤人性命食人精魄,明日便该毁天灭地为你独尊了吧。” 魔尊看着他,脸上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无奈抬手敲敲额头“若不是你,本座还真想毁天灭地试试,但你会阻我,亦会拦我,还会恨我,本座天生,也不是成大事的人,也就只能杀杀人,放放火,让你不得不把本座看到眼里去。” “魔尊此言确实过谦了。”萧子阳冷然看着她,每句话都含有隐隐怒责“自你出阴阳界以来,魔界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大事!” 魔尊嗤笑,继而又对他道“但你不还是没有将本座放在心上吗,本座去不了青华,好不容易盼到你离开青华了,你说,本座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说着就伸出手去,纤纤五指白嫩光滑,刚要抚上男人的面颊,但见他身形一动,向一旁移了几寸,让她的玉手落空。 魔尊也不恼,只是摇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唉,真想带你回大荒去,可惜你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两千年前的懵懂青年了,恐怕本座的入梦之术对你也不起作用了,可惜啊可惜。” 她晃晃悠悠的走到窗边,一抬手将小楼的窗户打开,可以看到这座顾府东苑的深秋美景,雨虽然停了,但天,还略显阴沉。 魔尊扭头又望向萧子阳道“本座与你打个商量可好?” “何事。” “你若不想让这城中百姓遭了灾祸……”她说着又瞬间移动到萧子阳的面前,红瞳迷离,如她一身火色华衣“尤其是她的父母……就每天过来陪陪本座,和本座说说话可好?” 女子笑了起来,邪魅之气尽显,让她看上去尽态极妍。 萧子阳眸光深暗,已然透露出些许杀气,然而魔尊却不以为意,好似面前之人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全然不在她的眼中。 “若你作恶,本君倾尽一身修为也会将你封印!” 萧子阳话一出口手上无妄出鞘,剑柄抵着魔尊的锁骨,不允许她再靠近分毫。 魔尊吃吃笑道“你再毁一次修为可不会有第二个衡矶子救你性命了……”她语气慵懒,丁香小舌舔舔唇瓣“说不定到时候你奄奄一息,本座正好可以占个便宜。” 萧子阳手上力道加大几分,让她碍于无妄之力不得不往后退了半步。 “若真有那一日,你也已被封印。” “青华掌门,你此话说的好像没有几分底气啊,若仔细论来,本座也不亏,先是灭了这凡间众生以及你那小情人的父母,让她伤透了心,你再倾尽修为封印本座,本座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大不了再去被阴阳之火烧那么个几千年,而你呢,舍了天下,舍了青华,舍了她。那她呢?你应该比本座了解她吧?” 萧子阳知道,长歌自醒来之后情绪就颇易激动,若是再失去父母,只怕她会彻底崩溃。 而他,也不能再守着她,不知她会如何,结果他都不敢去想。 魔尊突然出手,猝不及防的抓住了萧子阳的手腕,用力一抖,将他半出鞘的长剑无妄送回剑鞘,脸颊靠前,紧紧贴着他道“本座的话,青华掌门不妨考虑一下,青华掌门陪伴本座一日,本座就一日不动杀念,不仅保这泗安县百姓无事,也保天下太平,如何!?” 萧子阳目光冷冷看着她“你为何要如此执着。” “你别怕!”魔尊突然变的有些仓惶“也别担心,本座所要的并不多,只不过……” 她握着萧子阳的手慢慢松开,似在回忆往事,也似在自言自语“本座不过就想每日和你这么说说话,本座答应你,每天就说一会话就行,也不耽误你陪你的小情人,哪怕你趁她午睡的时候偷偷过来,本座特意与你住的这样近。” 她说着又掩唇噗嗤笑道“还真有种偷情的感觉,”拿眼偷偷去瞄萧子阳,欲语还休“你……你可以不和我说话,可以只听我说,也可以一边听我说一边思量你的除魔大计,只要你来,本座就知足了。” 她一会一变脸,现在又露出小女孩儿般娇羞的姿态,让萧子阳极为警惕的看着她。 “本君不想听你胡言乱语。” 第三百二十章 都会是你的 “本君不想听你胡言乱语。” “那你和我就坐一坐,品茗饮酒,坐看闲云,可好?本座也会说到做到,在此期间不动杀念,让你们修仙宗门也消停消停,准备准备仙宗大会的除魔计划什么的,可好?” 萧子阳看着她,看着这张本属于白帝苍漪的脸在他面前款款言说,真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万恶的灵魂从她体内挖出来,好还世间一个清静。 “我能给你弹琴吹箫,还能为你起舞。”她说着便旋身退开,大红的衣裙好似绽放在忘川两岸的曼珠沙华,艳极染血,魅态横生。 她举手投足迷离往顾,赤霞云纹似蝶穿水仙,如非知她乃魔界魔尊,单看那一条扭动的纤腰就要把她当成一条水蛇了。 她一边起舞一边向萧子阳靠近,皓腕方落在他的肩上,就被他绝情拂落,转身步出小楼。 苍漪却笑的更加开怀,一边起舞,一边旋转,扑通跌倒在地上,脸上笑意荡涤的一干二净,突然变的有些狰狞“出来!” 她一声厉喝,从帷幔后面走出一个男人。 男子身形挺拔银发似雪,剑眉朗目,银瞳眉心一点朱红,长睫翻起,颇带几分不耐的走上前来,单腿跪在她的面前,没有说话。 魔尊还保持坐在地板上的姿态,眸光微眯看了白泽一眼,突然抬脚,脚腕直击他的肩膀,看似瘦弱的一个女子却将这人高马大的男子压的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你何时学会监视本座了。” 男子侧脸贴在地板上,牙关紧咬,身上好似压了千钧之力,动弹不得。 “属下没有监视主上,恰巧有事相报。” “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事,说!” 白泽咬牙,低声道“莫愁擅自前往闽湖行动,遭遇青华掌门携弟子围攻,现今重伤在身,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回来了。” “蠢货!本座留她还有大用,当她的命还是她自己的吗!” 魔尊说完便一脚踹出去,白泽挨了她那一脚才直起身来。 魔尊眼角一抬,扫他一眼,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慢慢往他身边挪了挪,抬手在他身上方才被自己踹的地方拂了拂,又在他耳边问道“你心里,恨本座?”“不敢。”白泽扭头看她,却是傲骨铮铮。 魔尊突的一笑,抬手在他脸颊捏了捏“本座就喜欢你这不服气的样子,还一副不把本座,不把天下放在眼里的样子,兽,到底是兽,听元始天尊自幼垂训也没用,本性难移,骄横,跋扈!你当初一人之力抗我千万魔煞,城中百姓事后还将你围追堵截,是不是从那时候就想将六界苍生碾死在足下?” “主上统领六界指日可待,属下不敢。” 魔尊轻声一笑“六界算什么。”她欺身上前,双臂环着白泽精干的腰身,脸颊缓缓蹭着他的胸膛,赤眸迷离“本座要的从来都不是六界,你听话,本座就把这六界给你,这算不得什么……本座还能把你想要的一并给你。” 男人身形一震,魔尊在他眼前吹出一缕雾气,流转的白雾之中,都是他与顾长歌在离岛的画面。 岛上梨花飘飞,女子狡黠,拎着个竹篮从树上一跃而下,衣上发上都沾满了花瓣,树下还放着个小筐子,他就单腿屈膝,坐在筐子边上饮酒。 “这么多花瓣,可以腌渍个小菜,还能做梨雪圆子。” “酒窖里没酒了,吾觉得酿酒甚好。” “不酿!你和阿爷以后要少喝酒!” 他扭头看她,见她得逞般的露出笑容,抬手一挥,那筐子里的花瓣就飞到空中,好像下雪一般朝她兜头盖脸的落下,纷纷扬扬的,煞是好看。 “白泽!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积攒的花瓣,都被你给扔了!你快给我重新摘去!” “臭丫头,你倒是学会支使吾了。” “谁让你给我扔了的!若不赔我,我和你没完!” “吾岂能做这种拈花摘叶的杂事。” “你!”她掏出佩剑月咏便去砍他,多年来,将她惹怒早已是家常便饭,他腾转挪移就是不还手,二人就在梨园里追逐打闹,不知脚下又碾碎了多少梨花瓣儿…… 一张大手将这幅旖旎的画卷抓破,魔尊看着面前的男子,抬手抚过他的额头,抚上他的白发,就好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你定是很想她吧,明明每天都会想,但她却又不会出现在你梦中,明明天下都知道你十恶不赦,而你,却独独怕她知道……” 白泽沉默不语,似乎还未从方才的幻境中清醒过来,耷拉着脑袋,任魔尊抚摸。 “其实,本座与你,是同一类人,爱着不该爱的人,记着对方早已抛弃的往事,心凉,心寒,心冷啊……” 她说着就将男人抱的更紧,似乎极力想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好冷啊,一世匆匆,命途多劫,本座不也挺过来了吗,你也要挺住,将来,她会跪下来求你,你要相信你有这个力量,是谁规定,妥协的就要一直是你我呢?” 白泽银瞳一闪,似乎多了几分生气,在她怀里,女子的唇瓣隔着衣衫落在他的胸口上,一双玉手在他身上缓缓摩挲,继而向他胯下伸去。 “六界八荒,多少生灵,死不尽,灭不绝,这统率六界的声威本座也不屑一顾,将来,都会是你的。” 白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女子却似水般的柔情“难道你非要本座再化作她顾长歌的模样?你发情期总这么忍着,该多难受啊,你我不是人,不必遵守凡人那一套坚贞不渝的原则,情爱,风月,欲望,这种事连神都不能避免,否则又岂会有天下众生?” 白泽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松,女子又贴上前去,沿着他光、裸的脖颈向上舔舐,含住了他的唇角,又将唇瓣落在他眉心的朱砂红点之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微微一笑。 “世间情爱就是如此不公,你为别人痴情,却也还有人愿为你绝命,青丘狐姬,也算是神兽了吧,内丹的味道想必也不错。” 她说着眸光一亮,舔过白泽的脸颊,一边解着他的衣衫,一边小鸟依人的靠了过去“你忍什么,天下都负你,你爱的人也负你,你若自己再负了自己,那干脆一死了之去吧,何必苟延残喘到现在?” 第三百二十一章 砸场子 天下都负了他,他爱的人也负了他,自己怎么能再负了自己。 白泽的身体发出隐忍的颤动,任女子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好似有两根绳索在拉着他,一根拉着他进,一根拉着他退,两个方向的撕扯,让他举步维艰。 “右护法。”魔尊已经将他衣衫解开,露出大片光、裸的胸膛“本座这般疼你,你可别负了本座的心。” 她说着就将唇舌落在他光、裸的肌肤上,男子却突兀的将其推开,银瞳之内水雾升腾,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魔尊被他推的有些猝不及防,冷静淡然的看着他道“也罢,你既然不想,本座也不强求。” 红衣一振,女子长身站起道“在心口捅两刀,放出点心头血,相信你的情、欲能稍微克制一下。” 白泽什么也没说,大步走出小楼,脚步凌乱的向外走去,连衣衫都没来得及穿好。 迎面有个小魔头看到他的模样就凑上前去,嘿嘿笑道“右护法?才完事啊?” 白泽手起剑落,那小魔头已在他剑下灰飞烟灭,其他妖魔更没一个敢往前凑的了。 白泽脚步踉跄出了顾府东苑,此时天已放晴,破空一道艳阳让他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睛,仰头看天,心中五味杂陈。 路过百姓皆驻足观望,看着这峻拔的男子敞着胸怀在看什么呢?也都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向天看去。 黑云背后的太阳投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檐角的水珠折射出一片七彩的颜色,滴答落在地上,溅在白泽的衣袍之上。 他步出小苑,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青石小路上的积水湿了他的袍角都浑然不知,更遑论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一个名字窜进他的耳内,他警觉的竖起耳朵。 “是叫顾长歌?”“可不是,就是她,顾丞相的女儿,到底是从京城来的,与咱泗安县的姑娘们就是不一样啊。” “我怎么听说她还是个修道的道姑呢,看上去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啊。” “你懂什么,京城里风气可开放着呢,女子舞刀弄剑骑马狩猎也普遍的很。” “哦……” 两人闲谈,指着对面的一家小门面铺子,白泽刚望过去就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店里出来,他闪身避到墙后。 顾长歌从店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丫头,那丫头年岁不大,还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跟在长歌身边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长歌听她说,时不时的点点头,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 白泽探头看着他们,飞快将衣袍系好,大步跟了上去。 这二人也不知要买什么,走在路上只是说话,对于旁人的目光全不在意,偶然有小贩向她们叫卖,也都笑着回绝。 一直走了很远,人烟越来越稀少了,两人这才拐进了一条小巷,同时,白泽也闪身跟了上去。 泗安县不大,人口也不多,但这两年来妖魔肆虐,不乏外地居民逃生至此。 两人看样子是出来采买什么东西的,放着大路不走,偏偏走这种僻静小道,引的白泽想不好奇都难,一路尾随过去,鼻尖一动,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好像有人在烧什么东西,百姓都熟悉这种味道,哪家若是办丧事就一定有这种香烛混杂着纸钱燃烧的味道。 白泽察觉到的却是其中夹杂的另外一种味道,他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同寻常。 尾随长歌与那丫头出了小巷,前方一家棺材铺子,没有什么门脸,门也不大,门口堆放着些纸人算当是招牌了吧。 “掌柜的。”小丫头捂着鼻子挥手,想打散这股味道“掌柜的,我们来买些香烛,还有些纸钱元宝什么的。” 白泽想到长歌的兄长顾吟风去世了,她来买香烛肯定要去上坟,便双手环胸等在墙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等在这儿,不想靠近她,却想看到她。 等了半晌也没见她们出来,再加上小巷深邃,香烛火纸的味道窜进鼻子里,给人一种诡异的错觉,白泽想了想就飞身跃上店铺的屋顶,一个翻身又落在了院中。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放着几具做了一半的棺材,桐油还没干,想必干活的人才走没多久。 这买卖东西的人都不在前堂,真不知去了哪里。 白泽心中奇怪,大步向后堂而去,还没靠近那扇门,就听到了房内有人在争执,说话的正是长歌本人。 “让我进去!” “这位姑娘,您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砸场子的!”“那你呢?你是来卖东西的,还是行巫蛊邪术的!” “姑娘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自然是卖东西的,小店的东西若是没有姑娘喜欢的,您大可以去别家看看,现在在我这儿,算是闹的个什么事儿啊?” 白泽使了个咒术,轻而易举的就穿透了紧闭的房门,将目光望了进去,却见长歌正带着她那小丫头想往内室行去,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不让她们过去。 白泽闻得到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顾长歌不可能闻不到,想必她已发现其中的蹊跷,所以才要坚持进内室。 “这位姑娘一定要进去?” “让开!” 瘦骨嶙峋的男子双手一袖,用下巴看着她道“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外人常说棺材铺子晦气,你可别后悔。” 这话没把长歌吓到,偏偏让她身边的丫头开始发抖了,“大小姐,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香烛也买好了,我们先回去吧,这棺材铺子本来就不是吉利的地方,不宜久留啊。” “还是这位姑娘明白事理,想必二位也都还没成亲吧,黄花大闺女就更该避讳。” 长歌却不管他所说的话,又不想伤及无辜,便扭头道“丁香,你去门口等我。” “我不去,大小姐,我陪着你。”小丫头说着已经开始发抖了“这里阴森森的,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连阴阳界她都去过了,还怕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要论可怕,黄泉路奈何桥如何? “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吗。” 丁香犹豫,“那我都出去了,大小姐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业、功业 长歌真是拿她没办法“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赶紧出去,你放心,从来都是鬼怕我,我可不怕鬼。” “可是……”丁香见她好像有些生气了,想到她是跟着仙人修仙的,便也只好咬着唇离开作罢“那好,我就在外面等着大小姐……” 言罢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待出了房间的门,她就头也不会的向院外奔去,跑的飞快,连院中的白泽都没看到。 白泽再将目光望向后厅,却见长歌仍在与那人对峙。 “念你就是一个凡人并非妖魔,就赶紧让开,不要让我动手!日后也不许你行这巫蛊的勾当!” 棺材铺子的老板抬手抠着牙齿,啐了一口,全然不把长歌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我可就更不能让你走了。” 长歌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秘密的?你这宅中但凡没有被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挤满了冤魂,你没看到吗。” 她话音一落,棺材铺老板的眼睛就突兀的睁大,似乎被她的话吓到了。 白泽知道长歌并非危言耸听,就他所知的,长歌因为煞气太重,自幼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鬼也好,是魂也罢,那些从不周山入口逃出来的,要么是冤魂,要么是厉鬼,总之,一定是有什么牵绊才导致他们不能往生轮回。 白泽定睛看向前厅,还真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几缕魂魄,但他没用术法,看的不真切,也没法和冤魂交流,又将目光落在了长歌身上,这丫头还是没变,走到哪儿都是个好管闲事的xing子。 一句话老板吓的不轻,他的恐惧好似不是来自那些冤魂,而是因为别的,只听他又凶神恶煞道“你这丫头,知道的还挺多啊,说,是谁告诉你的!” 长歌直接抽出自己的佩剑碧落,横挡在前“我不想和你废话!还不让开!否则我拿你性命!” 店铺老板气的不轻,看看长歌手上握着的剑,连赞两声“好一口宝剑,不过,你这剑杀业很重啊。” 长歌心知肚明,凡人不懂何为煞气,只能从兵器上看出所谓的杀气,而所谓的杀业则是这件兵器发挥了多少次的杀气。 她曾诛仙无数,杀业高筑,连自身都带着浓郁的煞气,更遑论碧落。 “这位姑娘,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你取活人性命,我取死人魂魄,不如日后合作?” 他说着已经tian上唇角,一脸猥琐模样。 长歌将剑半出鞘,那人又连忙讪笑告饶“也罢也罢,你不喜欢就算了,你不是要进来吗,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在下的功业!” 言罢侧过身去,一伸手,冲长歌道“这位姑娘,请吧!” 长歌将剑送进鞘内,刚向前迈了一步,那男子就眼疾手快的往外一抛,一股白色的雾气升腾开去,长歌一掌将男人打开,脚尖踮地飞快向后掠去。 待她脱离了白色烟雾的范围后,才呛咳几声,警惕的望着被她打到一旁的男子“你居然想要对我下药,可惜你太小瞧我了。” 男子并没有因为计划失败而沮丧,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呵呵笑道“在下看的出来姑娘是修道之人,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长歌将剑一横,凛然看着他道“你是魔?” 没有可能,此人身上根本没有邪气,但如果真如丁香说说,白泽到了泗安县,那就是说泗安县内也有其他妖魔进来了,他们隐匿了自己的魔气不被自己所察觉,不知目的何在。 “姑娘错了,在下不是魔,我可是真正的人啊。”男子说着便呵呵笑道“六界之中,仙魔之间素有纷争,作为力量最薄弱的凡人,怎么能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呢,我这尸粉,对付的就是你们这些妖魔仙道!” 长歌明白了,要是算起来,这个人应该也不是正经手无寸铁的凡人,而是类似她曾经在南疆所见,和那些以巫蛊之术谋生的人一样的,会一些邪魔歪道,说他们是魔,也不尽然,他们还能用些道法仙术来愚弄百姓。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不知以什么方式cao控了尸体,装在棺材中运往外地卖给心怀不轨的人,长歌从踏进这条小巷就察觉到了,当她想要进入内室看个究竟的时候,男人又来了这一招。 然而真相近在咫尺,她又怎么会放弃。 “你觉得你这什么尸粉毒粉对我能起作用吗?”长歌挑眉,眸光锃亮,在这昏暗的后厅亮成明星一般。 男子笑的诡异“此尸粉乃是在下照着上古奇术制作而成,取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娃,喂食尸肉,在四周岁生日当天活活烧死,以她头骨汇聚阴灵磨成齑粉所造,人的怨气,可比你们妖魔仙道的法力强大百倍!” 长歌听他说的时候已然愤怒难抑,真想骂他一句丧心病狂,但突然就使不上力气,手上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也一个踉跄向后栽去。 突然一阵怪风猛的将门吹开,一道白影闪过,瞬间将她抄在怀中,避免她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名宅!”男子突然大呼小叫起来,一方面想在气势上将白泽喝退,另一方面显然是在叫人了。 “吾是你祖宗!”白泽怒斥一声,一手抱着长歌,另外一只手已经攥成拳头将隔着数尺距离硬是将他打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身后的墙都被他撞碎,想必他一身骨骼尽裂,血从他的嘴中喷涌而出。 “掌柜的!”外面一群手拿刀枪的壮丁蜂拥进来,看到这个情况顿时就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棺材铺掌柜还剩一口气,抬起手来,指着门口众人,虚弱道“快,快救我,救,救我……” 想必他也自知身负重伤,不想死的念力支撑着他寻找救援。 长歌一身无力,抬眼去看白泽,却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她也已经浑身无力,只能张着嘴费力叫他道“白泽……” 抱着她的人猛一低头,双眸之中露出些许焦灼,但却一句话都没说,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劈头盖脸的就骂她了。 “不要,伤无辜凡人性命……” 第三百二十三章 巫蛊邪术 “不要,伤无辜凡人性命……” 都到了什么时候,她还在乎凡人的性命,凡人之中有善也有恶,这掌柜的该死,那些护院要是拼过来,那也该死! 白泽心有不快,奈何那些护院仗着人多又将他二人围了起来,手上兵器统统指向了他们。 “竟然敢伤了我们掌柜的!给我上!”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众人拿起兵器就向白泽招呼过去。 白泽闪身一一避开,就是没有出手的意思,就在此时,门外一人飞身而入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随着那人话音一落,那些护院一个个都僵在当场,好像被点穴一样,动弹不得,造型各异,极为诡异。 白泽扭头向门口看去,却是萧子阳正站在当场,白衣胜雪,一身仙气将这前厅阴森森的鬼气死死的压制。 “救,救我……”棺材铺掌柜仅剩一口气了,却还是百折不挠的爬在地上,向门口仙人求救,若说白泽是送他进地狱的魔鬼,那门口之人就该是救他于水火的谪仙。 “这里发生何事?”萧子阳没有看奄奄一息之人,一双眼睛却直直盯向了白泽怀中的顾长歌,他大步上前,还未走近,那白泽就抬手一抛。 “你最好看好自己的女人!”白泽一声冷哼。 长歌觉得她就好像被他丢弃的垃圾,直接扔给了萧子阳,后者接住了她,将她紧抱在怀中,一只手却又小心翼翼的将手腕扣上了她的脉搏。 长歌费力的抬起头来,看到萧子阳紧蹙的眉心,她浑身酸软无力,说句话都费劲,神智甚至还有些不清不楚的,但她却想告诉他,不要放过那个掌柜的,他不是好人。 她若不说,以萧子阳悲天悯人的心态,保不齐就随手把他给救了。 “子阳……” 两个字,从她嘴中吐出的刹那,小小后厅瞬间寂静无声,似乎连那些被定在当空的护院都停止了喘息。 萧子阳深邃的眸瞳瞬间放大,他的身子僵住了,手指扣在她的腕上似乎都已感觉不到她的脉搏。 那边白泽也定定站着不动,他荡下来的银发遮挡住整张脸的表情,若气场能用肉眼辨识,那他现在周身就该被一种阴恻恻的积郁所笼罩。 顾长歌手指一动,反攥了萧子阳的衣袖往下拉了拉“他…会巫蛊,邪术……” 言罢一双眼珠往内室看去,其实不用长歌说,早在萧子阳踏进这里的时候他便已对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了如指掌,他活了两千多年,什么样的邪魔歪道没见过,凡间邪术他也大概明白。 白泽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稀奇的事情,以前有听说过人可以变成魔,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有变成魔的人,居然会魔的邪术,操纵邪灵和肉身,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他干脆大步向内室走去,一掀开门帘,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这并不是纯粹的臭,还夹杂着其他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还有药石的味道。 内室倒是挺广阔,数个尸体并排躺着,在他们头心足下都点着油灯。 白泽看了一会算是知道了个大概,这凡人不会使用术法,操纵邪灵只能用他们研究出来的其他手段。 这里有的是怀孕待产的妇人,她们死后,将他们下颚的油割下点燃做灯,可操纵她们腹中胎儿的魂魄。若要操纵尸身,也离不开尸油,加以巫蛊邪术,就能为人所用。 他一把将门帘放下,心中气血翻腾,看着还在向萧子阳匍匐而去的棺材铺老板,白泽气极,一掌推了过去“吾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他怒发冲冠,锋芒扫过,不止掌柜的,连带前一刻还举着兵器的护院也都被他的掌风推了出去,撞在四周的墙上,死伤无数。 萧子阳抱着长歌岿然不动,眼底却也没有丝毫波澜。 长歌张了张嘴,似想责备白泽,但她实在使不上力气,嘤咛一声,痛苦的闭上了嘴巴。 巴泽一脚向前迈了半步,待看到萧子阳焦灼的为她查看,又缩了回去,甩了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萧子阳也不再耽搁,抱着长歌就直接回了顾府。 原来丁香觉得事情会有蹊跷,赶回去叫人,恰好碰到萧子阳回来,就将事情一说,谁知那位活神仙一下子就在她眼前消失了,可把她吓的不轻。 现在看到萧子阳抱着大小姐回来了,丁香又喜又急,连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难免不会惊动顾司空和顾夫人。 大概了解了情况后,顾司空就去县丞府衙了,这边顾夫人急的直抹眼泪。 “我的女儿啊,难道真的不应该回家?怎么一回家就出事,一回家就出事哦。” “夫人你不要难受,大小姐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还有仙人在此呢,一定可以救大小姐的。” 顾夫人一脸的泪痕,双手冰凉握着丁香的手道“我看我这丫头还真如钦天监监丞所说,多灾多难的,我爱她,怜她,留她在家怎么还反倒是害了她啊,唉,我真糊涂啊。” 外间顾夫人哭哭啼啼的,内室萧子阳却也一筹莫展,林奇的仙丹灵药居然不能解了这尸粉之毒。 而这毒一没有深入脏腑,二没有直到要害,一时还真让他无法下手,甚至脉象除了虚弱之外,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凡人虽然处于弱势,但他们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术法却是智慧的结晶,就连他这个阅毒无数的青华掌门都没法对症下药。 看来有必要让林奇跑着一趟了,他正这么想着,床上的人唇瓣开阖,又小声唤道“子阳……” 她叫的不是师父,而是他的名字,从方才在棺材铺的时候,萧子阳乍然听到这两个字,就好似穿过了两千多年的春夏秋冬,女子笑颜如花,冲他狡黠叫道“子阳?子阳夫君?” 他迅速将这幅画面从脑海中挥散出去,他在想什么…… 动情?从她在阴阳界死去的刹那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动了情念,但那又如何,人已经死了,一切情爱都成齑粉。 所以当她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不管是情,还是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不让她再一次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要闭上眼睛 萧子阳觉得自己现在看着这个人,心里却想着两千年前的那个人,虽然那是她的前世,但对现在的她又是何其不公。 他握了长歌的手,她的小手软弱无骨,就好似一片轻飘飘的花瓣,在他手中摊开,他与她十指相扣。 床上之人紧闭的眼睑突然动了动,睫毛张开,眸光浑浊,不知看向了何处。 “长歌。”萧子阳唤她。 床上的人这才隐隐约约看到面前似乎有个人,然而她耳朵也听的不太清晰,只觉得这个人离她很近,但她的手却有千斤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师父……?”她喃喃出声。 后者点头“为师在此,你不会有事。” 长歌也觉得自己不会有事,她笑了笑,然而她的笑容却已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又看向萧子阳道“师父……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让萧子阳不得不俯身下去问道“你说什么。” “师父…我,好像不能陪你了,也,不能陪着爹,娘了……其实,我最想的就是,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的声音愈加微弱,向来清澈的眸光变的浑浊,眼皮慢慢耷拉下来,似乎要永远的闭上了一般“我,有没有说过,我,我……喜欢你……” 她觉得自己给男人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终于不再挣扎去睁开双眸,而是慢慢的阖上了眼睛,就在她眼皮落下的瞬间,唇瓣一凉。 萧子阳俯下身躯,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颤抖,他慌乱间将唇瓣堵在她的嘴上,不知是想为她渡一口仙气换她性命,还是纯粹的,因为不舍,因为自责,因为着急,或者也是因为喜欢。 不管是前世今生,面前的这个女子,爱恨都要带血,死活都要壮烈,他萧子阳却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将她拒之千里。 曾经,那位梵镜太子妃心系苍生,他就为她守着这个议员,这一守就是两千余年,现在,命轮将这个人再一次的送到自己面前,他反倒成了顾虑最多的那个人。 如果她们是两个人,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正视自己的心迹,但现在她们是一个人,难道他还要像两千年前一样,抱憾终身吗。 长歌的眼睑动了动,睁开一条缝隙,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感受着他的唇瓣撬开她的,一缕缕仙气带着暮阳峰上的味道送进她的嘴中,灌输进她的五脏六腑。 她麻木的舌头动了动,在男人的唇瓣上颤巍巍的扫过,后者身子一僵,却猛一低头,含住她的唇齿,笨拙且贪婪的吮吸她的味道。 “不要闭上眼睛……”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几乎要刻进她的心口,刻进她的骨头里“记住,不要闭上眼睛。” 不要闭上眼睛?长歌糊涂了,为什么不能闭上眼睛。 除了唇边的湛凉,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几乎昏昏欲睡,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光了一样。 终于,连她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那人的唇齿给她最后的触觉也察觉不到了,就好像一块木头,她已经没了任何反应。 “歌儿……可好些了?”顾夫人进的内室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顿时就惊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捂着嘴巴,怔怔然看着面前的人。 萧子阳离开她的双唇直起身来,一手还扣在她的腕上,虽然她闭上了眼睛,但脉搏还在跳动,只是不知所中何毒,如何解毒,难免有些担心她会一直这么睡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更加苍老的声音在顾夫人身后响起,却是顾老太太被丫鬟搀着从后面走出来,一脸皱纹让她那双昏花老眼更显得狭小。 “嗯?我的孙女儿怎么样了啊。” 顾夫人忙道“娘,您先别担心,仙…仙长在这儿呢。” 她脸色煞白的看萧子阳一眼,快步走到床边,而萧子阳却兀自蹙着眉心沉思,浑然不知此时此刻顾夫人心中他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从一个举世清逸的谪仙摇身一变,成了个人面兽心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自家闺女虽然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吧,但二人毕竟也只是师徒关系,她这个做娘的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这就趁着女儿受伤亲上去了,这叫什么人啊…… 顾夫人越想越难受,走到床边拉着女儿的手又在那儿抹眼泪“我苦命的女儿,若是你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下去啊……” “哭什么啊?”顾老太太向里走,正好看到萧子阳要出去,摸索着拉了他的衣襟道“仙长啊,我那孙女儿怎么样了。” 萧子阳不知该如何向她们交代,难道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夫人道“娘,长歌睡去了,应当没什么大碍的。” “哦……”老太太往床边靠了靠,她眼睛虽然不大灵便,但鼻子却出奇的灵敏“怎么有股奇怪的味儿。” 萧子阳知她所说是方才在棺材铺,他们身上沾染的味道“尸油的味道?” 他话音一落,顾夫人就吓了一跳,连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看着面前男子“这位仙长……可不敢乱说,别招惹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老太太却道“不是,不是,不是尸油……”稍作沉吟,她问道“是尸粉?” 顾夫人乃京中长大,听到尸粉二字就几乎额冒冷汗了“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萧子阳却眼睛一亮“你闻的出来?” 老太太的鼻尖动了动,双手一击,更加肯定的点点头“没跑了,是尸粉!” 萧子阳却也不急着走了,大步上前问她道“敢问这尸粉,该当何解?” 顾老太太摸索着握紧长歌的小手,凑在鼻尖闻了又闻,“是哪个挨千刀的腌臜鬼,将尸粉弄到我孙女儿的身上!” “娘,您说的什么啊?可别吓我……”顾夫人越听越玄乎,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老太太却只在那儿咒骂,骂够了方道“这尸粉邪乎的很呐,要么使人发狂,发癫,要么就让人半死不活的,还有就像歌儿这般睡死过去的。” 萧子阳也点头表示受教,凡人不会咒术仙法,更不懂妖魔邪术,只能自己利用一切资源来创造出达到目的的条件。 “要说这尸粉啊,解法也简单,什么不是相生相克的呢,还没听说有什么不能化解的。” 萧子阳忙问“怎么解?”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灵药 “怎么解?” 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干瘪的老太太身上,就连丁香都大气不敢出的望着她,心里还想着,老太太不愧是活了七八十岁的人啊,懂的就是多,想必救小姐的方法一定难如登天,而这位仙长一定也会舍身前去,这师徒之情真令人唏嘘感动。 谁曾想,顾老太太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只因那解毒的法子并不怎么稀奇。 “尸粉是世间最邪乎的东西,聚集了多少怨灵啊,要想克之,那就去搜集些腌臜的牛粪,晒干了,点着火,熏一熏,就好了,就把邪气怨灵给赶走了!我们年轻那会儿,也没什么玩的,就自己做尸粉吓唬人,后来官府取缔了,就没再有这么闹的了。” 老太太自说自话回忆童年,这边所有人的眼角都不自觉的抽了一下,还真是没什么玩的了玩这种东西。 萧子阳转身就往外走,想必是去搜集牛粪去了,好吧,丁香觉得,这对于他这位白衣皎皎的谪仙而言,确实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她赶紧追了出去,一叠声道“仙长留步,这种事情交给枸杞就好了,我让他弄去,您还是留在那里看看大小姐吧,我见她似乎还有些发热。” 一说起长歌的不适,萧子阳又警惕起来,冲着丁香郑重点头道“也好,那你们快去快回。” “是呢。” 丁香伶俐,说完就快步离开了,这边萧子阳又回去守着长歌,顾夫人就坐在一旁看着,她手上绞着一方手绢,既担心老太太的法子没用,又担心长歌再一不小心被这个人占了便宜。 奈何他一个大男人留在女子闺房还一点自觉没有,时不时的扣了她的脉搏探脉,又撩了她的发丝到耳后去,颇有几分亲昵。 顾夫人忍不住干咳一声,“仙长,长歌丫头在仙山上是不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啊?” 她这旁敲侧击的一问,却让萧子阳有些不悦,曾经这个问题顾司空也问过,他当时的回答是添了不少麻烦,但今时今日,再这么问他,反而让他心中不快。 “她是你的女儿,连你们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麻烦?” “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就不过是问问仙长……”这下轮到顾夫人郁闷了。 “那就没必要问了,她向来怕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 此情此景,似乎他才是顾长歌的亲人一般,处处护着长歌,反倒弄的顾夫人觉得颇为尴尬,只得转移话题“长歌素来仰慕仙长,不知仙长修仙几年了?” 萧子阳蹙眉,陷入沉思,两千多年,是别人的评价,他自己似乎已没了时间概念。 “夫人想问什么?” “没什么,不过和你闲话罢了。”顾夫人端坐在那儿,竟然觉得自己被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的有些发毛,不过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想,又多了一句嘴道“仙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萧子阳眸光又是一冷,见顾夫人不自觉的往后一缩,他也只好将目光移开“没有。” “哦……”顾夫人松口气点头,若是家世清白也还好,万一哪天长歌真的要和他走到一块了,也能避免她受婆家的气啊。 思及此处,顾夫人就又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萧子阳来,除了不是贵胄子弟外,这人是没的挑了的…… 丁香从外面跑进来告诉他们,顾老太太正在指挥枸杞翻晒牛粪呢,枸杞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呜哩哇啦叫的如何热闹,逗的顾夫人也忍俊不禁。 当天晚上按照老太太所说,烧牛粪熏了熏,长歌确实是醒过来了,只是身上还盘绕着些许怨灵,精神仍是不大好,所以她任性的拉着萧子阳的手不让他离去,顾夫人生怕忤逆了她,让她生出心病,就只得勉强同意了。 待顾夫人带着丁香离去了,这混杂着牛粪味道的闺房内终于就剩下了他师徒二人。 长歌从床上坐了起来,扭头去看萧子阳,见他端了桌上的药汁向自己走来,立马拉着被子将口鼻捂住。 “喝药。” 摇摇脑袋,表示誓死不喝。 萧子阳无奈,在床边坐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勺,本来拿剑的手拿着个汤勺作势要喂她,让长歌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笑什么,据说,这是上古药方,我见其中确实有些玄机,喝吧。” 长歌白了他一眼“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师父你还真听奶奶的话,让她给我熏牛粪……” 在萧子阳眼中,这熏的已经不是牛粪了,所以他还是一成不变的严肃点道“能治病救命的,都是药。” 长歌脸色还有些发白,往前凑了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又抬手捏住了鼻子“既然是师父让我喝的,那就喝吧。” 萧子阳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长歌忍不住问道“师父有话要说?” 后者摇头,舀了一勺药过去“你先喝药。” 长歌xing子有些急,便越过那勺子,接过了碗,抱着就咕嘟咕嘟的咽了下去,一张小脸被中药苦的皱在了一起。 看她苦的慌,萧子阳又端了桌上的一碟滚糖球儿给她,长歌拈了两颗塞进嘴里,便鼓着嘴巴问道“师父方才要说什么。” 萧子阳觉得有些纠结,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嗯……不再叫我师父,可好?” 长歌骤然一愣,思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言行举止,似乎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回家了,所以师父想将他留在家中? “师父……是不是娘,和你说了什么?娘的意思并不代表我的意思,我,我还是想陪着师父回青华去。” 她有些着急,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攥紧了萧子阳的衣袖,迫切的希望听到他的回答。 萧子阳反握住她的手,这倒让长歌没有想到,若说要抛弃她,那现在这算什么,在离开前给她一个甜枣吗。 “并没有不要你,也没打算和你分开。” 长歌就更加纳闷了“那师父的意思是?” 萧子阳无奈,当初知道她的心意时,自己拒绝了她,在看到她死去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现在终于想将心事摊开来了,他又有些拿捏不准面前之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你先休息吧,今夜为师为你护法,以免邪灵侵体。” 第三百二十六章 呆在我身后 长歌看着他,点头,乖乖躺下,生怕自己再说错了什么话惹的师父不高兴,心事重重,再加上身体虚弱,她倒是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气晴好,难得的秋高气爽。 长歌脸色还有些苍白,因昨日买香烛闹出的乌龙,去给顾吟风上坟的事情也耽搁了,今天又准备了半天,方和萧子阳去了陵园。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顾家陵园本是一片荒芜,但因顾司空高居丞相之位,父老乡亲就不约而同的认定,是他顾家祖坟冒青烟了,在县丞的带领之下将顾家陵园修的也是相当气派。 带着儿子的棺椁回乡,顾司空就将儿子和那位触棺而亡的女子一起葬在了祖坟里,长歌与萧子阳去看的时候,只见入目几座坟头,要属当前一座尤为气派。 再怎么气派也是死人的居所,人死了,一切都没了,留下一具骸骨,一座土坟,不过是让后人的念想有所寄托罢了。 石碑上写着:冠文侯顾吟风之墓,长歌将带来的香烛点上,水果糕点,酒水饭菜一并摆上,秋叶枯黄,落满坟头。 长歌道“哥哥,我来看你了。” 话未毕,泪先流。 那个在京中长街行过就能引来满楼红袖招的男子,却是再也不会摇着折扇,笑哈哈的冲她应一句妹妹了。 她多么的心酸,可想而知,然而她也深知人死不能复生,从今以后,她还要面对奶奶的离去,还有爹和娘,这些撕心裂肺的痛,她都要一一尝过,看来,比别人长寿,也并不好。 在坟前怔坐了半日,萧子阳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等她把带来的纸钱烧光了,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风大,你尚未完全康复,先回去吧。” 长歌点头,庆幸的是,她现在身边还有萧子阳的陪伴,经历了那么多是痛苦,也算是有了一点回报。 回到顾府后,顾夫人又忍不住问她和吟风说了什么,看守陵园的人有没有修整修整。 长歌知她和爹都不愿去面对儿子的死亡,所以也不想去陵园中去,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脸色煞白的回到房中。 她一整天心中想的都是顾吟风,想到自己和萧子阳去的时候,园中孤零零的,连鸟雀的叫声都没了,一片寂寥,而顾吟风是那么爱热闹的人,如何受得了。 在离开的时候,她又在想,我们都走了,去和很多人在一起了,却把哥哥一个人留在那里了,多么不好。 这是一种很令人悲伤的事情,虽然明知那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可总会以他还在世上的心态来思考,好像在那里的不是一座坟,而是一个没法移动的人。 白天黑衣,刮风下雨的站在那儿,望眼欲穿的等着有人来陪陪他。 直到半夜长歌还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一阵强烈的敲门声响起,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竖起耳朵一听,敲的不是她的门,更像是顾府的大门,但他们一家出入都走侧门,这是县里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谁会大半夜的来敲大门。 大门被敲的震天响,长歌离前院比较远,应该是听不到的,但此时,她却不知为何,居然听的这么清晰。 “长歌。” 门外响起萧子阳的声音“醒了吗?” 长歌忙不迭的应道“醒了。” 萧子阳道“你也听到了?”长歌心中咯噔一下,萧子阳也听到了?他还特地过来问,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男人的身影被月色剪影在门窗上,恍惚不清,他的声音却沉稳冷定“你在房中不要出来。” 长歌一愣,应了一声,却见那一抹剪影飞身而逝。 这种时候让她呆在房里不如杀了她,索性也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向前院而去。 枸杞在侧门的门房里休息,听到前门被敲的震天响,眯着眼睛打着呵欠,一边走一边穿衣服向大门口行去。 “来了,来了,来了……”他又打了个呵欠,手刚放在门闩上,就被萧子阳从背后的一声低喝吓了一跳。 “且慢!”枸杞赶紧回头去看,却见男人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一只手将他放在门闩上的手推开。 “你赶紧离开这里。” 枸杞有些纳闷了“难道敲门者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萧子阳刚要说话,但听咔嚓一声,那根由整棵树雕琢的粗木门闩就由中间裂开,枸杞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数步。 “娘的!这是什么人啊!敢来顾府放肆!我得叫老爷去!” 可没等他跑开,那扇大门就哄然打开,黑咕隆咚的大街上,月光照到的地方惨白一片。 枸杞看到大门被强行打开了,刚要开口叫骂,待定睛看到门口的‘人’后,又吓的咕咚一声就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惨白的影子猛的向前一扑,萧子阳动作何其之快,拿剑去阻,却不想另外几道影子全扑向了枸杞,但听一声惨叫冲天而起,萧子阳快剑闪过两道银芒,击退枸杞身上的袭击者。 他又迅速将他身上几处大穴封住,然而此时此刻,他几乎成了血人儿,身上多处都被咬破露出森森白骨,一条腿上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皮肉没了,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枸杞也随之昏死过去。 从枸杞发出惨叫的时候长歌便已赶到,她反应极快,掏出碧落就向前砍去,待碧落光芒所到之处,她终于将不速之客看了个清清楚楚,所谓深夜无事鬼敲门,这敲门的,还真是鬼。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骷髅。白惨惨的骨架拼接在一起,嘴上还沾着枸杞身上的血,发出咔哒咔哒磨牙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向长歌扑来。 长歌提剑去挡,但却没想到这骷髅不仅行动迅速,力气更是大的不得了。 在萧子阳控制好枸杞的伤势,一剑就将长歌面前的骷髅击退,骨骼碎裂,跌落在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前院分外清晰,萧子阳一把将长歌护好,避免那些骷髅直面向她袭击。 “这种时候,呆在我身后。” 萧子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然而此时此刻,长歌xing急,她一心想着不再依靠他,更不想给他添麻烦,漆黑夜色之中,她明眸如星,怒气喧天“魔尊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他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保护 那些被斩碎在地的枯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又瞬间合为一个整体,白惨惨的张着大嘴,向他二人叫嚣。 整条长街都被雾气弥漫,枸杞身上刺鼻的血腥味似乎是吸引他们的源泉,这一具具枯骨不知来自哪里,踩着夜色向他二人扑来。 萧子阳手起剑落,长剑挽起一道流芒,没有丝毫犹豫和手软,将那些前仆后继的骷髅斩杀于剑下化作一抔齑粉,他指尖弹出一簇火苗,将这些灰烬点燃,烧的渣都没剩一点。 起风了,白雾逐渐散去,夜黑风高似乎不是什么好环境,但此时此刻则是在将魔煞之气和血腥之味吹淡。 长歌这才松下心神,猛一回头看枸杞一眼,只见他一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一条腿只剩下白骨一根,躺在那儿如死人一般。 萧子阳方才给他止血了,也喂了他随身带的丹药,想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没了腿,这对于一个年少的男子是多么大的打击。 “是魔尊干的!一定是魔尊干的!她一定来了泗安县!我去找她!!” 长歌怒极,提剑就要向外冲,萧子阳却一把将她拉住,“天亮之前不要出门,你煞气重,尸粉也未能完全化解,外面危险。” 危险?长歌凛然一震,看看萧子阳又向外看去,风大,雾大,在这样的深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泗安县是不是还有其他妖魔? “发生什么事了!”顾司空从后面问了一句,带着顾夫人向这边走来,两人都只穿着中衣。 “爹,娘?”