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童》


 第一章、鬼社区

    如果一开始知道小男孩陈克襄并非如此可爱，就算把刀子架在女警吴玫蓁的脖子上，她也不会靠近他。
    初次碰到陈克襄，吴玫蓁刚刚搬到这个山间的小社区，虽然并非需要砍材取火及溪边取水那么荒凉，但是开车一个小时才会抵达象徵文明的便利商店，实在让原本住在都市人间的吴玫蓁非常不习惯。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吴玫蓁刚刚从警专毕业，上级叫她往东、自然不能向西走，而且其实已经很好了，她的社工男友赖明哲安慰：「至少比调去兰屿好吧！」吴玫蓁忍不住回应：「你有地域歧视，兰屿派出所听说是大肥缺啊！」接着笑说：「所以最好让给别的优秀学弟或学妹。」
    早上去派出所报到，第一天就轮值小夜班，她跟着一位面恶心善的学长到处跑来跑去，渴的不得了也没有时间喝水，晚餐只有十分鐘的美好时间享用，还要笑脸迎人地处理民眾千奇百怪的案件，稍微不妥、学长便赏赐白眼，真是愉快又顺利的一日，终于撑到下班，吴玫蓁礼貌周到地与派出所、上自所长下到清洁阿姨、尤其是那位学长，热情的道别，立即头也不回地逃回居家。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安静又昏暗的小社区彷彿墓园一般诡异，对于眼睛快要张不开，碰到床就会睡着的吴玫蓁而言，正在小跑步奔入家门之际，赫然察觉隔壁邻居的门口蹲着一名小男孩。
    吴玫蓁差一点放声惨叫。
    莫非见鬼了？
    她定了定神，心想：「好歹我是警察，正气凛然，区区小鬼有何可惧？」
    话是这么说，吴玫蓁依旧止不住发抖地靠近男孩，大着胆子开口：「你、你是人是鬼？」
    只见小男孩抬起头，映着门口微弱的小灯光亮，他满脸惊恐，似乎眼前的吴玫蓁是妖魔，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吴玫蓁这才想起来自己披头散发，又身穿白衣，恐怕更像深夜出没的恶鬼，急忙露出善良和气的温柔笑容，慢慢蹲下来，轻声地说：「阿姨、喔、不、姊姊是一名警员，刚搬到你们家旁边，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待在门口？」
    小男孩低头，丝毫不理会吴玫蓁。
    吴玫蓁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真想直接躺在地板入睡，反正小男孩没有反应，半夜蹲在自己家门前也没有犯法，她于是自己找藉口：「姊姊有一点忙碌，先离开囉，需要的话可以按我家门铃，掰掰。」起身回家，关上大门前又看了一眼，男孩依旧彷彿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吴玫蓁心想：「明天再处理，现在先让本姑娘休息吧！」
    结果第二日更忙碌。
    接下来好几天都维持相同的疯狂工作模式，吴玫蓁忍不住打视讯手机跟赖明哲抱怨：「为何穷乡僻野的事情这么繁琐又麻烦，昨天要捉蛇、今天忙着寻找走失的贵宾狗、明天我猜可能要帮忙里长的妈妈过马路……」赖明哲笑说：「这叫能者多劳。」吴玫蓁正要对赖明哲摆臭脸，亲爱的千里耳学长从后方远处大吼：「菜鸟！值勤时间不得讲私人电话！」她火速掛掉手机，回身毕恭毕敬地微笑低头：「对不起，学长，小学妹罪该万死。」
    隔天还真的如她所料，里长母亲需要去医院回诊，这种载人的简单任务自然由吴玫蓁负责。
    一路上里长妈妈健谈无比，加上见多识广，对于邻里之内的大小隐私几乎都难逃妈妈法眼，吴玫蓁把握良机，立刻提起她的邻居神秘男孩之事，因为自从那天深夜之后，无论吴玫蓁何时回家，总是未曾再度碰见小男孩，说得更详细一些，其他社区成员也行踪成谜，似乎那里只有她一个居民。
    没想到坐在副驾驶座的里长妈妈立即张大了眼睛，恐慌的说：「什么？你住在那个鬼社区！」
    吴玫蓁不禁心中一惊。