长歌还没来得急阻止他们过来,就听顾夫人惊叫一声止住脚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枸杞他怎么了?长歌,我的女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在惊吓过后又快步上前,抱着长歌,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一脸的慌张无措“我的儿,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枸杞,枸杞这是怎么了?” 相较于夫人的惊慌,顾司空倒显得极为平静,他扫了一眼枸杞身上的伤,目光与萧子阳相对,似是在问他:妖魔所为? 萧子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二人都没再说什么。 “枸杞他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叫大夫了没有啊,老爷你快去叫大夫来,怎么这么多血。” “外面危险,先不要出去。”萧子阳道“你们先给他包扎一下,本君保他暂无性命之忧。” “好,好……”顾夫人又忙蹲下去看枸杞,心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是,是有盗匪吗……怎么会这样。” 长歌的双肩也在不住颤抖,显然她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了,而在此时,肩上落下了萧子阳宽厚的手掌,她又平静了下来。 她扭头去看,却见萧子阳抬手,将她微微敞开的衣襟紧了紧“留在府里,不要出去。” 长歌反手攥了他的衣袖“师父要出去?” 萧子阳点头,他现在基本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些骷髅是新死的尸身,死去时间不长,尚未完全腐败,而有一些尸体中的灵魂也尚未转世投胎,在将他们自主思考的意识泯灭之后,还剩下能cao控他们行动的意识。 除了行动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撕咬,撕咬看到的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所以他们就由所谓的中阴身,变成了骷髅,在泗安县游荡。 这不像是魔尊的做派,纵观魔界行事,无不是为了搜集精魄进献魔尊,而他们放出中阴身来纯粹为了破坏又是何为?但他也可以肯定,这些妖魔必是魔尊cao控无疑。 “也许他处还有妖魔,”萧子阳在她肩上拍了拍,转身就要出去。 长歌顿时就急了“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有没有,一会我都要去找东苑算账。” 萧子阳这才知道,原来长歌早就知道魔尊在此,但以她对魔尊的怨恨,居然一直隐忍不发,想必也是不希望在泗安县,自己的老家闹出为祸相邻的事情。 现在魔尊却首先安奈不住了,都把魔爪伸进了她的家,触及到了她身边的人,她怎能不气。 “留在家中。”短短的四个字,萧子阳说的却是斩钉截铁。 “长歌,你听仙长的话,留在家里吧,外面形式变幻莫测,你一个姑娘家……”顾司空负手,也颇有几分不满,好好一个大家闺秀修仙修的都开始舞枪弄棒的了。 “可是……”长歌还是有些不愿意。 萧子阳俯身,在她耳边道“你走了,谁来保护他们。” 长歌单薄的身子就是一颤,看着苍老的父亲和哭泣的母亲,她终于拾起了一丝理智。 仇恨,怨怒,不甘,自责,就是这笼罩下来的茫茫夜色,而她的家人,她在乎的这几个人,就好似藤蔓一般从夜色之中伸长出来,脆弱是迎着夜风,开出最纯粹的花朵。 她所要做的,就是保护这花朵不被夜色吞噬。 萧子阳去了,长歌脸色煞白的看着他走进了夜色之中。 就好像当初在闽湖旁的那座城里,男人义无反顾的留下她,跃进了未知之中,她一遍遍说服自己,他是大罗金仙,他不会有事的。 但她反倒成了顾吟风戏中那个忐忑不安的女子,只得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把那扇大门关了,又拿碧落砍了院中的一棵树,一招移山填海就将那一人粗的树堵到门口。 顾司空看着女儿一套动作下来,都惊的呆在当场,长歌见他们不说话,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问道“爹,娘,怎么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去吧。” 顾司空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嗯,赶紧回去吧,你也进来。” 言罢就将地上的枸杞抱了起来,带着妻女回房里去了。 顾夫人走了一路就将长歌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伸手握着她的手,心口扑扑直跳。 “娘本以为你虽会点仙法什么的,但那也就只能起个防身之用,娘还一直以为你仍是以前的那个女儿,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几年过去,你变了这么多……” 长歌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是京中惫懒出名的大小姐,也早已不记得年被爹如何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但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变了很多很多。 “女儿长大了是好事,以后不用我们再操心了,是好事,好事。”顾司空似笑非笑的说完,抱着枸杞快步进到花厅,已经有些吃力的开始喘了。 他将枸杞放在榻上就忙活开了,顾夫人找药粉和布帛,有些伤口太大需要缝合,她还得找针线,叫了丁香去打水,又嘱咐长歌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别让老太太受了惊吓。 长歌点头飞快向后院而去,远远的,她望见了东苑的那座小楼,小楼灯火通明,不知魔尊是不是真的来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白泽必定是来了的,她要不要趁机去东苑看看,找白泽算账? 跑到后院她又按捺下了这个想法,当务之急,她要守着这个家,否则就算将魔尊碎尸万段,她的亲人都不在身边了,那这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日不见 就在一墙之隔的长街之上,一人白衣御风而行,长剑祭起一道银芒,将一群围着尸体撕咬的骷髅化成齑粉。 萧子阳长剑一收就看到面前一人从天而降,那双脚踩在地上,将一片骨灰扬起,纷纷扬扬迷蒙万千,红袖一招,好似浴火之蝶。 “子阳仙君,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红衣女子眉梢一抬,就笑盈盈的看向了他。 萧子阳面色冷了冷“明明前日才见。” “哦……”那红衣魔尊似是若有所思,慢慢踱步向他行来,衣裙下摆拖拽在地,又将那骨灰扬了起来。 “原来青华掌门还记得我们前日才见过啊,本座以为,当初和本座约定要每日陪伴本座说说话的人,不是子阳仙君呢。” 萧子阳眸光一冷,在她靠近之前就提剑刺去“本君也曾说过,若你为祸,绝不放过!” 红衣女子浅然一笑,一手抬起,轻而易举的接住了他的那把剑,然而长剑无妄何等锋利,直直穿过了她的手,刺透血肉,扎进了她的体内。 红衣黯哑,看不出血的颜色,夜风拂过,却带来了血的腥味。 魔尊侧头看看剑,又看看他道“你现今又不能取我性命,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吗。” 她说完就疾步往后一退,让自己脱离了萧子阳的钳制。 后者愣愣看着剑尖上滴下的红色血珠,似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连躲都没躲,而是让他这一剑直接扎了进去。 魔尊也不再笑了,只是平静道“你就算把本座封印在苍梧之渊本座也不生气,但现在本座生气了,不是为了这一剑而生气,而是为了你的食言,青华掌门可知本座昨日望眼欲穿?本座也算是明白凡人为何有句话叫……” 她敲敲脑袋,想了想道“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所以天黑了,本座等不住了,本座觉得自己必定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所以本座才派‘人’来问问你,本座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让你陪本座一会就饶万千生灵的性命,你都不乐意了?” 女子的话在黑寂的长街上娓娓道来,用最平淡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叙说着她所思所想,那怅然若失之感竟然如无知少女一般。 一红一白,一个冷,一个热,站在那里,面对面的相视。 “本座身集万千精魄……”魔尊一边说着一边向他走去“左手握着乾坤,右手握着生死,但本座自己,却是被你牢牢握于手中,你只要说一句,不杀生,好,那便不杀生,你不说,你无所谓,好,那该死的就得死。” 最后一个字话音一落,她就弹起一簇火苗,将右手边的一排房舍点着,很快,火光冲天,如下山猛虎,无情吞噬一切,将那些才只来得及尖叫出一声的人都埋葬在火海中。 这是一种足以毁掉天地的力量,那冲天的火苗映衬着萧子阳惨白的面颊,他甚至忘记要去灭火,待他反应过来,召来水咒将大火扑灭的时候,整条长街上已经哭喊连天。 焦黑的木炭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一缕缕的白烟直上云霄。 在人群中,谁也没看见这一红一白两个人在街心对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子阳一把攥住她那只肇事的手,死死盯入她的眸中,手上力道大的好似要将她手腕折断。 “凡间蝼蚁数不胜数,死几个又何妨,我魔界人丁稀少,你们修仙宗门还拼命的诛杀,本座可有你这般生气?” 萧子阳一把将她甩开,四周百姓看不到他们,但有人却能看得到他。 比如刚刚看到起火而跑出来的顾长歌,此时女子还披散着头发,站在街口看着背对她的魔尊,二话不说,拿起碧落就冲魔尊劈去。 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不允许这个因她而得到自由的妖魔伤害她所重视的一切。 她从背后冲了过来,快如疾风,那红衣女子却在她长剑落下的刹那拔身飞至半空,长歌二话不说就又追了上去。 夜色下的泗安县城,若是有修仙弟子路过,便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夜浓如墨,一道白芒与青芒,互相交织在一起,吹毛断发的凌厉剑法伴随着摄魂取魄的仙法,齐齐bi向了那道红色的影子。 魔尊苍漪长袖当风,三人在空中方一交手就被对方bi退出去,魔尊身形飞快向后飘去,脚尖踮在一座宅院翘起来的屋檐上,玉手抚过翻飞的长发,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本座该叫你梵镜太子妃,还是顾长歌?” “我今天就杀了!”长歌恶狠狠一声咒骂再次飞身过去,萧子阳见状又赶紧将她拉了回来。 “不是让你留在府中。” 长歌气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还有心思老老实实的留在府里,直接一剑指向魔尊道“她是我放出来的,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都怪我,都怪我!你让我把她杀了!” 她言辞激动,恨不得在半空之中跳脚,萧子阳无奈,长臂一展将她圈在怀中“此事再从长计议,你现在耐她不得。” 的确,魔尊魂魄不同于常人,就是九道天劫落在她的身上,她也未必会魂飞魄散,顶多毁了肉身罢了。 说起这具肉身,萧子阳多少还有些忌讳,这肉身的主人,苍漪仙子。 时隔两千年之久,这个苍漪已经不是以前的苍漪了,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也许,这会是封印她的突破口?萧子阳正在沉思,胸口猛的一痛,却见长歌抬手在他胸膛锤了一拳。 他这才发现少女脸颊红红的,趁他怔忪之际,将他推开,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一张艳红的脸蛋儿兀自迎着风,看着魔尊,颇有几分视死如归。 萧子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她坚挺的背脊,转而面向了魔尊苍漪。 “你们二位,是在打情骂俏吗?”魔尊就好似一个好奇的孩子,单纯的问出自己的问题“你们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最见不得别人好的吗?” 长歌道“你闭嘴!邪魔歪道!心胸狭隘!既然被我碰上了,早晚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魔尊施施然站在那里,夜色好像布帛包裹着她,她那红色长衣一直垂在脚下,两个女人对视,前一刻还杀气腾腾,后一刻却因为几人的加入而变成了其他的味道。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苍漪的左右护法,除了白泽和莫愁之外,他们身边还带着不少护卫苍漪的小魔头。 “主上无双!”众人拜谒,整齐划一,响亮的声音在泗安县城的上空回荡。 第三百二十九章 非分之想 长歌的手往下一垂,看着对面的白泽,迫切的想要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白泽是什么xing子的人,她再了解不过,那日白泽出现救她,就说明他还是在乎她的,他并没有将她当成敌人来看待。 然而男子银眸银发,那张狂不羁的脸上也没有一丁点的笑容,眼睛望向了前方,又不像是在望向前方。 从人数上来看,魔界显然是占了上风,然而从能力上来看,莫愁与白泽自然不敌萧子阳,长歌虽不知自己现在功法如何,但曾与莫愁打成平手,可见身手也并不差。 “谁让你们来……”魔尊幽幽问道“谁让你们来多管闲事的?” 白泽抱拳“属下担心主上的安危。” 魔尊扭头看他“也亏得你有心,本座还真受伤了,不信你摸摸看。” 说着竟然旁若无人的拿起白泽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贴上方才被萧子阳长剑穿透的地方。 白泽的手上染上一片鲜血,黏黏的。 普通的剑无法伤及妖魔,然而被仙剑所伤,那伤口就不太容易愈合了。 “主上应当先回去疗伤。” 魔尊看看白泽,又看看莫愁,这一黑一白本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此时此刻未经召唤居然出现在她身边,她便呵呵笑道“要不是知道你们忠勇可嘉,本座就要忍不住怀疑你们不是来帮本座的,而是来阻止本座杀人的。” 白泽低头,几缕银发垂到额前“不敢。” “不敢?”这话是长歌说的,她还特意提高了声音“好一个不敢!白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曾经以为你是睥睨山川的万兽之王!没想到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缩头乌龟!得亏小鱼看不到了,若是他知道自己仰慕的兽王被一个魔鬼踩在脚下,他该多失望!” 长歌话音一落,那黑衣莫愁就上前几分,将长剑横在长歌面前,随时准备出手一般。 长歌看到她,心底一紧,她拼命回忆那天晚上看到冷风吹起面纱的一角,拼命回忆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但是此时此刻,极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一定要看个究竟,没等莫愁出手,她已经飞身上前,长剑避开莫愁却也不伤她,腾出一只手就去摘莫愁的面纱。 后者就地一滚,闪过长歌的手,继而长剑再一次刺将过来。 这一剑被萧子阳挡了下来,无妄脱离了他的掌心与莫愁搏斗在一起,他则圈了长歌禁止她再冒险。 “师父不要!”长歌见无妄将莫愁逼上死路,她连忙出声阻止。 萧子阳收回无妄的时候,莫愁已经重伤在身,她嘴角带着血迹,跌跌撞撞的躲到了魔尊的身后。 相对于萧子阳对长歌的爱护,魔尊却全然不在乎莫愁的死活。 “今晚,本座不过是派了几个人来给青华掌门提个醒,若是明晚,恐怕就不止这几个人提醒了。” 魔尊说完,似乎极为疲惫一般,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转身离去,她一步步踩在虚空的天上,带着身边的人消失不见。 长歌看着莫愁的背影,怎么觉得越看越像,魔尊身边两大护法都是她顾长歌交情匪浅的人,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她一边愤愤不平的看着魔尊离开,一边兀自着急,这魔尊较之两千年强大了不少,想必是那些精魄起到了什么作用,魔界有朝一日也许真的会颠覆六界。 “你在想什么。”长歌侧头,正好看到萧子阳也在低头看她,而她的肩膀上放着男人的手,似乎正在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他二人拉近。 长歌问他道“魔尊说,派人给你传话?什么话?” “死人能传什么话。” 长歌若有所思,想到方才出现的那些骷髅,她又心有余悸,猛的伸手,抱住了萧子阳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双手勒的那么紧,她自己都觉得快要呼吸不畅了。 “我以为你会出事,吓死我了。” 男人僵在半空中的手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缓缓落下,在她背上拍了拍,大掌握紧了她的削肩“别再胡思乱想,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长歌心里甜甜的,高兴归高兴,可反应到自己正失态的抱着他,又赶紧直起身,掩饰xing的拂了鬓发道“天都要亮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枸杞的仇我算是记下了,这笔账,我一定要去找魔尊理论清楚!” 她攥住小拳头,神情肃然,刚转身没迈出一步,手腕便被身后的男人抓在手心之中。 长歌纳罕,回头看他道“师父?” 萧子阳站在半空,东方晨曦微透,带着天际微微泛青,他白衣舒缓,身形之中,既有侠者的苍劲又有仙者的飘逸。 男人脸色有些严肃,确切的说,他这两千年来,在暮阳峰上的每一天都是这个表情“待仙宗大会过后,想办法将魔尊封印,你便与我远离尘世,可好。” 长歌有些不太明白他说的意思“是永远也不离开暮阳峰吗。” 萧子阳要他“暮阳峰也在尘世之内。” 长歌糊涂了“离开暮阳峰?为什么?那去哪?” “去哪都行,你和我,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萧子阳说着,握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再次拉进自己的怀中,深邃的眸子好似一汪涩洋将长歌彻底的沉溺进去了。 她没听错吧?还是说,她的想法太过龌龊,理解错了师父的意思,可他…… 长歌鼻子一酸,问他道“你明知我喜欢你,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你这样,会让我有非分之想的。” 男人一愣,待看她又想哭又着急的样子,赶紧接了一句“那就想吧。” “那我可就真想了,我会想到和你长伴日月,会想到和你相依相偎……”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拿眼睇萧子阳,想看看他会有什么滑稽的表情。 看到男人没有什么反应了,长歌反而更加严肃起来,语气也变的低沉缓慢“还想和你相拥在一起,与你缠绵,还想,还想如世间所有相爱的男女一般,也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回答她的只有萧子阳宽厚温暖的胸膛,以及他低沉隐忍的嗓音“都可以想……” 日出东方,金红色的光芒将地平线染成一种火热喜庆的颜色,待长夜散尽,醉影又笑惊鸿,临风长歌,倾杯畅饮过后,天边尽长虹。 第三百三十章 不怪你 “大小姐……”丁香侧头去看长歌,张张嘴,有些犹豫道“大小姐啊,枸杞的腿,都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呢……” 彼时长歌正咧着嘴歪着头,眼睛也不知看向了何处,呆呆的站在那儿,笑的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 听到丁香的话,她又忙正视过来,嘴角抹平,看着床上昏死过去的枸杞,她心痛如绞,赶紧用手上的棉帕为他擦拭虚汗。 丁香又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耳语道“大小姐,你,从天亮回府就魂不守舍的,一会高兴一会难过,是不是这,这妖魔太厉害了,将你都给弄的崩溃了?” 长歌正色摇头“再厉害的妖魔也要遵循六界的法则,若还是要肆虐凡间,那六界哪里还容的下他们,该崩溃的是他们才对!” “大小姐说的好!”丁香将小拳头捏紧“这些为祸四处的妖魔不仅要让他们崩溃,还要让他们彻底灭绝才行!大小姐,你一定会给枸杞报仇的吧!” 长歌看了一眼床上的枸杞,虽说与他相识不长,但他年少懂事,谨慎机灵,他也有父母亲人,也有兄弟姐妹,现在是捡回来一条性命,但也一生残废了,在未来几十年的道路上,他可要怎么活…… 长歌一筹莫展,枸杞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失去亲人的痛她感同身受,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给枸杞家人一个交代! 萧子阳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仙药都给了枸杞,不管是内服还是外敷,枸杞一身的伤,仍然不大乐观,伤口已经不是愈合的问题了,除了一条腿只剩下白骨之外,身上还有多处的肉都被撕咬了下去,也能看到骨头。 长歌和丁香帮他换好了药,就请大夫进去为他看腿,那条腿必须截断,算是废了。 从房里走出来,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眼睛酸酸的,长歌对着太阳大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晚上睡不着,经过那一番折腾,现在反倒是困的厉害。 顾夫人一直站在廊下等着,见长歌出来了,就赶紧将她拉到了一边去。 “娘?” “枸杞怎么样了?” “不太好,也还没有醒来,爹和郎中可能在商量将他的腿截去。” 顾夫人惊的一身冷汗,一双手死死捏住长歌的胳膊道“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咱泗安县也向来太平,妖魔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 长歌抿唇,抬头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母亲已经老了,经历了丧子之痛,她这后半生过的也不算安宁,本来跟着爹告老还乡可以颐养天年,而她顾长歌在外面惹是生非,还把灾祸带到家里来。 “长歌,娘和你爹商量了一下,送你回京中外公家暂住几日?那是京城,天子脚下,肯定比这里安全。”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贤妻良母还在想尽一切的要护她周全,可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自己引起的啊…… “娘……”长歌泪光盈睫,伸手将母亲抱在怀中。 顾夫人也分外感伤,拍拍女儿的背,忍着好不让自己哭出来“你小时候可不大爱哭,现在大了怎么反而爱哭了。” 长歌一阵哽咽“娘,其实,这些妖魔都是我招惹来的,那个魔界的大魔头也是我放出来的,娘……” 她伏在顾夫人的胸口,哭喘不迭,好似蓄满水的江河,终于有朝一日冲垮了大坝,湍急奔流,要酣畅淋漓的将那些压抑都爆发出来。 “长歌……”顾夫人眼角泛酸“我的女儿,你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些什么啊……” 长歌只是摇头哭泣,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几度哽咽“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前只想着好好的,平平淡淡的在山上过那么几年就回家来,和爹、娘、哥哥在一起,我真是这么想的,我真没有想着要去惹是生非,不知怎么,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怪你,不怪你。”顾夫人也流下一行清泪,女儿相较于以前是长大了,但她宁愿这个女儿还是那个爱吃爱笑的丫头,承欢在她膝下“这人活在世,哪能顺顺利利的,这都不怪你。” “怪我,我杀了很多人,哥哥是因为我死的,小鱼也是因为我死的,妖魔的罪孽也都因我而起,娘,你知不知道,我不仅杀了人,放出了魔尊,还和天作对,我不怕那些道貌岸然的诸仙找我麻烦,也不管妖魔要谁生谁死,我最怕的就是会失去你们,娘……” 顾夫人听她说的心惊肉跳,感觉自己几乎都不认识她了一样,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今天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怪你。”她抱着女儿,拢进怀中,这个坚强的母亲知道自己的眼泪在失去儿子的时候都流干了,仅剩的一个女儿她不能再让她出事。 “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今后,你就只是我的女儿顾长歌,那些恩怨情仇都不要去管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长歌忙不迭的点头,温热的泪水浸透顾夫人的衣衫,母女俩相拥在廊下。 深秋的天气有些寒凉,阳光穿透薄云,洒在被假山环绕的小楼前。 彼时男子如冰雕雪铸坐在一把藤椅上,面前同样是藤蔓编制的小几上放着两盏清茶,茶汤青碧,氤氲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在藤桌对面,同样坐在那里的女子一身衣衫似火,她闭着眼睛半靠在椅背上,阳光将她惊艳的眉眼精雕细琢的勾勒出来,绝色出尘。 静坐良久,白衣之人突然站了起来,这让一旁的女子忍俊不禁“子阳仙君,这就坐不住了?曾经在昆仑之巅,你万年寂寞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子阳扭头看她“什么昆仑之巅。” “昆仑之巅,那个将本座所有快乐都埋葬的地方……”魔尊喃喃自语,转而又看他一眼道“曾几何时,我们也这般静坐,饮茶,吃酒,看云海,看西风。” “荒谬。” 萧子阳显然并不信她,却见她冲自己招招手道“你可知本座有什么愿望吗?” 后者显然没有招之即去,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能有什么愿望,魔,天生残暴好斗,杀戮成xing。” 第三百三十一章 精魄 “你能有什么愿望,魔,天生残暴好斗,杀戮成xing。” 魔尊苍漪赤红色的眼珠在阳光之中微微一转,那时常在萧子阳面前扬起的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愤怒“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我的。” 以前?两千年前吗,那时候的他被魔尊挟持无力反抗,不代表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反抗的能力,若非要减少伤亡顾全大局,他带着修仙宗门与魔界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们继续作恶多端! “本君不记得什么时候曾评价过你。” 魔尊的道“你变了,也许你的确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但本座还是以前的那个我,本座有个愿望,就是能和你一起回到从前,你说,这个愿望,本座能实现吗?” 萧子阳盯着她看,似乎要看穿她的一切,剖开她的心,看看她再这睥睨天下且故作无辜的外衣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愿望,显然无法实现,永远也不会实现。” “是吗……”魔尊自嘲的笑了笑,从藤桌上端起那杯清茶,碧色茶汤晃了晃,她的唇瓣轻抿一口,似在回忆往昔“还是琅铘好……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从来不会。” 说着,女子已经将脸埋在掌心之中,肩膀微颤,一滴滴泪水顺着她的指缝落下,溅在衣裙之上,现出一滴滴红色黯哑的痕迹。 “不过,想必琅铘眼中,我又与那天边的浮云有什么区别……他不懂情爱,也未爱过任何人……”魔尊抬眼看着萧子阳道“这一点,你倒是比他强一些。” 后者本不想听她再胡言乱语,转身向外走去。 魔尊在后面叫他道“青华掌门,别忘了明日,再来陪本座说说话……” 就像当年,我在昆仑之巅陪你一样。 然而那个身影走的倒是决绝,魔尊怅然,看着刺目的阳光,一个失神,手上的杯子直接落了下去,眼看一杯水就要滚落在她裙上了,突然,就好似时光倒流,洒出来的水又完完好好的回到杯子里。 一杯清茶好像自己长了眼睛落回到了桌上,魔尊懒懒的将头扭到一旁,似乎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看着从一旁走过来的人,伸出手去“快给我……” 白泽上前两步走到魔尊面前,他蹲下身去,银发委顿在地。 魔尊攥了他的手,神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一般道“拿来了吗……” 白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脸,看着她那双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睛。 “嗯?”魔尊又反问他一句,手上一个使力,几乎快要将指甲掐进了白泽的骨肉之内。 白泽这才抬起一只手,掌心升腾起一阵轻烟,逐渐凝结成了一缕缕的ru白色的雾气,雾气汇聚成球,在他掌心似滚动,似挣扎。 魔尊看着那个白球,红瞳逐渐放松,就好像干渴已久的旅人,张开嘴巴,贪婪的将这些凡人的精魄,顺着自己的鼻腔吞食进腹中。 “主上,你不是答应了萧子阳不杀生的吗?” 苍漪抬手,纤长十指就贴在了白泽的脸颊之上,她往前靠了靠,看着白泽道“可这样,本座会很难受的……天下蝼蚁何其多也,再死那么百十来个,他萧子阳看不到的。” 白泽点头,起身打算离开,魔尊又叫住他道“昨天,你去哪了?” 白泽止下脚步回头道“主上忙于萧子阳之事,属下就前去接莫愁回来。” “是吗?本座怎么听说是莫愁自己回来的。”魔尊抬手揉着额心,“你虽是本座麾下,但你仍是自由的,本座没有打算干涉你的所作所为,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一声,这六合八荒,本座都没放在眼里,你若有什么花花肠子,就早些收起来吧。” 白泽面色不改,冲魔尊抱拳后大步离开,他走的飞快,而且还是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几乎都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一座假山的后面,他一手扶着堆叠在一起的湖石,一手按着胸口,脸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眉心一紧,手腕一翻,一柄锋利的匕首就出现在他掌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红色的血蔓延出来,浸湿了白衣,那黑线绣出来的花纹都好似在细枝末节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断断续续的从胸腔之内吐出一口凉气,那柄锋利的匕首也在他手心消失,然而他身上的血却在慢慢浸染出去。 白泽低头,低头看着胸口的那滩血迹,疼痛让他略略有些麻木,这些被修仙得道之人视为极其珍贵的心头血,他这几日来不知放了多少了。 忽然,他神情一凛,飞身向假山之后跃去,五指如爪,将一人纤细的脖颈扣在手心,冷冷看着她道“你在做什么?” 黑衣女子被他钳制,动弹不得,露出黑纱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白泽这才慢慢松开手,背转过身,打算离开。 那一身黑衣的女子快步上前,自背后拥住了他,死死将他抱紧“白泽……两年来,你一直这么折磨自己,早晚有一天你会死的!” 男子将她震开,转而看着这个女人,倨傲的昂起下巴“吾不会这么容易死,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白泽!”一身黑衣的莫愁突然大声叫了他一句,看他怔愣,急忙掏出手帕去擦拭他心口的血迹。 “你完全不必克制隐忍,你是神兽,发情,本就是克制不了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以前就能肆意妄为,现在为何就瞻前顾后起来了?还用这种手法折磨自己!” “你闭嘴!”白泽怒极,在魔尊面前隐忍的愤怒似乎都发泄到了莫愁的身上,他一把将她的手打开,显然不屑一顾。 “吾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来多嘴,现今你我同为魔界效命,有关心吾的空当不如关心关心主上让你办的事情。” “主上让我办的事我会办好,可你呢?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护,又怎么能全心全力的为主上办事?” 白泽颇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不要自作聪明,吾做的哪件事不是全心全力。” 莫愁仰头看他“那好,我且问你,那日主上让你追查四兄弟的死因,若是遇到仙门弟子必要取其精魄为四兄弟报仇,你呢?你遇到顾长歌,为何没有出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偏就装了 白泽银瞳之内现出杀机,杀机之下有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不顾情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入魔之深。 “吾,不是他的对手。”白泽厚着脸皮撒谎,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莫愁又道“这还是白泽吗?真正的白泽不仅不会将仙魔人妖放在眼里,哪怕是输了,也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你看看你现在,还是白泽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很简单!”女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魔,还是兽王,你就做你自己,这两年来看你受的窝囊气,我都心疼你,可她顾长歌呢,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 白泽银瞳一敛,冷然看着她道“这么说来,你知道?”莫愁要比他矮一头,此时仰头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我当然知道,你的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那你便说给吾听听。” 男人好整以暇,等着她开腔。 “我知道你本是元始天尊座下,我知道你也是六界之中除魔卫道的一份子,更知道你去青华见过顾长歌的尸体后就一切都变了!那天你化身为兽与魔界数位长老一战,身受重伤,那些被你保护的凡人还反过来要取你性命,最后主上救了你,所以你便留在了魔界,是不是。” 白泽双手环胸,一条眉毛高高挑起,颇有几分睥睨之态“吾不想欠她的。” “你那哪里是不想欠主上的,你是明知顾长歌死了,你的心也跟着死了,你明知天下人负你,所以你也要负一次天下人,但你留在魔界又如何,你的心,从不在魔界!” “你的心就在魔界?你到这里不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莫愁双手攥拳,眸光黯然,自嘲笑道“主上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她从来不说而已,就冲这一点,哪怕将来我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会辜负了主上!”白泽似乎对她所表忠心丝毫不敢兴趣,转身后冲她摆摆手“说完了吗,说完了,吾便走了。” “你!”莫愁一着急又跑到他面前讲他拦住“你的伤。” 白泽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渗透出来的血迹,淡淡道“无碍,习惯了。” 他承认,在知道长歌才死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绝望,那段时间魔尊还总勾引他,实在不行魔尊就变化成那丫头的模样与他缠绵,但时日一长,他就发现自己无法欺骗自己。 他到底还是从绝望的深渊走了出来,也终于正视了自己的感情,想到那丫头偏心萧子阳偏心了一辈子,他就恨不得死在萧子阳的前头,好去阴阳界霸占着她。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去,这不代表他对她的感情经不起考验,而是因为他实在有些其他的事情脱不开身,想必她若活着,也希望这么做吧。 随着神智逐渐清明,他也开始发现自己好像对所有女人都绝缘了,发情期痛苦难耐,但每每将那些美丽的女子压在身下,他总控制不住的干呕,呕过之后就是抓心挠肝的疼痛,眼里心里都是那个人。 他把这归咎为那人的在天之灵发怒了,所以来惩罚他,这么说,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重视自己的吗。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低头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道“你要干什么?” 莫愁伸出手,手心缓缓幻化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就好像刚刚他给魔尊的那团雾气一样。 白泽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自己给她去。” 莫愁快步追上去,拦在他的面前“我不是要给主上,是给你的。” 她言辞坚定,竟让人不好推辞。 白泽的脚步这才止住看着她道“吾不是你的主上。”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上的那团精魄往他面前送了送“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是以摄取精魄和内丹提升修为,现在又装什么良善?” 白泽伸手就将她的手打开,那团白色的雾气飘散出去,起起伏伏。 “吾还偏就装了。” 看着男人大步离去,莫愁恨的几乎要将银牙咬碎,她重新将那缕精魄收集起来,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几日长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魔尊到泗安县到底什么目的,是要取她性命吗?, 这几天,萧子阳看上去也有些忙碌,经常出门,不知道他去哪的,但每次回来都是心事重重。 “师父……”刚进了小院,长歌就是一愣“爹?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子阳在与顾司空说话,顾司空年事已高,站在年轻才俊面前略微有些佝偻了,长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岔了,怎么隐隐约约觉得顾司空叹了口气。 “长歌来的正好,方才你师父说要带你回青华派,你怎么看?” 回青华? 在家中住了这么久,她都快忘记还要回青华了,其实算算日子也该回去了,好像除了那一夜之外,魔尊并没有太大的动向,而她也没能再见到白泽。 “好啊,什么时候回去。” “你!”顾司空有些不悦,刚要发脾气,又赶紧压了下来,女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她有自己的主见,现在他身为父亲反而不能命令,只得放下姿态来询问她。 “家里也不指望能出个活神仙,女孩子家的,都这个年纪了,还整天惦记着修仙。” 他说的委婉,但另一层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年龄这么大了,该留在家中成亲了! 长歌有些不高兴,“爹,女儿有自己的主见了,不希望你再管那么多。” “你!” 顾司空气结,刚要发话,萧子阳却伸手拦了他安抚道“大人莫怪,本君曾与她约定一生相守,定然不会负她。” 顾司空叹了口气,忽的又觉得哪里不对,若是一对小情侣说出这样的话还能稍微表示一下欣赏,但却是他以一个师父的身份对徒弟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枉他顾司空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之才,却怎么也不能理解他的那句话。 “仙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歌小脸一红,干咳道“爹只当我已经嫁出去了吧,反正成亲后也是不能与你们住在一起的。” 顾司空顿时就有些毛躁了“这怎么一样,别人家成亲的闺女,逢年过节拖家带口的回来省亲,能和你一样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愿执子之手 “这怎么一样,别人家成亲的闺女,逢年过节拖家带口的回来省亲,能和你一样吗。” 长歌瞄了萧子阳一眼,嘟囔道“我也会回来的。” “你说什么?” 看着爹一脸正色的样子,长歌又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萧子阳听她父女俩对话反倒是一头雾水“要我们成亲?” “嗯?”顾司空觉得这句话他好像没听明白。 “仙长方才说什么?” 长歌小脸涨的通红“师父没说什么。” 萧子阳又重申道“难道不是在说成亲的事情?” 眼前之人清华出尘,一身从容正气,顾司空也客气回道“仙长应当理解,小女年龄已大,始终不是个修仙的料,老夫就只剩她这么个女儿了,还等着含饴弄孙呢,可能就不能让她再……。” 萧子阳严肃的点点头打断他“嗯,本君理解。” 长歌拿眼瞪他,心想,你一个在山上活了几千年的人瑞,理解个什么啊。 谁想萧子阳又接着道“现今妖魔肆虐,一时无法脱身,这成亲一事,过段时间再说。” 顾司空当下就蒙了,心想,你虽然是救苦救难的得道金仙,但喝杯喜酒的时间总是有的吧,怎么我女儿成亲还要等天下太平呢。 “仙长……老夫的意思是,不让她再去打打杀杀做些危险的事情了。” “她在本君身边不会有危险。” 萧子阳显然也不想让步,这让顾司空有些火大,他才是这丫头的爹吧,你一个做师父管的还真宽。 可能顾司空还要和他理论,这边长歌却推着他往外走道“爹爹,娘刚才叫你呢,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事啊?方才我还见过你娘,她怎么没和我说。” “真的,娘让我赶紧叫你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老爹推了出去,回头一看,只见萧子阳正长身玉立站在廊下冲她笑,冷不丁的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爹爹的话,师父不要往心里去,他,不懂。” 不懂什么?需要他懂什么,长歌说不出来,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萧子阳的事情,和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爱多少有些不同,所以不能以常理来推问。 萧子阳将她拉到身边,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塞到耳后,继而道“既然说过要与你长相厮守,虽不外乎世间礼数,但也要给你父母一个交代。” 长歌拿眼瞄他,忍了笑道“师父真要和我成亲?” 后者点头,似乎没有半点犹豫“嗯,愿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条件反射一般,长歌竟不由自主的接了下去,脸蛋一红,咬着唇不说话了,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 当看到他的眼中真正有自己,而不是穿过了她望向两千年前的那个人的时候,长歌也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不枉她前世今生的走这一遭,也不枉她为了这个人死死生生这一场。 “你还要在家中住一段时间?” 听萧子阳问他,长歌摇头道“不必了,魔尊带着她的属下多数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走了便也能将灾祸从这个地方带走,反而我离爹娘越远,他们越安全。” 萧子阳也点头道“魔界势力还在扩大,魔尊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此番回去先到皓月峰参加仙宗大会,商议封印魔尊的办法。” 长歌侧头一想,又问他道“有没有可能再帮我找到乌童,他的本体是梵印,如果找到他,说不定能有办法封印魔尊呢。” “可能已经不在凡间了。”萧子阳蹙眉,当时长歌死在阴阳界,他带着她的尸体回青华,也没有注意那个小小的集妖瓶,不管是丢在阴阳界了,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了,现在去找也已经来不及了。 况且“与魔界一战势在必行,多少有些危险,此番你就不要cha手了。” 长歌急了“我怎么能不管,魔尊是我放出来的,而且,两千年前,魔尊就是我封印的啊。” 萧子阳低头看她,眸光深邃,落在她的身上又分外温和,他对她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若有什么差池,你的父母该如何活下去?” 长歌不满“师父要有了什么差池,我也真的活不下去了。” 后者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她“也罢,那你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拼命。” “嗯!”嘴上答应好好的,可真有什么危险了,她比谁都着急,“对了,师父…额……” 长歌觉得自己称呼有些不对,看着萧子阳没让她改口,她再擅自改了口,难免有些尴尬,毕竟二人虽然都将心意剖析了,但也没到那种情浓意浓的地步,搞的太过缠绵悱恻她还真怕这个人向来严肃,会躲着她。 “你想说什么。”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我见你经常出去……” 女子明眸倒影着他的身影,渴望他的回答,想必从内心就觉得,两个人一旦要决定在一起,那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我多多少少要为你分担一下。 然而让长歌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不仅没有告诉她,还顾左而言他“等离开这里就没有这些琐事了。” 长歌不依不饶“到底是什么琐事?你每天都要出去,是不是魔尊的属下在附近为祸?” “这倒没有。” 长歌见他不想说,心底一凉,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那师父不说弟子就不问了。” 言罢转头向房里走去,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表现应该是生气了,在顾吟风的戏本子里,女子嗔怒大多都是这样。 而将女子惹怒的那个男人呢,此时此刻必定要从后头追上来,逗逗她,再来那么一句:好娘子,不要生气了,为夫什么都依你。 长歌不自觉的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了一眼,见萧子阳只是远远的站在廊里看着她,并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 其实她还挺想听这个冷如冰霜的男人哄她高兴的,她还真是不知足啊,明明两人关系已经较之以往好了很多。 拂开帘子走进内室,她往窗边一站,看着小园的芭蕉随风颤动,低低叹了口气。 这一走不知道是生是死,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来。 正兀自想的出身,身后一人却长臂一展,将她圈在了怀中。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与子偕老 长歌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感受着萧子阳结实臂膀自后面抱住她。 刚刚不是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吗,而且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怎么现在就进来了。 长歌有些奇怪,微微挣扎,就要从他身边躲开“师父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也去收拾一下。” 她往一旁走,后面的人却一个使力将她扭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相视无言,长歌仓皇间避开他的视线。 好吧,不让她走是吧,那就不走,看你想干什么。 “我无心瞒你,待回青华之后便向你说清楚。” 长歌挑眉看他“那为什么现在不说。” 萧子阳亦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不依不饶的她“你担心我?” 长歌用力点点头“我当然担心师父,可师父却从未给过我担心的机会,每次都是你救我,我却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我答应你,日后什么都不瞒你。” 那他的意思是说今天还得再瞒着她了,长歌咬唇,心想也罢,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该回青华了,就算要瞒也就只能瞒几天了,而且,她这么无理取闹下去,说不定他会生气呢。 长歌点头“好,我不问了,你放开我吧。” 萧子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还抱着她,两人面庞近在咫尺,连她说话时嘴里呵出的热气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不太想松手了。 体内好似有一座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隐忍让他莫名其妙有些燥热。 长歌掀开眼皮看他,红唇微张,刚要说话,就觉得面前之人舒眉朗目在自己眼前放大,随即,唇瓣之上落下一片温凉。 软软的,甜丝丝的,沁人心脾,就好像深秋的白霜,覆上一层精致的白,浅尝唇齿,融化。 萧子阳的张张嘴,轻轻含住了她的,除去在闽湖给她渡气不算,这应该是她醒来后,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他有些犹豫,还有些笨拙,还有不知为何会出现的渴望。 似乎落下那个吻就是一种冲动,然而冲都冲了,僵在当场难免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就变成了两个人唇瓣相抵,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长歌丁香小舌tian了他一下,后者眼睛一亮,瞳色愈加深重,隧含了她的舌尖,微微侧头,加深这个吻,让两人交融在一处。 这边师徒二人忘我的相拥在一起,顾司空那边已经一头雾水的寻他夫人去了,他一路上都在想一件事情,难道仙家所谓的师徒,羁绊很深? 怎么长歌两次回家都是他这个又是师父又是掌门的人陪着,难道青华几千弟子回家都是掌门师父相送吗,还有,他怎么隐隐觉得这师徒的关系要远好过他父女二人啊。 顾夫人摊开了一张绣架在穿针引线,看到顾司空进来了就抬头问道“枸杞这几日抑郁寡欢也不利于他身体恢复,你也别总顾着私塾里的学生,有空开导开导枸杞。” “嗯。”顾司空心不在焉的应下一句,转而坐到桌边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顾夫人扭头看他一眼“出什么事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出什么事,就是长歌,说是要走了。” “啊?”顾夫人一惊,又哎呦叫了一声,却是被绣花针扎到了手指。 顾司空见状急忙放下手上的茶盏上前查看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也说她早晚得走的吗,我看看,还好,没扎多深,你看看你,也不注意点,这长歌是没指望了,将来还指望你能把孙女儿教成大家闺秀呢,你自己倒先扎了。” 顾夫人哂他一眼,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吸,隧又道“上次长歌和我说来着,她在外面确实不容易,也确实不如意,我本想趁机留她在家。” 顾司空反倒有些惊急道“她怎么没和我说?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能过的有多好!不行,不能让她再走了!” “你还指望她什么都和你说?你还不知道的,她自小有什么事就喜欢放在心里,你每每斥责她不肯用心学习,她不也是搓着衣角听你训吗,你还指望她和你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有你说的那般严厉。”顾司空表示不满。 “得得得,你现在反倒不承认了,好吧,那就不说了,方才长歌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走?” 顾司空道“她师父说,就这几日吧,我琢磨最迟也用不了三天了。” 顾夫人有些失神的叹了口气“这儿子也白生了,女儿也白生了……” 她说着就鼻头发酸忍不住想哭,倒是顾司空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我怎么和你说的,既然有仙神妖魔,就有魂魄轮回,风儿贪玩,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谁家让人头疼的两岁顽童了,你瞎cao什么心啊。” 顾夫人咬着下唇,留下一片惨白的印记,那是她的骨肉,她的儿子,留下一具躯壳,不管魂飞何处,他们母子也再不会相见。 “好了,不哭了,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顾司空就把自己刚刚与萧子阳的对话一一背给夫人听了,末了还加上一句话“要不是看他年轻,长歌该认他做干爹了。” 顾夫人破涕为笑“你永远是她的亲爹,顾丞相怎的也会说这样没边幅的话。” 顾司空哼了一声,其中既有对萧子阳的不屑,又有对女儿的心寒,觉得他这个亲爹还真不被人重视。 顾夫人嗔他道“你还生气了?怎的就不开窍啊,咱们女儿对仙长有情,你没看出来?” “什么意思?”这位丞相大人显然对这等儿女私情后知后觉。 顾夫人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又道“长歌啊,喜欢他,这可不是师徒的喜欢,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位仙长好像也对我们家长歌有情,难道他二人在仙山上就已经互生情愫了?我们这做爹娘的还被蒙在鼓里?” 听夫人话音一落,顾司空就怒了“这成何体统!他们可是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 他后面那个字没有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了,那还真就承认了女儿败坏伦理纲常。 “夫人,这莫不是你乱猜的,长歌有和你说过?” 从顾司空的表情顾夫人就看出他的震怒,只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是什么想法,是师父又怎么了,他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又在仙山上长日相伴,日久生情也在理。” 顾夫人这一次可是真的错了,想她女儿顾长歌对萧子阳那可不是日久生气,早在多年之前,看过那人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这所谓的一见钟情若要追溯还得上穷两千年前。 第三百三十五章 欲魔 但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顾司空显然无法接受女儿会爱上自己的师父,“这不行,越是如此,我便更不该让她跟着那掌门回去了,不行不行。”说着就要往外走,似是要去阻止他们一般,顾夫人一见又赶紧拉住他道“你到哪去,棒打鸳鸯?让女儿恨你?” “这是鸳鸯吗?这摆明了是那青华掌门欺长歌年幼,所以在变相的占她便宜!” 顾夫人也有些生气了“你还说长歌年幼,跟她一般大的,孩子都好几个了,你不觉的长歌能喜欢一个人,总比她一生不嫁要好的多吗,要是她真去修仙了,不成亲了,看你往哪哭去。” 顾司空语塞,想了想又道“那也不能让她嫁给自己的师父啊。” “他们年龄差不多,等成亲了,便也就不是师徒了,谁能说什么,再说,仙家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顾司空还是有些想不开,不过倒是没再出门,只是负手在房内走来走去,对这事稍作斟酌,复又抬头询问妻子道“那他是打算诛灭妖魔就和长歌成亲?” 顾夫人点头“怕是这个意思。” “哎,怎么会这样……”顾司空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怎么从小就不按照自己给她安排的道路走,总是要无视自己的观念。 他顾司空做父亲就这么失败吗? 长歌打算离开了,顾府就忙了起来,顾夫人叫了几个外面来的老妈子一起给长歌裁衣,甚至还拉着长歌的手问她萧子阳身量如何,给他做几件常服。 看着母亲乐此不疲的样子,她也终于减轻了些离家的负罪感,但要问起萧子阳的身量,她还真说不准,想到自己抱他时候的感受,大概的张张手,描了个胖瘦,那边的老妈子就去量她比划的长度。 做衣服的做衣服,买点心的买点心,顾司空还将自己喝的补酒装了一坛子,让她带给进喜,还说让她得空带进喜来趟老家,认认路。 似乎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生离死别,长歌心情稍微舒畅了些,但萧子阳又神神秘秘的离开了,虽然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但是,一想到他有事瞒着自己,她又高兴不起来了。 彼时她刚从奶奶房里出来,这位老人年事已高,真担心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长歌抬头看着秋日的暖阳,暮光越过葱郁成荫的绿树,看到了与自家一墙之隔的东苑。 白泽在那儿,魔尊苍漪也在那儿,这么多天以来,她还从未去过那个东苑。 第一,她要表现的出自己对魔尊的事情并不好奇。第二,她不想自投罗网给萧子阳添麻烦让他再来救自己。 刚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去,但见庭院深深,不知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回头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她顾长歌居然捏了个隐身的诀,脚尖踩着枝叶,直接飞身越过了墙头。 她落在一片葱郁的树丛里,眼前时不时的有变成人的妖魔游荡,这些行尸走肉在长歌眼中也不过是最末梢的对手,只要不碰上所谓的长老以及魔尊的亲信就可以。 若是不小心碰上白泽……长歌可以肯定,他应该不会对自己怎样,她了解白泽,虽然不知道他这两年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到魔尊身边去,但是她知道白泽说的绝情,但未必真的会下的去手。 尽量不和那些妖魔正面相撞,道行稍微高一点就能将她识破,所以她不会冒险。 前方一座小楼,她在家里的时候就能看得见,这也是东苑最气派的建筑,而魔尊,应当就住在那里吧。 奇怪的是她在泗安县,除了那天晚上无事生非外,都老老实实的,那她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长歌几步便上了小楼,顺着丝竹之乐传来的方向而去,心想着魔尊倒是会享受,每日作乐还真是有恃无恐。 二楼被下了结界,长歌贴在檐上向窗内望去,但却一片模糊,看的并不清楚,但是听的却非常清楚。 “子阳仙君日日与本座相伴,难道不知本座是彻头彻尾的魔头吗,怎么现在反而显得这么惊讶了。” “你!”是萧子阳的声音,长歌神智一凛,又往窗边靠了靠,这下听到的却是打斗的声音。 结界封的死死的,房内情形她看不见,里面如何移山填海惊心动魄她都一无所知,越是如此她就愈发的担心,曾几何时,她觉得那人白衣长剑就是天下无敌的,但一旦真的担心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那人有经天纬地能,她都信不过了。 正当她尝试着破坏结界一筹莫展的时候,房内的打斗突然结束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魔尊温柔的笑声“本座提醒过你,你体内中的是欲魔的毒,仙法会催毒散至你的周身百穴,除非魔死,否则就无解。” ‘哐当’一声,长歌听到了某种器物摔倒的声音,她的心一紧,正想着拼死也要把结界打开,突然眼前就是一亮,这结界竟然自动的撤去了。 此时此刻,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恨不得自己没有来,或者是她当即瞎了。 只见满室凌乱,魔尊苍漪一身大红的衣衫酥胸半露将一个人压在地上,滑嫩光洁的一双长腿紧紧钳制着那人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她身下的人,长歌岂会陌生,不是萧子阳是谁。 她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再向萧子阳看去,只见他面色潮红,一头一脸的冷汗,身上白衣在红衣女子五指一挥之下尽数解开,露出一片胸膛。 他的剑跌落在旁,他一只手要去抓那剑,一只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中,流出的鲜血和疼痛在维护着他最后的清醒。 魔尊有意无意的向窗边的方向扫了一眼,长歌竟然觉得她在冲着自己笑,好像这个结界是她故意打开的一样,但既然都已经打开了,她岂能辜负了她的这番‘好意’! 当她冲上前去要颇窗而入的时候,那张透明的结界反而将她重重弹了出去。 长歌心如油烹,贴在结界上,明眸大睁看着魔尊苍漪。 后者冲着身下的男人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感谢青华掌门每日来陪本座饮茶下棋,煮酒作乐,这欲魔之毒才在你体内深种,一想到明ri你我一个回青华,一个回魔界,想到你我仙魔永隔,本座就只好提前发动这欲魔之毒了,让你的小情人亲眼看看,你是她的萧子阳,还是本座的琅铘。”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争执 “你,滚开!”萧子阳终于抓住了长剑无妄,反身便将魔尊格挡开来,飞身站起,长剑拄着地,一滴汗水落在地板上,他眉眼微阖,唇瓣一动,似乎在默念净心咒法。 魔尊继续笑道“这不是毒,是魔,你魔障了,子阳仙君,凡仙的心法救不了你。” 看着她一步步向萧子阳走去,窗外长歌目眦欲裂,她大叫一声“苍漪——”提剑便劈向那个透明的结界,这笼罩在整个小楼上的结界将她长剑一震,反弹出老远,跌落在楼下的树冠上。 哗啦一声响,众妖魔看去,长歌已经顾不得念什么隐身咒,看到妖魔厮杀过来她就提剑抵抗,而她的一颗心却恨不得飞到楼中。 “啊——!”她大叫一声,飞身跃至半空,天玄地黄,无数火球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的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落在妖魔身上的则将他们直接毙命。 碧色青芒穿过火雨,横扫群魔。 长歌从火雨中飞身出来,面前却突兀的横亘出一个人来,她剑挽流光,阻住了自己的去势,落地之后就急促喘息。 “白泽,你不要拦我!”面前男子白袍之上花纹诡异,他微微昂起下巴,银发滑落在背“你私闯别人宅邸,倒还有理!” 长歌本来还希望这个人能念及往日情谊,就算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至于与她作对吧,然而现在听他说话的口气,竟然冷冰冰的视她如陌生人一般,不禁怒火中烧。 “是她!她将萧子阳抓来在先!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这个破地方!” 白泽银瞳之内一片冷漠“主上的事情你无权过问,现在离开,吾可以放你一马。” “她抓的是我的人,我偏要过问!” 白泽眉梢挑入发鬓“你还真一点没变,他又死不了,而你,惹怒主上,可是会死的!” “那就让她死吧!”黑衣女子施施然落在白泽身边,算起来,长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莫愁的声音,带着些刻意伪装的沙哑和粗犷。 莫愁站在白泽身边,看着顾长歌道“白泽是为你好,未曾告知你真相,你可知你现在冒失乱闯反而会坏了你师父的好事。” 长歌一双眼睛恨不得穿透此人的面纱“你什么意思!” 莫愁道“你师父是自愿的,她每日陪主上饮酒作乐,两人日久生情,你跑出来横cha一脚,岂不是坏了他的好事。” 白泽瞪向身旁之人“你不说话,无人当你是哑巴。” 莫愁哈哈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在众魔包围的一个狭小范围内回荡“你到现在也不肯告诉这顾大小姐真相,无非是希望她能和萧子阳相亲相爱,左护法的做派请恕莫愁不能苟同,你若真喜欢顾大小姐,就该让她知道,她师父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你住嘴!”长歌手腕一翻,碧落就被她一掌推了出去,莫愁闪身避过,那碧落又收回到长歌手上“你一个畏畏缩缩遮遮掩掩的女魔头,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师父!” “那我这个魔女就告诫你这个妖女,若想活命,就跟了我们左护法吧,主上收了你师父,还不是一家团圆照样皆大欢喜吗!” “你说够了没有!”白泽扭头冲莫愁瞪了一眼“主上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主上吩咐的也不用你操心。” “那你走吧,这里的事情吾自会处理。” 莫愁看了一眼怒气汹汹的顾长歌,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大步离去,虽说二人身份相同,但这位左护法显然比较听右护法的话,想必二人私交应该不错。 长歌心中有些难受,自己所在意的好友和自己的敌人成为了朋友,她怎么会好受。 然而此时也不是追究因由的时候,这一会的功夫就不知道萧子阳会受魔尊怎样的侮辱“你们休想拦我!” 她话音一落就飞身向小楼而去,手上蓄力,拼死要一剑将小楼的结界斩开,这一剑没有落在结界上,却被白泽结结实实的接住了。 白泽将其格挡开来,眉心紧蹙,神色中的无奈大过愤慨“你打不开这里的结界,不要浪费力气,惊动了主上,她会要你性命。” 长歌怒目圆睁看着面前之人“那就让她来要我性命好了!苍漪!我在这里,今ri你我就做一个了断,看你能要我性命!还是我能将你封印!苍漪!你给我出来!” 她的激将法显然没有奏效,一想到她方才要对萧子阳出手的光景,她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开了,但拦在面前的是白泽,她实在没办法与他殊死搏斗。 “元始天尊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阿爷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就趁早回头是岸,不要再助纣为虐!” “吾做了什么,吾心里清楚,同样,你也没有资格指指点点。” 长歌几乎要将银牙咬碎“那今日一战看来是在所难免了!你拦,我要进,你不拦,我也要进!” 听到她说要硬闯,周围妖魔早就虎视眈眈,对视一眼就向她扑了过去,尽使手段毫不客气。 白泽银瞳一敛,长袖一挥,尽数将妖魔招呼过来的术法弹开,冷厉问道“吾的猎物,你们谁敢cha手!” 他话音一落,掌心便将一人吸了过去,手掌一用力,那人就断了脖颈扭曲变形,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堆灰烬。 众人对视一眼,对于左护法急于邀功的行事方式很是不满,然而他这一下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没有再敢上前的了。 长歌望一眼白泽身后的小楼,神情一怔,惊讶万分的张开了嘴巴,但听一声大门被踢开的声音,她已经飞身跑了过去。 白泽要拦,但他眼角余光一瞥,在看到萧子阳居然破开了结界,直接踹开了小楼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后,他竟然忘记去拦长歌。 苍漪把他放出来的?不太可能啊,难道生米煮成熟饭了? 白泽自诩经验丰富,目光重新落在萧子阳的身上,但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他衣衫有些凌乱,还带着斑斑血迹,连发髻都散了下来,长发如瀑披散在他的肩上,给他徒增了几分狼狈。 他一身的汗,白衣都湿一块干一块的,面色潮红,因为隐忍,还能看到凸起的青筋,此时他正将长剑拄在地上,微微躬着腰,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正死死抵在心口的位置。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惟念故人 白泽知道,对于修仙弟子而言,最怕的莫过于心魔了,一旦心入了魔,那所有意志都将土崩瓦解,但萧子阳可能不知道,心头血能暂时缓解欲念,想必他觉得这样抵着舒服些,就这样做了吧。 长歌扑了过去,又急又惊,扶着萧子阳手抖的说不出话来,她有千言万语要问这个人,但看到他此时此刻的痛苦,对魔尊的怨气有增无减。 “我去杀了她!” 她说完便要往小楼里冲,萧子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给拽了回来。 她被扯的一个踉跄,不是萧子阳力气太大,而是她着实有些站不稳,手脚冰凉,相较于她的,萧子阳的手心倒是火辣辣的发烫。 “谁让你来的。” 那人有些微怒,却还在躬着身子喘息,长歌急忙抱住了他,“那又是谁让你来!你不要告诉我,是苍漪她把你抓来的!” 萧子阳自知难以辩解,再加上他确实难受,便也忍了怒气道“回去再说。” 此时白泽却与众魔将他们团团围住,男子银瞳盯着顾长歌,看她又是责怪又是担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明白了,这才是真情毕露的关怀,一句话,胜过她曾对他说的所有话。 那些在离岛的日子,练剑,酿酒,争执,多少往昔事,从此天涯别,天上人间,都成了回不去的碧落黄泉。 “让开!”萧子阳一剑指向众魔,衣发无风自动,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之感,就连他身边的顾长歌都觉得这个人出尘隽逸,变的愈发凌厉了。 白泽自然不肯让开,两个男人对峙,突然平地起风。 长歌本以为这是杀气,但很快她知道自己错了,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飞沙走石黑云翻滚,这是不祥之兆,并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要么是天上四值功曹玩忽职守,要么就是有人在操纵这样的天气。 “让他们走!” 魔尊苍漪的声音从小楼内传出来,伴随着敕剌剌的一声响雷,让人毛骨悚然。 天地寂灭,浓云如浪,大白天就是一片漆黑,狂风大作,长歌扭头向小楼的方向看去,她倒是不怕,这样的场面她两千年前见多了。 只是魔尊现在显然是发怒了,但嘴里却说着放他们走,这是有多大的不甘。 白泽看他们一眼,挥手让众魔让开一条道路。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青白色的闪电如蛇狂舞,长歌不自觉的往萧子阳怀中一靠,后者则紧紧的揽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长歌点头“我不怕,我就是担心她会伤及无辜。” 萧子阳摇头“现在不会了。” 他说的笃定,言罢就带长歌飞身跃上墙头,消失在东苑。 白泽长睫一颤,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而她自始至终也没看自己一眼。 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不管萧子阳是否身中欲魔之毒,单说他能破开魔尊的结界就有些匪夷所思,想了想,他飞快转身上楼。 楼内已是一片疮痍,有结界阻挡,他并不知情,然而现在亲眼看到了就不难猜到这里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鏖战。 魔尊苍漪躺在地板上,大红的衣裙好似一朵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带着绝望的颓败,径自燃烧。 白泽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女人,在他身后是风起云涌的天地,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他好像认出我来了……”魔尊抬手掩住脸面,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耳廓“他好像想起来了,我,我居然强迫他……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此时此刻她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魔尊苍漪了,而是一个因为情人的厌恶哭到肝肠寸断的女子,伴随着她落下的清泪,楼外大雨滂沱倒浇人间。 “主上。”白泽上前,这才发现,她身下的那一片红色不仅仅是衣衫,还有血迹,一大滩的血迹,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白泽看着那滩血,知道这对魔尊来说不算什么,她是不死之身,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一个容器。 “白泽……你知不知道,琅铘本没有那般讨厌我的!他现在想起我是谁了,我却在对他做这种事情,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啊!” 银发男子蹲下身去看她“主上方才说什么?琅铘?” 琅铘乃封印魔尊的神之子,听魔尊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他就不难猜到,难道萧子阳是琅铘的转世? “他恨我,他恨我,他恨我!” 魔尊痛苦的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一身的血将地板都染红,她喘息难耐,几乎都要窒息,白泽知道,此时的她是想要吸食人的精魄了,否则她又会变成才从阴阳界出来的光景。 然而他却没有动,苍漪不是哑巴,想要精魄大可以开口说,她现在没有开口,反而痛苦难抑的哭喊,则代表她是在自我折磨,想用肉体上的痛苦责备自己。 大雨如注,一墙之隔的顾府之内,顾夫人沿着复廊进了长歌所住的小院,在长歌门口敲了半天的门。 “长歌,歌儿?你在里面吗?长歌!” “娘,什么事?” 顾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就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下这么大的雨,我还当你出去了呢,半天没看到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一直在家里。” 顾夫人站在门口又敲了敲门“怎么不开门啊?” “我……” 听女儿犹豫,顾夫人便有些紧张了“怎么了?不舒服?” 长歌忙道“没有,我方才淋了雨,在换衣服呢。” “哦,”顾夫人提了提裙摆,虽然站在廊下,但这滂沱的大雨还是将水溅到了她的身上“那娘先走了,你一会换好衣服了去厨房端莲子粥,我温在灶间了,也给你师父送一盏去。” “好的,娘。” 这边顾夫人走了,长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看到自己和师父独处一室,还这么衣衫不整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长歌拿起剪刀,将一块长布剪短,看着萧子阳那只被她包扎成粽子的手,有些担心起来。 他带来的药都尽可能多的给了枸杞,现今手伤了,长歌也只能以普通金疮药敷在伤口上。 “你为什么会在魔尊那里。”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的宝 “你为什么会在魔尊那里。” 后者没有答话,受伤的手紧紧一握,吓的长歌赶紧去掰开“一时半会还好不了呢。” 萧子阳看她一眼,眉心一紧,脸上红潮未退,薄汗一层,给他凭添些其他的味道,反而没有那么让人难以企及了。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险些要了魔尊性命。” 长歌心弦顿时绷紧,看着面前的人。 魔尊乃是是魔界至高,连天界都忌惮三分,萧子阳修得大罗金仙,天界也同样忌惮他,但他与魔尊比起来,也是有一定差距的,轻而易举的取她性命更是不大可能,更何况,那个人本就是不死之身。 难道,神君的力量在他体内觉醒了? 这是长歌唯一猜测到的可能xing,可是力量一旦觉醒,记忆就没必要还会尘封,他说险些要了魔尊的性命,不过到底还是没要。 为什么不要,他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在乎着那个人的吧。 想当初他昆仑寂寞万年之久,这个女人出现了,每日出现似乎不觉的什么,但若有朝一日没有现,那就怅然若失了,所以也就会发现,自己原来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她的。 长歌咬唇,“我知道你为什么去找她了,也许这只是出于你的本能,你们已经习惯了相伴。”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子阳薄怒,弯下身子,一只手还在抵在心口之上。 长歌见了也顾不得生气,连忙扶着他道“怎么了,哪里难受,魔尊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毒,有什么法子解吗?” 有?没有? 萧子阳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名为欲望的魔,在逐渐摧毁他的意志。 “我会化解……”这两千多年的四大皆空让他在欲魔的面前不堪一击,当即恨不得赶紧逃走。 起身向门外走去,长歌看着他挺拔的身形变的佝偻,担心不已,急忙冲上去拦住他道“外面在下雨呢,你就在这里打坐吧,我为你护法,还能帮你什么的。”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被萧子阳拉进怀中。 长歌一愣,心中又觉得有些难受,就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我刚刚不该质问你的,可看到你在魔尊那儿,两个人还……那样,我就挺不高兴的。” “嗯……”男人从鼻腔之内应了一声,双臂将她环抱,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长歌虽被他拥的动弹不得,但也并没有难受的感觉,反而不想挣脱,就这么被他一直抱着才好。 突然想到娘方才嘱咐去端莲子粥,就道“师父你先打坐,我去端粥。” 谁曾想她刚要离开,那人却又加了分力道把她抱紧,“不要动。” 长歌一头雾水,但念在他不舒服的份上就全依了他,这个常年体温都比别人低几度的人,现在身上却热的发烫,长歌都觉得火烧火燎的。 冷不丁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冒出来。 师父他……不会是中了春|药了吧…… 魔尊说是欲魔,那,这欲魔不就是…… 她不敢想,又小心的在脑海里将他言行举止过了个遍,觉得自己猜的应该没错,本来还以为是魔尊想以自己的力量bi他就范,现在看来,魔尊准备的还挺充分,连春|药都用上了…… 那魔尊得逞了没有,应该没有吧……那两人在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拼命回忆自己在窗外看到的一幕,生怕看出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 突然,一口热气哈在她的脖子上,萧子阳的唇落在上面,让她忍不住一哆嗦,侧头去看他,却直接将自己的红唇送进那人口中。 “唔……”长歌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人。 要知道,前两天与他亲热那会儿,他还是极为笨拙的,怎么现在反倒有点像热情澎湃的莽撞小青年了。 他的吻确实娴熟了些,但同样带了些霸道的侵占,攻城略地一般想要探寻和霸占,两人唇齿相交相融,不一会就让长歌发出难耐的喘息。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依这个情况来看,萧子阳确实中了俗称的春|药? 她不是锁在深闺的无知少女,深知这是什么东西,从小在哥哥戏本子的熏陶下,也大概知道,这药,貌似只有一个办法能化解。 难道要她…… 这下轮到她的身体滚烫,脸蛋发红了,仓皇间一挣扎,那人的唇居然又沿着她的下巴一路滑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让他降温的东西。 “师父……”长歌颤巍巍的叫他道“你,你可还是清醒的?” 萧子阳这才放过了她,抬眼看她,这双黑潭般的眸子好似升腾起一片水雾。 “长歌。”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嗯了一声。 后者的大掌在她背后将她固定在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可愿与我成亲?” 长歌以为她永远也不会从萧子阳口中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或者是类似这样的一句话,因为这个人不仅死板无趣,还有着一身凛然的正气,若是说将儿女私情宣之于口,那得多么的格格不入。 然而他今时今日说了,不仅没有显得别扭,还那么的理所当然。 两人都好似才谙情爱的少年男女,面色红彤彤的的看着对方,长歌更多的则是高兴,这比她两千年前与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高兴。 她唇齿微张,刚要回答,那人就再一次的堵住了她的嘴,一个使力就将她抱了起来,转身放在榻上。 属于一个男人刚劲霸道的力量,好似一张大网,把长歌彻底的囚禁了,她任这个人遵从着本能的欲望,在她身上寻找足以慰藉自己的一切。 少女的馥郁,陌生的感觉,微微的颤抖的身体,明明脆弱却又那么坚强。 “不要怕。”萧子阳低声喃语,大掌已经褪去了她的衣衫,裹着绷带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迫不及待的抚过。 没了衣衫蔽体,长歌反倒不像刚才那么羞涩了,她直接抱紧了身上的人,眼睛睁的大大,似乎多年来的付出即将宣判结果。 男人健硕的身体覆上了她的娇小,在她耳边呢喃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宝……” 【作者题外话】:一直对自己说,白天多码字,晚上不写了!但是……臣妾做不到啊!白天一边写一边卡,晚上怎么就这么多思路呢!好吧,说说本书,写到现在,七十多万了,谢谢一直支持到现在的宝贝,大家对本书褒贬不一,但众口难调,笙笙不能满足所有人,但会认真听取意见取长补短,写出让更多人满意的作品。欢迎大家加qq群探讨本书大结局:260586873再次感谢你们的支持,爱大家!嘴一个~~ 第三百三十九章 活着的幸福 滂沱雨声将一室旖旎掩盖,窗外雨打芭蕉,冲刷着世间的泥尘,那些飞溅的水花,凌乱的声音,像极了长歌此时的心情。 若说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没有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两千年前她有,现在她也有,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她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心慌,没有安全感,没有真实感。 归咎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所中的欲魔之毒,她顾长歌不过就是充当了一个解药的身份吧…… 这么想着,她背转过身,抱着光、裸的肩膀将自己蜷缩起来。 身后有人拥住了她,轻声道“长歌。” 她转头看去,男人隽逸,如冰似玉,虽说带着令人难以企及的冷傲,但那双深邃的眸中却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敏感如长歌,只需看他一眼就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转身,抬起臂膀环绕着他的脖子,将自己埋进他的怀中。 大掌将她收拢,两人都赤着身子,长歌有些脸红,回忆起自己曾对着这具身体遐想多次,就更加窘迫,现今真真实实的就属于她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对全天下炫耀。 这个让天下修仙宗门崇敬仰慕的男子,现在终于属于她顾长歌了,做师徒算什么,彻彻底底的将二人的生命融合在一起,那才是最真实的。 谁说女人没有野心,对一个被爱情俘虏的女人而言,那个男人,就是她的野心,她的功业,她的千秋。 檀口一张,在男人肩膀轻轻咬了一口,察觉到他身体还有些发热,长歌又有些心疼“你……还是不舒服吗,这欲魔之毒还有没有其他法子化解?” 男人拍拍她,以示安慰“好多了,倒是你,还疼吗。” 长歌一张小脸顿时就爆红一片,方才二人动情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将自己彻彻底底的献给了他,换来的却是他的鲁莽所带来的疼痛。 “嗯?” 见她没有回话,萧子阳又问了一个字。 长歌咬牙切齿道“不要再问了!” 后者一愣,忍不住轻笑一声将她揽在怀中,他萧子阳到底也只是个凡人,那些他所排斥的爱恨情仇都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被破坏殆尽,一旦想通了,竟然觉得心胸开阔分外舒畅。 忍不住在她耳畔落下一吻,大手游移着,摩挲着她光滑柔嫩的肌肤,而在心里,他也终于心猿意马了一回,由衷感叹,她真瘦,真小,真脆弱,饶是如此,他还害她哭了那么多次,下了黄泉上了碧落,却始终挺直自己的背脊。 他的手由长歌尾椎一路追溯上去,隔着肌肤触碰着她的骨头,长歌忍不住一颤,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攀附着他,一半是羞涩,一半是渴望。 男子低头,两人唇齿再次相交的时候,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各自的欲|火,又缠绵到了一处。 第二天长歌就向家里辞行了,虽然两人还没有真的成亲,但她小女儿姿态尽显,对萧子阳明目张胆的依赖,弄的顾夫人心惊肉跳的,此去二人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啊。 听母亲唠叨了半日,墟鼎之内装满了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师徒二人才启程回青华。 一路上,萧子阳时不时的抬头望天,长歌也随他目光看去,秋高气爽,天色湛蓝,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师父,你在看什么。” 男子隽逸,嘴角一弯,便轻笑一声“没什么。” 长歌往他身边靠了靠,问道“是不是在想着天劫?” 天界对凡仙的惩处无外乎一个天劫,逆天要受天劫,为恶要受天劫,这动情也要受天劫,而动情的评判标准很简单,你一旦突破了那最后的底线,管你是青华上仙还是大罗金仙,那就等着天劫吧。 “天劫算不得什么。”毕竟他飞身金仙的时候也是经过历练的,凡人修成金仙的少之又少,而动情的,恐怕就他一个了吧。 “怕你在旁,伤着你。” 长歌这两天看他笑的多了,自己连带心情也好了很多,就道“师父放心,天帝老儿不敢劈你。” 萧子阳扭头看了她一眼,想必他想问一句为何,但在东苑魔尊小楼里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当时具现出了某种力量,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 思及此处就点头嗯了一声“现在一直没有落下,想必也不会落下了。” 长歌也笑着点头,望着天高地广,她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真幸福,那曾经逼死她的仙看到她现在的幸福了吗。 青华在他们离开多日后还是一如既往,除了摘星峰护教郝世才之死,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每日来还是忙忙碌碌的,弟子们一边修炼一边斩妖除魔,倒也过的分外充实。 萧子阳作为掌门,一回来就与众人在大殿议事,长歌则直接御剑上了五行峰,乐乐在峰上教导弟子,拿着个小小的枝条走来走去,倒是煞有介事的。 透过那些弟子整齐划一的动作,长歌冲着乐乐招手,后者看到了她,也笑着迎了上去。 “长歌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长歌笑道“我刚回来,你伤都好了吗,怎么现在就教弟子了。” 乐乐活动了一下胳膊道“就知道你惦记,你看,现在都好啦。” 姐妹俩拉手来到一片树荫下坐了,长歌献宝一样从墟鼎里掏出自己从家中带来的东西,“我娘让我給你带了些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有些泗安县的小吃,估计你还没吃过呢。” 尹乐乐喜不自胜,接过一包包的点心,弯着眉眼笑道“长歌姐姐,你对我真好,伯母对我也好!” 长歌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又从墟鼎里拿出一个布包“娘裁了两件中衣,你一件我一件,贴身穿可舒服了。” 尹乐乐用手指捻了一下布料,惊讶道“是鲛绡丝织的绸子啊,皇家才用的吧,这我们怎么能穿。” “你就放心穿吧,这是当年宫里赏赐给我娘的,她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呢。” 尹乐乐一听便也了然,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这边长歌又低声问道“当日伤你的那个妖魔,可抓到了?” 第三百四十章 岁月静好 “当日伤你的那个妖魔,可抓到了?” 弯眉大眼的女子摇摇头“恐怕是抓不到了,让长歌姐姐费心了,都怪我,学艺不精,现在就是连你都打不过了吧。” 长歌道“怎么会呢,要不然咱们比试比试?” 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尹乐乐却是侧头一笑,一种少妇才有的婉约让人觉得很舒服,但长歌知道,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叽叽喳喳活泼好动的她,怎么会用的上婉约这个形容词。 “师父!师父!”有女弟子那边欢快的叫她,一如她当年,她却蹙眉带着几分严厉的样子的望过去“不好好练功,什么事!” 女弟子又叫道“师公来了呢!” 长歌和乐乐同时扭头去看,只见东方羽御剑而来,衣发扬起,宛如游龙。 长歌笑着站了起来“东方羽来了。” 尹乐乐将手上拿着的衣服放在一旁也站了起来,神色淡漠的望着向这边走来的男人。 东方羽大步行来,先是看到乐乐脸上神色一亮,继而看到长歌又是一喜“方才和掌门人议事的时候就一直想问你回来了没有,我还以为你要在家中多住些时日。” 长歌便笑道“我和师父一起回来的,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她面色红润,还有丝羞赧之意,东方羽温雅如常,问道“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已经和师妹说了。” 长歌忙摆手道“不曾,这还没张口呢,你就来了。” 尹乐乐却道“你有什么话就和师兄说吧,我先去看看她们剑练的怎么样了。” “乐乐……”长歌好似被从头倒浇泼了一盆凉水,那迫不及待想和好朋友分享秘密的心情就被伤的体无完肤。 看着尹乐乐走到弟子中间去,长歌无奈叹气“乐乐是不是觉得我们俩有什么,所以她不高兴了。” 东方羽神色也不大好,只抬手在长歌脑袋上摸了一把,心想你怎么才看出来,不过嘴上却道“她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但凡有我的地方,她都避开,她心里恨我,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乐乐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但我却伤透了她的心,”东方羽自嘲的笑了笑又问她道“你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要说。” 长歌被乐乐的情绪影响,本来高高兴兴的,现在也高兴不起来了,就道“没什么,日后,再和你说吧。” 东方羽见她不说就也不做勉强,将她送回了暮阳峰。 暮阳峰上还是千年冰封,长歌回去的时候萧子阳在打坐,她便轻手轻脚的在他身边坐了。 本也想认真打坐的,可一闭上眼就是他的脸,一睁开眼就是他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长歌觉得自己魔障了,索性席地一躺就那么看着他。 萧子阳入定的时候全神贯注,现在也是这样,长歌身上的煞气他恨熟悉,从她踏上暮阳峰上的刹那他就知道她来了,可他刚收了心法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这人已经躺在身边睡着了。 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扇影,薄薄的鼻翼随着她的呼吸而轻微颤动,菱唇之上的水润更是有些诱人。 萧子阳弯身将她抱起向内室走去,长歌却狡黠的睁开眼睛,冲他就是一笑,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师父,你不打坐了么?” 萧子阳是个极冷漠的人,所以他脸上每每露出笑容,就好像清池碧波一漾,好比夏日饮冰,遍体通泰无比舒畅。 “这两日累着你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长歌脸颊一红,“师父……你能不说了吗。” 萧子阳有些奇怪,待看她表情窘迫,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干咳一声道“我是说这两日赶路回青华,你都没能好好歇息一下。” 长歌知道自己想多了,禁不住脸颊又是一红“那你陪我一起休息。” 萧子阳没有正面答应,只是把她放在床上,“稍后还有些事情。” “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忍不住在心里补上一句:没办法,看不到你就心慌啊。 萧子阳无法,也往榻上一躺,一手撑着头,一手将她拢进怀里,轻轻拍了拍,“睡吧。” 彼时男子一身白衣,黑发滑下肩头,眉峰如剑,绝代风华也不过如此,长歌吃吃笑了笑,就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中,心想,她爱的人可真是世间翘楚啊,一种莫名的虚荣将她心房填满。 萧子阳此番带着徒弟回家,两人在家中住了这么久才回来,青华上下也不乏流言蜚语的,有些人甚至猜测,想当初这个徒弟可是因为爱恋自己的师父而引起掌门人动怒的,现在这光景,难不成掌门人是打算和她顺其自然了? 还有人觉得不是这个道理,掌门人心怀大义,失去了两个弟子对他打击很大,所以其中一个活过来了,他就更加珍惜了,以至于不敢对这个徒弟有半分严厉的苛责,走到哪护到哪。 一尺峰上的护教林奇听到这样的传言不过是呵呵一笑,心想这些弟子也真能猜。 但他是个聪明人,也看得出这对师徒之间别扭的情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走到一块去了,他肯定会祝福他们,看到别人就容易想到自身,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一大早带着弟子上了暮阳峰,雪花簌簌落下,落在他蓝色长衫和弟子月白常服上,他的弟子还是个年轻少女,看到漫山雪花就高兴不已,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向前走,踩的雪花咯吱咯吱响,她也是洋溢着一脸的笑。 “眷儿慢些,别跌倒了。” 女子回头甜甜笑道“师父快一些,我们将丹药赶紧送给掌门就在这里玩会雪再走吧。” 林奇向来慈爱,对弟子也管的不严,看这个平日胆小话少的女弟子今日有兴致玩耍,他也就没有拂逆“也罢。” 他上前去在殿前门口拂去衣上的落雪道“掌门人,林奇求见。” 没有任何回应,他那弟子蔡眷就有些奇怪道“师父,掌门人是不是不在峰上?” 林奇觉得没道理啊,他凝息一算便感知到了萧子阳的气息“在殿内,怕是在打坐没有听见。” 第三百四十一章 病症 “在殿内,怕是在打坐没有听见。” 言罢就抬手将门推了开,萧子阳以前自己住在暮阳峰上,殿前殿后都是空空如也,但凡是上的了峰的人都能随意出入,所以林奇也就不在乎那些虚礼,带着身边弟子向后殿而去。 “师父,你什么时候能修成大罗金仙?” 林奇无奈“只怕为师没有这样的资质,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蔡眷又道“那些离开山门的师兄师姐当中,有哪些是大罗金仙的?” 林奇沉吟“在青华,这大罗金仙两千年来,除了我师父,你师祖衡矶子,就只有掌门一人了。” “哦。”明媚少女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师父的步伐。 可还没等二人靠近后殿的门口,凭空就起了一道结界,将他们阻住,大门却是怎么也推不开了。 林奇诧异,在青华派的暮阳峰上,自家的地盘,掌门人立什么结界啊,但既然立了,自己要硬闯就不太好。 只得在门口叫到“掌门,林奇求见。” 他带来的弟子也恭恭敬敬的低下头,然而半晌不见动静,过了好一会,那扇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萧子阳自殿内出来,撤去了结界,看着这一对师徒“何事?” 林奇抬头,刚要开口,但看到面前之人,他兀自张大了嘴巴,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只见面前男子一身白衣站在门口,那衣衫明显是刚穿上的,还穿的不太服帖,而他的头发更是梳都没梳,都披散在背上。 静静站在门前,隔得不近,风华不减,但林奇却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平日里那么遥远了,好像距离拉近了很多。 正不得其解,就听小徒弟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师父,以前看掌门人不食人间烟火,真没想到,其实掌门人也有这么平凡的一面,他也是要睡觉、穿衣、梳头的啊。” 林奇恍然大悟,对,就是平凡,原来,掌门人也是凡人一个。 想通此关节,也不做深究,快步上前道“掌门,听说掌门要前往皓月逢主持仙宗大会,所以我特地备了些丹药,掌门带上吧。” 言罢招招手,女弟子蔡眷将丹药送了上去,萧子阳点头,转身重新进了后殿,让蔡眷将丹药都放在桌上,盘子里托着,各色丹药貌似不少。 萧子阳让林奇在一旁坐了,道“有劳师弟费心了。” 林奇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能为掌门做点什么,我也能心有安慰。” 的确算不得什么,他身为一尺峰掌教,剑术不济只能炼丹,师父曾传给他的技艺,他也不过才学了点皮毛罢了。 萧子阳凭空握了一柄茶壶要给他斟茶,蔡眷就赶紧上前接过白底青花的茶壶为二人斟茶,她是这里辈分最低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倒好茶,她就静静的站在一边,又听师父与萧子阳谈话道“长歌身体好些了吗,若是按照我的要求吃药,应当痊愈了吧。” 他指的是长歌的心智,当初她才‘活’过来,神智混乱,易怒多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这就有点类似癔症,但好在并不严重。 作为她最在乎的人,掌门也对她百般容忍照顾,想必她应该走出了自己的心魔了吧。 果不其然,萧子阳点头道“好一些了,回家一趟,她也终于将自己的身份有了定位,除了还喜欢胡思乱想之外,都和以前差不多了。” 林奇也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边他刚要起身告辞,就听萧子阳出声道“要不然你现在给她把把脉吧。” 林奇有些奇怪“哦?长歌身体哪里不适?什么症状?” 萧子阳起身向内室走去“她尚未起身,至于症状……也没什么。” 林奇一头雾水,难道只是常规的探脉,看来掌门对这个弟子确实上心啊,也起身跟了上去道“既然没起就先不要叫她了,我可以悬丝诊脉,也不用惊醒她。” 萧子阳干咳一声道“也好。” 林奇双指捻了根丝线给弟子道“眷儿你将丝线系在她的腕上。” 蔡眷应了一声就走进内室,萧子阳也随即走了进去,这下留的林奇站在门口傻眼了。 这,这女子的闺房怎能随意出入,掌门你虽是她的师父,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徒弟已经长大了啊,不再是曾经的童稚少女了啊。 但又一想,不对啊,这暮阳峰宫室后殿除了书房外,就这一间卧室吧,长歌没有住在配殿,偏偏住在这里,方才掌门开门的时候,他明显也是一副才起身的样子。 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林奇脑海中冒了出来,他脸色煞白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蔡眷捏着丝线进了内室,还未拂开门帘,就听长歌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师父,师父,你去哪了,好冷啊,师父,师父啊,好冷呢。” 进去一看,就见一条卷在一起的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那被子中还发出类似撒娇的声音,让蔡眷忍俊不禁。 萧子阳略微尴尬的干咳一声,长歌直接从薄被中冒出一个脑袋,欣喜道“师父!” 待看到房内多了别人,脸颊又有些发烫“你是……” “长歌师姐。”蔡眷甜甜的叫她一声,晃了晃手上捏着的丝线“我师父要给你悬丝诊脉。” 长歌看看萧子阳,后者道“让她给你系上吧。” 长歌点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腕,让蔡眷给她系好“难怪眼熟,我好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当初她和众妖霸占青华的时候,白泽还调戏过她。 林奇在外间手指搭在丝线上,心中却想着自己方才的猜测,把脉过后,又蹙眉,沉思,完了又让弟子给她换了个手腕。 直到最后收线,他的眉头也没舒展开来,萧子阳问他“莫不是她身体有什么问题。” 后者摇头,掐算了一下,又赶紧拿出纸笔,将自己所想的,以及处方写了下来“还有些说不准,我不敢妄下定论。” 这下轮到萧子阳吃惊了,这个师弟精通歧黄之术,还能换人心肉白骨,怎么还有他拿捏不准的病症,难道真有什么大病。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是不是啊? 林奇到底也没有说清楚长歌身体到底有什么病灶,只是开了些丹药给他们,让他们常备身边,然后又嘀嘀咕咕的对萧子阳道“她身体有疲弱之象,还望掌门师兄多注意些,不要让她太累。” 萧子阳本想追问的,但林奇一脸无奈,说,说是要琢磨琢磨到底是什么缘由,等他们从皓月峰回来,说不定就能琢磨出来了。 这边顾长歌与萧子阳不日启程前往皓月峰参加仙宗大会,那边青华事务还是由东方羽全权负责。 上次来皓月峰的时候,她是跟着阿爷一起来的,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跟着夜轩上了皓月峰,一身煞气的她被众人指为妖女,而萧子阳身边亦站着另一个人,她那时候只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小丑,谁曾想到今时今日,她能站在萧子阳的身边,重新踏入这凡界修仙宗门的圣地。 萧子阳是大罗金仙,直接驾云带她上峰,长歌问他道“阿爷会不会来。” 萧子阳拿捏不准“前几日给他送过信了,没有收到回信,许是喝多又睡了过去。” 长歌心下戚戚,这么多年了,阿爷对梨芯的死始终无法释怀,那是他爱的人,纵是十恶不赦,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将他们分开,让他怎能不恨。 萧子阳见她不说话,环了她的腰身落在扶摇宫入门之处,“到了,你若是惦记他,待仙宗大会结束后,就带你回离岛看看。” 长歌展颜冲萧子阳一笑“还是你懂我。” 后者被她一脸明媚的笑容惊艳,干咳一声,似在掩饰自己的窘迫,让自己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这时已经有背着剑的扶摇宫弟子急匆匆的迎了上去,还未开口道一句辛苦了,就先是张大了嘴巴,他们中有认得顾长歌的,三年前的仙宗大会就是被眼前的这个妖女破坏的。 然而当时扶摇宫上聚集了众多仙家,还是让她诛仙遁逃,只因当时有一人却是在死命的维护着她,那个人就是萧子阳,青华派现在的掌门人。 然而萧子阳对妖女的维护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妖女联合妖魔对青华派的攻占,听说当日在惩处妖女的邢台上,这位子阳仙君还白白为她承受了两剑,仙骨大损。 再后来,关于妖女的传说更是神乎其神,说她杀了青华掌门,说她杀了萧子阳的入室弟子苏绮梦,这都是有事实考据的。 然而,到处传说她与魔尊在阴阳界一战,因为力不能敌而亡,萧子阳保存她的尸首两年之久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二人一同出现在扶摇宫前,那些弟子一个个都变的分外警惕。 “拜见青华掌门!”他们行礼,却不知对长歌如何称呼,想必也不屑称呼。 萧子阳道“这是小徒长歌。” 众人对视一眼又不情不愿的对长歌道“见过长歌师妹。” 长歌也抱拳回了一礼“仙友有礼。” 众人自讨没趣分开道路让他们进去,早有人通知了扶摇宫主莲月,她从殿内迎了出来,也多看了长歌几眼倒是对长歌没有多问,吩咐弟子好好款待她,怎么说她也是萧子阳的弟子啊。 “长歌师妹一路劳累,请先随我们去房内休息吧。” 两个女子弟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长歌看看萧子阳,后者问他“要不要先去休息。” 长歌摇头,男人便点头道“那稍后我们一起去。” 长歌顿时就眉开眼笑的往萧子阳身边一站,笃定了他去哪她就去哪。 那边两个扶摇宫弟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眼,纷纷向莲月求救,莲月对长歌向来没有好感,此番要不是萧子阳带来的,她早就赶人了。 但萧子阳才刚赶到皓月峰上,她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与他商量,一个妖女在此碍手碍脚的,难免引起她心中不快。 “萧掌门,这样恐怕不妥吧……稍后我们可要商讨些机密要事。” 萧子阳摇头“没什么不妥的,长歌是我青华弟子,本君自然信得过她。” 莲月瞥长歌一眼,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萧子阳进殿“数日前接到萧掌门的书信,扶摇宫便向天下修仙同道发出发出邀请函,近日已有各门各派、各处仙山府岳的仙家到了这皓月峰。” 萧子阳一边听她说一边进了殿内,莲月宫主接过弟子送上来的本名录交给萧子阳道“名单都在这里,那些没来的,基本上明日也都能到场。” 萧子阳低头翻了翻,飞快扫过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这是他接任掌门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一件事,可见他要铲除魔界之心是势在必行了。 “朝中会有人来主持此次会议吗?” 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宫里应该会派南宫夜轩前来,他是未来凡界的主宰,当朝的天子继承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是修仙宗门,也要遵从朝堂律法。 “宫中国师送来书信,此番剿魔大计他们就不做干涉了,我猜想,一是因为他们并不看好我们真的能将魔族覆灭,其次就是宫中最近发生一次政变,想必他们也分身乏术。” 长歌扭头去看萧子阳,见他脸色如常,好像并没想起来南宫夜轩与两千年的天界太子相似,她也不知如何去问,这南宫夜轩到底是不是天界的太子啊。 莲月与萧子阳又谈了些皓月峰的布放,言罢还有些意有所指道“此次若是我们内部没有出现心怀异心的奸佞之徒,我宫中防御就是魔尊来了也要费上一番气力方能突破。” 长歌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她不想让萧子阳为难,这一次,她就呆在他身边,不多言不多行,看他们还要拿自己什么把柄。 “那一切都依宫主的安排。” 萧子阳起身,莲月将他送了出去,这边又嘱咐弟子好生监视顾长歌,虽然这个人是萧子阳的徒弟,但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不知道她转眼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过去的日子里,五月初五,皓月仙宗,这是各个修仙宗门每三年成的习惯,然而今年的仙宗会却在这样的深秋举行,一时让众多仙家措手不及,但因妖魔现世,他们也都知道情势非同小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合作 几日来,天南地北的各路仙家都在向中州皓月峰赶来,各色光芒好似繁星璀璨,坠落在这一片古木参天的高山之上。 阿爷到底没来,长歌心里有些担心他,此时的皓月峰扶摇宫因为聚满了上仙也显得庄肃凝重,尤其是看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长歌只盼着这仙宗大会能早些结束,让她赶紧离开这里。 这次的仙宗大会要比上次的规模大上很多,但因为近年来妖魔肆虐,死伤上仙也难以计数,所以来参加的人数倒是也和三年前差不多。 长歌坐在萧子阳身后,与会仙长的弟子基本都是垂首站立,只有她得到了这个特权。 一殿之内气氛沉闷,萧子阳道“此番布置,各司其职,西北地区因为靠近魔窟常有妖魔滋扰,便由渊虚观天恒道长统率守卫,但因渊虚观弟子主修仙法,是以扶摇宫再派一部分精通剑术的弟子前去由他们调遣。” 扶摇宫主莲月面露难色“我扶摇宫又不是没人,全权交由渊虚观统领,只怕会多有不便吧。” 萧子阳道“扶摇宫还有其他安排,至于这一部分直面对抗妖魔的弟子就交给渊虚观吧,若是分为两路人马魔界将会各个击破,而这样的话,本君后方安cha瀛洲岛弟子断后就变成给你们收尸了。” 他语气平静舒缓,不带丝毫的个人情绪,然而简单道来却没有一个上仙敢插嘴的了。 莲月宫主靠在萧子阳耳边道“萧掌门,这两年来,不管是哪门哪派都和魔界正面交锋过,基本胜少输多,萧掌门若是计策能成,不妨让别人来执行?” 萧子阳面色清冷的看着她“宫主何意。” 莲月宫主讪讪笑道“本宫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此次剿魔计划势在必行,但凡修仙弟子都该责无旁贷,然而,你们大概忘记了,除了我们修仙宗门之外,还有一些地仙也可以帮我们。” 莲月宫主最后几句话提高了嗓音,在座仙家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还有四海龙王以及各处地仙呢。” “凭什么让我渊虚观做这个出头鸟,这两年来我观中弟子死伤无数啊。” “我们远在南疆,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很难按照萧掌门的意思来办啊……” “若是能请了天界相助,哪怕就是龙王和地仙,此剿魔大计也功成一半了啊。” 这些贪生怕死之辈让长歌怒火中烧,然而她心里却非常清楚,一旦自己开腔了,少不得要与这些人争执,到最后打起来都有可能,那这个仙宗会就开的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她一直在极力忍耐,然而青华到底是修仙宗门之首,萧子阳也有统管仙宗之权,只要他没有改变主意,那他的计划就势在必行。 这些仙家也不过是在以抱怨的形式提醒他:不是我们不肯出力,而是我们就算献出了生命恐怕也不是魔界的对手啊,但要是找别人帮帮凡界,那一切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长歌也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但试问天界对魔界肆虐都不管不问,这些受天界管辖的四海龙王,各处地仙,又在怎么会乖乖听凡仙调遣,还为他们所用,为了铲除魔界说不定还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此时此刻,长歌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曾承诺但凡她有需要就倾尽妖界为她效命之人。 “穆弘……” 萧子阳侧头看她,却见她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知在看向哪里,嘴边呢喃着一个名字。 “你说什么。” 长歌一愣,继而冲他笑道“我想到了,若是这些仙门之人贪生怕死,那我们还不如与妖皇合作,其实,穆弘正是我和你以前救过的傀儡少年,他本来是人的,也是在青华生活了那么久,和其他妖是不一样的。” 萧子阳只是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欣喜的解释,又看着她脸色逐渐垮了下来。 长歌咂咂嘴道“你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妖有时候要比仙可靠的多。” 萧子阳却冷冷道“不是不合适,是不必。” “哦……” 殿内嗡嗡作响,殿门口有弟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莲月宫主耳边耳语一番,后者脸上现出惊讶之色,高声道“诸位,今日萧掌门不过是大致提了一下剿魔的计划,大家也坐了一天了,还请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做最后的决断。” 众仙家点头表示赞同,这样争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回去和自家门派通通口信再说。 长歌挺不高兴的,这么一点事情有必要今日没说完再推迟到明日吗,摆明了是拖延时间。 萧子阳却没有起身,长歌也就不动,想必他还有话要对莲月宫主说吧。 果不其然,待人都走光了,萧子阳便问道“宫主有事?” 扶摇宫主莲月冲门口弟子道“叫进来吧。” 这时便有一身着青华道袍的弟子慌张无措的跑了进来,还未到跟前就扑倒在地,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掌门师叔!快回青华看看去吧!!” 从这个人开腔的那一刹那,长歌与萧子阳的心同时揪了起来。 长歌不喜欢青华,除了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人,可以说青华所有人都是她所厌恶之人。 同样,萧子阳貌似也不怎么喜欢青华,否则也不会对青华事务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更不会在当初妖魔占领青华的时候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提过为掌门笠翁报仇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当他们听说青华有难的时候,两人不自觉的就担心起来,似乎正应证了那句话:所谓真正入的了眼的东西,那就是自己再怎么讨厌,也不允许别人有丝毫染指的。 “掌门师叔!掌门师叔,青华不好了!魔尊几乎把魔界都搬到青华来了!掌门师叔,你快回去看看吧!” 这恐怕是萧子阳有生以来最着急的一个表情了,只见他一手握着扶手,双目死死盯向面前之人,眼底风云变色,周身仙气如翻涌如锋。 长歌道“到底怎么回事,派中弟子如何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相反的一面 “到底怎么回事,派中弟子如何了?” 来人是左天行的弟子,长歌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听长歌问话,就老老实实道“昨日清晨,峰上弟子皆中毒昏死,却是有人在我们晨起洗漱饮用的水里下了毒,此毒本对一尺峰林护教无害,但不知为何,他也被擒了,接着妖魔便犹如入无人之境上了山来,有弟子侥幸逃脱拼死一战,也都,也都,也都尸骨无存了……” 萧子阳眉眼微眯问他道“你逃出来的?” “不是的,是魔尊身边的右护法莫愁放了我,让我来给掌门师叔传话的……” 他说完又大哭起来,到底没什么担当。 莲月宫主一旁听了也是惊诧不已“想必妖魔就是趁着此次仙宗大会的举办侵占青华,好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让你知难而退吧……” 萧子阳摇头,不知为何,他了解魔尊,好像魔尊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但她的的确确的做了侵占青华的事情,原因总不会是他吧。 思及此处他看了长歌一眼,只见长歌也是一脸焦灼,似乎也猜到魔尊此番前往青华可能是因为当初在泗安县东苑的事情吧,魔尊对萧子阳之情别人不知道,他二人不会不知道。 萧子阳转而看向那青华弟子道“尹乐乐可在山上?” 长歌一惊,望向萧子阳,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乐乐是她的好姐妹,就算是担心她,也该自己询问才对,为什么萧子阳反而先她一步问了。 她绝对不会认为萧子阳是在关心乐乐,脑海中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却是当初乐乐被妖魔抓走的一幕幕,以及她去摘星峰上找萧子阳,他和郝世才意味深长的对视了那么一眼。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长歌攥紧了手心,焦急的望向传话的弟子,似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那弟子抬头看向萧子阳,有些讶然“掌门师叔怎么知道尹师妹不在派中,东方师兄恢复精力后还大声质问那些妖魔将尹师妹藏到哪里去了,哦,对了,尤其是对魔界的左护法,那神兽白泽,东方师兄对他充满敌意,一口咬定是他抓走了师妹。” 长歌了解白泽,他不会是那样的人,那乐乐不在青华到底在哪里?难道只有萧子阳知道? “师父……” 萧子阳看她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罢,我们即刻回去。” 扶摇宫主道“现在就走吗,这么说来青华已经被妖魔侵占,萧掌门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的杀回去也于事无补吧,不如留在扶摇宫中从长计议,届时也好让就近门派驰援一下。” 萧子阳看长歌一眼,长歌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将脑袋摇的飞快“你不要想着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要生和你一起生,死和你一起死,再也不分开了。” 萧子阳浅然一笑,隧对扶摇宫主抱拳道“有违宫主好意了,至于此次仙宗会之事,还望宫主代为主持,若我两日内没有传书过来,你便遣了众人各自回派见机行事,本君恐怕妖魔要对修仙宗门开始下手了。” 莲月宫主也是一脸凛然严肃,点头应了一声好字,又没好气的扫了顾长歌一眼,感情她在萧子阳面前就是这样说话的啊,这哪是师徒该有的礼数。 交代好仙宗会的事情,萧子阳就带着长歌和那个青华弟子往回赶。 不到一日的路程,从众人在天上向青华望去的时候就见入目苍凉,一切都变了。 这常年绿荫白泉飞瀑的仙山福地,现今被一片阴霾所笼罩,一股黑紫色的云雾在山上山下盘庚,这哪里还是什么仙山福地,显然成了魔尊的大本营。 长歌不自觉的向山下那座繁华的城池望去,只见城中百姓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丝毫没有半点受到干扰的样子,若说干扰,那就在在这一片繁华之中,已没了青华弟子穿梭的身影。 “苍漪着实可恶!”长歌攥拳咒骂,“师父,我们是直接杀回去,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要不,我去和穆弘说说?妖界还可堪与魔尊一战。” 萧子阳看着她,眸中有些许不悦,然而他这两千年所有的表情都隐藏的太深,这稍微变了脸色长歌就知道他是动怒了。 “师父……怎么了?” “人妖殊途,日后莫要再提与妖界合作之事,更不要与妖皇再有牵扯。” 长歌吐吐舌头,心想,这后半句才是重点吧,没想到师父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在空中站了半日,萧子阳道“你们二人先去泽城落脚。” 长歌道“我反正是不会和师父分开的,师父要去泽城我就去泽城,师父要回青华我就回青华。” 萧子阳看着她,面露责备之色“你还当自己的相府里任性的大小姐?” 长歌语塞,萧子阳怎么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想她当初在相府的时候也不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啊,现在关心心爱之人的安危怎么就是任性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我都要去,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她隐隐约约觉得,只要二人再分开,难免不会生出其他是非,要是有根绳子就好了,她把自己捆在他身边。 “掌门师叔要孤身一人回青华去?” 萧子阳点头嗯了一声,继而对长歌道“你在为师身边只会拖累于我,一边顾及你,还要一边顾及魔尊,若要脱身,也不是我孑然一人脱离,而是你我二人,若你稍有差池,为师还能再等你两年吗。” 经萧子阳这么一说,长歌就想起了自己在阴阳界被魔尊杀死的事情,现在魔尊就在青华,她恨不得与她真正的战一场。 但萧子阳说的也有道理,她一遍遍的被他救,去了说不定只能成为他的累赘和丢不掉的包袱。 “那好……师父去了也不要与魔尊正面冲突,她现今法力不同往日,吸食了那么多的精魄,法力高深还野心勃勃的。” 萧子阳点头“放心。” 他说完就飞身下了云头,向青华派须弥峰浮华殿而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魔物 见萧子阳走了,与他们一同回来的青华弟子便道“掌门师叔果然很关心师妹,我们还是回泽城去等着吧。” 长歌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弟子向泽城而去,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越走心底就越加的慌乱无措,她回头望向灵台方寸山,看着那被笼罩在阴霾中的青华派,一颗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不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 她言罢就掉头向青华而去,那弟子却是仓皇无措,赶紧追了上去“掌门师叔明明说……” “他说他的,我做我的,再说,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给他添麻烦!” 那人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冲下云头,直奔青华山门而去。 别无他法,那青华弟子也不能临阵脱逃,尤其是在这个并不受待见的妖女面前,他更应该表现出身为左天行弟子的英勇来。 尾随长歌上了灵台方寸山。 长歌远远就见山上四处魔障丛生,除了魔煞之气在看不见的角落滋生,更有无数带刺藤蔓好像荆棘蔓延到每个角落,那些集天地精华而生长出来的参天古树,此时此刻却在以看得见的速度飞快衰竭。 那些还挂在枝头的树叶卷曲枯黄变黑,落在地上化成一抔黑土,繁茂枝干也摧枯拉朽,成为一株株矗立在那的死树。 长歌看准一棵树,欲要落在上面,却冷不丁的,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弹开,她落地,抬手一碰,将青华七座山峰笼罩在一起的巨大结界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挠着她的脚步。 长歌心慌了,一路寻过去,就是没看道能突破结界的地方,这道结界和当日在小楼中所见一模一样,然而这青华七座山峰较之小楼何止是大了千万倍。 青华为了防止妖魔擅入也设有结界,但那是诸位上仙齐力布下的,那样一个结界对长歌而言也能轻易破除,不过青华设立结界的目的并不是作为屏障,而是在有人破除结界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感知好应对敌人。 现在这一片结界都由魔尊一手操纵,不得不说,长歌突然觉得魔尊的力量比两千年前大了不知多少倍。 因为结界就好似一张薄绡,你拉扯的范围越大,这绡就会变的越薄,而长歌面前的这张结界,不仅没有变薄,还和她当初在泗安县所见,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 “这,这就是魔尊的力量?”那和她在一起的青华弟子一脸惊骇,抬手碰了一下那结界,吓的往后一缩,作为修仙弟子,他显然也清楚这多么恐怖。 长歌不信那个邪“方才师父好好的就进去了,我为何就进不去,难道这结界才刚刚布下?” 她抽出手中佩剑飞身跃起,照着结界的一处就劈了下去,气流翻涌,却未能将结界损坏分毫,待长歌飞身退后,脚尖刚落在地上,就见无数藤蔓好似活的一般,飞快缠绕上她的脚,她的腿。 长歌明眸一敛,手上长剑刷刷砍过,飞身跃起,而那些被她砍过的藤蔓断口处迅速生长出新的触手,张牙舞爪的向她窜去。 这些粗壮的藤蔓也是一种魔物,至于如何破坏长歌还真不太明白,只能一个劲的拿剑去砍,待她砍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就听一旁那个青华弟子鬼哭狼嚎起来。 原来他也被藤蔓包围,起先也在奋力脱身,青华弟子岂会如此无济于事,然而,这些魔物疯长的速度远胜过他刀剑落下的速度,此时的他下半身已经爬满了藤蔓。 “坚持一下,我来救你!”长歌大吼一声飞快使了个咒法祭出一团火焰,欲要将这些藤蔓烧成灰烬。 然而她使出的咒法竟然对藤蔓毫无作用,一遇则灭,她又快速使出水咒,并着自己会的一些伏魔仙法都祭了出去。 没用,没用,一点用都没有,这些藤蔓不知是什么魔物,长歌将自己在青华所学的都使了出来,却收效甚微。 青华弟子发出一阵阵惨叫,在藤蔓的包围中挣扎,此时的他双手已被藤蔓俘虏,没了武器就没了反抗的力量,扑通被拖倒在地,无数粗细不均大小不一的藤蔓,带着暴虐的狠辣冲着他的眼耳口鼻就钻了进去。 未待长歌砍断拦在面前的那一条藤蔓,这个青华弟子就被无数疯狂的藤蔓撑的爆裂,一块块碎掉的血肉很快被吞噬的无影无踪,山头之上,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 长歌目眦欲裂,一剑斩了下去,无数藤蔓断成一节一节的,但很快,新生的肢体又将她包围。 此时此刻她分身乏术,那青华弟子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她胃中反酸,却是连干呕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怕的死状让她惊骇不已,迫不及待的脱离了藤蔓的攻击,御剑就直上九重宵上。 那些藤蔓显然无法追到这样一个高度,长歌站在剑上,看着脚下灵台方寸山上舞动的触手,她不住喘息,腹腔内难受的要命,呕也呕不出几口水来。 她现在进退两难,青华,前有结界,后有魔物,她进不了。但让她离开青华,那简直就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不甘心也不愿意,萧子阳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要是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他。 站在空中看了一会,她估算了一下目前的形式,如果就这么拼死一战的话,一边要应付这些魔物,还要耗费体力去破坏结界,这魔物是她破坏结界招来的,保不齐再那么干的时候还会再惊动其他魔物。 看来今日这一场殊死搏斗在所难免了…… 就在她决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就见一群人自远处向她的方向行来,长歌柳眉一竖,不等他们过来就迎了上去,但她很快就止住步伐,因为面前一道结界横亘在前,成了他们与自己之间的屏障。 “顾长歌。”为首之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刻意隐藏的声线有些沙哑和粗犷。 长歌看着面前黑衣女子面纱遮面,见她身形苗条为自己所熟悉,而她面纱后面的那张脸恐怕也是她熟悉的。 “你到底是谁?!”长歌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目光炯炯看着面前之人,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第三百四十六章 梦也荒凉 “你到底是谁?!” 黑衣女子带着群魔站在与长歌对立的一面,两人冷冷相对立于空中。 脚下是魔物乱舞,四周是黑云滚动,那压抑的气氛几乎让她窒息。 “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奉主上命令取你性命即可。” 这冷冰冰没有丝毫情感的一句话,让长歌的一颗心好似坠入冰窖,从而说服自己,她一定不是她…… “若是和你一战,你未必是我的对手,”长歌话中颇有讽刺之意“上次在闽湖,全然只是我的一时大意。” 莫愁活动了活动肩胛骨,从结界内步行出来走到长歌面前“那今日就再次来过,看你的仙家仙法厉害,还是我魔界不为人齿的下三滥手段厉害,来吧,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长歌道“你若死了,谁能带我打开结界,所以现在你最好告诉我进入结界的方法。” 莫愁仰天笑道“不管你能否胜过我,这结界之内可是有我魔界主上,你进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自找死路。” 长歌紧紧抿着唇,看她笑完才道“你明知道,萧子阳在里面,我必定也要进去!” 莫愁不再笑了,只是对她的言谈嗤之以鼻“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将自己的心活生生的掏出来送给别人,而别人回报你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一次次的伤害罢了。” 彼时天色阴暗,山间穿梭的流风鼓动起二人的衣袂。 长歌站在云端问对面的人“那你回报我的,会是伤害吗?” 那人身躯微微一颤“笑话!你又没给过我真心!” “你要知道,我已将自己所想到的,最好的都给你了,我以为那都是你想要的,得到了你就会高兴,却不想,反而伤害了你,现在一报还一报,我无话可说。” “住嘴!不要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长歌抬头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猜想大致得到了证实,看来这个人……真的是…… “今天,你一定要拦着我吗?” 莫愁已抽出自己的兵器,魔界很少用剑,剑乃仙家惯用的兵器,白泽用剑,那是因为他习惯了,而莫愁也用剑,恐怕和白泽的原因是一样的。 长歌道“你就算不用魔界的剑招,就算用青华剑法和心法与我对打,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从小时候就分外出众,后来又拜了那么好的一个师父,不管御剑还是使剑都走在我前头,都比我强上百倍,我没有什么资质,不分白天黑夜的练习也不如你,但你有时候却总喜欢故意输给我……” 莫愁的手抖了一抖,她最后的意志似乎都快土崩瓦解,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长歌却突然出手,手上青光一挑,她抬剑去挡,却不想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她未出鞘的剑挑落。 莫愁惊呼一声,捂着脸背转过身去。 不用她遮遮掩掩,长歌的目光不止毒而且快,她一眼就到了这位魔界右护法的真正面目。 她的手抖了抖,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好在她早有准备,好不至于让她从云头跌落。 好难受,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就好像谁用尖尖的刀子,从她心口剜了一块肉,而这一块肉正是与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莫愁,莫愁,乐乐,乐乐…… 她早该想到的,从在闽湖无意中看到的那一刹那,她就没有眼花,这个人,欺骗了她,还葬送了青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歌的声音太过平静,轻的差点让人听不到了。 黑衣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她,她眉梢眼角依稀带着少女的灵动,然而那狠辣的表情却又将她刻画成了一个恶魔。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问是为何要加入魔界,还是问我为何要囚禁青华弟子?或者问我为何要将你拦在这里?” “难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一个吗?” 乐乐高声笑了起来,长歌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黑色的衣服,那压抑的悲怆如此凄厉。 “你不知道吧……我恨惨了东方羽!恨惨了你!” 长歌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果然如此…… “你恨我没关系,我也终于知道,何谓强扭的瓜不甜,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拜托东方羽娶你为妻。” “你面子可真大,不是吗,你一句拜托,他就可以为了你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长歌语塞,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东方羽曾经对她有情,然而那毕竟是曾经“可他现在心里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你为何还要一次次伤他,难道你没看到他被这些妖魔抓了还在声嘶力竭的叫你的名字吗!” 尹乐乐嗤之以鼻“看到了,可惜的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想她许许梦回,只得寂寥,终,万事茫茫,梦也荒凉…… 这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而致五阴炽盛苦,现今在乐乐身上,就是最好的写照。 长歌没有话可以安慰她,只是为她心痛,为她不值,为她难受:“就算你要怪,要恨,也是应该冲着我和东方羽来,你为何要折磨自己,为何要堕入魔道!” 这是短短几年来,青华弟子第二个误入魔途的弟子,当年傅流云因为喜欢林奇而被青华所不容,她堕入魔道妄想与青华抗衡,奈何她生不逢时,当时魔界的主宰并未现世。 现在不同了,在魔尊的力量下,乐乐可谓是呼风唤雨如日中天,她已经万劫不复无法回头了。 所以长歌为她难受,她还记得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女笑呵呵的冲着她道“长歌姐姐,我将来可是要斩妖除魔的!” 她害怕妖魔,却又嫉恶如仇,没想到,如今自己反而变成了妖魔。 “长歌姐姐……”尹乐乐笑着叫她“容我再叫你一声姐姐,许是你觉得有个妖魔做妹妹是多么的难以启齿,但谁又规定,我生下来就是要除暴安良修仙得道的?!所以你不必为我惋惜,过去种种恩怨我都放下了,我不恨你,也不恨东方羽,你们现在在我眼里,就像……” 她的小手凭空一抓,放到嘴边噗的一声吹了出去“你们已经是与我毫无干系的尘埃了,我现在只听主上一人命令,她要你们生,就生,要你们死,就算我明知无力抗衡也必将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第三百四十七章 求个痛快 长歌咬的牙齿几乎出血“你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你把我的乐乐还给我!” 尹乐乐继续一笑“那日在五行峰我被妖魔抓走的时候你就已经怀疑了吧,你若要问为何会有妖魔潜入到青华来,为何还在我的后院,那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可知春闺寂寞?我也是个女人,也需要慰藉一下自己的……” 长歌的手在发抖,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是这样的!他不喜欢我还娶我!误我一生!耽误的可是我的青春!可是我的一辈子!他想修仙让他修去吧!我尹乐乐就做个魔头又如何!刀剑饮血!杀伐歹毒,多么痛快!不比修仙痛快一百倍!” “你不是乐乐!不是乐乐!”长歌大吼一声,提起长剑就砍了过去,她那一剑青芒直冲云霄,无数星子坠落云端,伴随着这浓烈的杀伐,她身上的煞气暴涨无度,但听无数叫嚣,却是那些植物因为‘星陨’的威力而痛苦扭曲,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尹乐乐却在周身布下结界,也提剑迎了上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酣畅淋漓直bi长歌脉门而去。 两人战到一处,让结界里的妖魔傻了眼,纷纷猜测两人之战到底会谁输谁赢。 结局似乎没有什么悬念,顾长歌所学庞杂,有阿爷教的,有白泽教的,还有萧子阳教的,她只要出手,借助体内煞气的力量,任意一招都能将尹乐乐bi到绝路。 第一次她觉得这煞气原来可以取代仙气来使用,就好像在两千年前,她入了仙籍,仙气大涨,让她上天入地罕逢对手。 也正因如此,她杀业太重,今生今世才一身的煞气,这些煞气总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激发出她前世的体能,救她一命,一开始她体弱,晕倒之后就对此毫不知情,但现在她反而能将这煞气操纵的得心应手。 尹乐乐被她长剑bi退到结界附近,结界内的妖魔纷纷胆寒,没有一个敢出来救她的,因为他们看到,此时此刻的顾长歌衣发飞扬,那凌厉的杀气似乎能将天地殒灭。 她碧落一横,就架在了尹乐乐的脖子上,黑眸璀璨如星,死死盯着她这个最好的姐妹,一字一句道“你对我和东方羽的恨可以不追究,同样,我也不想追究你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赶紧打开结界!” 尹乐乐笑了起来“我不会打开的,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打开。” 两人的表情近在咫尺,但一个怒不可遏,一个却心灰意冷。 长歌怎么会将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杀了,这可是她在青华最好的姐妹乐乐啊,此时此刻,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她遇到青丘狐姬的那个晚上。 这个向来害怕妖魔的女子不顾自身安危扑上去要和狐姬同归于尽,她被狐姬用尾巴勒的窒息还不忘对她说“长歌姐姐,快走……” 碧落的光芒慢慢减弱,长歌的手收了回来,不再将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你怎么不杀我,你对所有妖魔都是这样的吗?” 长歌冷冷看着面前的她,看着她对自己发出嘲弄的声音,突的抬手在她脸颊打了一巴掌,“你太不自爱了!” 只是一个巴掌而已,却打的尹乐乐有些措手不及。 而长歌说完这话就御剑而去,头也没回,走的决绝而又冷漠。 看着那个身影在天边消失,尹乐乐抬手摸了摸面颊,她没用多大的力气,但却火辣辣的,让她最后仅有的羞耻心都无所遁逃。 她是不自爱,她是不要脸,她似乎将天下能做的,和不能做的坏事都做尽了! 顾长歌走了,原来她也可以抛下萧子阳离开这里,其实她心里是更加不想见到自己的吧。 尹乐乐从衣裙下摆扯了快黑纱蒙在脸上,大步向青华行去,那些妖魔看她就忐忑不安起来,若是右护法追究他们方才为什么不出手救她,他们又该怎么回答呢。 万幸的是尹乐乐并未追究,她只是大步进了青华,路过那些她曾熟悉的练武场,亭台楼阁,进了须弥峰的浮华殿,这座大殿是青华的代表xing建筑,历来为青华掌门的日常居所。 但现在,这座大殿迎来了竣工以来的第一位魔界至高——魔尊苍漪。 魔尊苍漪比较懂得享受,想必因为苍漪xing情似火偏爱大红的颜色,这一殿上下都装饰的好似一间新房。 红的门窗,红的绸缎,红的匾额,红的桌椅,魔尊靠在榻上,冷眉冷眼的看着进来的尹乐乐。 “办砸了?” “嗯。”尹乐乐咬唇,对于魔尊的质问,她不敢辩驳。 “算了,你助本座入主青华有功,本座,就不和你清算了,你写下去吧。” 黑衣女子略微有些迟疑“顾长歌说掌门人来了,可是真的?” 苍漪的一根手指,有意无意的扣着面前的矮桌,继而又颇有几分无奈道“此刻不是在打探青华众人关押的地方,就是在想办法破开结界离开这里吧。” 尹乐乐见魔尊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就躬身退了出去。 刚走没几步路,前方一个白色身影闪过,却是白泽。 只见她银发白衣,冲着后山的无底洞而去。 这无底洞里关押着的可都是青华弟子,白泽鬼鬼祟祟的要去无底洞做什么。 思及此处,尹乐乐从他身后追了上来,毫不客气的问道“你要去无底洞做什么,主上命令任何人不得私下前往,更何况洞门口还有主上设立的结界呢。” 白泽扭头看她,却见她一片颓败之色“是谁告诉你吾要去无底洞了,不过……你这是怎么搞的。” 言罢还有意无意的撩起她胸前的一缕断发,这是被长歌拿凌厉的剑气削下来的。 她道“萧子阳和顾长歌回来了,现今,一个在这结界里,一个在那结界外,我是被顾长歌所伤。” 白泽神情有些凝重,与他两年相处下来,尹乐乐发现他这个人其实也不错的,因为二人在青丘发生过那样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她对这个人就格外上心,上心后才发现,其实,他真是个不错的人,可为何长歌姐姐眼里就只有仙君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魔兽 “主上对青华掌门是势在必得啊……”白泽冷嘲,踱步向前走去。 尹乐乐小跑两步追上他“那你呢,你难道不想得到顾长歌?” 白泽扭头看她一眼,又继续向前走,似乎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尹乐乐自讨没趣,忍不住问道“你留在主上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帮着主上做了那么多坏事,不会还想着修仙得道吧?” “仙?道?”白泽抬头看天,薄唇勾起一抹冷嘲“右护法又忘了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也是魔界中人,若说从前只是你的任性,那现囚禁青华弟子,你已经万劫不复,吾若心存不轨,你大可以将我斩杀去向主上邀功。” “你以为主上不知道吗,她从来都没相信过你!” 白泽道“她不是不信任吾,而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她手握六合八荒,只要她想,她什么事情不能做出来,但是她没有做,她心中有所顾虑。” 尹乐乐道“我知道,你说的顾虑是掌门……对了,你不是想去看看后山的囚徒吗,我带你去。” 白泽眉梢一挑,银瞳之色略带忖度“吾求过你吗。” 她摇头“你不用求我,我自愿带你去,若是被主上看到你偷偷摸摸的去无底洞,对你又会多一分戒备吧。” 白泽看着她,不置可否,“那便走吧。” 尹乐乐点头,带头向前走去,“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何要帮你。” “吾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 “你对吾有意,所以说女人的理智往往都被感情操纵。” 黑衣女子将唇咬紧,她不想承认,但白泽所说不得不让她承认,曾经东方羽将她伤的最深,她发誓再也不相信世上有情爱一说,但每每面对这个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总是会莫名的向往。 若是能将自己再依偎在他怀中,有他在自己身边,那她还宁愿放下一切收起兵刃,哪个女人又愿意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青华派弟子现今都被囚禁在无底洞中,还有一些试图反抗的弟子尽数被屠,他们的尸体就挂在洞口,密密麻麻的,一阵阵恶臭吸引来无数苍蝇和蛆虫的围绕。 尹乐乐抬手掩住口鼻,带头进了洞中。 洞口守着两个妖魔,看到她和白泽来了,便打开了洞中结界。 白泽问“他们老实了没有?”“嘿嘿,不劳左护法的担心,这些人啊,饿了几顿就服服帖帖的了。”白泽蹙眉“主上让你们管制他们,可不是让你们饿死他们。” “是,是,是。”守门的妖魔忙不迭的应了下来,请白泽和莫愁护法进去。 尹乐乐一边走一边嘲弄道“原来我以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适合做魔。” 白泽没有说话,脚下踩着洞中积水,他弹指间甩出一串红色的火苗,照亮了整条漆黑的大道。 无底洞深邃潮湿,带着股腐朽的恶臭,火苗将二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拉长,尹乐乐在前面走,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无底洞的障眼法,她是青华弟子,深知这洞中的奥妙。 再往后走就能看到几个分开的崖洞,每个洞前都以结界**,洞中青华弟子或叫骂,或哭泣,或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等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白泽一路看了过去,看着这些人下场凄惨,他想起往日自己也曾囚禁过他们,想必自己和那妖皇到底还是太过心软,何曾将他们关押到此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刚走了一圈,白泽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因为所有青华弟子看到他二人普遍叫骂魔头,所以白泽二字他就听的分外清晰。 抬脚走到一个洞口面前,他看到这里关押着的都是青华的一些上仙,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的人,比如各峰护教,以及为萧子阳暂代青华事务的东方羽。 叫他的人是林奇,但白泽显然并不认识他,在白泽眼里,他的存在甚至比不上东方羽。 “白泽!白泽!你等一下!”林奇贴在结界上,大声呼唤他,他青衫长发被洞内的积水打湿,极为狼狈。 “师兄,你叫这个魔头作甚!”已有其他护教在他身后呸了一句“从他以前欺我左师兄,囚我青华人,又毁我浮华殿开始,我们青华就与他势不两立了!”“呸!什么神兽,我看是魔兽才对!” 白泽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走到洞口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想的看着他道“叫吾何事。” 林奇急道“白泽,若掌门人回来了,烦请代为转告一句话。” 一旁尹乐乐黑纱遮面,看着这位昔日师长,讥诮道“你当左护法是什么人,会帮你们暗中传递消息?” 白泽显然也不屑听林奇说下去,转身就走。 谁曾想林奇在他身后已经焦灼的开始用手心拍打结界“白泽!你站住!你们要让我死,我死不足惜,但在我死之前,有些话一定请你转告掌门师兄!是有关长歌的!” 白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冷冷问道“什么事情。” “我看妖女顾长歌也是与这些魔头是一伙的,他们一定早就预谋要对青华下手!” 尹乐乐看向说话的人,却是王雅蓉的弟子宁若清,对方见她望向自己眼神不善,就吓的往自家师父身后躲了躲。 “在这世上,越是心无善念处心积虑的人,越活的快乐活的长久啊。” 尹乐乐话中不乏嘲讽的味道“王护教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你这种颐指气使排挤同门的弟子。” “你这魔头!”王雅蓉活了多少年,对徒弟的秉xing自然一清二楚,但此刻却是分外维护“我的徒弟自己会管教,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尹乐乐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她讨厌宁若清并不是因为她曾欺负过自己,而是因为她碍于自己是左天行的弟子,所以总是一副巴结的样子,让她觉得恶心。 白泽道“够了。” 言罢走上前去,将结界内的林奇一把抓了出来,拖着他的手腕就带向了他处。 林奇被囚在无底洞内,身体虚弱,白泽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拖进了一个角落,手上用力一甩,这文质彬彬的男人就被他甩到了墙角。 林奇揉着手中被男子攥青的地方,长吁一口凉气“还好你来了,否则我如果死了,长歌身上的病症就没人能帮我转达给掌门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讨价还价 白泽下巴微微昂起,看着他道“你若胡说八道,吾现在就将你碎尸万段!” 林奇苦笑“我是看着长歌来青华,看着长歌被逐出山门,也是看着长歌一次次歇斯底里的挣扎,现今她和掌门终于能过一段平静的生活了,愿天生怜悯,能让他们再不分开就好。” 白泽的拳头慢慢收紧,那双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好似野兽蛰伏的冷光“你到底说不说。” “好,我,我说……许是她死过一次留下的病症,上次掌门让我为她把脉,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症状,所以没敢妄下结论,后来翻阅古籍终于将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年纪轻轻,体内脏器却如三四十岁的人一样,而且还在有继续衰竭的迹象。” 白泽一愣,一时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上期拎起男子的衣襟,将他用力撞在墙上,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 林奇也不怎么在意,嘴角一抹苦笑看着这个面目阴狠的男子,从嗓子眼中硬挤出一口气“白泽,上古神兽,伤我掌教,毁我浮华,何等狂傲,但你的痴你的狂,全只是为了她一个人,不是吗……你既然关心她,也就要面对真相,她,真的,命不久矣!” 白泽松手,男人扑通滑落在地,脖子被他大掌捏的都快要断掉,伏在地上一阵干咳。 “只因她曾死过一次?她那不是死过一次,只是睡着了而已。”白泽喃喃,隧又蹲了下去,将林奇拉了起来“告诉吾,你只是误诊。” 林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时间长了,以她半仙之体,她就会逐渐麻木,疼痛,冷热都不会再有察觉。” “那告诉吾,有什么办法治愈她!” 林奇看着他,又一次摇头,那一刻白泽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一个冲动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翻滚,要不要阻止他?在他开口之前,他不想听到任何绝望的消息! “我要亲自和掌门说。” 林奇平静道“只有见到掌门师兄,我才会说。” 白泽手上一松,继而将他拉了起来,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你怎么敢和吾讨价还价!” 林奇不为所动“没有和你讨价还价,只是信不过你,同样是关心长歌的人,你是魔,掌门是仙,你觉得,我更应该相信谁,你不信我,不让掌门来见我,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吾……怎么敢不信你!你拿她来威胁吾,吾怎么敢不信你!”白泽怒急,拉着他就大步回到洞口,一把将他甩回结界内。 看着白泽怒气冲冲的样子,众人一脸疑色,扶了林奇正要大骂白泽,那人已经率先向无底洞的出口而去。 尹乐乐身后追了上去,直到出了洞口白泽才道“里面的那群人好好看着,吾要留他们性命!” 洞口妖魔对视一眼,左护法发话了,看来以后折磨这些修仙弟子的乐趣注定要被剥夺了。 尹乐乐一直跟在白泽身后,跟不上他的步伐就一阵小跑,白泽止步,她就砰的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白泽回头,看她怔怔然望着自己,不禁有些烦躁“吾不记得和你是同路吧。” 尹乐乐道“林护教和你说了什么?” “与你无关。”他显然不想搭理她。 尹乐乐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是不是长歌出什么事了?” 白泽双手环胸看着这个拦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她一身黑衣,身形玲珑有致,而那双露在黑纱外面的眼睛却褪去了一个年轻女子该有的清纯。 “不要再叫的那么亲热,她早已经不再是你的姐妹了。” 白泽说完就大步离开,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要跟来!” 尹乐乐站在当场,站在这个她所熟悉的地方,这是灵台方寸山青华派,她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之久,她在这里爱上了东方羽,认识了长歌姐姐。 但就在刚才,她伤了长歌姐姐的心,就在刚才,她甚至都没看东方羽一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麻木的魔头,在这六界扮演着魔尊的刽子手。 萧子阳被囚青华结界的第二日,魔尊苍漪站在浮华殿的门口,看着织霞仙子布下一片灿烂的晚霞,她红色的长衣静静垂下,铺洒在黑曜石的台阶上,好似一片干涸的血迹。 不远处白泽飞身而来,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主上。” 女子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多日不曾吸食精魄了,本座等的就是今天。” 白泽抬手,掌心飞窜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升腾至半空,窜进魔尊苍漪的鼻内,她极为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这里面,瀛洲岛的弟子,七个,扶摇宫的,八个,还有两个贪生怕死的重羽宫弟子吧。” “重羽宫的弟子只有一个,另外一个是个散仙。” 苍漪抬手扶额,轻缓一笑,面色稍稍红润了些“都是些小喽啰,若是能将他们各门派掌门的精魄拿来,就再好不过了。” 白泽道“各门派均派了弟子前来驰援青华,但听说主上在此,那些宫主岛主都望而却步。” 苍漪冷嘲“这就是凡间修仙宗门,他们八成是忘了,在他们有难的时候,这青华弟子可是千里相助啊,啧啧……” 此时晚霞遍布天空,将阴沉沉的灵台方寸山镀上一层金色的薄粉,唯有后山之处时不时可见银芒冲天而起。 魔尊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又对白泽道“无底洞洞口的结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萧子阳破坏,本座虽能点石成魔,但也比不过他这般杀法,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冷静一点?” 白泽摇头,从昨天萧子阳踏入这结界内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泥沼,这就是自投罗网,他自知无法破坏结界从这里离开,所以就打算与魔尊拼死一搏,然而他没有找魔尊,只是一路屠魔杀到无底洞前救他青华之人。 “没办法也去想个办法!”苍漪说完就一甩袍袖进了大殿之内,白泽跪在阶前良久才起身离开。 苍漪觉得头疼,她躺在一片火色的大殿中,支着脑袋,有些失神的看着这空旷的地方。 许是觉得有些无聊,她长指一抬,凭空幻化出一只大脑袋小身子的妖魔,看那妖魔滑稽的在她面前转圈圈,忍俊不禁。 “也难为你哄本座高兴,可本座真是笑不出来啊……” 第三百五十章 多久,都不算久 “也难为你哄本座高兴,可本座真是笑不出来啊……” 大脑袋的家伙索性躺倒在地,踢着短短的四肢唔里哇啦的哭喊,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苍漪有些烦躁,抬手,攥拳,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顿时就爆裂成血浆,散了一地,继而消失。 她又抬手,这一次,她神情专注而又虔诚,朦胧白烟之后,男子白袍拖曳在地,黑发如墨几乎垂到了脚踝。 “琅铘……”红衣女子伸出手去,直接从座上滚落在地。 “琅铘……”她声音颤抖,仓惶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去。 白袍男子抬手扶了她一把,他面目慈悲无喜无怒,平静的就好似一片无风的池水。 苍漪一把将他抱进怀中,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恨不得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三千年……你怎么忍心……” “三千年?三千年是多久?”男子的声音一如往昔,轻缓而又沉稳,仿佛屹立山巅,看遍了六界冷暖八荒分合。 “能等到你,等多久,都不算久……” 这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慰藉,然而,就在苍漪沉浸在这一片虚幻的时候,浮华殿的大门被一人破开。 萧子阳英目含怒站在门口,长风灌进衣袂,让他这个出尘谪仙顿成罗刹。 被魔尊拥在怀里的男子回头去看他,两个人的目光就在半空之中交汇。 萧子阳身形一震,眉心紧蹙看着这个人,看着这个不像是人的人,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人。 “看来那只畜牲真有点办法,还真把你从无底洞的门口给弄来了。” 苍漪说的是白泽,然而她说话的时候还靠在那人怀里,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口之人。 突然一阵狂风从门口咆哮着灌进殿内,门口之人腾空而起飞起长剑就劈将下去,无妄剑气横扫八方,将整座浮华殿都劈斩开来,苍漪飞身跃起避开这千钧一发的剑气。 而那被她幻化出来的男人被这一剑劈将开来,血雾弥漫,在他们方才站立的脚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成了这灵台方寸山上永远难以愈合的天险。 浮华殿终于坍塌,烟尘四起毁于一旦,在滚滚浓尘之后,是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在空中交战在一起。 萧子阳恍似惊鸿游龙,身带雷霆万钧之势冲着她压了下来! 魔尊苍漪飞身后退,长臂一展,指尖喷吐出一股水,水柱环绕在他剑上,将他远远格挡开来,继而又化作一片透明的屏障横亘在前。 就在萧子阳第二次将剑刺过来的时候,却因为面前光景大变而急急收敛了剑锋。 只见这一片悬浮在半空,挡在二人面前的水面上,隐现出一满脸泪痕的女子,此时的她正坐在屋顶上,背后也是火烧云的颜色,凄惨的那般浓烈。 女子的眼睛很大很亮,伴随着莹莹泪光就好似揉碎了漫天的星子,而在她身边,男子紫衣缓裘,抬手拍拍她的肩,就那么轻轻一带,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萧子阳止剑看着面前一幕,在他们脚下,这一片断壁残垣的青华是他一手造就,此时的他好似成了地狱修罗。 苍漪展袖,飞近几步看着水镜对面的男子“如何?你的小情人,才一天的功夫,就对别人投怀送抱……” 萧子阳飞起一剑将水镜劈开,谁想苍漪后退一步又在面前结下一个水镜“你不想看,本座偏就要你看!” “你到青华!到底意欲何为!” 苍漪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她看着他道“本座……本座所作所为惹你生气了?” 她问的这话显然有些多余,继而又自嘲道“本座不想与六界为敌,奈何天不予我活路!你若生气,若恨,若怪,该问问天才对。是谁将本座bi的走投无路杀上天界被琅铘封印?是谁致琅铘于绝境打散了魂魄?又是谁两千年前一石二鸟解决了你和你的小情人?更是谁,此时此刻,抱着你的小情人!” 水镜画面一转,却是长歌下巴伏在膝上,怔怔然看着夕阳发呆,而他身边的男子,自然而然的将她拢在怀里,似是正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 萧子阳手上的长剑在剧烈震动,白玉流苏就好似沸腾的波纹。 “青华掌门,子阳仙君,你要恨,恨错了人,你真正该恨的人,是天!” 萧子阳看着那一片水镜,看的有些出神,有些贪婪,他的表情太过严肃,维持着自己一成不变的冷傲,然而在他心底,早已有一只恶魔的爪子在蠢蠢欲动。 此时此刻,泽城一座高楼之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坐在瓦片上,半天没有再说一句话。 夕阳斜过,长歌伸出手来,看着金芒染上她的掌心。 “你说,这抓不住的,除了时间,就是人心,可我还是无法相信,白泽和乐乐,就那么变了……” 一旁男子见她开腔了,就哗啦一把打开自己的折扇,冲着她扇了扇“你觉得值得吗,为了两个根本就不在乎你的人哭哭啼啼的,何必呢,重情可以,但你所重视的人能同样回报你等价的重视,那才值得你去重情重义!” “他们一定有什么苦衷……” 男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又撇撇嘴巴“你想的还真是美好啊,到底不似宫中女子,经历了宫廷的波橘云诡,已经没有一个会相信做坏事还有苦衷,这种蹩脚的借口了。” 长歌怔怔然发呆,看着自己的右手“我打了乐乐,我本来想过很多次,如果莫愁真的是乐乐,我该冷静的问问她为什么,我该和她好好说说的。” “这不怪你,要怪就去怪她自己吧,人不自爱,天诛地灭,今后你们二人之间必将有一个生有一个死,所谓正邪不两立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男人俊眉朗目,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皎皎青竹般的富家纨绔,只见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感叹“想必这个多事之秋应该会很快过去吧。” 长歌含着泪光扭头看了他一眼,心下凄凄,面上表情却坚定如斯“很快就能结束,很快就能过去!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同样,她也得付出代价!” 第三百五十一章 苍生何辜 “很快就能结束,很快就能过去!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同样,她也得付出代价!” 身旁男子扭头看她“你是说魔尊?” 长歌点头,从屋顶站起来看向青华的方向,那里被魔尊侵占,她自山上回来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到了泽城,城中百姓已经不敢靠近分毫,据说有人想要上山,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南宫夜轩摇着折扇站在她的身边,笑道“早先听说你们要开仙宗大会的,但想到与你多年未见,这几年也没你的什么消息,就打算到青华来看看,看看你还在不在这里,没想到青华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说与夜轩重逢倒也挺有戏剧性,她浑浑噩噩的在泽城中横冲直撞,冷不丁的就被这个人逮了个正着。 想她年少之时,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偶遇的,只不过她那时候身边还带着小鱼罢了。 “这是仙门和魔界的事情,我想帮也无能为力,若是兵马战乱,朝中还能出兵剿匪,但偏偏是魔界,就算我让四野之军现在修仙也来不及了啊。” 长歌点头表示理解,“这一切都怪我,本来六界是相安无事的,就算有魔界偶尔为祸,各个修仙宗门也能轻易扫除,都怪我把魔尊放了出来……” 南宫夜轩拿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显然吃了一惊“你放出来的?” “嗯……”她转而看着男人道“你可知,这众生皆苦,如果哪一天,你有能力帮这凡间众生度过这场劫难,你可一定不要吝啬,好吗?” 她的眸光熠熠生辉,好似那轮沉寂在地平线下的太阳,在夜幕的侵袭下焕发着最后的光芒。 南宫夜轩手上的折扇缓缓合上,生硬的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为什么连你也这样,父皇母后将这江山社稷的未来压到了我的身上,你也要将这众生性命赌在我的身上,怕就怕,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这不像你该说的话。”长歌道“你表面上虽然不拘小节一副纨绔模样,但我知道,你心中自有打算,你沉稳睿智,会是一个好皇帝。” 南宫夜轩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当初为了拉拢顾司空这棵大树,他不惜与母后演了一出后宫宴饮的戏码,当利益与情谊有了冲突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利益,他那时候就已经对不起她了…… “你何必信我,我自己都不信自己,我没有那个力量与魔尊抗衡。” 长歌摇头,再一次坚定道“那可不一定。” 她眼前看到的不是当朝太子南宫夜轩,而是那位天界的太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那个人的转世,至于他为什么转眼投胎人世,她就不得而知了。 曾经他们之间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起码在她临死的时候,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做错了,这就足够了,说明在他心底还有一丝善念,等他百年之后天庭归位,经过了这番轮回劫难他才会真正修得正道吧。 “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他说的回去是指他住的客栈,灵台方寸山虽然不太平,但这泽城百姓也没有人心惶惶,劳作生息一如往常,在他们心中,好像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如果连神仙的地盘都出事了,那还真没安全的地方可以去了。 长歌和南宫夜轩飞身下了屋顶回到客栈,此时天已擦黑,夜幕降临家家掌灯。 刚进了客栈的大堂,长歌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进喜?” 正站在柜台前的长衫男子回头,浅笑温和,不是进喜是谁。 客栈老板见长歌回来了就忙不迭笑道“这位小兄弟就是来找姑娘的。” 进喜也看到了长歌,向客栈老板道谢后走了过去“大小姐。” 南宫夜轩挑眉,上上下下将进喜打量了一遍“大小姐?他,是你家的家仆?” 进喜此时也看到了南宫夜轩,自他死后,时间就变的冗长而又缓慢,所以对面前这个人倒也不陌生,好像他泼大小姐一身狗血还在昨日,便忍不住笑着点头“是,这位公子说的一点也不差。” “来。”长歌让进喜和南宫夜轩在桌边坐了,小二为三人奉茶,这才问道“进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找我何事?” 进喜叹气,一脸忧色“大小姐已经知道青华出事了吧?” 长歌点头,“我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我师父去救青华的人,现在还被他们困在结界里面出不来了。” “子阳仙君被困在山上了?”进喜一脸惊疑。 南宫夜轩看扇子上那个月牙形的扇坠在不停闪烁,又看看进喜道“看你这样子,难道要找的不是你家大小姐,而是子阳仙君?” 进喜被他猜中了心事,张张嘴,又闭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说话了。 长歌道“你真找我师父?找他做什么?” “既然子阳仙君不在,那就算了吧……”他虽这么说,可额上逐渐冒出了一丝丝冷汗,显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歌觉得他的样子更加可疑,刚要开口就听南宫夜轩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鬼吧?” 进喜脸色白了一层,长歌反而有些无奈的看南宫夜轩一眼“这有什么,鬼也是六界的一员,为何你们就一定要区分个你我他之别,分清善恶不就行了。” “你看看你,我不过问一句,你就说这么多,好像我对这小兄弟多大意见似的。” 长歌讪讪闭嘴,她怎么情绪又失控了,一有点什么事情就管不住自己,真讨厌这种性格。 进喜也道“公子说的没错,早先看到公子保平安的扇坠儿就知道公子已然清楚在下的身份了……” “好说,好说,本少爷只是奇怪,你一个鬼,找青华掌门能有什么事情?” 进喜支支吾吾看了长歌一眼,见她瞪向自己,只得道“不瞒二位,找子阳仙君的不是我,是,是安沁。” 长歌这才想到,两人才成亲,好的那是一个蜜里调油,进喜来了泽城,安沁没道理不跟来啊。 “进喜,你要急死我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非同小可 “进喜,你要急死我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啊。” “是,是这样的,魔尊在入侵青华的时候,派了座下十个魔界长老向妖界宣战,曾经魔尊和妖皇都不在的时候他们两界就素有交恶,现在抓到这样一个机会,魔界显然占了上风,安沁在妖界,知道妖界与魔界力量悬殊,所以特来求我找子阳仙君解围。” 长歌楞在当场,双手攥紧的拳头在不住颤动,一根根青筋都快暴突出来。 南宫夜轩将茶盏端到嘴边嗅了嗅,没喝一口又给放回了桌上“看来魔尊有多方防备啊,此时六界若能联手对抗魔界才会有一分胜算,而她已经牵制了最大的一个劲敌妖界,现在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了。” 进喜点头“确实如此,天界向来不理琐事,兽王又……为她所用,再加上我们鬼之一族虽掌生死轮回,但也无力与魔界对抗。” 长歌粉拳捏紧,在桌上就是用力一锤“她早就想要穆弘的内丹和精魄了!” “大小姐……”进喜一脸难色“本来我还想求子阳仙君解了妖界之围,再和妖皇一起来解青华之围的,但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两边都变的更加棘手了。”夜轩摇着折扇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眉心却紧的成了一个疙瘩。 ‘砰’的一声,却是长歌又在桌上打了一拳,她猛的站起身来,看着进喜道“你有没办法找到乌童?” 进喜乍然一愣,转而问道“乌童兄弟没有和大小姐在一起?” 长歌摇头“你们都是鬼,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进喜认真想了想,继而摇头“无法找到,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这两年来,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长歌早就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听乌童说出来,现在她别无他法,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乌童身上了,而乌童好像从她两年前‘死’后就彻底消失了一样。 “你帮我去转告安沁和穆弘,我顾长歌就是拼掉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出事!” 她说完就大步向外跑去,将进喜和南宫夜轩远远的甩在身后。 “大小姐!” 两人反应过来就拼命追了上去,夜色如墨,虽然有妖魔肆虐也无法改变这里的繁华,长歌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向着最近的南门跑去。 这边乌童和夜轩也紧随其后,刚出了城就把长歌截住,三人都跑的气喘吁吁,要不是夜轩死死拉着她,恐怕她现在见无人就得御剑离去了。 “你要去哪!”夜轩质问“大晚上的,你就不能等天亮再说吗!”“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我在这里等着,穆弘和我师父说不定就受伤了!你让我怎么坐得住!” “大小姐……”进喜也一脸歉意“大小姐,进喜本来就是来找仙君的,仙君既然不在,那就无人可以解妖界安危,大小姐去了也是白去,现今万万保重自己才是,若大小姐出了什么差池,进喜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长歌一把甩开夜轩的胳膊道“我不仅要救穆弘,我还要救萧子阳!你们也不必拦我,我今晚一定要去的!” 她说完之后就飞身而去,化作一道白光,好似星子划破天际向灵台方寸山最中间的须弥峰而去。 “大小姐!” 南宫夜轩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无奈摊摊胳膊冲着进喜道“她就是那样一个人,你说多少都没用的,怎的,你要不然使个法术将我送上山去?要知道,我可只是个凡人啊。” “公子,此事与公子无关,公子还是不要蹚这浑水了,对方是魔,非同小可啊。” “那你可就错了,这天下之事哪件和我没关系,尤其是她。”言罢将折扇往脖子后面一cha,这天潢贵胄道“请吧,难道还要本少爷求着你?进喜公子?” “不敢,不敢。”进喜无法,他也担心大小姐的安危,见他执着便也不再推辞,索性施法带着南宫夜轩向青华而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青芒赫赫划破了浓黑的天际,入夜后的灵台方寸山被一片绿色的雾霾笼罩,在这些绿色的浓雾背后,群魔乱舞,看的不太真切,只能看到黑影重重。 长歌一把碧色长剑斩杀决绝,天上星子陨落轰然如劫。 进喜冲上前去,助长歌一臂之力,而南宫夜轩也没有丝毫怯场的意思,抽出随身带的剑也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之中。 长歌无暇分身,但是看到这两个人后还是又气又急“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夜轩!进喜!听到没有!” “你看本少爷是那种躲在一旁的窝囊废吗?!”他一剑冲着扑过来的魔物斩下去,那魔物体内sao臭的东西溅了他一身,忍不住呸了一句。 他不会仙法,只能用自己最原始的力量来和这些妖魔搏斗,然而魔就是魔,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夜轩扭头向长歌和进喜看去,他们那边也不容乐观。 照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就是连山门都无法靠近啊,得想点什么办法才行。 刚觉得这个地方乌漆抹黑的,长歌就祭起一道地火天雷,那些在火光中咆哮的魔物锯齿獠牙分外可怖,看的夜轩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然而顾长歌却神色如常,剑光未止,终结了一个又一个拦在她路上的魔物。 “哎,顾丞相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变的这么……这么,厉害……”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飞身跃起,虽然他仙法不济,然而剑术却极为了得,此时的他身轻如燕,一边砍杀一边踩着魔物的躯体向长歌的方向奔去。 “顾长歌!你小心点!”他劈手就将她背后偷袭的魔物斩杀在剑下,颇为不满的看着那个只知道往前冲的女子“稍微注意一下身后啊,你这个笨女人!” 忽然,长歌剑上青芒暴涨冲天而去,巨大的无形剑气凝聚了神器与主人的所有力量,冲着山门直直劈了下去。 但听轰隆一声闷响,整座灵台方寸山都颤了颤,一道透明的屏障从长歌剑下蔓延开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煞星 南宫夜轩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结界,笼罩着灵台芳村上的七座山峰不说,在她倾尽全力的一剑之下还没有出现一丝的裂纹,他终于明白,为何魔尊几千年前都被囚禁,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剑斩下去,虽然没有将结界破坏,但是剑气还是横扫大片妖魔,但这不是她要的效果,她要的是希望这结界能彻底的粉碎啊! “啊!!!”自知已经拼尽全力的她此时好像疯了一样,提着剑就对这结界胡乱砍下去,嘴里还一遍遍叫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一个声音能回答她的质问,她所看到的就只有这纹丝不动的结界,和一批新集结来的妖魔。 “你冷静点,既然结界无法破坏就先离开这里!”南宫夜轩冲到她身边去想拉她离开,却怎么也拽不动她。 进喜也道“大小姐你听这位公子的劝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再从长计议!” 长歌猛的将南宫夜轩甩开,却脚下一个不稳,仓惶低头,只见他们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翻滚旋转的漩涡在以一种强劲的力道将他们吸进去。 长歌大骇,拔身而起,然而御剑之术御风之术此刻好像失灵了一样。 “大小姐!”进喜呼喊的声音传来,长歌这才看到他与南宫夜轩也深陷漩涡之中。 不能让他们被自己连累,一个还有妻子在等着他,一个还有父母寄予了满满期望! 他不能让他们死! 有了这坚定的信念,长歌飞扑过去,短短的一道路却好像跋山涉水一般,让她走的精疲力竭。 “不用管我!”夜轩也在奋力挣扎,“快去把那只鬼就出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长歌暗叫一声可恶,现在就算不想离开也得离开了,她可以拼却性命,但不能让这两个无辜的人跟着她惨死。 两人费力好不容易将进喜从漩涡之中拉出来,刚要杀出一条血路离开这里,身后突然笼罩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一只看不清外貌形容的魔兽足有个山坡大小,叫嚣着向他们扑来。 长歌带着进喜就地一滚,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夜轩正在用自己的长剑紧紧格挡着魔兽的獠牙,否则刚刚魔兽那一口下去就该将他们吃掉了。 长歌大骇,劈剑就斩,然而还是为时过晚,未等她的剑将这魔兽斩为两截,那魔兽的獠牙就咬断了男子手上的剑,他的半边身子就这么被一层牙齿穿透,鲜血喷涌。 夜轩一声惨叫,温热的血液溅了长歌一脸,与此同时那只怪物已经被她剑气斩成了肉块,飞溅出去。 长歌一把将坠落在地的夜轩抄在怀里,对着进喜道“走!” 进喜点头,三人向山下而去。 此时的灵台方寸山桃花林中一片静谧,大多散妖得知妖界有难都回了妖界,剩下的也就进喜和几只孤魂野鬼。 长歌扶着这个一身是血的男人浑身都在发抖,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里流出的滚烫血液湿透了她的衣衫,让她的肌肤感受的如此清晰。 “夜轩!”她叫他的名字,将其放倒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去找随身带着的药。 然而就算她将墟鼎翻遍也没有找到她能用的药,何时养成了一个习惯,她的药物怎么都在萧子阳那里…… 夜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忙活了,张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但却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进喜点燃了一簇火苗,在看到男人身上的伤口后吓的瞠目结舌。 他被方才的魔兽咬中了半个身体,只因为还没咬透,所以他的身体还呈现出一种合在一起的状态。 然而现在这个境地也非常不好,与其说是半死不活,不如说是已经死了,唯有一息尚存神智让他的手拉住了长歌的手。 长歌眸光失神的看着他,瞳孔已经没了焦距,然而看着这个人的同时,她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的愚昧和冲动,就这样将一条鲜活的生命置于死地。 “转告父皇母后……”夜轩一边说话,腹腔内的血就从口中大口涌出“不孝子,不能再伴,他们,左右……也对你说声,对不起,今日答应的事情,我恐怕,是,不能做到了……” “夜轩!”长歌叫了他一声,然而他的手却无力垂下,身体已经变的冰凉,流逝出来的血带走了他最后的生命,将一个好好的天之骄子就此葬送。 长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怔怔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两行清泪滑下眼睑,让她肩膀不住颤动。 进喜听着长歌呜咽,鼻头也酸涩难抑,知道面前这个人的三魂七魄已经去往阴阳彼岸,便从墟鼎之中找打一块长布,抖了抖,将布盖在了男子的身上,免得他曝尸荒野。 长歌一直在隐忍的哽咽,就算是和这个人没有多少感情,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难过。 又有人失去了哥哥,又有人失去了儿子,然而最让她痛苦的是,夜轩的死居然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真是一个煞星!真是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煞星! “进喜……” “大小姐,你,你节哀……” “进喜,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要求活在这个世上多好,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一切是不的都会不一样了?” 进喜看着她,看着她太过平静的望着阴霾的夜空,看着她似自责的傻笑,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小姐,你要相信,每个人存于这个世上都是有其价值和作用的,若您真的不在这个世上,这些事情也许都能避免,但一定会发生其他的事情,也许会更严重。” 长歌痛苦的摇头“那不一样,我不是圣人,我自私,胆小,害怕,只要死的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和我无关,那就去死吧,去死吧!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认识的人,为什么啊!我要是和他们不人死多好啊……分离的时候就没那么痛了……” 进喜往长歌身边靠了靠,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忽然发现一缕光芒照的人说不出话来,只见青黑的夜幕之上,一对白芒缓缓落下。 长歌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将身边的一切都忽略掉了,当她真的看到一对围着她旋转的白芒时,她和进喜一人一鬼,就这么扑通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再无知觉。 第三百五十四章 神龙 舒露凝碧丹,取用天河河心之水,佐以昆仑凝霜草,以上古神农鼎炼成碧绿透明的一颗丹药,仔细去看,还能看到里面夹杂着不规则血丝的纹络。 万年寒冰,拳头大的一块,入室就遍生寒凉,在中间凿了个小小的孔洞,这颗珍贵的丹药就被放入其中,由天宫仙子端着,恭恭敬敬的送到长歌面前。 彼时她正坐在莲花榻上,嘴唇苍白,眼睑发黑,周围也都环绕着些仙家的药鼎,和着莲花榻发出的馥郁芬芳,让她恍似坐在云端。 整座寝殿由数十根合抱粗的大柱子支撑着,穹顶洒下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看不到屋顶,白天是变幻莫测的云蒸霞蔚,晚上就是充满奥秘的夜空。 “太子妃娘娘,您觉得好些了吗?” 长歌看着面前娇俏的仙女儿,隐隐约约觉得她眼熟“你……是忆晗?” 仙子含笑,轻轻将银盘内的寒冰在雕花琉璃台上放下,“太子妃娘娘现在的气色好多了,好歹是能认人了,不过您还是记错了,我是忆曦。” “哦……”长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忆曦……” “今日觉得怎么样,昨日小仙教您的吐纳之法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莲花榻上的人看看她,眼皮沉重似铁,只能半睁半阖着“我没有病……” 忆曦见她身子一歪,就赶紧使了个法术,用在她身边累起柔软的一团薄被,让她好靠在上面。 “是呢,娘娘没有病。” 她说着就双指并拢,将那颗秘制的丹药从寒冰之中引出来送到长歌唇边:“该吃药了,吃了药会精神些。” 这颗碧绿色的丹药被白雾氤氲,稍微靠近一点,她就感觉到其中冷冽的气息是那么强烈。 “可以不吃吗……” “不可以。”说话的男子从外面进来,高冠博襟,锦绣长衣上绣着上古神秘图腾,他飞扬的剑眉,含笑的朱唇,让这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个混世纨绔。 然而联想到他的身份,这几分不羁却又让他多了分平易近人的柔和。 “吃了药,带你去龙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莲花榻边坐下,抬手拈了那颗丹药送到她的唇边。 “张嘴。” 长歌乖乖张开嘴巴,这颗丹药看似奇寒无比,然而吃到嘴中却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男人看她咽下去了,便眉眼弯弯笑道“这才对。” 忆曦屈膝道“太子殿下要留在这里陪伴娘娘?” 夜轩点头“嗯,你去忙吧。” “小仙告退。” 看着忆曦离开,夜轩就将长歌从榻上扶了起来,抬手招来一件凰羽大氅给她披在肩上。 “上次路过龙渊的时候你一直想要去看看,我说你好一些了带你去看,现在就带你去。” 长歌扭头看他,自己却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他牵着往外走“我不记得了……” 后者神色一黯,用自己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中“没事,我可以一直提醒你。” 长歌点头,脚下发软,步出梵镜殿的时候,眼前的霞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仙乐阵阵,蝶舞鸾鸣,那些云雾缭绕的仙岛宫殿悬浮在她的眼前,恍惚有些不真实。 她突然蹲了下去,抱着脑袋,痛苦的摇头。 “不舒服?”夜轩惶恐之中有些惊讶,赶紧蹲下将她抱进怀中,低声问道“怎么了?现在头也开始疼了?” “不是……”长歌双睫盈泪,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热切“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我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让我担心和害怕的事情。” 夜轩握着她的手,这只握着剑在妖魔鬼怪中厮杀从未垂下来的手,现今软弱无力,好像随时都会折断一般。 “你放心,你担心和害怕的事情都结束了,也不会再发生了,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你要相信我。” 这个人的眸光坚定而又可靠,而他偏生的俊眉朗目,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的姑娘,保不齐就能俘获芳心,可他面对的偏偏就是顾长歌这糊涂人。 “对不起,我心慌……”她强自镇定,复又站起身来“走吧,不是要去龙渊吗……” 夜轩继而一笑,点头道“好,我们走。” 龙渊,顾名思义,这里有龙,龙乃上古神兽一族,经过历时的长河,众神湮灭,龙也少之又少,仅存的神龙也就只有龙渊还有了,而那些龙族的分支修仙得道,游于湖海,呼风唤雨已经与他们的祖先相差甚远。 守在龙渊的是天界战将,乍然看到长歌,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恐神色,但看她在太子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又不禁暗自猜测,都说太子从发凡间带回来一个凡女,难不成就是她? 虽说和两千年前的梵镜太子妃有几分相似,但这也太相似了吧,若不是亲眼看见太子妃灰飞烟灭了,指不定以为她还魂了呢。 “你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啊?不敢!”天将听长歌质问,便赶紧低头侧身让开。 长歌则更加奇怪了,转而问夜轩道“他们为何看我?” 夜轩微微一笑,紧了紧她的大氅,“因为你是这天宫最漂亮的仙子。” “我不是。”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几日偶尔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也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憔悴的女人,和那些明眸善睐红光满面根本沾不上边的她,怎么会是最美的仙子。 “呵呵,在我眼里,你就是。”男人说完就带她飞身进了龙渊之境。 这个地方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奥妙,进的里面长歌就被面前的瑰丽震慑住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哪好像还见过类似的地方,但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青山障目,飞泉流瀑。 有渊深千丈,奇霞艳雾,在这深渊之内忽现一矫健长躯,猛然间耸身入云,腾云驾雾,无翅而飞,带出的水花好似喷溅的水柱,落在长歌身上,好在夜轩及时为她挡了。 长歌仰目去看,只见这条从深渊之内腾身而出的长龙浮游青云,潜行江海,好不威风霸道,一声长啸,惊的山川震颤。 “这就是神龙?”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定定望着在九天翱翔的神兽,将那矫健的身躯刻进了脑海。 “嗯,这条龙据说是在众神时期就有了的,但一直潜伏在龙渊之中不为人知,今次你来算是得幸,平时他时常隐其身而不能见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向神臣服 夜轩见她看的认真出神,就在一旁解释道“若你喜欢龙,日后我給你弄条小龙到梵镜殿去,或可陪你玩玩,或可坐你坐骑,只是这条龙,只能看看罢。” “为何只能看看?” “神兽向来都只向神之一族心甘情愿的臣服,何况是龙,这般的心高气傲,神族湮灭后,这世上就没有再能束缚他的人了。” 长歌道“那岂不是天高地广可任其翱翔了吗?为何他要留在这龙渊?” 夜轩苦笑“那就不得而知了,许是没地方去吧。” “你不觉得他在等神的归来吗?” 一句话,虽说没有带丝毫情感的意味,但却让这位天界太子凛然一怵,慢慢攥紧了手心。 “神,不会归来了。” 长歌将目光从天上的神龙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面前之人“你还未告诉我,我从哪里来。” 夜轩复又笑着解释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成亲已两千年之久,但因我犯下了一个错误,让你离开了我。你走后,我痛定思痛,为赎我罪过,自请下凡历十世之劫,没想到我们缘分未尽,在凡间也再次相逢。历劫之后我便带你回来了,从此往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可好?” 长歌看着这个男人说的笃定,隧也点头“也好,也好……” 两人这边正低头说话,就听头上传来一声长啸,长歌辅一抬头,就被那声长啸带起的气流吹的一个踉跄,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两步,被夜轩扶在怀中。 她的黑瞳之内惊现的是一只巨大的黑色头颅,一只属于龙的头颅。 这只龙的身子还在半空舞动,他的脑袋却探下云端,凑到了长歌身边,以至于长歌一抬手就碰到了这只龙面上的鳞甲。 夜轩本想阻止的,但多年来并未听说这龙渊的龙有伤人的情况,隧也只是警惕的看着长歌的动作,并未阻止。 一只苍白的小手落在那巨大的鳞片上,苍龙甩了个响鼻,似乎觉得有些痒,身上的水露甩在长歌身上,让她忍俊不禁。 看到长歌笑了,夜轩也松了一口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龙和别人这么亲昵,要知道,以往不管仙凡妖魔都不会得他青睐的啊。 正想着,那龙又往前凑了凑脑袋,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若这龙是人的话,此时一定是个撒娇的姿态。 夜轩一怔,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这明显臣服亲热的画面怎么会发生在长歌身上,真正的神之子不是萧子阳吗…… 长歌什么也不懂,笑过之后又心下戚戚“你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 苍龙低低的发出一声吟啸,两条龙须好似两条粗长的鞭子,在长歌腹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虽然力道不大,但足以让长歌无法挣脱了。 “长歌!”夜轩大惊,上前欲要救她,却见她好似浑然不知,被龙须缠绕的她双脚离地,一手抚着神龙,一手覆在小腹上,似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这位天界太子彻底觉悟了,神龙没有变,他臣服的仍然是神,长歌不是神,但她却怀了神的骨肉…… 那一刻,就好像有一只利爪,疯狂撕扯着他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言,将这层虚伪的外衣剥落,他不过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骗子! “我没事。”龙须缓缓将长歌放在地上,她看着面色惨白的男子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夜轩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出手,将这个女子抱进怀中,他抱的那样紧,生怕失去了这个宝物。 长歌觉得有些别扭,却还是拍着他的背,好生安抚道“没事,没事了……” 神龙长啸,吞风饮露,‘噗通’一声潜入深渊,溅了二人一身的水花。 萧子阳这才把长歌松开,看着她道“我去求父皇让你入仙籍,从今往后脱胎换骨,再也不受凡人生死约束,可好?” 长歌点头“这样就不用经常吃药了?” “嗯。” “那便好吧……” “只不过,若让你再与我成亲一次,你可愿意?” 长歌侧头想了想,眉眼微微一阖“那便愿意吧……” 从龙渊回来,忆曦和忆晗看到两人心情都不错的样子,便也暗中替他们高兴。 忆晗本来还在担心长歌的病情,但听太子说要让她入仙籍,就也放下心来,当初医仙方惑星君为她卜算命不久矣,开了一味世间罕见的灵丹妙药,耗损多少灵气暂且不说,只说太子每日放出血来炼制,就让她两姐妹心疼不已。 现在好了,一旦入了仙籍,她的身体就不会如凡人那般脆弱,也终于可以在天上有个位置,好与太子长相厮守了。 天上流年飞渡,不知人间几何,太子夜轩有空的时候就会陪着她,但她仍能看的出来这个人并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他的属下有时候甚至会找到梵镜殿来,长歌认得那个人,胡子花白的一个老头,上次来找夜轩的时候,悄悄跟他说:自殿下cha手青华一事魔尊就回魔界了,青华弟子也都平安救出,只是,萧子阳不见了。 萧子阳……长歌一直在咀嚼这个名字,心底一阵抽痛,委屈的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然而,她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让自己陷入到打坐之中,好暂时缓解这般心酸。 此时,那个白胡子老头又来了,她听忆晗忆曦叫他紫晖星君,她站在帘子后面,听夜轩与他对话。 “太子殿下,萧子阳出现了……他和魔尊……”白胡子老头压低了声音往夜轩面前凑了凑“他和魔尊联手了,怕是仙魔一战在所难免呐。” “什么?”夜轩一惊,转而问道“本太子助他青华度过劫难,他竟然反过来要和我作对?” “这……其实陛下觉得,萧子阳此番是被魔尊混沌了心智,加上太子殿下把顾长歌给掳了来……” “够了。”夜轩有意无意的向内殿扫了一眼“和她没有关系,就算没有萧子阳,魔尊早晚也是要找天界来复仇的,你们早在她才出阴阳界的时候就该将其歼灭,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壮大到这等地步!” 紫晖星君不住点头“当时确实大意,确实大意……” “我看不是大意,你们心里还想着借魔尊之手除去萧子阳吧?可你们万万没有想到,她对萧子阳一点恨意也没有!” 似乎一语中的,紫晖星君不得不转移话题“现在,新仇旧恨的,魔尊和萧子阳居然联手,闹上天宫可就不好了,可有灭族之危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就是想他…… 夜轩岂会不知,一年前他魂归天际后就出动天兵天将助凡间度过魔劫,魔尊没有反抗,只是不动声色的带着属下回到了魔界,而青华掌门萧子阳也是在那时不见的。 现在看来,这萧子阳不知是不是又栽倒了魔尊的手上,如两千年前,被魔尊改变了记忆和心智都有可能。 如果没有被改变心智,他是清醒的,那找天界算账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不管是站在琅铘的角度,还是站在他萧子阳的角度,天界负他太多。 “此事父皇如何安排?” “天帝请太子殿下过去说话,奈何一直没找到殿下,所以就派小仙前来看看,还说,此番萧子阳若入了魔道,对天界来说,倒也是一条活路。” 自古邪不胜正,如果是琅铘要天界灭亡,他们没的选,但若是邪魔萧子阳,那他们可能就是胜的一方。 夜轩想了想就大步走出梵镜殿,紫晖星君在后面跟着,两人驾着云头转眼消失。 长歌从帘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她抬头看着深邃的穹顶,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可愿帮帮我?” 她话音一落,就有一束白色的光芒从穹顶之上落下,在她摊开的掌心形成薄薄的一层雾霭。 “女仙!” 一个声音带着些激动的颤抖在她手中响起“不,该当叫您一句主人的。” 长歌看着这个白色的影子落在地上,慢慢形成一个人形,却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男子,只见他右手提着一只红色的灯笼,眸中含着热切的盼望“主人,乌童什么都想起来了,原来乌童之所以不能转世轮回,就是因为和主人有着如此的羁绊!” “乌童?”她又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我只是觉得你被封印在穹顶,所以顺手将你救了,你没必要叫我主人……” 乌童晃晃手上的灯笼,略微有些难过“太子夜轩对您金针封脑,迫您失去了记忆,可惜我已没有了身体,不能将您的金针取出,不过没关系,若女仙能找到子阳仙君,必定可以取出来。” “子阳…仙君?”不知为何,萧子阳的名字总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所有眼泪都好似堆积到鼻腔之中,酸涩的厉害,又流不出来。 “那是主人的师父,是主人最爱的人。” 终于,泪水好似决堤,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出声,为自己,为了那个她最爱的人。 “我想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他……”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想必这一年来,子阳仙君也在到处找您,女仙若是想他就去找他,乌童会帮你离开这里。” 他说的认真,然而长歌却有些不相信了“你不是鬼吗,能怎么帮我?” 乌童苦笑“我被封印在这梵镜殿,思起往事,法力也恢复了些,主人身体虚弱无法使用仙法,若我附身到主人身上……” “好!”长歌毫不犹豫答应道“那你就附到我身上来,带我去找萧子阳。” 乌童用力点点头,“那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走,若是稍稍耽搁,人间可就过去几天了。” 长歌点头,乌童就闭上眼睛默念心法,二人的身形逐渐重叠到了一起,长歌顿时就觉得体内好似被灌满了真气。 她眨眨眼睛,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外表没什么变化“乌童,你在哪?” “主人觉得现在如何?” 长歌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心下了然“好多了。” “主人的剑被太子殿下收起来了,但那是主人的仙器,主人召唤来试试?” “可我不会……” 她话还没说完,手指就不自觉的并拢竖在唇边,吹出一口仙气,唇瓣飞快的念了几句召唤的术法,就见一道碧芒从殿外飞射进来,直直悬浮在她面前,发出一阵铮鸣之音。 长歌抬手一握,那剑上的光芒就流转至她的全身。 这长剑给她的力量更加定了她离开的决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向殿外而去。 “太子妃娘娘,您要去哪?”忆晗从殿内追出来,长歌早已飞身一跃,穿透层层雾霭跃向凡间。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刚要御风而起,忽觉眼前一花,继而自己已经被一个强悍有力的臂膀抱进怀中,却是溯游而上。 “你这是要去哪!“男人责备的口吻在她耳边响起“若非我回来的及时,你跌落凡间就该摔成肉酱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长歌用力挣扎指尖点着男人的胸口,以仙法将他远远推开。 夜轩大骇,脸色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记起如何使用仙法了?难道她的记忆恢复了?然而看她表情又不像是恢复了。 长歌看着这个人,飞身后退,那人欲要再追过来,眼前却横亘出一片黑影。 夜轩猛的止住身形飞快向后掠去,待看到面前的苍龙之后,他更加惊讶,因为这只苍龙千百年来从未离开过龙渊,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龙啸九天,长歌飞身一跃,一人一龙好似极为默契,她骑在龙颈之上,双手握着遒劲的龙角,道“走!” 那龙便吞云吐雾的从夜轩面前飞快消失,他上前两步却只有清冽的空气向他灌了过来,让他头脑变的分外清醒。 顾长歌被劫走了,还是被龙渊的那只苍龙劫走的,可笑啊可笑,她身体虚弱、没了记忆,还是千方百计的从他身边逃走了! 他为她堕身轮回赎罪,痴守千年,等到的一切都是枉费。 前世她爱的人是萧子阳,今世,她爱的人,还是萧子阳! 莫怪他十世轮回也看不透爱恨情仇,只因这世上的一切都太过不公! 且说长歌离开天宫御龙乘风,她看着凡间的那些锦绣河山在她面前闪过,听风过耳畔,她伏在神龙的背上,望着此番到达的目的地——昆仑之域魔界入口。 此时的昆仑山并不太平,许是魔尊要对天界出手,无数仙魔正混战在一处,她骑在苍龙身上乍然一现,惊的仙魔纷纷停手,也不管是否是敌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骇然的望向了天。 苍龙巨大的身影投影在昆仑山上,长歌的娇小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听长歌道“魔尊和萧子阳在哪儿!” “呵呵,顾丫头!” 一个声音在仙魔混战的中心响起,长歌扭头去看,却也是一个红光满面身着白袍的老头,此时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剑晃晃悠悠的就御风而上,长歌看着他警惕的紧了眉心。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凶多吉少 “顾丫头,顾丫头啊!”玄奇真人还未近的了龙身就被神龙甩出的一个响鼻冲的往后一缩,继而将剑收了起来,咕嘟咕嘟灌了口梨花白,半醉半醒的指着那神龙道“好坐骑,好坐骑!” 长歌抬手在神龙的脑袋上摸了摸,复又看向玄奇真人道“你是何人,认得我?” 听她问自己是何人,玄奇真人顿时就吹胡子瞪眼颇有几分不满“你,你连阿爷都不认得了啊!一下子消失这么多年,现在居然不认得阿爷了!” “阿爷……”长歌蹙眉,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这个人还真有几分熟悉,在她脑海中,又响起乌童的声音。 他道“玄奇真人是海外仙岛的大罗金仙,主人曾在仙岛住过一段时间,他是主人亦师亦友的前辈。” 长歌点头,虽然对这个人的一切都忘记了,但她也不想失礼,就叫了一声“阿爷……” “你不会真不记得老夫是什么人了吧?”玄奇真人心细,看她神色恍恍惚惚的,脸色苍白的难看,就忍不住问道“前两日见到子阳,问起你来,他说你不见了,当时我们还猜测,你莫不是真的在凡间消失了?还有,这龙……” 他绕着龙头看了两圈,啧啧道声奇特“这莫不是龙渊的那位上古神龙之君?” 长歌点头,没等她开口就又听玄奇真人笑道“可比东海的龙王老儿威风多了啊!” 两人说话的空当,昆仑山四周遍布的妖魔与仙人都在警惕的看着他们,已有神仙飞身到玄奇真人身边问道“这位是……”“她?是子阳的入室弟子啊!” 那仙人听了此话明显一震,拿起剑挡在自己面前“萧子阳欺天灭道与魔为伍!他的弟子不是妖就是魔!” 玄奇真人白了那人一眼“你可认得此龙。” “龙?我看是恶蛟吧!” 他话音一落就听的龙啸如风,九天之上一道紫芒电闪狠狠劈在那人身上,但听一声惨叫,他顿时就坠落云头,掉在地上死活不论,众人可都吓的呆傻过去了。 这,就是神的力量? 长歌听到乌童兴奋的声音“主人,神龙若是能为主人所用,那剿灭魔族救出子阳仙君可就易如反掌了。” 长歌有些奇怪“救他?难道他不是自愿与魔为伍的吗?” “子阳仙君心怀苍生,怎会与魔为伍?” 长歌陷入沉默,玄奇真人则笑呵呵道“丫头,现在这里比较危险,你不如避一下?看老夫如何收了那魔界的魔头。” “收了魔尊?” 玄奇真人点头道“怎么?不信阿爷?这可是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啊,不过也许今天过后,六界八荒就都知道了吧。” 长歌看着这个和善的老人,隧回以一笑,刚要问他打算怎么做,就听到山上嘈杂四起,低头看去,却见一座山头凭空裂开。 就好像是谁拿着板斧劈开了这做山,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从里面射出青绿色的光芒撕开这黑的幕布。 众仙众魔皆变了脸色,只不过一方高兴一方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歌坐在神龙的颈项之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妖魔从里面出来,心下了然,难道这就是魔界的入口,倒是挺有气势啊。 “魔尊与你有仇,你先远远躲开。”玄奇真人说完就御风迎了上去,长歌也没躲,只静静看着离她不远处对峙的两拨人马。 玄奇真人一来,众仙就悉数围了上来,以他为中心,仙光流彩,而在他们对面,以魔尊苍漪为中心,被阴霾的青黑色气息笼罩着。 “看来天界还是未肯出手,这些人不过是玄奇真人集结的凡仙,”乌童对长歌道“玄奇真人此番凶多吉少,而我也法力不济,帮不了主人什么,唯一能保全大家的办法就是先避开魔尊锋芒。” 长歌却在魔尊一行之中四处观望,她在寻找着什么,眉心紧成一个疙瘩,她以为自己能一眼认出那个心底的人,然而密密麻麻的妖魔之中,她却不知道哪个才是他。 “萧子阳……在哪。” 乌童道“不在这里,难道已经去了天上?” 长歌觉得不大可能,要是真与魔尊联手,那他自己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往天上跑。 “他会是去找我了吗?” “必然是的,在子阳仙君心中,主人胜过一切。” 长歌不说话了,只是平静的看着那对峙的仙魔双方。 魔尊苍漪一身大红的衣袍站在那里,好像众星拱月一般被各色妖魔环绕,彼时她也看到了这天地之间最扎眼的景象——神龙。 而神龙之上坐着的女子她也认得,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凡间消失了一年的女子居然会驾驭神龙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不是傻子,也并不糊涂,深知神龙只会向神臣服,所以她的眼睛就有意无意的略向长歌的小腹。 平坦如常,没什么变化,想必她这一年来是在天上度过的,也难怪她找不到她。 长歌感觉到了那人的目光,便也迎着她不善的目光回视过去。 魔尊却又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为首的玄奇真人,冷哼一声讥笑“当本座死了吗,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打到昆仑山来,这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玄奇真人却晃晃悠悠,踩着云头向前几步道“老夫本无意到此,但魔界为祸,我等岂能坐视不理,你们说是吧?” 众仙应是,势必要与魔界一决雌雄。 “苍漪仙子!”玄奇真人忽的一声大吼,魔尊身形止不住一震。 “苍漪仙子!你助魔为祸,白帝何止是痛心疾首!” 长歌慢慢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那位魔界至尊的红色瞳孔逐渐变了颜色,由血红的灼烈变成了和她一样的黑眸。 “这是怎么回事……” 乌童解释道“其实魔尊的身体早在三千年前就毁了,她现在和乌童一样,都是寄居在别人体内,只不过她太霸道,遏制了另一个灵魂罢了。” 长歌若有所思“那,这个人,是,苍漪仙子……” “嗯。” 玄奇真人看着面前之人变了眸色,止不住一喜,焦急叫道“苍漪仙子,你乃九嶷山白帝之女,本受凡世爱戴,可惜两千年前被这妖魔霸占了肉身,现今该到了与其一刀两断的时候了!” 【作者题外话】:今儿四章哈,不要漏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剥魂蛊 对面大红色衣裙的苍漪不住摇头,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不可能一刀两断了,不可能了!这都是我做下的孽!我已经无法回头无处可去了,父亲他,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她说到最后几乎都咆哮起来,双手捂着脸,站在众魔面前,无视魔族的窃窃私语,银牙咬破红唇,内心挣扎恐惧。 玄奇真人伸了个懒腰,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似在给自己壮胆一般,慢慢向她走了过去“六界八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两千年前这魔头破苍梧之渊而出,苍漪仙子舍身封印却因为不敌她而被其附身,这都是身不由己,而魔尊犯下的滔天罪孽,又与仙子何干?” 苍漪将埋在掌心的脸露出来,她是一个何等狂傲的女子,有着锋利绝色的眉眼,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女儿在向父亲忏悔。 “真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 玄奇真人还想再向前迈一步,却被两个妖魔以兵器拦住去路,不准他靠近魔尊分毫。 这个向来懒散的老人家一改平日的嬉笑怒骂,认真点头道“确实如此,此番受白帝之命接苍漪仙子回九嶷山去,还望仙子不要让老夫空手而归。” “父亲?”这如火的女子表情突然变的更加凄婉“父亲不怪我?” “他从未怪过你,只是觉得对自己的女儿照顾不周,一直在自责。” 女子大睁的瞳孔忽然变成了赤色,与此同时,红衣女子飞手就是一掌,带着凌厉刺目的光芒,掌风化作一股旋转的利刃向着还在循循善诱的老人攻击过去。 长歌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欲要出手,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众仙家祭出一身法力,在玄奇真人面前拦下一道屏障。 饶是集众仙之力,这屏障在魔尊面前也太过脆弱,被化解后的掌风还是毫不犹豫的落在了玄奇真人的身上。 他手上的酒壶破裂开来,酒水溅出去好似雨珠水露,而他的身子亦斜飞出去,被众仙接住。 “不自量力的老东西!本座果然还是姑息你们了!今日便是你的门的死祭!” 她话未说完就要飞身过去,但双腿却似灌签,怎么也迈不动一步。 “苍漪!你竟然敢忤逆本座!” “你住手!我不会再让你利用,也不允许你占据我的身体为非作歹!今日我就是和你同归于尽也要赎清自己的罪过!” 不同的话语从一个人嘴里吐出来,角色转换的何其快也,就在众人以为魔尊终于受制于这个身体的时候。 那被打飞出去,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高声叫道“就是现在!” 长歌一愣,没有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想必也没人明白,但在场却有人听懂了,突然就四野来风,气涌如虹。 这是从地心吹来的风?还是从天际降下的劫?就连苍龙都在吟啸,连长歌也遮住了眼睛挡住狂乱的气流。 发生了什么事? 这恐怕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当他们挣扎着想要在这混乱的天地间看清真相的时候,他们震惊了,长歌顿时就忘记遮挡,忘记了呼吸,怔怔然看着那个人。 那个身着白袍的银发男子,从魔尊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他俊美无俦,身形笔挺,然而他的脸上自始至终只有一片黯淡的颜色,在对上长歌目光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去。 此时的他飞身跃至高空,劈手一掌就冲着魔尊打下来,银发飞扬,衣衫猎猎,他没有用剑,只是一掌就向魔尊灌去。 长歌纳罕,怎么回事,他,不是和魔尊一伙的吗,怎么对魔尊出手了? 然而没等她想清楚,就见男子一掌重重落在魔尊的天灵盖上。 他这一掌快,疾,猛,让猝不及防的魔尊结结实实的挨了他这一掌,由两人周身对接出来的气流让整座昆仑山都在震动,连巨大的石块懂都从山上滚滚而落。 “不好!”长歌一声低呼,脚尖猛一踩苍龙的身躯,飞身跃了过去。 不怪她这般焦灼,只因她看到魔尊乍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周身迸发出一道血色光华,这一层光芒好像利刺一样扎进了男子的身体里,将他打飞出去。 长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男子,碍不住那巨大的冲力,身体向后飞去,险些就要撞在山上了,但听巨龙长啸,他们二人却是被巨龙圈在了怀中。 “你怎么样?” 长歌看着怀中男子,但见他衣袍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气流早已烂成了碎片,而他身上也斑斑血痕,一张嘴就咳出一口血来,却还是强自挣扎出长歌的怀抱,就这么盘腿于龙背之上,调整自己的气息。 长歌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被这个人无视,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和无奈,想必,这一位,也是她的故人吧…… “啊——!”魔尊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癫狂,疯了一般一甩袍袖,却是带着横扫千钧之势,无论牛鬼蛇神,妖魔仙凡尽数被她打了出去。 长歌大骇,看着那些仙家撞在巨大的石壁上惨叫不迭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 “白泽,白泽方才对魔尊用的可是离魂化心咒?” 众人生疑,玄奇真人却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干咳一边笑道“正是,正是离魂化心咒!” “啊?真的是?”众仙看着那抓狂的魔尊令天地变色,心中更加吃不准了“这离魂化心咒好像对魔不起什么作用吧?只能用于驱逐被凡人附身的妖魔鬼怪,怎么,怎么这白泽是打算将魔尊的魂魄从苍漪仙子体内驱逐出来?” 玄奇真人抬头,看着更高的天上,那条苍龙背上的一男一女,他无奈笑道“普通的离魂化心咒当然不行,这可是元始天尊传授的咒法,对付魔尊……” “哦……”众人了然,虽然重伤,但也终于看到了一点对付魔尊的希望。 “对付魔尊……也不行。” “啊?!”这一下,一口鲜血还憋在嗓子眼里的人,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吐出来了。 是了,魔尊乃魔界至高,元始天尊虽属仙界,但也不过是与魔尊位于同一个高度罢了。 “这可真要多谢白泽,若不是他身怀大义,甘愿到魔尊身边日日将剥魂蛊掺在魔尊吸食的精魄中,今日也不会这般顺利。” 剥魂蛊?顺利? 众仙不觉得现在很顺利,因为他们看到魔尊已经彻底癫狂,时不时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撞向山石,时不时的痛哭嘶喊大笑抓狂,而此时的天气也在随着魔尊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要让他死 长歌看着大雨变冰雹,飞雪成烈阳,天空不断的发生黑白变化,深知这都是魔尊cao控所致。 龙背上的男子稍作调息,看着魔尊癫狂之态,暗骂一声可恶,飞身上前欲要再补上一掌。 长歌心底却是一紧,赶忙抓住他“太危险了,你不要过去。” 银发男子回头看她,她消失的这一年来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带着他最熟悉的光芒。 “长歌。”他叫了她的名字。 那只攥住他胳膊的手更加收紧了一分,坚定摇头道“不要过去,会死的。” 白泽面色不变,定定看着她道“你不怪吾瞒你?” 长歌眉心紧了紧,看来这个人的确和她是旧识,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了,又该怎么回答,又该怎么回应他热切的眼神。 “不怪,你好好的,便不怪,别去冒险。” “吾心足矣。”男子说完就轻轻拂开了她,飞身向魔尊而去,闪身进了那由魔尊体内迸发出来的冲天光束中去。 吾心足矣,这四个字却让长歌几乎失神。 不怪他,他就知足了?就满足了?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让她担心! 现在轮到长歌不管不顾的一跃而起,但见与此同时,众仙家也迎了上去,妖魔围攻而来,反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场仙魔大战就在魔尊的冲天怒气中爆发,此时在交战的中心,魔尊红衣红发,赤色红瞳,一改往日的慵懒阴狠,正与白泽打斗,千方周旋。 然而这并不是两个人的世界,长歌辅一闯进来就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重重挨了魔尊的一鞭,这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由魔尊幻化出来的荆棘,倒刺横亘的顶端,还有一只蛇头吐露着长牙红舌。 被这兵器沾身,黑衣女子就好像一片纸一样飞了出去。 然而,在她飞身出去的刹那还在高声叫着“白泽小心!” “该死的东西!连你也背叛本座!” 魔尊怒骂,长鞭又一次甩了出去,长歌手上碧色长剑一剑斩下,将那毒蛇斩断,一把抄起黑衣女子,低头去看,只见她肺腑皆碎,眼耳口鼻在汹涌出大量的鲜血。 此时魔尊欲要一鼓作气将两人彻底打垮,却突然不能自已的抱着双肩颤抖起来,她红发飞扬,赤色的瞳孔几欲爆裂,破空大叫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住手!” “这是我的身体!你给我滚!” 长歌知晓她现在一定在和苍漪仙子做最后的搏击,癫狂如斯,两个灵魂在争夺着一具躯体,这其中还要拜白泽所赐,若非白泽的离魂化心咒,这位魔尊的灵魂也不会就此撼动。 ‘呃!’怀中黑衣女子吐出一口鲜血,长歌惊骇的抱紧了她,落在昆仑山上的一块巨石上。 怀中女子一身黑衣,鲜血早已浸透脸上的黑纱。 长歌抬手欲要将她的面纱揭下来,却被女子阻止。 “你,你快去帮帮白泽,快去……”女子推搡着她离开。 长歌扭头去看,已经有几位仙者突破了妖魔的防御攻到魔尊身边,而魔尊因为自身体能不济的原因也有了败退迹象。 但魔就是魔,再如何的败退也足以招招毙命。 白泽算是众人当中法力最高者,他每劈斩下一个剑招,在他身后,就有一道神兽的影子冲天而去,扫去天地污浊,给魔尊迎面痛击。 长歌担心他,也担心坏中的女子,真可怜,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好了啊。 “长歌姐姐……你不要怪白泽,他,他受命于元始天尊,来救苍漪仙子的……你别怪他,你去帮帮他……” 女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然而她的眼中只能流下血水,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听她叫了一声长歌姐姐,她心里惶惶不安,转而问乌童道“她是谁啊……” 乌童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道“不过是主人的同门罢了……” 他没敢说这个女子是她顾长歌曾经最好的姐妹,也没敢说这个女子背叛了师门投入魔尊麾下害了多少人命,以主人这般敏感的心态,看到姐妹在死亡的面前徘徊,该如何的痛心疾首,她现在的身体反而无法承受这些痛苦,失忆,也挺好…… 长歌心下戚戚,攥紧了黑衣女子的手道“我没怪他,但你现在命在旦夕,我不能把你扔在这儿啊……” 黑衣女子黑纱下的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看着长歌,发出一阵桀桀怪“我做了那么多让你生气的事情,你,你还担心我的死活?你不要以为,我,是被妖魔蒙蔽,也不要,以为我现在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我……”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都是我自愿去做的,我死而无憾了,这一生,也算轰轰烈烈的过来了,没有平庸,但却还有不甘……” 长歌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分外忧伤,说话的口气,看她的眼神,都好像要将她埋葬进一个无法循环的坟墓里去,一遍遍折磨着她,她真的不想这个人有事啊。 “你不会死,不会。”她只能以这样坚定的口吻抚慰她,但她心里却说不准。 似有凡间修仙宗门到此,昆仑山上的战况有所缓解,那些妖魔鬼怪在漫天法器激荡的光芒中垂死挣扎,围堵魔尊的仙者更多起来,白泽身受重伤却不肯离开。 黑衣女子的眼睛望向交战之处,苦笑道“我没有长歌姐姐那么幸运,我死了,不会,不会有一个人为我难过,为我伤心。” 长歌想说她会难过,她会伤心,然而话未出口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与这个人非亲非故,似敌非友,怎么会为她伤心呢,只不过看着她将死之态心中唏嘘罢了。 “当初,我问白泽,为何要以身犯险,到魔尊身边去,不,对白泽来说,以身犯险不算什么,屈尊降贵,才是屈辱…白泽,白泽说,他当时之所以答应天尊,则是因为,他觉得,你,你都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然而魔尊害了你的性命…他想为你报仇,待同归于尽之后,他,他就可以去见你了……他那时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丫头,等我啊……” 长歌听着这垂死之人最后的叙述,眼睛不自觉的望向了那银发激昂动作矫健的男子,看着他毫不留情的bi向魔尊,心如刀割,也许,他真的会死呢…… “不要让他死……”黑衣女子反握着她的手,眸子睁的大大的,看向长歌请求道“不要让他死,我想让他好好的,求你了……长歌姐姐。” 第三百六十章 往日不可追 长歌慢慢站起身来,风云变幻向她扑面而来,面前风起云涌黑云压顶是交战的仙魔,冲天红光的中心是魔尊与凡仙之中的佼佼者。 苍龙横亘于天,似乎感受到了这场变故,不安的扭动着。 突然,一个修仙宗门的仙者向她的方向御剑而来,他的身上沾满了妖魔的血迹和腐臭,他跌跌撞撞的止住剑势,一把抓住了长歌的胳膊,惊惶不安道“你总算回来了,你去哪了!你怎么会不见了,这一年多来!你去哪了!” 长歌看着面前又哭又笑的男子,不知为何,只觉得他身着月白的长衫,本就应该是个温柔的人,这般抓狂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说来,话长……”长歌面无表情,模棱两可的将这话带了过去,复又指向躺在巨石上的女子“你帮我照顾她一下。” 东方羽乍然一愣,张口结舌的看着那人,突然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扯下了女子黑色的面纱。 她的脸上满是鲜血,饶是如此,也无法遮挡她娇俏的容颜。 这个明眸善睐天真无暇的女子,拜入他师父门下,成了他的师妹,在南海仙岛被他求娶为妻,在一个醉酒的晚上被他伤的心成百孔。 然而过去的那些日子里的震惊,远远比不上今日的,东方羽突然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去核实,只是怔怔然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黑衣女子发出一声冷笑,男子才恍然反应过来,看着她道“真的是你?魔尊身边的右护法,真的是你?!” 尹乐乐呵呵笑了起来,“真的是我……你早就知道是我,为何不信?从一年前,魔尊攻占青华,我便消失了,你就,怀疑我了吧?” 长歌回头看去,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两人,因为她觉得二人之间似乎并不友善。 “掌门当时有提醒过我,我不信,我以为你,你遭遇了妖魔就……” “就死了?”尹乐乐看着他,也看向了长歌“长歌姐姐不见了,哪怕当年,她真的死了,你也总觉得她会回来的,为何,为何对我,就宁愿我死了呢……” 东方羽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她身受重伤就快步上前,一双颤抖的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想了想就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手指快如闪电,将女子身上几处大穴**,又拿出墟鼎中的伤药和仙丹,所有动作急中有稳。 尹乐乐却脸带笑意看着面前的男子道“不用救我,我不想再活在有你的世界,死了,解脱了,一了百了……” 东方羽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这可能是尹乐乐这几年来对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了,但每句话说的如此绝诀而不留情面,她对他的恨,日积月累,已经无法修复。 “我不能……”东方羽一边喂下她一颗丹药,迫使她咽下去,一边以掌中真气催使丹药快些被她吸收。 “你是我的妻子,你还没让我好好补偿你一次,怎么就可以离开我。” 尹乐乐冷笑“你应该知道,就算我死不了,你也不再是我有眼无珠爱上的那个师兄了!” 东方羽额头冷汗涔涔,那一滴滴落下的汗水让长歌都快误以为是他的泪水了。 只见他低着头颅,几乎是祈求一般靠在乐乐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 尹乐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句话迟到了这么多年,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义? 长歌叹气,飞身跃了出去,龙翔九天稳妥的将她接住,直接冲向魔尊。 魔尊还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然而众人顾及不得伤了苍漪仙子的肉身,都不敢随意出手,偶尔伤了魔尊又不得不避开她的要害,转而用仙法攻击。 长歌刚要出手,就听一旁白泽高声吼道“你不该在此!你若再不去阻止萧子阳!他就会成为另一个魔尊!亲手毁了天界!” 萧子…阳?长歌看着这个银发飞扬的男子,坐在神龙身上的她内心却在天人交战。 眼前魔尊是她的敌人,而萧子阳是她的爱人,那她应该如何选择,如果她没有失忆,她该如何选择? 魔尊发出一声来自地狱的嘶吼,声音恐怖震慑山峦,而在她嘶吼之后,她的五指却好似精钢铸成,撕裂了天和地。 长歌大叫一声小心,却见白泽迎着魔尊的攻击当面砍了下去。 不容她多做他想,白泽处心积虑到今日配合这些仙家出手,魔尊已经被bi到绝境,此时再不将她一举剿灭,更待何时? 她迎着魔尊的利爪,体内融合着乌童梵印之力飞身跃起,剑尖挑着六芒伏魔阵,与神兽白泽双双砍将下去。 雷霆剑气穿透了魔尊的身体,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陷入一片彻底的黑之中。 然而从他二人剑下爆发出来的剑气又在瞬间照亮了这无边的黑暗,将绝望的深渊点亮,只见在长歌与白泽的剑下,魔尊,不,应该是苍漪,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面目狰狞,衣衫凌乱,而她紧闭的眸子和黑色的发丝提醒着每一个人。 白泽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魔尊的魂魄终于从白帝之女的体内脱离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将其封印的事情了。 早在他们与魔尊交手之前,玄奇真人就布下了一个结界,将魔尊的魂魄困索其中,但此时此刻,出现了惊人的一幕,结界之内并没有困住魔尊的魂魄。 跑了?灰飞烟灭了? 魔尊乃不死之身,当初神君琅铘都没能将她灭绝,现在怎么会灰飞烟灭?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跑了? 这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情,然而在场众人还是心怀欣喜,因为在这么多年与魔界的对抗中,他们第一次没有天界的帮助而取得了胜利,想必天界此时此刻恐怕也无暇顾及他们。 长歌捂着心口,难耐的喘息,从半空跌落下来,却是被白泽一把抄在怀里。 望着面前的银发男子,长歌莞尔一笑“谢谢你。” 男子却也满面狼狈一身鲜血,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终于能重新面对她了,能正视他和她曾经的那些美好记忆,在未来的日子里,两人也许还会像从前一样? 长歌却抬手将男人推了开,冲他点点头,疏离而又有几分礼貌,落在神龙的背脊上,虚弱的身体攀附着神龙的鳞甲道“我要去找萧子阳了……” 她在心底低声唤着乌童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乌童的任何回应,想必乌童消耗太大无法与她对话了,好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否则她还以为乌童不见了呢。 神龙转瞬游弋而去,空留白泽空洞的银瞳望着苍穹,手上一松,长剑一落,他整个人就这么从半空之中重重的坠了下来。 天地玄黄,血腥冲天,他跌在地上,眼睛却再也不会有往日的神采飞扬了。 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再也不可追……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二位仙长 与魔尊一役,凡间修仙宗门取得了难得的胜利。 以海外金仙玄奇真人为首,将魔尊魂魄逐出白帝之女苍漪的身体,在送苍漪仙子回九嶷山后,白帝感念凡仙,亦有几位上仙飞升为金仙,也算是因祸得福。 现在的凡间修仙宗门以青华派马首是瞻,都加入到了剿灭魔族余孽的行动中。 但在玄奇真人看来,六界本就该和平相处,虽说魔尊狼子野心欲霸占六合八荒为她独尊,但现在她已是一缕游魂了,完全没必要再将对魔尊的怨恨加诸到魔之一族的身上,更没必要激起六界的仇恨,将魔界赶尽杀绝。 “这是作孽啊,现在也许看不出什么来,待百年千年之后呢?魔尊还真的就死了?魔界还真的能被诛灭?魔由心生,只要六界还存在,魔就不可能消失。” 彼时玄奇真人正站在灵台方寸山上的青华鼎仙阁,这座楼阁地势较高,他轻而易举的看到各个修仙宗门派往青华的弟子,在他们看来,他们是拯救苍生的仁义之师,在玄奇真人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趁机出出名,宣扬一下自己在覆灭魔界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但事实上呢,呵,满口的大仁大义,又不能当饭吃。” “你这老家伙今日的话好像特别多。” 胡子花白的老人回头看去,见白衣男子银发雪瞳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就眉开眼笑,乐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你这小家伙命倒是真硬!” 白泽往横栏前一站,看着热闹的青华派,不禁忧心忡忡道“青华掌门还没回来?” 说到萧子阳,玄奇真人也难免担心,然而在昆仑山上的时候,他就身受重伤,连回岛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是上天。 “你怎么反倒惦记起他了?难道你还以为顾丫头和他只是师徒关系?” 白泽白了这老头一眼,忍不住道“他们什么关系与吾何干?” 老人家呵呵笑了起来,从墟鼎之中掏出一瓶佳酿,送到鼻前嗅了嗅,一脸的陶醉神色“是没什么关系,你管他回不回来呢,哎,真没想到啊,老夫居然还有命活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言罢就要将酒灌进嘴里,却被身旁男子一把夺了去“喝这么烈的酒,你也不怕一命呜呼了!” “哎!你这没礼貌的小家伙!连老人家的酒都抢!”“抢了,你要怎样?”男子人高马大轻蔑的看他一眼,却是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泽道“吾是为你好,你的伤太严重了。” 言罢就仰头将酒咕嘟咕嘟倒进自己的嘴中,反倒让玄奇真人不快“还有脸说我,你可别在魔尊面前没有死,死在这青华鼎仙阁了!” 白泽不以为意,反倒抬头看着天空,这几日天色不好,一方面是魔尊留下的后遗症,一方面则是因为天上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此时此刻也无法运起法术上天去走一趟,心中难免担心。 灼烈的酒液从他的喉咙一路燃烧进胃底,好像要将他的身体烧起来一样,他忍不住弓起腰身一阵干咳。 玄奇真人一旁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到口的话却又咽了下去。 罢了,这是他们年轻人的劫,自己再怎么多嘴也不会改变他们的命运,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呢。 “天尊家的小家伙,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白泽横了这老人家一眼“什么打算?”“以后啊,跟老夫回离岛去?还是四海为家,或者回三清圣境长伴元始天尊身边?”想到他的恩师元始天尊,白泽就忍不住将手上的酒壶捏的爆裂开来“以后再说吧,魔尊尚未封印,更不用说还有其他未知的变故,若萧子阳真的成魔……。” 他这边忧心忡忡,玄奇真人那边却捧着碎裂的酒壶心疼不已“你这是对元始天尊有多大的怨念?老夫的灵青石酒壶啊,你知不知道这有多珍贵,还能变水为酒呐,虽说这味道还真比不上千年无梦,可你知不知道,顾丫头不在的这几年,老夫可就靠它了啊!” 白泽抬手,将那一地的碎片还原,重新扔进玄奇真人怀中“虽说不能再变水为酒了,但你还可以留着当个念想。” 玄奇真人急败坏可想而知,然而生气归生气,他还真不能拿这嚣张跋扈的神兽怎么样,只能在言语方面奚落道“难怪你恨上了天尊,老夫可听说了,你在魔尊手下做牛做马可没少被她差遣,哎,可怜你堂堂兽王还天天给她打洗脚水啊,是不是她长的好看?所以你做什么都心肝情愿的?” “老东西,你说什么!” 后者讪笑闭嘴:“老夫看你情绪低落说笑罢了,再说了,谁知道魔尊洗不洗脚呢?!” 白泽看着这为老不尊的一张脸,真是好比吞了苍蝇还难受,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看着那青华风景心事重重。 “二位,二位仙长……” 一个怯懦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两人低头,却见一个青华衣衫的女弟子,脸蛋涨的通红正仰头看着他二人。 “二位仙长多有打扰,师父命弟子来给二位仙长送药……” 玄奇真人忙道“呦,有劳,有劳,丫头上来吧。”“是!”那小姑娘应了一声,赶紧上了楼来。 这边白泽还在横栏前站着,背挺的笔直,好似一棵青松,那空谷长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袍,峻拔伟岸。 “白泽长的可还合姑娘的眼缘?” 玄奇真人一开口,那小姑娘双颊又涨得通红,她略有几分窘迫的将目光从白泽身上移开“仙长且先躺好,弟子来为仙长金针过穴。” “好好好,”老人家往榻上一躺,看着窗外的白泽道“老夫说真的呢,天尊家的小家伙,你看这位姑娘如何?不如就成了这段姻缘。” 白泽回头看他,眸中光芒冷厉,好像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逗的这位老人哈哈大笑。 青华的那位女弟子不敢去看白泽,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玄奇真人身上,手上拈了几根长短不一的金针打算施以针法打通他的脉络,好让气血流通,加快康复。 “林奇那家伙竟然还有这么聪明的女弟子,为何老夫就没这么好命呢!” 那姑娘腼腆的一笑,手下施针稳妥快准“弟子其实很是愚笨,若非尹师姐伤势严重他走不开身,就该亲自过来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七杀罪 “无妨,无妨,毕竟老夫还没有到心肺俱裂的地步,只是不知你那位尹师姐现今如何了?” 小姑娘脸上神色一黯,摇摇头道“情况不太好,师父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抽空配药让我送了来,这边,是给白泽公子的……” 说着往白泽的方向看了一眼,白泽听了大步进了内室,将桌上玉盅里的丹药一股脑的倒进了嘴里。 玄奇真人躺在那儿呵呵笑道“你师父想的周到,让你每天来送药,否则一次xing给了他,他还都给吃了。” 那小姑娘又道“弟子也这么认为,以白泽公子的脾xing,必当是迫不及待的想赶快恢复。” “哦?你以前认得他?”“认,认得。” 白泽双手环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道“昨日不是才来吗,自然认得。” 那小姑娘又有几分羞赧道“白泽公子怕是忘记了,以前公子在青华的时候我们就认得,我,我叫蔡眷…蔡文姬的蔡,眷恋的眷…” 白泽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反倒让她不好意思的将头偏到了一边。 羞涩,但却不畏惧自己,记忆中的确有个人与她的身影重叠,然而时光荏苒,当初的小丫头现在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了。 “是你啊……” 白泽将她想起来了,让她忍不住受宠若惊,手上一个不稳就扎的玄奇真人啊呜一声惨叫,她顿时就吓白了脸色,一个劲的道歉。 看着这个蔡眷,白泽就很容易的联想到了长歌,不,确切的说,看到青华的一草一木他都会想到长歌。 人间不过是过了几天的时间,在天上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不知道她找到萧子阳了没有。 长歌找到萧子阳的时候天界仙佛正齐聚天宫正门之前,从远处看过来的时候密密麻麻,除了仙者战将之外还有体态奇特的仙兽,挤在天门前,就这样将中心的光景挡了个密不透风。 “乌童,你还好吗?”她轻声去问。 回应她的却是一股股在她体内流窜的真气,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说不上来,但和乌童刚进入她身体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 许是方才与魔尊一战,乌童本就不多的灵力彻底消耗了吧?但奇怪的是,她虚弱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乌童的虚弱而变的不济,反而比之前精神了很多,长歌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太子夜轩所说的那么差吧。 神龙破云而出,冲天长吟,那些还堵在天宫门口的众仙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便惊呆了。 如果他们没有眼花的话,面前的这条遒劲苍龙则是龙渊的那条上古神龙无疑。 只是上古神龙为何离开了龙渊到了这里?难道是感召到天界之劫?所以前来相助? 这是众仙所认为的,但此时此刻,金光殿中的天帝却不这么认为,从萧子阳踏上天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动不动的坐在殿中,也许正如佛祖所说,天界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神龙现,乃是受神君感召,有神龙相助,萧子阳要想灭天界于无形就如同吹一口气那么简单。 “有人!”众仙在看到神龙巍峨的背上居然驮着一个女子的时候,纷纷大惊失色。 “龙背上真的有个人!”“难道,难道是神君?”“那明明是一个女子……梵镜太子妃!”不知是谁高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九天战云之下,仙佛战将皆大变脸色。 梵镜太子妃居然还活着?而且是以苍龙为坐骑出现在天宫之上,那一刻,诡异可怖的种子在他们心底生根发芽。 一个入了魔的大罗金仙,一个本该灰飞烟灭的太子妃,难道天界真的命不久矣? 浓云翻滚,没有一个人动手生事,但现场气氛却如杀敌千百的浩烈战场,杀气,邪气,煞气,汇聚在九天之上,让那战云翻滚起来,带着令人无法正视的惨烈。 这些仙家心中的想法,长歌一无所知,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却只想找到一个人。 “萧子阳……萧子阳在哪?” 她想见到这个让她心底遍起涟漪的人,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会不会将她一眼认出来。 神龙长尾摆动,云雾缭绕,众仙一时无法分辨面前的太子妃是人是鬼。 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不自觉的分散开去,闪开一条道路,让天宫门前对峙的两人显现在这女子的面前。 你不是要找萧子阳吗,他就在这儿,然而你敢去认吗?长歌呆了一呆,坐在神龙之上,她看到的这两个人都让她并不陌生。 此时此刻,在他们周身环绕着一股黑白相间的旋风,荡涤着世间无双的污浊之气。 其中一个人锦绣华服仙气环绕,她认得,是一直陪伴她的天界太子,而另一个人,虽说是一身白衣长衫,周身却笼罩着一股青黑色的气息,他的衣发皆在狂乱飞舞,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瞳仁,因为黑的太过浓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不知在那样的极致下面是,蕴含着怎样的怒气。 长歌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萧子阳,因为在看到他的刹那,她差点要哭了。 太子夜轩也注意到了她,而萧子阳却没有向她的地方看来,手上长剑萦绕着一股黑色的烟雾,就好像数条盘绕的长蛇,向那位天界太子喷吐着长信。 “子阳仙君,子阳仙君,您要找的人来了,还请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啊。” 这紫晖星君也就充当一个和事老的角色了,长歌不禁觉得他那慌张的姿态有些滑稽,同是德高望重的仙长,那位阿爷好像并没有他这么窝囊。 她侧头看着那一身黑气的男子,等着他看向自己,然而他却浑然将自己无视,只是看着面前天界太子,音色寒洌“天界之罪,当可七杀!” “七杀罪?!”众仙大惊,这七杀之罪乃神族给六界定下的规矩,七杀罪中触犯一条就必死无疑,若要轮回那也是永堕畜生道,再无超生可言。 一个凡仙,哪怕就是修得了金仙之躯,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要用七杀罪来惩处天界,果然是天界这几年太由着他们了! “神赐万物予尔,尔无一物予神。欺神无信,当杀!灭族无义,当杀!为尊不仁,当杀!狂暴无德,当杀!失衡无道,当杀!寻衅六界,当杀!祸起八荒,当杀!” 这条条罪状被萧子阳罗列出来,太子夜轩紧要牙关,羞愤欲死,作为天界的太子,他深知萧子阳所言,几乎包含了天界的所有罪状。 第三百六十三章 灭天 他们千百年来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统管六界的地位,凌驾于各界之上的他们还是不满足,白帝被迫与天帝分权而制也还不满足,最后将元始天尊软禁在三清圣境,将六界主权握于手心了,这下终于满足了吧? 不,他们又将目光瞄向了不问世事的神身上,以魔界滋扰挑衅为名,一石二鸟将神和魔尊同时扫出八荒,然而这些不耻行为并没有停止,一年年,一天天,这样的戏码不过是换了个外衣还在不停上演。 那些不仁不义,欺神狂暴的做派都是他们做的,都是他们做的…… 和嗜血滥杀的魔界比,他们算的上是什么?魔界作恶多端起码光明磊落,各界寻仇,冤也有头债也有主,他们天界,算的上是什么。 夜轩的手颓然落下,十世劫难让他知道,这个天界本来就错了,这个七杀之罪,他们当的,既然是一汪混沌的臭水,不如就这样死了罢! “太子殿下……”紫晖星君见太子身形颓败,意志瓦解顿时就吓的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若是不阻止他……” “阻止什么?这个腐朽的天界,早该赎清自己的罪孽了……” 他说完这话居然转身就走,完全无视了萧子阳的怒目而视,这下轮到众多仙家惊骇了。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虽说这几年来,天界一直对萧子阳客客气气的,但太子殿下也不至于会害怕小小的一个凡间金仙吧? 紫晖星君深知,太子没有害怕,他只是失望了,绝望了,对这个天界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长歌有些奇怪,她飞身上前,跃过众仙的上空,飞身落在萧子阳的面前。 那人黑瞳看着前方,顾长歌明明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好似穿透了她的身体,面无表情的落在了未知的地方。 这个人的瞳孔内一片漆黑混沌,如刀削斧凿的一张脸冷漠的让人害怕。 长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激起他的半分反应。 那边夜轩走了两步却回头叹道“他已入魔,这是他的劫,亦是他的业,谁人心底都住着一个魔头,掩藏的越深,就离本体越远,一旦催发出来,将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长歌扭头看向这个天界的太子,看着他向自己伸出手来“过来,你身体虚弱,不宜在此久留,以免伤着自己。” “我没病。”长歌摇头“听说,你用金针封了我的记忆,但我还是想来找他,还是忘不掉他,想必,这也是我心底的魔吧。” 夜轩一震,继而无可奈何笑着摇头,手上的剑‘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踱步离开。 “太子殿下!”众仙大惊,这边看着一个还魂的太子妃和入魔的大罗金仙,那边作为天界主心骨的太子殿下居然不战而降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也要他们弃甲遁逃? 长歌在那一刻好像突然理解他了,也开始同情他了,她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既然是一个好人,就没必要再与萧子阳对峙着了,因为这两个人,不管是伤了谁,她都会于心不忍。 “萧子阳,”她对面前之人轻声叫道“师父……” 那人的手微微一动,眸光缓缓变的清晰,在他周身黑气未褪的情况下,居然能将眼睛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长歌一笑,对他道“你到天上是来找我的吗?” 男人手上的剑垂了下来,重重抵在天宫特有的白玉石上,发出一声铮鸣的交响。 “长歌?”时隔一年,想必他也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嗯……”长歌抿嘴微微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但她那一刻分外安心,被他认了出来却是如此的高兴。 男人颤抖的手将她拢进了怀中,在天界的千军万马前,他将这个女子抱的死紧。 “萧子阳,既然都到了天界了,为什么不让他们死?为什么不让他们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眼前女子唇红齿白,说着赶尽杀绝的话,却如春风一缕,不带丝毫杀气。 众仙大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你也觉得他们该死?”长歌抬手落在男子背脊之上“你忘记了吗?他们是怎么折磨梵镜太子妃的?怎么折磨你的?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你的那些同门也不该死的,他们高居天界,坐视不理,挑起魔界和六界的祸端,你难道都忘了吗?” 萧子阳拉起怀中的女子,正视着面前之人,他清楚的看到这个人什么都没变,却突兀的有了一双嗜血的眸子。 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里面的血色如此浓烈就好像阴阳界忘川两岸的曼珠沙华。 “你忘记你是琅铘了吗?你忘记在昆仑山的日子静好如梭?” “没忘。”他怔怔然回答,他什么都没忘,而且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一年来,这些仇恨一遍遍在他面前上演,直到生根发芽,根植于此。 他今天来,为了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 “今天本君就来结束这一切,”他低头正视女子的眼睛,那般认真的包容着她的杀气“你担心我下不去手?” “不担心。”长歌施施然撩了一把长发,转而看向那些仙家,嘴角高高翘起“你若是下不去手,我就来帮帮你。” 众仙面面相觑,离的近的更是疑惑不解,方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左家娇女,现在来看,怎么会觉得她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邪气。 萧子阳不可能没感觉到,但他现在的表情竟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女子的言语,他手上长剑无妄开始聚集更多的杀气,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愤怒。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长歌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明眸一弯,浅然笑道“我……” 她话未说完,就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体内撕扯出来,让她的话戛然而止,再抬头望向萧子阳的时候却一脸的惊慌失措“怎么了?刚才,怎么了?怎么不是乌童?是谁?怎么不是乌童!” 萧子阳脸带疑色,看着面前之人,然而很快之后,他又恢复一身的凛然之气,一把抱起长歌飞身跃起,稳稳落在神龙背脊之上。 “萧子阳……”长歌抓着他的衣襟,有些害怕“你要做什么?” “今日,天界当灭!” 金光殿中,天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敕剌剌数百道天雷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下,那高立于龙首之上的男子,怀中拥着那个无措惊慌的女子,长剑冲天,星陨碧落,天翻地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吾神开恩 天雷袭卷,震惊云颠。 眼前光芒爆盛,平地炸裂的深坑带着万钧之势向四周迸发出来,浩浩汤汤。 除了被神龙保护在屏障内的长歌和萧子阳外,那刺目白光闪逝,横扫而过,留下的只剩满目疮痍和一片狼藉。 长歌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天界仙佛战将就在她的眼前毁灭,消失,仙法深厚者也都身负重伤,垂死于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苍龙,看着苍龙之上的男女。 神?那一刻,他们的脑海中同时闪现出了这一个字眼,伴随着这一个字眼侵袭到他们眼前的是深深的绝望。 神要他们死?萧子阳,居然是神君琅铘转世?灰飞烟灭的太子妃能重新站在他们面前,被封印的魔尊能重新出世,那神君琅铘为何就不能再现六界? 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提醒着长歌这一切都不是梦,然而她有些想不通,为何身边的这个人会有这样的怒气?为何要赶尽杀绝? 她抬手攥住男人的手腕,心有余悸“不要再杀了他们了,留他们一条生路,可好?” 彼时神龙昂首于九天之间,天地黯淡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似乎被一层雾蒙蒙的阴霾所笼罩,看的不甚清楚,但神龙之上的一男一女却能让人一眼辨识。 一人白衣黑发身姿傲拔,一人纤弱单薄却兀自挣扎,男人岂容她的离开,一手圈着她,一手倒提长锋,冷冷注视着那些侥幸存活的仙家。 想他们平日里衣袂飘飘仙姿绰约,现今惶恐惊骇,恨不得跪地祈求。 “他们该死,这天界,本就不该存在。” 萧子阳的声音冷锐如冰,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好似刀割一般,他们第一次有了畏惧的东西,千百年过去了,当所有人都将神祗遗忘的时候,他却以自己的方式来惩戒世人。 不远处的天际线上,一片璀璨的金光慢慢升了起来,奄奄一息的众仙抬头去看,又赶忙匍匐在地,向着金光发出来的地方虔诚跪拜。 那是他们的天帝,千百年来,他们跟随他的脚步,见证着六合的变迁和更替,相对于神,这个天地间的主宰者,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主宰者,起码不会如神般飘渺无踪。 天帝身披霞光,一身华服庄重威严,左边是天后,右边是太子夜轩,在他们身后围拱的尽是天界的翘楚。 这个天帝反而更像是神祗一般,那神龙之上的男子除了一身凌厉的杀气,与邪魔无异。 天帝一行人到了天宫的门口,到了这个疮痍的战场上,面对神龙的方向,缓缓跪下。 这位素来受六界顶礼膜拜的天帝缓缓跪在了地上,一群人之中,只有太子夜轩傲然挺立,就好似一柄长枪,没有丝毫畏惧。 “轩儿……”天后小声叫他“你也跪下,求神谅解……” “我没有错,我为何要跪?”他的眼睛穿透层层雾霭望向龙上的人,拳头缓缓收紧。 “神,既然是创世之主,应当能辨明是非!” 天帝哑然,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无能为力,凡人有一句话为养不教父之过,但他也扪心自问,若时光倒流,再回到三千年前的那个乱世,他还是会这么做。 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否则天界就不是今日覆灭,而在之前便必死无疑。 天帝直起腰身看着神龙之上的男子道“不求神的谅解,但求神的宽恕,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所有罪责,朕愿一力承担。” “就怕你承担不起!”萧子阳一声冷斥,周身黑气升腾,那些张牙舞爪的邪气似乎随时都会将他吞没。 天界众仙也都纷纷祈求“吾神开恩。” 三千年了,没想到神君现世会是这般光景,趾高气扬的他们不得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祈求。 长歌静静站在萧子阳的身边,她觉得头疼,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呼之欲出,一个声音在嘶吼着他们该死,一个声音却又在一遍遍的让她放下仇恨。 她和天界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她的眼睛望向傲然站立在众仙中间的男子,看着那个一直照顾在她身边的男子,他的神情之中有不甘,自责,还有无尽的愤怒。 原来身带仇怨的不止是她?还有人比她更痛恨着这个世道。 “不要杀他们,萧子阳。”长歌喃喃“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再也不踏足这里一步了,好不好?” 女子轻柔的声音好像天边的一朵浮云,荡涤着萧子阳周身黑色的杀气。 男人低头看她,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不知为何,脑海之中光芒闪现,竟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离,离开这里?” 看到男人神情迷茫的反问自己,长歌却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唇瓣印上他的,冲着他浅然一笑“你知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但我却很想见你,见到了你就不想再和你分开,如果你对我的心是和我对你是一样的,那就放下这些是是非非,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长风灌来,吹走阴霾,萧子阳白衣似雪,凝眸如霜,他怔怔看着面前的一幕幕,灵台一片清明。 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做了什么? 他是上古神之子琅铘,他青华掌门萧子阳,他是与天界积怨已久的凡仙,而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这一切虚名似乎都变的无关紧要,眼前女子好似一颗辰星,将心底滋生的暗沉全部化解。 凡界修仙宗门在与魔尊一役之中受创,萧子阳入魔成邪一人冲上天宫,那一天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在很多年后有仙凡妄想翻阅历史的书册,不管是在正史之中,还是在札记之中,都无一人再提及那天的事情。 但那天想必还是有所变故的,天帝天后消失了,凡人的猜测不外乎两种,西归极乐,或者,永堕大荒。 那一天,仙界死伤无数,那些灰飞烟灭的灵魂再也没有得到佛祖的同情,也再也不能转世成人,更遑论重新修仙,太子夜轩接掌天宫,一时间百废待兴,无暇顾及其他。 灵台方寸山青华派,云霞微霁,万物复苏。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两个魂魄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暮阳峰上的时候,亦沾染上顾长歌的眉睫,她站在一片冰雪的世界,双目有些失神,属于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扑面而来,却让她不以为意。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男子温润如玉慢慢向她走了过来“你放心吧,掌门一定可以化解心中的魔障。” 长歌转头,有些奇怪,眼神又颇有几分凌厉的看着他道“你们为何不让我见他?” 东方羽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话越解释反而越说不清了。 “等掌门恢复,自然可以相见。” “那我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这……你也别急。” 东方羽模棱两可的代了过去,反而让长歌生疑“昨日天界太子到此要为我解开金针,你们为何阻止?” “你,你知道?” 东方羽话一出口深觉不对,只得干咳一声道“本无心瞒你,实则,玄奇真人建议我们先不要解开你脑中金针。” 玄奇真人? 那个有着花白胡子,千军之前饮酒不歇的老人家? 长歌本可以去问问他为何不想让自己恢复记忆,但那位老人家现在正和众多上仙在疏导萧子阳心中的魔障,她不能前去打扰。 “不要再站在这里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长歌点头,乖乖的跟着东方羽向殿内走去“对了,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东方羽一怔,“你是说乐乐?” “乐乐?”真是一个喜庆的名字…… “嗯,谢谢你那日将乐乐从魔尊手上救出来,现在虽已没了生命危险,但目前为止还不能下床,不过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松开她的手,以前,我欠了她,今后,我都将尽自己所能的来弥补她。” 长歌笑道“你们俩的感情真好。” 东方羽局促的将脸转开,继而带着长歌进殿。 暮阳峰上的主殿布置简单,向来寂凉,因为萧子阳回来的事情,青华众多仙家都齐聚在此,他们从内殿一边交谈一边出来,忧心忡忡,一抬头就看到东方羽带着长歌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脸上显现出不同的表情,有惊诧,有怀疑,有无奈,有怒气,然而无一例外的是,众人没有对她说一句话,纷纷抱拳互相离去。 现在殿中就剩下玄奇真人,白泽,护教林奇,以及东方羽和顾长歌几人。 “掌门醒过来了,长歌这几日担心坏了吧?” 说话的是林奇,然而他的话却没有激起长歌的悸动,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声,在殿内的椅子上坐了,一只小手攥着衣襟,神思飘忽不定。 玄奇真人拿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男子,冲着长歌使了个眼色。 白泽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继而干咳一声倒了杯茶送到长歌手上“喝茶。” 看着这个银发高束,雪瞳妖冶的男子,长歌笑着接过了茶“谢谢。” 白泽冷哼“你这臭丫头居然会对吾这么客气,吾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哈哈哈哈!”玄奇真人高声笑了起来,往长歌身边一坐,道“顾丫头啊,跟阿爷回离岛去吧,莫在此逗留了。” 长歌摇头,神色有些腼腆,也不怪她腼腆,实在是她记忆被封,感觉这些人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 “要不要进去看看掌门?”东方羽提议。 玄奇真人也连忙附和道“去看看也好,你不也挺担心她的吗?” 长歌摇头“我,就不去看了,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东方羽无奈,冲她点点头走了进去。 林奇将随身带的丹药交给玄奇真人与白泽道“这几日二位仙法尚未完全恢复,此番耗费心神救治我掌门师兄,林奇无以为报,唯有这两颗固灵培元丹为二位增加些许仙灵,以表达我们青华的感谢。” 白泽接过这丹药看了看,转而又道“吾不需要这东西,不如用在需要的人身上。” 他所指需要的人自然是长歌无疑,一看到白泽手上的那颗丹药,她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求助的望向林奇。 林奇也忍俊不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终于露出了一个与年龄相符的女儿家姿态,与平日那个傲骨铮铮恩怨分明的长歌多少有些不同。 “白泽公子还是服下吧,这几日来,长歌各种丹药吃的已经够多了,再让她吃下去,无疑会对身体有损,就得不偿失了。” 白泽这才将丹药扔进嘴里,看着长歌温婉听话的坐在那里,竟然恍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有这样极致的一面。 林奇走到长歌面前,弹指间抛出一根红色的丝线,系在长歌腕上,仔细感知她脉搏的跳动。 这是每天必做的事情,然而每每此时,总有两个人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这两人就是玄奇真人与神兽白泽,由眼观心,从他们神色之中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关心自己的,是担心自己的,所以长歌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好让他们不那么担心自己。 “顾丫头怎么样了?” 林奇点头“无碍,胎儿也很健康。” 听他提到自己的孩子,前一刻还脸色苍白的女子脸色终于稍微红润了些,焕发着一种新生的光彩。 白泽脸色不好,干咳两声对玄奇真人道“吾先回去了。” “天尊家的小家伙,等等老夫,等等老夫。”言罢追了上去,两人一并离开。 这边林奇又一次问长歌道“方才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和掌门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 长歌平日何其聪明,虽然失忆了,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去吧,我就先不进去了。” 林奇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无奈,只得先行进了内殿。 长歌外面坐了一会,起身走到内殿门口,轻而易举的使出个术法,穿透隔在面前的墙壁,她听到林奇说“方才我給长歌把脉……” 果然是要说她脉象的事情,忍不住往前面靠了靠,以便自己能听的更清楚一点。 “请掌门先宽恕师弟未先禀明就擅自做主。” “你做了什么?”萧子阳的声音冷冷的,明显中气不足,似乎身上还有些虚弱。 “掌门可知,长歌体内有两个魂魄?”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无解? 萧子阳显然不知,他回忆起那日在天界发生的事情,回忆起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入魔障,好像就是长歌在他耳边一遍遍的说,你要救我,要为我报仇,要为我以前的屈辱讨回公道,为六界苍生讨回公道! 如果那一切都是他的心魔在作祟,那他就更不可能分的清楚,她体内是否还住着一个灵魂。 “和她以前……一样?”林奇知道他所说的是长歌当初多疑易怒的那段时间,摇头道“不是,当时是她臆想出有两个自己,但现在的她,体内除了自己的魂魄之外,当初昆仑山上,从苍漪仙子身上逃脱的魔尊亦在她的体内。” ‘啪’长歌听到了瓷器破裂的声音,接着响起东方羽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可能!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林奇安抚道“从掌门和长歌回来后我便注意到了,也许你们觉得她失忆了,所有的动作言语都是正常的,然而无需过多言辞,只从她一点表情的变化我就能断言,那绝对不是她。”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墙外,长歌抬手点着自己的额头,唇角缓缓扬起“呵呵,还是被识破了,没想到要假装一个人这么难,本座都没觉得委屈,你们倒是挑三拣四的了。” “这几日来我一直在给长歌服食遏制魔气滋长的丹药,看来还是略微有些效果的,再加上长歌自己求生意志坚定,所以魔尊的魂魄一直被她压制。” “真是如此?”东方羽显然有些质疑他的意思“长歌屡次问我何时能将她记忆恢复,你们瞒着她,不告诉她体内有魔尊的魂魄,为何还不肯解开她的金针封脑。” 林奇扶额笑道“你不觉得长歌现在的样子比过去好的多吗?” 东方羽显然不这么认为“可是!林师叔,她现在虽然听话懂事,但现在的她不是真的她,真正的她才不是这个样子,真正的她惫懒也好,爱恨分明也罢,都比现在真实的多。” “掌门没急,你倒是先急了”林奇故意卖了起了关子“连你都说她爱恨分明,她若真的恢复记忆,别说魔尊就在她的体内,就是远在万里之遥,那她也势必要将魔尊封印,而她的身体,现在还离不开魔尊。” 这下东方羽彻底奇怪了“此话怎讲?”林奇道“掌门也许明白,我以前和掌门说过的。” 长歌靠在墙上,唇瓣微微开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与此同时,内殿萧子阳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的身体已近溃朽,她只是一个半仙,无法承受身体上的变化,但你当初也和我说过,有法子医她。” 有法子吗?长歌嘴角噙笑,能有什么法子,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果不其然,林奇苦笑道“当初我是故意这么和白泽说的,让他悄悄带你到无底洞,说是要将救治长歌的法子告诉你,事实上我哪有什么法子……”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外面大雪飘飞,内殿也冷如迫霜。 “夜轩是天界太子,掌门是上古神之子,若是连你们二人都没办法来挽救她的这具身体,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奇说的不无道理,昨日太子前来要给长歌解除金针封脑的时候,林奇似乎和他谈了很长的时间,但送太子离去的时候,他还是一筹莫展,此情此景再联想到昨日,东方羽顿时就变的绝望了。 无解?无法救她? “现在长歌的身体完全是在依靠着外界的力量,那就是魔尊的力量。” 在这一刻东方羽才清楚的明白,为何不能解开她的记忆,为何明知她体内有魔尊的魂魄还要姑息养奸。 这一层层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好像一个网,将那个笑容澄澈眼睛明亮的女子笼罩其中,无法寻找到自己的出口。 林奇和东方羽离开后,长歌就站在内殿门口向里面张望。 萧子阳在盘腿打坐,他一头黑发好似一夜暴长,垂在他的肩上,背上,直至榻下,他黑发如水,白衣胜雪。 红色的薄唇紧紧抿着,眉心微蹙,却是一个浅浅的川字。 这个人坐在那里,时间都好像是静止的,一种属于神祗的尊荣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光圈,这是至高身份的象征,亦在告诉别人不得靠近。 那人长睫投影在眼睑之上,形成了一个扇形,但此刻那个扇影却是微微抖动了一下。 长歌手指扒着门框,看着那人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他那双黑若深潭的眼睛。 隔着几步的距离,然而目光交汇的刹那,竟是跨越了千百年的羁绊。 “过来。”萧子阳开口,言辞中没有太多情绪。 长歌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站在榻前,冲他微微一笑“师父。” 后者抬手,一把将她揽至怀中,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长歌一声惊呼跃出唇畔,怔愣的看着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男人。 男子皎如朗月清风,但那双眼睛却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萧子阳的目光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下移,越过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越过她的胸口,直至落在她的小腹上。 长歌略有几分羞赧的笑了笑“师父,我,我怀了你的骨肉。” 男子眉梢挑起,神色之中略有几分冷漠。 长歌又连忙解释道“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一直希望这句话能亲自对你说一遍…” 萧子阳道“你还是没变,自作聪明一直是你最致命的硬伤,三千年前如是,三千年后如是,你想假装是她,可你假装的一点也不像。” 魔尊的脸色逐渐变的惨白,尤其是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唇瓣已经死死的咬在了一起。 萧子阳却是神色一变,捏开她的嘴巴,让她的唇齿不得不松开。 男人一把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从她的身体里离开。” “你这是在命令我?你难道忘记了方才林奇对你说了什么?这个时候,你该祈求本座!求我不要离开这具该死的身体!” 她大吼一声飞快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看着萧子阳放大的瞳孔,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本座可以离开,但一旦离开了,这个身体就是一具尸体了啊!你以为你是神就能阻止这世间所有的生老病死?这是时间轮回,这是命数,这可都凌驾于你的能力之上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虚幻境 “你这疯女人!”见她还要自伤,萧子阳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眸中几乎喷出火来。 “你心疼了?神君琅铘也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呵,你喜欢的不就是这具躯壳吗?至于这里面住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她顾长歌能给你的,本座一样可以给你。” 萧子阳却一把擒住了她的脖颈,虽说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一张脸,他仍然没有丝毫犹豫“本君再说一遍,离开她的身体!” “实不相瞒,神君就算是将本座的魂魄逐出这具身体,顾长歌也不会活过来的,她的魂魄早已梦游太虚幻境了,这可比梦虚子的幻泷缚仙境真实的多,一尸两命,神君可要想清楚了。” 梦虚幻境,那确切的说来应该不是一个幻境,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真实的任何人都不会质疑。 萧子阳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这个曾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就像一只依人小鸟,慢慢靠近他的怀中。 “我还从未离你这般近过,琅铘,早知道一开始就用这具身体为载体,本座也不至于做了那么多惹你生气的事情了,本座早就说过,六界八荒,从来不是本座想要,本座心中所要,唯君一人尔。” ====== 梨花醇酿,味久余甘。 就像这春日的艳阳,晃的人一片眼花,却又让人昏昏欲睡。 长歌抬手挡住梨花筛下来的阳光,鼻尖微微一动,伴随着一阵甜腻的芬芳,怀中已经扑进来一个身着菱衫的少年。 少年有一头棕色柔软的长发,那双琉璃般的大眼好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主人!” 长歌不得不将少年滑下肩膀的菱衫拉起来,遮盖住他半个香肩“去去去,主人还要打坐练气。” “主人不要小鱼了,兽王也不要小鱼了,气死猫了,你么都不要小鱼了!” 长歌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那只赌气的小花猫“你可以找阿爷玩。” “仙人就知道喝酒喝酒喝酒!” “那你可以找乐乐和东方羽玩。” “乐乐会揪小鱼的耳朵!东方还会把小鱼的‘仙丹’藏了起来!” 听他数列着好友的一条条罪状,长歌无奈瞪他一眼“你还没好了,干脆自己玩去吧!” “小鱼要主人陪着玩!主人要是不陪小鱼,小鱼就去找绮梦啦,主人不是最讨厌小鱼去找绮梦的吗。” 绮梦?苏绮梦? 那是谁?她为什么会讨厌她? “要去就赶紧去,不要在这碍手碍脚的!”长歌说完就又盘腿坐在那儿打坐,树上梨瓣飘摇,落在她的衣上,发上。 心如止水,四大皆空,将自己与天地融汇在一起,这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这话是谁说的?阿爷。 长时间没有听到身边有动静,她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腿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窝在那里,风过林间,吹起他的绒毛轻轻荡漾。 长歌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伸出一只手指,指腹落在小猫的身上。 他的身体硬硬的,凉凉的。 “小鱼……”她用力推了推腿上那只小小的猫,声音几乎哽咽“小鱼……你在干什么,你怎么睡着了,小鱼……”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而不知为何,她似乎清楚的知道,这只小猫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一样“小鱼,我知道你晒在后院屋顶上的鱼干,你,你再不睁眼,阿爷和白泽可都要拿去下酒了啊,小鱼……” “吾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 长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上,男子白衣,以金线绣着些奇怪的花纹,那双妖冶的银色眸子颇有几分凌厉的看向她的方向。 “这小东西睡个觉都不得安稳,也为难他有你这么个主人了。” 长歌再次低头,却见小鱼肉嘟嘟的小爪子挠挠两颊,翻了个身,再一次睡去。 长歌松了一口气,反倒柳眉倒竖瞪向了树上的男子“我和小鱼说话与你何干,你堂堂兽王闲事管的未免太宽了。” “哼,若不是看到某个臭丫头哭丧着个脸,吾才懒得看你一眼,你当你如花似玉胜过醉花荫里的莺莺燕燕?莫污了吾的眼睛!” “你!”长歌气急,抬手便将身边的树枝扫了过去,破空而起,男子却好似一只大鹏,飞身避开了她的攻击。 “好一个刁蛮的丫头,看今后除了吾,谁敢娶你。” “自然有人愿意娶我!不劳白爷挂心!”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去一阵窃喜,反倒让白泽脸上生疑“莫不是真有人愿意娶你?” “那是自然,他还要与我长相厮守呢。” 长歌说完,脸上的笑却逐渐垮了下来,那个人是谁?是谁说愿与她执手相伴? 春日的梨花开的非常好,她就这么半眯着眼睛半回忆着,却因为记不起那个对她许诺的人而分外懊恼。 “长歌姐姐。” 是谁在叫她?“长歌姐姐,我是乐乐啊。” 她沉重的眼皮终于缓缓睁开,眼前女子笑颜如花,弯着腰笑嘻嘻的看着她“长歌姐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识你啊。”长歌抬手在她脸颊拧了一把,这才看到乐乐身后站着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想必说的就是他吧。 “你和东方羽一起来的啊。” 尹乐乐小脸微微一红撅着嘴道“谁和他一起来的,不过是在路上恰巧碰到罢了。” 东方羽无奈“师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真好,就像哥哥一样,以前哥哥也总是说,长歌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是哥哥呢,又在写他的戏本子了? 不知京中又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被哥哥迷了个神魂颠倒,等抽空回家去,也带乐乐和东方羽回去,让他们尝尝娘亲的手艺,说不定还能和哥哥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她这么想着,尹乐乐却还在一遍遍叫她道“长歌姐姐,长歌姐姐。” 嗯,我听到了…… 长歌打了个呵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但她却觉得自己的肩膀在被一个人剧烈的晃动着“长歌姐姐,长歌姐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长歌姐姐!” 我认识你啊,你是,你是…… 长歌奇怪,你是谁来着…… 长歌姐姐!!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金针封脑 长歌姐姐!! 她猛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扭曲放大的一张脸吓的连退数步,踉踉跄跄的后退,砰的一声撞上了一扇紧闭的房门。 床上的女子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瘦弱不堪,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却惊现出一圈青色的痕迹。 那是他造成的,长歌知道前一刻,自己的一双手正紧紧掐在她的脖子上,欲要将她置于死地。 “咳咳咳,咳咳咳!”床上的女子趴在床边,痛苦的咳喘,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双因为太瘦而突出的眸子就好像失去光泽的珍珠,死死盯向了长歌。 “长歌姐姐,你,你就这么恨我?” 长歌一个失神,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谁?为什么要叫自己长歌姐姐。 然而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自己的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了开“你的长歌姐姐恨不恨你本座不知,但本座却知道,背叛本座的人,不管是你还是白泽,都该去死!!” 她言辞狠辣大步向床边的女子走去,床上之人苍白的唇瓣微微一笑“不管你是谁,只要,只要不是长歌姐姐就好,她,她从未生过我的气,不管我骂她还是伤了她,或者,或者,我堕入魔道,长歌姐姐也从未生过我的气,我不能让她知道是她亲手杀了我,我愿意一死,但不要你动手!” “死到临头你还这么多花样?”魔尊显然有些不屑,“放心,你的长歌姐姐永远不会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因为你的长歌姐姐在幻境之中过的正快乐着呢。” 她说着就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直直指向床上的女子“本座的右护法,你不是自诩对本座向来忠心吗,将你的精魄交予本座,本座就承认你的忠心!” 她说完手指就是一动,床上女子的喉咙再一次被紧紧钳制,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的前倾,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呃……” 她喘息不能,双目透着惊惧的光芒望向面前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长歌大惊失色,不住的叫着住手,不要,然而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将痛苦加诸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住手!住手!”她一声大吼,手上一松,床上的人颓然倒在那里,好像一片破纸,但却还在兀自喘息,这一点微薄的气息告诉长歌,她,还活着。 “你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长歌快步走道床边,将人扶在自己怀中,抱着她的身体急的又掐人中,又摸脉搏。 尹乐乐睁开眼睛看着她,大颗泪水汹涌而出哭声沙哑“长歌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要让魔尊占据你的身体,白泽,白泽和仙君都会着急的,你一定不要让魔尊占了你的身体!” 长歌有些怅然,心底一个声音在一遍遍的反问她,这个人是谁,她是谁? 梦里的,小鱼是谁?白泽是谁?乐乐是谁?东方羽是谁? 他们是谁?都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你是谁?” 长歌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为什么我只记得在天宫门口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们了?这是哪里?” “你不用管这是哪里!”一个嫌恶的声音从她自己的嘴里吐出来“不该记得的东西你也不必记得,这样,兴许会减少一些痛苦吧。” “你从我长歌姐姐的身体里滚出去!!”床上的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召来佩剑就冲着顾长歌的身体刺过去。 魔尊立于她的面前,不躲不避,一派蔑视的笑容“待本座解决了你再送你的长歌姐姐往更深一层的幻境里去。” 长剑停在魔尊脖子前面一寸的地方,女子急促喘息,她不能出手,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魔尊,而是她的长歌姐姐,那个包容着她的一切,关心着她的一切的长歌姐姐。 “你动手啊。”魔尊向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气几乎要划破女子的喉管。 尹乐乐双手不住颤抖,有什么能比看到别人折磨自己至亲之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呢。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支撑不住要松手将剑扔掉的时候,面前的女子突然对她开口道“乐乐。” 尹乐乐惊骇的回望向她,“长歌姐姐?”女子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却不影响她明亮的眸光如天边的启明星一样照亮尹乐乐的世界。 “你是叫乐乐吧?” 长歌问她。 尹乐乐皱着一张小脸不住点头“长歌姐姐,你想起我了?” 长歌摇头,她抬手抚摸着脑后的地方,可以感受得到三根金针冰凉的温度。 “既然你们不肯帮我恢复记忆,那只有我自己来了。” “长歌姐姐,危险,不要!” 长歌飞快出手,好在她稍稍还有一点力气,将尹乐乐的穴道封住,又将她手上的长剑拿了下来,扔的远远的。 她不知道体内乱窜的真气是乌童的还是魔尊的,但她却欣喜的发现,这些真气都能为她所用,所以她就毫不客气的闭上双眸,将体内真气聚导起来,全部涌向自己的天灵穴。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些乱窜的真气被她牵引,直接冲破那些被**的经络。 但听‘咄咄咄’三声,三根细若蚊足的金针从她后脑飞射出来,直直插进木制的门框上。 尹乐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好比是有人自己给自己刮骨疗伤一样,长歌的做法让她震惊万分。 再看向长歌的时候,却在她的脸上见到了最真实的笑容,似乎头有些疼,但她还是忍着头疼走到床边,将尹乐乐的穴道解开,又将她扶躺在床上。 “长歌姐姐,你没事吧?” 长歌道“我怎么会有事,我从来都是逢凶化吉的,难道不是吗。” 尹乐乐反而更加担心起来,她的手紧紧攥住她的“长歌姐姐一定不要让魔尊再霸占着你的身体了。” 长歌唇角慢慢勾起“她喜欢霸占就让她霸占去吧,不过我也是有原则的人,必将会让她为此而付出代价。” 她说完还特意拉了被角盖在乐乐身上,“你好好养伤,等你恢复了,我带你回家去,我娘一定巴不得多一个干女儿。” “长歌姐姐,好……”床上女子重重点点头,握着长歌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第三百六十九章 妒妇 长歌从乐乐房间出来的时候,就见东方羽正等在门口,她抬手摸着脑后,那金针被她强行bi了出来,真不是一般的疼啊。“怎么了?头疼?还有哪里不适?” 长歌摇头,只大步向前走去“我师父呢。” 东方羽道“南州仙翁今日造访,掌门正在与他说话,我带你过去?” 长歌走了两步又慢慢止住脚步道“南州仙翁?莫不是乐乐的外公?” 东方羽讶然的看着她,半晌后才问道“你怎么知道?乐乐和你说的?” “不是,不过说起乐乐,这南州仙翁难道是要来接乐乐回家去的?” 东方羽神色有些自责“都怪我,当初在乐乐父母面前保证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现在她遍体鳞伤,我难辞其咎。” 两人都是痴情种子,奈何一个流水有情的时候,另一个落花无意,当落花有意的时候,流水又属意于别人了。 长歌道“你应该多陪陪乐乐,哪怕就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来照顾她,时日一久,她也会对你重拾好感。” “你今日这话说的可比平日多多了,不过,我和乐乐这一辈子可能就此错过了,我也不想再让她生气,既然不想见到我,我今后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好了。”长歌见他情绪低落,就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道“东方羽,如果我能康复,你一定要做的我另一个哥哥好不好?” 后者诧异看她,见她不像是在说笑,就也点头道“好。” 很多年后东方羽还在回忆这一天这一句话,在回忆她对自己说这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在斟酌自己当时只回应了一个好字会不会显得太合时宜,什么叫等她康复了做他的哥哥,就算她永远也不会康复,那她顾长歌这个妹妹自己也认定了。 长歌刚踏上暮阳峰的时候,就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她痛苦的弯着腰身,扶着一旁的一块巨石,石头上的白霜被她五指焐化成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本座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能轻而易举的从幻境中出来。” “你的幻境太不堪一击了。”长歌冷嘲“你的幻境只会让我更痛苦,而不是更幸福,痛苦的让我不得不挣扎出来面对现实。” “哦?看到你现在的这个身体感觉怎么样?本座可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包括你肚子里的骨肉!” 长歌抬手,轻轻的覆上小腹,那个地方已经微微隆起,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变的更大,这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小生命,到来的如此突兀,而且还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 就在她仔细感受着小腹的脉动时,她的手上突然幻化出一支锋利的冰锥,直直冲着她的小腹刺了下去。 “不要!”她声嘶力竭的一吼,双手举在半空之中,似乎在与一个透明的人进行搏击。 她竭力想要阻止自己不由自主的一双手,然而那双手的力气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握着冰锥直直向小腹cha过去“你不可以!” “本座可以!” “你为何要这样做!” “杀了这个孩子,本座可以为他生千百个孩子!” “不可能!萧子阳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堂堂魔界至尊,就像一个小丑!就像一个妒妇!” “你闭嘴!”女人甩手就对着自己猛打了一巴掌,嘴角都被她打出了血。 好在那支冰锥已经被远远的甩了出去,长歌颓然躬着腰在那里大口喘息,她猜对了,魔尊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妒妇,为了一个男人,她变的如此癫狂。 然而癫狂之后她又变的平静起来,长歌道“乌童呢,乌童的魂魄曾寄居在我体内,你把他怎么了?” “你说那只鬼?本座还以为,他顶多就是一只灵气高深一点的得道鬼煞罢了,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能填补本座在昆仑山的损耗,不过须臾就让本座恢复了法力,想必这只鬼就是你曾经封印本座的那方梵印吧?” 她言辞之中洋洋得意,似乎在向她质问,连梵印都没了,你还能拿本座怎样? 长歌的拳头收紧了,浑身都在不住颤抖。 乌童,两千年前为救她性命化为齑粉,两千年后为了帮她,被魔尊吞噬,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为他做,此时此刻,还像两个分隔多年的老友一样,和她聊起了天。 长歌啐了一口血水,大步向暮阳峰大殿走去。 萧子阳不在,林奇却在,乍然看到长歌一脸的狼狈,不由一惊“是谁伤了你?” 长歌刚想说没有谁,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句话“没什么大碍,林师叔费心了。”林奇摇头有些无奈,仔细查看了她嘴里的豁口,开始为她认真上药。 就在这一会的空当,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踩着积雪,嘎吱嘎吱的向这边走来。 长歌的耳朵竖了起来,这人的脚步声他最熟悉不过,是萧子阳回来了。 她的记忆仍停留在男子一怒诛仙的天宫门口,不知他身上的魔障扫除了没有,也不知他面对现在的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大殿前门被萧子阳推开,殿内的人都回头看过去。 长歌在对上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时,看到了一股怒气,他,对自己生气了? 男子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决绝的味道“你伤了她?你居然又伤了她?!” 林奇吓的赶紧将两人拉开“这不是长歌自己伤的,稍后我便逐弟子去查查看,看是谁伤了她。” 长歌心中明白,萧子阳根本不信这其中的灵魂就是自己,而林奇则觉得这里面的人从头到尾就是她,枉为医者,这个时候的长歌真的很想嘲笑他一番。 林奇走后,长歌踌躇,她暗自发誓,绝对不能让魔尊的灵魂再次主宰自己的身体,她从身后紧紧将萧子阳抱在怀中,他欲要挣脱,她却道“师父,其实,不下雪的暮阳峰,也是很美的。” 男人身形一震,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暮阳峰一开始便的白雪飘飞的,而仅有的人,包括前世的长歌在内才知道,以前的暮阳峰,当可担得起暮阳二字。 他抓住她两只手,生怕她会离开,仓皇回头看去,却见长歌笑容之中有几分狡黠“我该叫你子阳,还是叫你夫君?或者子阳夫君?” 第三百七十章 他的爱,毁了你 “我该叫你子阳,还是叫你夫君?或者子阳夫君?” 萧子阳飞快抬手,覆上她的脑后,那里本该有的三根冷冰冰的金针不见了。 “你自己bi出了金针?”男人言辞之中有些怒意“你居然自己bi出了金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不管有多危险,我只知道我在等着你能解开我的记忆,等了那么久都等不到,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女子说的笃定,一脸神色坚毅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后者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让她的身体紧紧贴上自己的,一遍遍道“我怎么会不管你,怎么会不管你……” 长歌莞尔“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但我也不允许自己一直等着你来管我,来救我,来帮我,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那你可知,你的身体……”男人试探xing的去问她,却听她笑着反问道。 “是要说我病入膏肓,还是要说我体内蛰伏着魔尊的魂魄?” 原来她都知道,而且还是一清二楚。 时光翩擦,从长歌恢复记忆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长歌最近觉得自己变的太贪心了,每每在萧子阳身边睡着的时候她都这么认为,这每一天都是依靠着她体内魔尊的魂魄偷来的,她居然还在贪心的妄想,希望自己这具身体能支撑到她能为萧子阳生下这个孩子。 魔尊也说,你太贪心了,其实你早就该死了的。 灵台方寸山暮阳峰,深邃的内殿之中,长歌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男人的怀中,男子环抱着她卧于榻上,一双眼睛却一直不肯从她身上移开。 抬起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又慢慢滑了下来,将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早在一年前他们就有了,然而因为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天上,地上一年,天上才一日须臾,从她回来后,这个孩子才开始真正的成长起来。 最近几日她会偶尔觉得身体不舒服,看到她不舒服,萧子阳会心疼,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有这个累赘来折磨她。 林奇每日都会来为她检查身体,他们都知道,不能这样继续倚靠魔尊的力量,他们也在想办法让她真正的活下去,而这样的希望却是渺茫的。 萧子阳将这个纤弱单薄的身体圈在怀中,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这个他想与其长相厮守的女人,难道注定要成为自己的劫? 慢慢将长歌松开,男子起身向殿外走去,眼下有一个法子,无论有多大的危险他都要试一试。 长歌其实早就醒了,她最近睡的多,但睡眠普遍比较浅,所以当萧子阳离开之后,她就缓缓睁开了眸子。 心底一个声音对她嘲讽道“你的这张脸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琅铘对你这般痴迷?” 到底有什么好的?长歌也不知道,但他若真是对自己痴迷的话,也不会让她九死一生的追逐了这么久才走到一起。 “若你这张脸毁了,你说琅铘还会不会还这般待你?” 长歌自嘲笑道“你心中的琅铘就是一个这般肤浅的人?我心中的萧子阳可不是这样的人。”“你住口!本座倒要让你看看,他萧子阳是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她话音一落,长歌就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就好像有人拿着长矛将她脸颊一侧的肉扎破,一路滑了下来。 她抬手在面前画了一方水镜,水镜中的自己,半边脸竟然好似被腐蚀一般,露出森森白骨,而且那道痕迹还有在扩大的迹象。 “用不了多久,你的整张脸都会被毁掉,你不是不怕死吗?本座成全你,你死了,本座可以再找一个容易cao控的身体,你死了,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了,本座就让他萧子阳知道,他的爱,毁了你。” 相对于魔尊歇斯底里的抓狂,长歌反倒平静异常,只是她的一只手还覆在腹上,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你为何就不肯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我恩怨为何要祸及无辜。” “若没有几个无辜为本座助兴,这场恩怨还有什么意思?” 长歌慢慢起身走到门口,拂了青纱软帘,她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到萧子阳的身影站在殿内,他和林奇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也许会有了救她的什么办法,然而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知道了。 她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你信不信命?” 魔尊冷斥“那不过是糊弄你们的玩意,本座从来只信自己。” “可你注定要失败,不是吗?” “你错了,失败的人是你,他心里有你又如何,你不还是得离开他。” “我信命,这是我造的业,必将得按照我的方式来结一个果。” 长歌步出大殿,深一步浅一步的踏在暮阳峰上的积雪上,她脸上的伤痕在一滴滴向下滴着浓稠恶心的液体,她觉得浑身都在疼,尤其是腹部,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在折磨着她。 “对不起,娘亲不能带你来到这个世界,若你冥冥之中能够通灵,恨也罢,骂也罢,但请一定不要像娘亲这么死心眼,你要选一个好一点的父母,幸福快乐的过这一生。” 暮阳峰上的风向她吹来,魔尊道“你不会真的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的死去吧,就算你死了,你的丑态仍然会被萧子阳看到。” 长歌没有回答她的话,御风飞身而去。 她穿越山川,穿越大海,当她到了一座无人小岛的时候,魔尊就笑的愈发张狂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就算萧子阳找来,你也已经化作一堆枯骨了。” 海风将她长发吹乱,她抬头望天,似乎蔚蓝色的天空和大海都带着引诱的魅力让她移不开眼睛。 “你看到了吗,这里布下了很强的结界。” 长歌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前走去“这里今日就是你我的坟墓。” 魔尊沉默了,她现在被长歌的灵魂钳制,不能真正看到这其中的玄妙,但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 海天一色,在小岛的四周,的确有很强的结界,虽然不能将以前的魔尊苍漪困住,但对付一个失去身体的魂魄,轻而易举。 “离开这里,不要bi本座强行夺了你的身体!” 长歌充耳不闻,大步向前走去“你每天除了用夺了我的身体威胁我,就是以我的死亡来威胁我,今日,你以为我还会受你威胁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崆峒印 “你每天除了用夺了我的身体威胁我,就是以我的死亡来威胁我,今日,你以为我还会受你威胁吗?” 她向前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丝毫逗留,好像走的不是路,而是忘川河上奈何桥,直到她在一块类似祭台一样的平台上站定。 “今天,是你成全我?还是我成全你?” 女子说的很是平静,她的半张脸血肉已经尽数剥落,另外半张脸却如雪花玉芙一般带着令人难以企及的美丽。 海岛之上四面来风,长歌静静站在那里,似乎在等身体里的某个声音在回应她,然而她等到的却是魔尊的魂魄突然冲出了她的身体,向上飞逃而去。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这座祭台的四周突然升腾数道光柱,这也是结界的一种,但已在六界之中遗失已久。 在远古上神时期,这种结界通常被用来驯服魔兽,而他们正是远古传说中神兽的前身。 魔尊的魂魄撞上了光柱编织的樊笼,与此同时,顾长歌的身体也好似一片脱离树枝的落叶委顿在地,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四处乱撞的魂魄,其中狠辣竟恨不得将她片片撕裂。 魔尊大骇“你怎么会这个结界!谁教你的?!打开!快打开!” 长歌觉得自己要死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将她的灵魂与身体剥离,亦或者是有人在想将她的孩子从自己的体内带走。 “这不是我设立的结界,你也许忘了,有一个人,比我们活的都要久……” 她话音一落,便见远处有一人御风而来,他足踏清风,手上托着一方青碧色的玉印转瞬即至。 男子银发,落地的一刹那就要冲进结界之中,长歌却高声道“你别管我!把她封印起来!让她永远永远不能出来!” 魔尊此时正在结界之中横冲直撞,在看到白泽手上的宝器后顿时就大惊失色“崆峒印?你,你居然请来了五方天帝守护的崆峒印?!” 白泽道“元始天尊为灭你这魔头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现今他请来崆峒印交托予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这畜生!”魔尊惨白的魂魄紧紧贴在结界之上,她的魂魄剧烈扭曲变化,若她有身体的话,恐怕早已静脉尽断血管爆裂“若本座有朝一日重见天日,必将让这江河倒流天地翻覆!!” 她最后的嘶吼伴随着崆峒印的发出的刺目光芒,一起沉入了昏暗的大海,滔天巨浪翻滚如啸,方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顿时就风起云涌。 白泽飞身到结界内,一把将地上的长歌搀扶起来,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伴随着魔尊被封印,她脸上的伤痕也终于停止了扩散,她咧嘴笑道“没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后,居然是你在陪着我……” 白泽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低声道“臭丫头,吾不在你身边,你为何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是啊,真狼狈……”她苦笑望天“可不管怎么说,总算结束了呢,由我开始的错误,终于可以结束了。” 一阵疼痛让她不自觉的抬手覆在小腹上,那完好的半边脸上,她的眼眶之中流下一滴泪来。 “白泽,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你把我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吧,我不想让他,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吾不会让你死!” 长歌苦笑“但我还是会死,我只是一个半仙,和凡人无异,经历过这些生生死死,居然还活着,这已经是个奇迹了,我,我知足了……” “吾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你活下去,”白泽说的笃定,因为在离开青华之后,他也一直在遍访能救她性命的办法。 因为没有仙魔之别,他几乎找遍了天下所有的处方,最后妖皇穆弘的一句话将他点醒。 “既然不能成仙,那不如成妖,不过,这恐怕要滑天下之大稽了,神君琅铘爱上的人,居然是一只妖。” 他清清楚楚的将穆弘的话记在了心中“吾不会让你死,连你的骨肉,吾都会让其好好的活下来” 然而他怀中的女子却颓然昏死过去,她脸色苍白的好像一张纸,白泽低下头去,红色的唇瓣颤抖的含住她半边脸颊上的一滴泪水。 “吾不会让你死……” 长歌是在萧子阳的怀中醒来的,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在这天上地下六合八荒,也只有这个人的身上有着浩浩春雪的味道,那般甘冽清雅。 她第一反应是去抚摸自己的腹中的骨肉,一只宽厚的手掌与她一同覆在上面,长歌抬头,看到男人眉眼清俊,这位遥不可及的昆仑神君却好似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将她圈于怀中。 长歌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又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光滑如初,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我,我梦见魔尊被封印了。” 萧子阳点头“被封印了。” 长歌微微笑道“这么厉害,是怎么封印的?”“白泽以崆峒印封印了她的魂魄,你以前的梵印也出自崆峒印,自然厉害。” “哦……”长歌神色有些黯然“那,看来不是梦了,我怎么好像看到白泽,看到他……” 她的鼻尖一阵酸涩,男人没容她再说下去,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不该擅自做主和白泽去封印她,你若出了什么事情……” 长歌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我不敢和你说,怕你生我的气,怕你怪我,怕你阻止我,你担心我的生死,所以你根本不会同意我将她封印!” 萧子阳无言以对,他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曾想过,只要能保住眼前之人的性命,就算是把魔尊的魂魄留在她体内又如何? “子阳,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她,她吃了乌童,她还要杀了乐乐,我看着你的时候她也在看你,我抱着你的时候她也在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厌恶她的存在!” 男人没有说话,只能以自己的拥抱来安慰她,听她哽咽问起白泽的事情,他又不得不实话告诉她“白泽将自己的内丹给了你,让你以妖身得以存活,你如果不喜欢做妖,以后,我帮你化解。” 原来,那,真的不是一个梦。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人生八苦(完结) 长歌哽咽的几乎窒息,她不是以前那个对妖魔一无所知的顾家大小姐了,她清楚的知道内丹对于妖魔走兽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命,白泽将他的命给了自己……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他看透了尘世之繁芜,人性之丑恶,爱恨之纠缠,今生前世,不过浮生一梦,梦尽缘散,黄泉碧落,再难相见。 这一年的秋天,当漫山遍野都是红枫秋菊的时候,灵台方寸山下却盛开着以大片的桃花。 朦朦月色玉成砌,风寒静,凝霜染地。 桃花林中妖魔齐聚,推杯换盏,那芍药仙子安沁怀中抱着个白胖胖的娃娃哈哈笑道“你们快看看,看看像谁?” 一五大三粗的黑熊精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长的俊,像咱们妖皇陛下,将来必将比妖皇陛下更好看!” 一句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而一直坐在树下言辞甚少的穆弘也微微笑了笑,那酒酣微醺染上双颊,一双桃花美目在月下扫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少都忍不住的怦然心动。 长歌亦笑着往萧子阳怀中靠去“我以前就觉得穆弘前世一定是个桃花精,有一句话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月下谪仙,荧光水泽,男子抬手将她唇边沾染的桂花屑拈去,顺着她问道“什么话。” “人比桃花,花亦羞!”长歌话音一落,周遭离的近的人已经哈哈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安沁不满了,她高高将蹬着腿的白胖小子举起来道“我芍药仙子和朽元的儿子,你们眼睛都长到脑门上了?!哪只眼睛看着像妖皇陛下了!” 众妖打着哈哈想要将这个话题带过去,那边进喜也是一脸为难的拉着自家媳妇不要逢人就炫耀自家的白胖小子了。 安沁许是炫耀的有些累了,抱着儿子挤到长歌与萧子阳身边,拿着儿子的那只小手去抚摸长歌的肚皮“肯定也是个胖小子!仙君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萧子阳不动声色的将那只小手移开“都好。” 的确是都好,他没什么好挑剔的,只要是长歌为他生的,哪怕就是生出一窝小妖精来,那也都好。 但安沁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二位的喜酒我们没能喝上,这将来孩子的满月酒可一定要请我们啊!” 长歌侧头看向萧子阳道“我们有喜酒吗?” 后者稍作沉思,自然而然道“没有。” 安沁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忍不住竖起拇指表示赞赏:“真看不出来,二位是如此奔放的人!” 长歌想到他们在老家的第一次,就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确实,确实,哈哈哈哈。” 萧子阳被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就是天上的那一轮破云而出的圆月,清辉遍洒,沁人心脾。 抱着怀中花枝乱颤的女子,萧子阳又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提醒道“你再这样笑法,我们便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长歌委屈的看着他,待看到对方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后,顿时就明白他所说的回去是做什么,脸颊微微一红,几分娇嗔道:“青华掌门,日后还请严于律己!” 后者笑的更甚,只是臂膀不自觉的将她圈紧,轻如飞絮的一个吻在她耳边落下,一路旖旎下去,刚覆上她的脖颈,眸光就是一变。 拈花飞刃,他双指间夹着的一片桃花瓣疾射出去,‘咄’的一声钉在一棵桃树上。 嘈杂的气氛被这凌厉的杀气掩盖,包括阴影处的穆弘在内,所有人都警惕的看向那棵桃花树。 桃树后面先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继而闪现出女子惯常穿的宽袖道袍。 “是你?”长歌一笑,眉眼弯了起来,她认得这个小姑娘,正是护教林奇座下的宝贝弟子蔡眷,但却被她要去陪伴元始天尊了。 为此林奇没少和萧子阳抱怨,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单一的青华掌门了,这种小事自然而然的推给了东方羽,东方羽表示下次拜师的时候一定为他留意一些更有天赋的女弟子,此事才算完了。 长歌也并非有无理取闹夺别人所爱的意思,她这么做自然也有她的想法。 蔡眷从树后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只白毛茸茸的小家伙,那小东西忽的从她怀中蹦了出来,冲着这一群宴饮的妖魔就跑了过来。 众妖大骇,纷纷跳跃起来躲避这小家伙。 “阿泽!”蔡眷从后面追了上来,看到那小小的一只神兽竟然攀附着长歌的衣裙往她身上爬,顿时就满脸的歉意“阿泽太调皮了……” 是的,蔡眷是被元始天尊要过去照顾这只小小神兽的,想来元始天尊越发惫懒,而且实在没有耐心将一只神兽养大两次,这才托懒,求了个小仙子过去。 长歌将那小家伙抱在手中,与他漆黑的眼眸对视,时光好似回到了两千年前,她在三清圣境,这小家伙就这么从元始天尊的袖子里跑了出来。 安沁往长歌身边靠了靠,她怀中的胖娃娃则一把抓着神兽的绒毛毫不客气的撕扯起来,看的蔡眷心疼不已。 安沁道“这就是在化生池转世的那位神兽大人?” 长歌点头,“嗯,他就是白泽。” “哎呀,小时候长的还稍微讨喜一些,长大了就,啧啧……” 萧子阳干咳一声道“你抱着他不累吗?” 长歌这几日身子愈发沉重了,难免会觉得疲惫,点头笑呵呵的把白泽往萧子阳怀里塞“你抱着,我給他喂东西吃。” 言罢去寻点心,一转头则发现萧子阳早已将那小家伙抛到了蔡眷的怀中。 长歌拿眼瞪他,转而拉着蔡眷在自己身边坐着,这才高高兴兴的给白泽喂点心喂水果。 如此良宵,娟书白练,咫尺似千里都不堪一场醉月。 常听人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个中滋味不亲自体会,谁又能明白。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写在完结后(0塔豆) 本书完结了,感谢支持笙笙走到现在的所有宝贝们,本来想分两天发的,但干脆一口气写到天亮了。 也许有人不喜欢这个结局,也许有人心中已经有了更好的配对,也许有人对笙笙的文有很大的意见,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 支持的声音我听到了,你们的建议我也都记下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以后的写文生涯中不断的完善自己,为大家创作更好看的作品。 在所有的书评之中,催更占了一多半,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木有写书比看书还要快的作者了。 和朋友外出的时候总惦记着赶紧回来码字,亲,我明儿要发的文还没写呢。 有外地朋友来玩的时候,晚上想让我带着去个夜市什么都拒绝了,亲,我还要回去码字呢。 头疼发热咳嗽大姨妈的时候,亲,你咋不争气点,还没码字呢! 风雨无阻的码字,就算是上班也要有双休的吧,这恐怕是笙笙做过的唯一一件坚持不懈的事情了!此处要表扬自己一下,哈哈哈~完结之后很有成就感的说! 新文会和读者群的大家商量着来写,不管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都希望有你的陪伴,你的支持,么么哒~ 对了,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哈~在新文开文之前可以写一下~~ 笙笙的读者交流qq群:260586873 ================================ 待流年:穆弘番外(上) 他经常会做一个梦,这是一个噩梦。 有人说,越是不愿回忆的过去就越容易浮现在你眼前,想必就是以梦的形式出现的。 穆弘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一轮青色的圆月提醒着他,他这还在妖界,他要习惯去做一个妖界的皇者,就好像他已经习惯在噩梦中不再哭出声来。 五指纤长但却有力,抓了一件单衣披在光、裸的背上,他踱步走到窗边,青色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几分倦容细致的描绘而出。 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美人,妖界多美人,然而他的美胜过了妖界千百年来的任何一人,他不知道是自己成妖之后改变了容貌,还是说他本来就是长成这样的。 他也不想去知道,那些过去让他讳莫如深。 “又做噩梦了吗?”一声讥嘲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桃花美目带了分凌厉。 “这么晚了,你在我宫中做什么?” 颗颗珠帘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拂开,女子身形高挑,长发结成一根根小辫,精致的束于脑后。 “如果我说,是想趁你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你,你信吗?” 穆弘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面向窗外“可惜你又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在你睡梦之中取你性命,有失磊落。” “妖,讲什么磊落……”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自嘲“杀了我,你就能取代我的位置,接替你的母亲,成为妖界新的妖皇。” “我等了两千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天,但凡是我出手,那必须要有必胜的把握才行。” 穆弘苦笑“你这么想让我死,我不反抗就是了。” 女子负手往他身边一站,与他并肩望向宫外景致“妖界没有你这么窝囊的妖皇。” 妖皇宫依附妖界最高的地势建造,凭窗而望,他们可以看出从妖皇宫外延伸向妖界四方的妖族领土。 青色月光遍洒天地,几乎能将妖皇宫下那一条条妖族居住的长街看的清清楚楚。 身边的女子名叫岚乔,为上代妖皇的独生女,上代妖皇因为灵力大失奄奄一息被妖族长老带去了凡间,正值修仙宗门如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他们因为吸食凡人灵气而成为仙门追踪的目标。 最后,青华派玄霖天君的二弟子笠翁将他们困锁,七七四十九天的伏妖阵中,他们灰飞烟灭。 “这妖界,我都看了两千多年了,除了生生死死的更迭变化,什么都没有变,真搞不懂你到底在看什么。” 穆弘扭头看她,女子有一张坚毅的侧脸,她好像是一个不会笑的人,从第一天见到她,到现在,她就从未对自己笑过。 本是环佩叮当羽衣霓裳的年纪,却偏偏一副男儿的打扮。 “为什么不能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妖皇吧?”“如果你想继续做这个妖皇最好小心点,对付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每天都被噩梦折磨,睡个好觉,恢复法力,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不是吗。” 这是魔尊派遣魔界长老攻打妖界的前一天晚上,第二天,妖界向来澄澈的天空就被红云笼罩。 他匆匆步出妖皇宫的大殿,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被魔界侵蚀的妖界,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身为妖皇应该做点什么了。 周围有无数的妖界族人在哭喊,奔跑,散播谣言,有从凡间返回的,也有欲要逃亡凡间的,总之一切都乱糟糟的,但他不知为何,一眼就在这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岚乔。 她身着一件银色的铠甲,飞身跃上了一只人头金翅鸟冲向战况最激烈的地方。 穆弘心中一动,亦飞身追了上去,却不想那只扑向魔族的金翅鸟又返身回来。 “你看到了吗?”岚乔站在金翅鸟上大声质问他“这就是我两千年来守护的妖界,这就是一个满目疮痍被多方觊觎的妖界,此次与魔界一役,如果我死了,不枉我母亲渡你妖气和内丹,还请你做一个合格的妖皇,如果我没死,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取你性命!” 她说完就大手一挥,无数妖族的将领向穆弘冲了过来,将还在怔愣中的他五花大绑了,拖向了妖皇宫。 他离开战场的最后一眼,满是那人银甲妖芒气贯长虹,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些异族斩杀成齑粉。 最后他还是没有忍心将她扔在战场,他以自己在青华修习到的仙法冲破了妖族的妖法,他以一柄长剑,发出行云流水的光芒挡在妖界的入口,一时间魔族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魔界退离后,凌飞燕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道“你真的这么愿意做妖皇吗,不如,你跟我回凡间吧,我爹娘,也挺想你的。” 穆弘看着身上的伤口,心情有些复杂“你当知道,我这么多年来是为了什么才护佑你们凌家。” 凌飞燕委屈的咬着唇瓣,“我知道,为了与顾长歌重逢是不是?你喜欢她?” 喜欢,但这种喜欢想必应该和凌飞燕所理解的喜欢并不一样,然而他也懒的解释,虽然现在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已经可以保护她了,但她的身边也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我早先就说过。”女子银甲束发,走进这妖皇居住的内殿“妖皇陛下已经不是凡人了,你的凡人朋友随意出入妖界,要是不小心被我的属下当成可疑之人抓起来,你是怪我呢,还是不怪我呢?” 穆弘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将凌飞燕手上的布帛拿过来,自己缠绕在胳膊上“妖界正逢多事之秋,你没事就不要再来了。” 凌飞燕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抿抿嘴巴点头道“好,既然你不让我来,那我就不来了,但我会等你,等到头发花白,都会在凌家等你。” 穆弘蹙眉,抬头看她,刚要开口,岚乔就一声冷嗤“那你就等吧,合该你们凡人的寿命只有百载,眨眼间你就能去轮回了。” 凌飞燕转身离开了妖皇宫,岚乔却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里自顾自包扎伤口的穆弘“这宫里没有医官吗?” “有。” “那就让他们帮你好好看看,这么单薄的身子骨,莫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可不想杀一个病人。” 岚乔向来瞧不起凡人,所以一并也瞧不起凡人出身的他,一直将他与病弱挂钩,穆弘一向都忍了,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却不想忍。 “就算是病入膏肓,你也未必能取我性命。” 男子狭长的眉目瞥了女子一眼,后者一愣,反道“可那样的话,你还有什么资格坐这妖皇之位?妖界不需要一个病怏怏的主宰者。” “那这两千年来,你为何不自立为王,非要等我妖灵炼好再迎我回来?” “我只不过想看看母亲选的人会是什么样罢了,若是不堪一击,我必将会取而代之!” 女子说完这话就离开了自己的内殿,穆弘抱着受伤的胳膊,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流年:穆弘番外(下) 梦中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从未知的角落传来孩童的哭喊,扑鼻而来的是屎尿的sao臭,夹杂着些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看不见自己身下是什么,粘腻,湿滑,还有蚊虫鼠蚁在他身上爬过,但他已经习惯了,已经没有一开始来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突然射进来的一道白光让他反射xing的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踩着他的脑袋,蹦向了一具已经死去许久的童尸。 因为老鼠的撕咬,腐烂的皮肉下面钻出各种各样的虫子,他就着这一点亮光扑上前去,与老鼠争食。 “还活着的就这几个了,一直喂食人肉,阴气重的很。” “今年人蛊的数量不多啊,但质量还算不错,全部带出来,卖给那些人当傀儡,应该价格不低。” ====== 穆弘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雕梁画栋提醒着他,这个噩梦距离他已经有两千年之久了。 魔尊被封印的前两天,妖皇宫中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认得这个人,自视甚高的兽王白泽。 白泽冲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什么办法能保住她的性命!有什么办法能保住她的性命?” 他这才知道,原来不止妖界,六界同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萧子阳神君的身份也被众人所知,魔界因为凡仙围攻昆仑山,再加上魔尊成为一缕游魂,曾经作威作福的时光一去不返。 他不动声色的将白泽推开,看着他的脸上凝结着一层薄汗,知道他着急,不安,担心,然而他又无法拒绝长歌的请求。 “看来她早就在酝酿将魔尊封印的事情了,以萧子阳的神力,封印现在的魔尊不在话下。” 他话中的意思是要提醒面前的人,你完全可以不管这个闲事,她知道萧子阳担心她的生死下不去手,所以才让你来为难,你如果也下不去手,那就拒绝吧。 然而事实证明,作为一只神兽,他的智力似乎并不比妖兽高到哪里去“不管是谁封印,她都会死,我只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死!她现在体内有魔尊魂魄已无法成仙,但她肉体凡胎又能支持多久?!” “我也是肉体凡胎,”穆弘道“我也活了两千多年。” 白泽一愣,银瞳之内几乎射出了一道光来“你是说!” “既然成不了仙,那就做妖吧。” 白泽走后,岚乔问他“这个男人和他口中的女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这么多吧?” 岚乔耸肩,显然有些不以为意“到底是心术不正的凡人,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也只有你能说的出口了。” 穆弘看她,突然伸手,那女子不禁后退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 岚乔警惕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穆弘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弹指将一片树叶拂落“并不是所有凡人都和当初引诱你母亲的那个人一样,妖魔都分善恶,凡人也分善恶。” “狡辩!”女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凡间所有的人都惧怕我们,都想将我们斩尽杀绝,天下乌鸦一般黑,怎么会有好人!你现在让他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你也不是好人!” “我是妖,”他多年来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但时至今日,他除了面对这个现实,还能如何“你就当我是妖界之中最无耻的一族吧。”“所以我一定会杀了你,绝对不会让你毁了妖界!” 穆弘笑了,这是他来妖界这么久第一次笑,“我随时等着,但在魔尊封印之后我要带你去凡间走一趟。” “不去!”女子扭头,转身离开,走的干脆。 穆弘却道“作为妖皇,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被你杀死之前,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善恶。” 虽然嘴中说着不去,但在那风清月朗的日子里,她还是跟着穆弘去了凡间。 恰逢中秋佳节,圆月高悬,花灯绽放。 男子俊美如桂花筛落,女子娇怯似银月一辉。 他二人逆着人群行走,有孩童提着花灯,三五一群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在擦撞上岚乔的身体时,她忍不住浑身一僵。 穆弘道“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妖,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假装是个人,否则妖为什么千方百计的都想修成人身?” “那是为了在凡间生活能方便一点。”她继续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前走。 “你不会是第一次来凡间吧?” 岚乔没有回答,但她心里却很清楚,第一次来凡间的时候她是来找母亲的,她没找到母亲,别人骗她说母亲死了,但她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她不相信母亲怎么会抛下她,抛下妖界。 “带你去一个地方,”穆弘伸手拉住女子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岚乔欲要将他甩开,但他却将手攥的死紧,无力,只得顺从,还好他们走过的地方愈发偏僻,没了灯光和月光,她脸颊的绯红很自然的被掩盖起来。 这是一条冷冷清清的小巷,时而可以听见围墙之内的欢声笑语,男子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挂着的两个灯笼成这条巷子唯一的光源。 穆弘抬手敲门,不一会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来啦,来啦,是谁啊?” 大门打开,妇人慈祥的笑容出现在他们面前。 岚乔有些窘迫,奈何有人拉着她的手腕,让她逃脱不开。 “伯母。” 妇人呵呵笑道“是弘儿啊,长歌还在说你怎么还没来呢,这不就来了吗,你可要小心点啊,乐乐八成还要罚你多饮几杯呢,呵呵,快进来吧。” 妇人是长歌的母亲,他们本相约回顾家过中秋佳节,想岚乔从未出过妖界,所以他也就将她一并带了来。 手上一个使力,将女子拉到顾夫人面前“我还带了个客人来。” 顾夫人抿嘴笑着点头,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关门道“呵呵,莫不是弘儿的良人?” 岚乔听了这话,浑身好似被什么蛰了一般,僵硬的动弹不得,那颗脑袋垂的很低,尽量避开院中的光芒,否则任谁也能看的出来她现今的窘态。 穆弘看了她一眼,攥她的手紧了紧,隧又对顾夫人道“不是,是保管我性命之人。” (完) 悲欢离合:东方羽番外 春雨潇潇,让整座灵台方寸山如雾里看花,迷迷蒙蒙的。 此时在须弥峰新晋弟子的住所外面,四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双腿打着颤,在那儿扎马步。 “都怪你!”最左边的那一个女孩子瞄了身边的人一眼“要不是你私下了妄议掌门,我们也不会被牵连到这儿扎马步了!” 她身边的少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恨恨道“也不知是谁说掌门长的好看,将来要嫁给掌门的!” “那也不用你管!”女孩儿撅起嘴有些委屈。 第三个孩子道“掌门成亲过一次,后来把他娘子休了,接着就成上仙了,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娶妻了,上仙娶妻可是要天打雷劈的,我娘说道!” 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不用你提醒我!当年神君做青华掌门的时候就娶了神后,而且还听说是他的弟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嫁给掌门,我看你们是嫉妒!” “哎呀,我好嫉妒!”她身边的男孩子痛苦呻、吟起来“我好嫉妒掌门会娶你啊,好嫉妒啊,我怎么不是女儿身啊!” 另外两人噗嗤笑了起来,气的最左边的女子只能瞪着眼睛生闷气。 浮华殿中东方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来春寒居然对灵台方寸山也有影响了,着实匪夷所思。 “师兄。”女子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浮华殿的大门被推开,却是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她身形窈窕,发髻简单,迈步进来的时候微微一笑“你在看什么?” 东方羽抬头也回以一笑,温润如玉,杨杨手上的一片帛书“此乃师祖玄霖天君所书,今日我整理文献的时候出从一本书里掉出来的,竟然是写给一位女子的。” 尹乐乐道“你竟然偷看师祖的私人信件,也不怕他老人家怪罪于你。”东方羽一边笑一边摇头将帛书折了起来“若是能见到他老人家,我必然要先问一句,这帛书怎么没交到那姑娘的手中。” 尹乐乐将头偏了偏,好错开他眸中炙热的目光“天帝夜轩要迎娶白帝之女苍漪仙子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这不算什么稀奇事,也并不觉得意外。 两千年前他还没有出生,但自从接掌青华掌门之位后,他看了那么多青华密封的札记,对历史多少也有些了解了。 知道当年苍漪仙子以别的女子试探太子对她是否真心,知道太子假戏真唱娶了别人封妃,知道那位梵镜太子妃爱上的是青华派的凡仙萧子阳,知道苍漪为爱痴狂被魔尊附身。 时光变迁,当年的太子夜轩已经成了天帝,当年目中无人的苍漪仙子也心灰意冷,然而他也听说了,就在苍漪仙子准备拜入西山佛祖座下的时候,天帝却以大礼向九嶷山提亲,想要迎娶苍漪为天后。 这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的,长歌还和乐乐打赌来着,她认为苍漪一定会答应,因为苍漪喜欢夜轩,而乐乐却觉得她肯定不会答应,已经伤透了心,看破了尘,所谓好女不吃回头草。 现在结果出来了,看来她那回头草是吃定了。 “嗯,挺好,天界也该有个女主人了。”东方羽还知道,她对于尹乐乐而言,也已经成为回头草了。 乐乐不是长歌,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就没人能改变她,所以哪怕白泽已经不在了,她的心中也不会有他半分位置了。 “对了,那几个孩子,还在雨里站着呢,师兄怎么这般刻薄,让他们平白怨你。” 东方羽无奈,这个师妹平日里也是个不留情面的人,怎么在遇到新入门的弟子后,就变的心慈手软了。 “你在为他们求情?” “自然。” “好吧,既然你为他们求情,我也不做追究,你去让他们回房去吧。”尹乐乐这才笑了笑,冲东方羽抱拳,转身出了大殿。 拜师那天,东方羽又收了一批弟子,本来他的徒弟就已经够多的了,但好在有些弟子已经可以出师,帮他教导一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也能让他轻松一点。 那一天,他路过弟子的小院,又听到那四个弟子在一起嘀咕道。 “二师兄好!我以后要嫁给二师兄!” “你不是非掌门师父不嫁吗!见异思迁!” “哎,女人的心啊,变的真快!” “谁说的!二师兄不比师父差,但我铁定是不可能嫁给师父了!所以二师兄就凑合喽。” 东方羽忍俊不禁,但想到小小孩子居然能说出女人的心啊,变的真快,不禁又想感慨一番,看来他这个青华掌门是有点老了。 青华琐事不多,又有几个颇得他真传的得力弟子,所以东方羽就在想哪天去昆仑山一趟,看看子阳师叔,不,应该是神君了,还有神后顾长歌,以及他们的孩子。 这一天很快到来,交代好青华事务后,他御剑去了泽城,在去昆仑之前,他得买点东西带过去,长歌向来喜欢吃各色点心和小吃,想她在昆仑应该吃不到的,就多买了些。 灵台方寸山下有一片桃林,林中有个石洞,洞里的冰疙瘩里面是小鱼的尸体,白泽临走的时候去看了小鱼一面,并将买来的一包‘仙丹’放在小鱼面前。 从石洞中出来,东方羽听到一声娇斥“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私闯禁地!啊!看我不杀了你!” 随着话音一落,一个影子飞快冲到他的面前,一脑袋撞上他的手,死命的往前顶。 东方羽就这么看着这个小丫头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你不累,我的手也该麻了。” “哼!有本事你不要走!我让朽元来对付你!私闯禁地是死罪的!你知不知道!” 东方羽笑着点头,让人如沐春风“我知道。” “那你还笑!你要是再笑,我可就打你了!” 清风吹来,吹乱了一片花海,东方羽一身白色的长衣站在那儿,衣发皆高高的扬起,他看着面前的这只小妖“你如果能打赢我,我就收你入青华,授你最快的修仙术法。” “青,青华?”小姑娘显然是心动了,高声道:“来!打吧。” 东方羽望望天色,心中补上一句,今日看来要被耽搁了,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姑娘,他总会想起刁蛮的某个人,所以,今日就先不去昆仑了,明日再见吧。 (完) 饮鸠独醉:白泽番外(上) 九川白瀑飞溅出来的水花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弯出一道七彩的弧度,横亘在山头和瀑布的中间。 一只小狐狸跑到水边,拍打在圆石上的水雾沾染上她的绒毛,让她不得不抬起一只小爪子,抚平毛发。 ‘咄!’的一声,一支翠绿的竹竿cha在她面前的水中,小小的身躯往后一个翻滚,就蜷缩成球。 继而她眼睑上空的光线被一个黑色的影子遮挡住了,那个黑色的影子落在她的面前,她这才敢睁开眼睛去看。 是一个人,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一头银发利落的束在脑后,看上去分外精神。 小狐狸慢慢放松了警惕,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少年将水中的竹竿拔了出来,在手上转了个圈,指向面前的小狐狸“喂,你是妖?” 狐狸尖尖的鼻头几乎气歪,原地一个转身,便化作了人的模样,说她是人多少还有些不够确切,因为她的脑袋上还留着一对狐狸的耳朵,屁股上还拖着一条狐狸的尾巴。 银发的少年拿手比了比,这小家伙个头也只到自己的胸口,甚至还不能完全变化成人,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还是一只没什么灵力的妖。” “你才是妖呢!”小狐狸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一脸愤怒的看着面前之人。 “还是一只没见识的小妖。” “啊呜!”那小狐狸听他说完就扑了上去,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大口,尖锐的牙齿刺破少年的衣袖,让他避之不及。 “你这小东西居然敢咬吾!” “我不是妖!也不是小东西!” 少年没有理她,拉起袖子看了看,只见胳膊上留下了一排牙印,尤其是牙齿两边还有利齿,已经插进了他的肌肤,有血丝在往外溢出。 “看吾不吃了你!”他故意张大了嘴巴,吓的小狐狸又往后一缩。 少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手上还拿着那根翠绿的竹竿。 小狐狸这才畏手畏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走了,又忍不住高声叫道“我不是妖!我是青丘神狐一族!我叫狐姬!” 走了两步的人听到此话又迅速转过身来,讶然看着他道“你是神狐?” 狐姬的胸脯往前挺了挺,点头表示是的。 少年干脆转身走回到她的身边,“这么说来,吃了你还真的能增长些许灵力?可不比那些山中精怪的内丹强多了!” “你敢吃神狐!”狐姬大惊,连尾巴上的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有何不敢?被吾吃,助吾修仙得道,那是你的造化!” 小狐狸大大的眼瞳之中顿时就蓄满泪水“我没有内丹。” “那就将你的修为贡献出来。” “不……”小狐狸往后缩了缩“可不可以等我长大了再吃我?” 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你长大了吾去哪里找你?”“我就在青丘,哪里也不去的!” 银发少年翘起唇角冷哼一声,遍观周身飞泉流瀑,青山葱翠“这青丘的狐狸太多了,吾怎么知道哪个是你。” 狐姬不敢说话了,小手绞着衣襟,似乎在想什么逃脱的办法。 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再抬头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出老远,又赶紧追上去道“你不吃我了?” 少年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一边走一边转动着手上的绿竹“不吃。” “以后也不吃我了?”“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被吾遇到。”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吃我?” “因为你的灵力太弱,吃了对吾的修为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狐姬快走两步追上他的步伐“那,那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住在青丘的吗?” “吾乃白泽,追一只妖精才到了这里。” “那,那只妖精你找到了吗?” 看着一边费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抬头热切看着自己的小狐狸,白泽将手上那根翠绿的竹竿往她面前一横“就是他了。” 狐姬吓了一跳,看着那根绿色的翠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白泽解释道“吾吃了他的内丹。” 狐姬咕嘟咽了口唾沫,这么说,这本是一只绿竹精,现在死了。 “回去给师父做跟拐杖,他现在老的几乎都不能走路了。”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顺便摆摆手道“你若再跟上来,吾也吃了你。” 小狐狸不敢往前走了,只是看着少年的背影,她的瞳孔变的亮亮的,好像有一种未知的东西被点燃了一样。 白泽并不觉得青丘有什么好的,人人都说青丘是一方世外桃源仙乡泽国,但在他的眼中还不及三清圣境的十分之一。 当他回到三清圣境的时候,正逢师父有客来访,而且还是他最不想见的两个人。 还是在那一片桃林,中间一张青石的桌子,三人围坐在桌边。 其中一人白衣皓华眉间永远带着一种疏离的凛然之气,此时他正从容不迫的端起一杯清酒放到鼻间微微嗅了嗅,仰头灌了下去。 另外两人相对于他那就老了很多了,一个胡子花白,精神矍铄满面红光,此时正乐呵呵道“怎么样,子阳老弟,这次比上一次好喝多了吧?” 萧子阳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头儿哼了一声,转而去问那个比他还要老的老头“天尊尝尝,怎么样?” 元始天尊坐在那儿,稀稀疏疏几根胡子和头发迎风舞动着,那只枯枝般的手在石桌上摸了半天,摸到一只酒盅,端起放到嘴边,喝了几口,咂咂嘴。 花白头发的老人家问他“如何?” “没,没什么味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呵呵笑着,那双眼睛竟然还弯成了月牙儿,看着着实让人有些讨厌。 “您那是老了!尝不出味了!等你再活一遍,我再给你酿一壶!” 元始天尊笑道“虽然我老了,但是耳朵没聋,玄奇你可以小声点的。” 玄奇真人哈哈笑了起来,白泽干咳一声从后面走上前来,将面前的竹竿往元始天尊手边一放“给你的。” “呦,天尊家的小家伙回来了!尝尝老夫酿的酒!” “酒有什么好喝的!”白泽显然有些不屑一顾。 饮鸠独醉:白泽番外(中) 玄奇真人不以为意,拉着他就往石凳上按“尝尝,尝尝,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老夫可以保证,普天之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酿出这么好喝的梨花白了!” 白泽被他按的无奈,只得接了酒盅喝了一口。 此时天尊已经摸索到了那根竹竿,一番感受之后点头道“阿泽倒是有孝心了,知道为师老了,眼睛不利索,弄了一根通灵的竹竿来为为师引路。”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白泽的面颊微微有些泛红“你别想多了,吾不过吸了一只绿竹精的内丹,顺便而已。” “做师父的弟子众多,真正有孝心的能有几个。”说话的是萧子阳,他向来冷漠,不知为何就突然cha了一句。 白泽不知,但玄奇真人和元始天尊不可能不知,当初萧子阳的师父衡矶子为他而死,他心中一直自责的,也难免会出此感慨。 “子阳老弟你也不必伤怀,你将来的弟子一定会非常孝顺你的!” 萧子阳摇头“本君不收弟子。” “哼,不收还好,收了也是误人子弟!”白泽语出讥讽,他向来看不惯这种清冷的人,弄的全天下好像都欠了他一样。 玄奇真人一边大笑一边抬手拍着白泽的背道“那如果子阳老弟收了徒弟,你便娶了他的第一个女弟子为妻吧,免得让人家一辈子都葬送在他手上。” “吾拒绝!”“哦?不拒绝啊!那还请天尊作证,别到时候你又不舍得这个养大的徒弟了。” “喂!老家伙!吾怎么会娶他的徒弟!” 元始天尊笑眯眯的喝着酒,将白泽的话完全当成了耳旁风,点头道“好,我作证。” 玄奇真人又对萧子阳道“那子阳老弟也没意见吧?” 萧子阳自知这一生是不会收弟子了,但奈何不了眼前之人的荒诞不羁,只道“随你。” “哈哈哈,那都没意见,老夫就在此做个见证,二位今日算是定下这门亲事了,日后可等着你们喜结连理呢,哎,不对不对,喜结姻亲!可喜可贺!喝酒!” 白泽后来才知道,原来玄奇老儿这喜欢多管闲事牵桥搭线的毛病,从这时候就养成了,还让他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一个所谓的婚约! 三清圣境的神兽白泽在六界也算小有名气,妖魔鬼怪畏惧他,凡仙上仙讨好他,然而没等他在这六界多蹦跶几年就被元始天尊关进了石洞之内静修去了,说是要消消他的戾气。 这一闭关就闭了一千多年,再从石洞出来的时候,三清圣境却什么都没变,甚至连元始天尊都没丝毫改变。 作为一只神兽,他成年后第一次发情的那天却是在三清圣境的清溪中度过的,他躺在水面上,抬头望着云山雾罩的三清圣境,终于平复了一下自己体内的不安。 第二天元始天尊就对他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白泽听闻有些疑惑,转而问道“去哪?” 元始天尊坐在石头上打坐,明明是个中年男子,表情却温润秀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想去哪就去哪,以前的那些弟子,我也不知他们都去哪了。” 白泽明白了,他是要逐自己出师门了,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三清圣境,却不知道该前往何方。 烟花在半空绽放,照亮了一座据说是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小城。 上元佳节,房顶上还有积雪未化,他在酒馆买了一壶酒,拎着酒往城外走,未出城门,怀中就扑进了一个软玉温香。 女子声音软糯,含情脉脉,几分羞赧,几分诱惑“这位大爷,良宵苦短,不如去奴家房里坐坐吧~” 白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头看着这个女子,银瞳却好似被一层水雾遮掩。 俗世尘女,居然敢贴近他的身,真应该将她扔倒在地!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他那只手竟然慢慢的收紧了几分,如果他那时候懂什么叫欲望,此刻恐怕就不会如此迷茫。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想进就不进好了,干嘛这么大力气啊,好疼,快松手!”女子飞快踢着男子的脚,想要从他手中挣扎离开,然而男子却全然不知一般,仍然自顾自的攥紧她的手腕没有松手。 “方才邀吾进去的是你,一转眼就要赶人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道理?” “我醉花荫确实没有这样的道理。”说话的女子施施然从一座披红挂绿的楼阁之内走出来,发髻高挽,垂下几缕乱发,锦绣长衣滑下香肩,一手托着一根烟袋,正巴巴的吸着。 白泽松开那女子,仰头看着这座在夜色之中精彩纷呈的楼阁“好大的气派,这是个什么地方?” “能让诸位爷尽兴的地方,白爷里面请!”那吸着烟袋的女子喷出一口烟雾来,眸中带着丝丝狡黠。 白泽起先还是不太明白,但看到那些征歌逐色之徒怀中抱着腰肢款摆的女人,忍不住就有些热血沸腾,竟然就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女子走了进去。 进了大堂,不禁对眼前的景象叹为观止,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女子专为男子玩弄的地方,凡间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真不错。 狐姬请他在一间小房内坐了,好酒好菜的呈上来,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白泽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吾的妖,你是第一个。” “是吗,”女子吐出一口烟圈,神色迷离“白爷贵人多忘事,早在以前奴家就提醒过您,我不是妖,我可是青丘狐姬啊……” 她说着就在桌上扣扣的倒着烟灰,白泽则看着她的动作,神思飘远,他这辈子好像就去过一次青丘,而且还遇到一个变身都变不利索的小狐狸,忍不住一笑“原来是你。” 狐姬也笑道“白爷可算是想起来了,近日听闻白爷现世,妖魔闻风丧胆,奴家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个幸运,与白爷重逢,白爷可要给奴家一个活路啊。” 白泽略微有些不快“那是他们该死,吾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再说,吾兴许还有什么事情要劳驾你。” “白爷这话说的,开门做生意,这点劳驾不劳驾的,端的是见外了。” 白泽笑了,突然觉得师父将他逐出三清圣境也没那么难以释怀了,游遍芳丛也不失为乐事一件。 饮鸠独醉:白泽番外(下)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兴许他哪天能修成仙身,脱离轮回之苦,兴许他哪天也能受世人焚香膜拜,但谁又知道呢,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该尽欢时就尽欢。 但是,一个丫头闯进了他的世界,一个没将他放在眼里的臭丫头,明明一副胆小脆弱的样子,却总是倔强的将背脊挺的笔直。 明明没什么资质,却总想将自己变的强大。 白泽就搞不懂了,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偏执的臭丫头有好感,还莫名其妙的亲了他。 所以他一整天都坐在醉花荫中思考这个问题,当他面前十几把酒壶都空了的时候,他才摇摇晃晃,沾染着一身酒气从醉花荫的大门出去。 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劫,狐姬说,你这一生注定要遭在她手上了,趁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及时行乐吧。 他没理她,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不可能葬送在她的手上。 然而狐姬不愧是青丘神狐,前知六十年,后知六十年,这绝对不是吹嘘,但他从来不信命,也不信因果,更不会相信狐姬所说。 当他真的想要问问狐姬,自己和她能否有一个结局的时候,狐姬早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还将自己的内丹给了他,可惜这个内丹并不能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魔尊即将现世,元始天尊召他回去。 三清圣境还是没变,一如元始天尊也没变一样,还是那个笑容温和的人,还是那个会一遍遍经历生老死亡的人。 “其实我本可以让其他弟子去做这件事,但我有些不放心别人。” 白泽不以为意“铲除魔尊?这倒好办,吾去守在不周山的出口,待魔尊一出来,吾就取她性命。” 元始天尊笑眯眯的看着男子负剑站在自己的面前,却突兀道“你的嘴巴被谁咬了?” 白泽略微有些警觉的抬手去摸嘴唇,难道是被那臭丫头咬了还未恢复?这一抹才惊觉面前的师父欺骗了他。 脸色沉了几分“你到时会说风凉话,吾可是千里迢迢来和你商议除魔大计的!”“呵呵呵,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把正事给忘了。” 此时若是有人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是元始天尊,那他一点都不会怀疑。 “如果你没什么意见,吾可就去守株待兔了。” 元始天尊摆手道“不能去,这是命,魔尊注定要重回六界,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白泽不满“你信命,吾可不信,纵然吾没有铲除他的力量,但将孱弱的她封印,那也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不能封印,为师叫你回来,实则是受白帝之托,他的女儿已受千年业火之邢,罪孽赎清,若能将她和魔尊的魂魄剥离……” “那是他白帝的女儿,又不是吾的女儿!”白泽显然有些不买账。 元始天尊无奈摇头“可我们说话的空当,魔尊已然回到魔界了,你还怎么去阴阳界的入口等着她?” 白泽讶然,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高声问道“那,是谁放她出来的?!” “唔,听说,叫顾长歌……”元始天尊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去瞄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惊骇的表情“还听说,这顾长歌已经被魔尊杀死了。” “什么?!” 元始天尊这下闭口不说了,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面前之人,看着他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他又等了几天,终于将这个消失的徒弟等回来了,也是,除了这里,他没地方可去,那些他流连的烟花之地,或者是离岛,都不适合让他展示自己的狼狈。 从小将他养大,元始天尊不可能不明白他,此时他已生无可恋,而唯一能让他走出阴霾的就是报仇两个字,为了那个现今还躺在青华派暮阳峰冰洞里的那个女子。 于是这一对师徒就一拍即合,制定起了他们的除魔大计。 白泽平生最讨厌见到两个人,一个是萧子阳,一个是尹乐乐,但他却又不得不天天见到她,而每次见到她,心中总有个声音提醒他说,你曾经玷污了她,让那个死去的人对你恨之入骨,你在离开她的时候甚至都没解释清楚。 但若要解释的话,阴阳界奈何桥,他绝对要把这事儿说清楚。 阴阳界他还没去成,那个人就回来了,他高兴,但更多是则是无言以对,如果,真的能时光倒流,他一定会拒绝当初师父的提议,他一定会去冰洞里守着,守到她醒来的那一天。 时间是不可能倒流的,就好像这个臭丫头从未认认真真把他看在眼里一样。 白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痴情的人,其实有时候他在躲避自己的痴情,元始天尊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封印魔尊。” 白泽说“吾与魔尊有不共戴天之仇。” 元始天尊乐呵呵的说“你除了被她羞辱过,好像就没什么仇了吧?” “单从这一点她就不可原谅。” 元始天尊想了想说“我可以将崆峒印交给你,但是你要知道,封印魔尊会是什么结果。” 白泽没有说话,但他心里一定是清楚的,魔尊一旦封印,那个人就会死,而他之所以要封印魔尊,哪是因为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全是因为那人让他这么做,他一直没为她做过什么,他真想就这么干脆的答应他一次。 过了很久,白泽才道“师父……” 元始天尊笑道“你是在叫我吗?” 白泽冷眼看着他,见他笑的一脸无害,只得又在他面前跪下,恭恭敬敬道“师父,您是仙界始祖,一定有办法救她性命。” 后者摇头“为师要辜负你这一声师父了,为师还真不知道如何能救她性命,要不然这样,为师,就当没听到你叫的这一声师父吧。” 白泽怔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然而他又何等清傲,站起身道“吾就不信这世上没有法子保她性命,还有,你,那一声师父……你也当得。” 他说完就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想必他这一走也找到能救那人性命的法子了。 因为元始天尊从幼年等到中年,等到的都只是顾长歌活下来的消息,而他那个傲慢不羁的徒弟却再也没有回来。 徒弟不傻,也不笨,就是有点太要面子了,但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起潮落,这场风月不过是滚滚红尘白驹过隙。 他要去化生池一趟,就好像两千多年前他在那里捡到一只白毛茸茸的小家伙一样,他希望这次还能有所收获。 (完) 连理枝:顾吟风番外 “多少红颜都憔悴,多少相思化成灰,那血染的坟冢什么风月也难留……” 戏台上,青衣花旦甩袖折腰,嘤嘤切切的唱着这一曲京中百姓耳熟能详的《连理枝》。 戏台下,打杂的小厮端着手中的茶水瓜子,动作麻利的给每一桌的客人送了去。 这是京中最大的梨园,每天的戏剧都排的满满当当的,单是一个院子都要将《连理枝》唱上好几出,更遑论还有大大小小**个小院在上演着这出戏。 饶是如此也一直是座无虚席,戏台四周围着几圈桌椅,看客叫好,吆五喝六的,在戏台的楼上,是精致的雅间,通常为京中显贵和夫人小姐准备的。 那些娇弱的啼哭时不时从帘内传出来,玉手一伸,撩起帘子,往戏台上抛上几个碎银,一两件首饰,那也是常有的。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你替他们省什么钱,尽管让他们抛!” 这是顾吟风说的话,他当时正一脚踩在板凳上,一脚踩在桌子上,左手拿着一把瓜子,右手拈着瓜子往嘴里嗑,靠在窗边往楼下戏台子上瞧。 “我这不是担心砸着那名角儿吗,那姑娘,嘿,可听说是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从江南请来的。”说话的男子一身绸子做的衣裳,勒着白玉抹额,带着玉扳指的手正端着茶,一看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此时正学着顾吟风的样子往楼下看。 “哦,是江南请来的啊,”顾吟风咂嘴“难怪小爷总觉得味儿不对,嘴里带着一股娇柔作造的甜味,小爷戏中的采桑女可没她那般会演。” 雅间里另外的几个王孙贵胄都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归笑,他们表示,自己还是喜欢这姑娘演的采桑女,还表示,改天一定要去打听打听,请这姑娘单独回府唱一曲怎么个要价的。 当然,一旦单独请回府了,这怎么唱,在哪唱,如何唱,就是他们说了算的了。 顾吟风为这些戏子不值,心中想着,若哪天有空,给这些戏子也写上一出戏。好吧,其实他哪天都有空,写不写也得看他心情。 雅间的门被人敲了敲,一公子道“进来!” 门被从外头推了开,却是梨园的掌柜,只见他搓着手,一脸精光的看着雅间的诸位公子,先是弯腰行礼一一请安,隧又对看着窗边的顾吟风道“顾大少爷,这一出唱完,我这戏园子演《连理枝》就整整一百场啦!” “不错啊!”那带着玉扳指的公子哥儿忍不住抬手在顾吟风的肩上拍了拍“好兆头啊,依我看,再演个一千场也不成问题!吟风,有你的啊!” 顾吟风没有回头,只是将嘴中的瓜子壳儿顺嘴吐了出去“一百场,哭断肠,不知又有多少人遭殃,晚上睡不着了啊。” 众人笑了起来,掌柜那边讪讪擦了把虚汗道“那这一百场结束后,顾少爷是不是去戏台上和大家见个面?要知道,您可比那些唱戏的花旦小生出名多了啊。” “好!”顾吟风点头干脆的应了下来,掌柜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兴高采烈的跑了回去。 不一会,戏也演完了,人还未散场,戏台子上却突兀的现出一人高冠博襟,手摇折扇,好不风流。 明明是个纨绔,却生了一双桃花眼,往台上一站,楞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一时间,台下叫什么的都有“顾公子!” “顾大爷!” “小侯爷~” “我的吟风!” 那些拜谢的辞藻顾吟风手到拈来,正慷慨陈词,楼上一扇小窗开了一下,吧嗒扔了个香橙下来,眼看就要滚下去了,他却眼疾手快的将那香橙捡到手中,抬眼去望的时候,却见那扇小窗已经关上了。 “完了,有人把吟风当成戏子了,给他扔金锭呢。” 方才的雅间里,他的那帮损友又大笑起来,人手一把折扇,好风流,不,好风凉! 顾吟风抛着手里的香橙,晃晃悠悠的往小楼里走,估摸着到了,这才将扇子cha到脖子后头,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外面是谁?”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顾吟风道“在下方才在戏台上捡了个橙子,不知是谁掉的。” 门内传来一阵吃吃笑声,那小姑娘一边开门一边道“公子是来还橙的么?” 门一打开,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而在窗边却做着一个妙龄少女。 那女子微施粉泽,眉如柳叶,目似新月,素齿朱唇盈盈一笑,竟好像让顾吟风吃了一口蜜糖一般,甜到了心里。 她也就娟娟二八的年纪,身着简单的锦缎丝裙,淡雅脱俗。 “怎么,冠文侯不认得我了?” 顾吟风赶紧将脑袋用力摇了摇,好使自己不会沉浸在她那清喉娇啭的声音中,大步上前,一把捉了她的手道“你是那天与我把酒夜谈的小兄弟?” 女子含笑,小丫鬟一旁插嘴道“还小兄弟呢,我家小姐可是女儿身。” 顾吟风忍不住在她玉手之上捏了捏,冲她眨眼笑道“险些以为小爷成了断袖了,还好不是,还好不是。” 那女子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那天回去之后就被爹爹罚跪祠堂。” “老人家忒不通情理,要罚也该罚我才是,让你身娇体弱的,跪什么祠堂!” 顾吟风义愤填膺,见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便干咳一声松开道“真没想到,小兄弟眨眼变成了小姐妹……” “谁和你是姐妹,你莫不是也女扮男装的?!” “哈哈哈,口误,口误,只是不知姑娘真正的芳名叫什么?可是京城人氏?” 那女子道“我也是近几年因为爹爹被调回京城才搬来的,若要问我的名字……你先叫我采桑吧。” 采桑女,是他戏本子中的人物,正是今天看的这出《连理枝》。 “不好,采桑是个不吉的名字,为了所爱之人血溅坟头,太悲凉了。” “既然你也觉得悲凉,为什么还要创作出这么多悲剧角色。” 顾吟风哑然,看着面前之人,见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自嘲般的笑了笑“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大多数的情爱还是悲凉的,你要我叫你采桑,我便叫这个名字就是了,戏中的故事到底与咱们无关。” 那女子这才满意笑道“正是,那日我曾与你在河灯许愿,我说,愿觅一良人白头偕老,你可记得?” 顾吟风道“记得,我当时还对你说,这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但是却灵验了呢。”眉眼弯弯,她笑的眸光荡漾“如今已经是心想事成了。” 顾吟风一愣,看向桌上的那个黄澄澄的大橙子,苦笑罢“那倒也不错,姑娘才貌双全,如含金柳,如芳兰芷,如雨前茶,想必有无数男子争相前来愿许你白头。” 那女子笑着看他,又与他说了一会话,这才目送他离去。 小丫鬟靠在门边看着自家小姐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儿,到底哪里好?值得小姐这般青睐,还,还让老爷寻了媒婆去顾家提亲,我可听说了,顾吟风死活不乐意成亲的,可见还是一个没定下心xing的公子哥儿,成亲后小姐一定会受委屈。” 女子走到窗边,看着顾吟风被一群贵胄子弟簇拥着,吵吵嚷嚷的出了梨园,这才道“他最后不也答应了吗,我不管他曾经如何,成亲之后,驭夫之术,可就看我的了。” 小丫鬟噗嗤一笑“您没见他方才一进门时的表情,楞是看呆了,等成亲那天他掀开盖头看见小姐的模样,不知还要多吃惊呢!” “今生,我便认定他一人了,纵他有千般不是,我也生死不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