 第二章、破门而入

    吴玫蓁稳住双手的方向盘，以免警车撞向路旁的大树，她的小命不值得珍惜，但是如果让尊贵的里长母亲擦破手指头，恐怕后患无穷。
    她强装镇定地询问：「大姊，鬼社区的意思是？」
    绝对不能称呼超过六十岁的妇女为「伯母」，极限是「大姊」，这是吴玫蓁最近在派出所学到的真理，果然里长妈妈春风满面的回应：「小妹子，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姊的份上，这件事本来不能到处宣传的，我还是……」
    里长妈妈还是鉅细靡遗地解释清楚。
    吴玫蓁搬进的那个小型社区，原本非常热闹，虽然只有二十户左右，却都是有钱人家，三不五时就举办庆典，譬如跨年晚会、端午包粽、中秋赏月、中元祭祀等等，居民非常好客，活动又新奇有趣，包括里长一家人与附近住户，反正不必出资，大家一定共襄盛举，宾主尽欢。
    吴玫蓁疑惑地说：「可是现在看起来……」
    「非常荒凉，是不是？」里长妈妈感慨地说明：「问题就出在半年前，有一户姓陈的人家搬到社区，短短几个月，其他的邻居就纷纷出事了。」
    根据里长妈妈的讲法，那些上流社会的成员，有的离奇地跳楼或上吊自杀、家中突然被强盗侵入、家人开车出游而失速跌入深谷……彷彿感染了瘟疫一般，小社区的居民死伤无数，最后倖存的几户连忙搬家，只剩下陈家。
    就是吴玫蓁的邻居，神秘的小男孩那一家人。
    吴玫蓁的嘴巴惊讶到闔不起来，直到飞进一隻苍蝇，她才急速地喷出不知死活的蝇虫，喃喃低声：「难怪都没有碰到其他邻居……」
    执行完毕接送里长妈妈的神圣工作，吴玫蓁立刻抽空找出小社区的资料，里长妈妈虽然讲的有点夸张，但是八九不离十、原本的二十户确实不断发生案件，最后没事的几户就搬走了，确实仅有剩下陈家留下，当然，还有不知情的吴玫蓁倒楣鬼。
    「月租只要三千元，独栋豪华别墅耶！」吴玫蓁想起当初那位房仲先生喜悦的表情，原来另有隐情。
    她考虑要不要以诈欺现行犯逮捕房仲，或者乾脆把整间不动產公司查封。
    还是先考虑搬家呢？
    忍不住，吴玫蓁又联络赖明哲：「你说怎么办？」
    听完吴玫蓁的陈述，逻辑观念清晰的赖明哲回答：「亲爱的女警大人，这些事情可能只是巧合，不是吗？你的东西堆起来彷彿一座小山，搬家公司要出动百人才有办法在十天内完工，请慎重啊！」
    这个男人讲话实在既诚恳又幽默。
    吴玫蓁微微叹了一口气，乖乖地下班回家。
    今天幸运地排到早班，因此午后三点就进入社区，比起前几天都是深夜回来、四处显得阴森森的，至少阳光灿烂，在杂草枯木丛生中的别墅看起来也没有非常破旧，而且她的邻居还站在门口。
    吴玫蓁几乎立刻想要拔枪大喝：「不准动！趴下！」
    然后她才想起手枪已经缴库，而那对夫妇一脸目无表情地瞧了吴玫蓁一眼，继续擦拭大门与落地窗的玻璃，显然并非传说中的可怕怪物。
    吴玫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礼貌打招呼：「两位好，我姓吴，是你们的新邻居，不晓得如何称呼？」
    恍若聋子的中年夫妻完全没有反应，似乎吴玫蓁剎那之间变成了空气，两人茫茫然地依旧抹着窗框。
    碰了一鼻子灰，吴玫蓁强忍怒气，走回自家大门。
    邻居突然活了过来，老公附耳对老婆低声细语，妇女随即对吴玫蓁说：「吴小姐，你最好赶快搬走。」
    「为什么？」吴玫蓁劈头反问。
    对方又恢復丧尸模式，不管吴玫蓁如何询问，甚至都说出愿意付钱的条件了，高不可攀的邻居清洁完毕，就走入大门，然后用力关门，一语不发。
    吴玫蓁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那晚遇见的小男孩应该不必上学，肯定在家，警察直觉告诉她，外表平凡但是内心邪恶的夫妻正要回去虐待男孩。
    吴玫蓁矫健地跳到隔壁门前庭园，准备破门而入。

 第三章、再见

    正当吴玫蓁要替天行道，摆好回身飞踢的姿势之际，邻居大门突然打开，和善的陈氏夫妻牵着小男孩，安详地站在屋内，陈母气定神间地询问：「请问有何贵干？」
    「没事！」吴玫蓁随即在原地做起伸展操：「运动有益身心，永保安康。」
    她趁机偷瞄了男孩一眼，与当晚类似，他的神情摆明着十分惶恐，但是又彷彿并非惧怕父母，因为小男孩双手紧握陈母，身体紧靠陈父，就算是路人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家暴儿。
    陈父又在陈母耳边低语。
    吴玫蓁真想凑上前，听听那个男的到底把宝藏埋在哪里，否则何必如此神秘？
    陈母开口：「听说你是警察？我们夫妻马上有事外出，可以麻烦你帮忙照顾他一下吗？」她拍拍男孩的头。
    求之不得的吴玫蓁立即堆满笑容地回应：「大哥大姊太客气了！就算要我养他一辈子都没问题，两位放心。」
    吴玫蓁真的没有想到为了这个承诺，未来会付出多么惨烈的代价。
    陈家夫妇离开后，吴玫蓁小心翼翼地拉着陈克襄，走回自己的豪华别墅。
    她竭尽所能地讨好陈克襄，翻箱倒柜地找到玩偶、把心爱的手机游戏打开、从冰箱变出各式点心饮料，只希望小男孩能够跟她聊聊。
    然而陈克襄只是默默地看着忙进忙出的吴玫蓁，儘管表情缓和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惊惧，但是他明显遗传了父亲的基因，无论如何都不对她开口。
    吴玫蓁甚至想说：「要不要姊姊唱歌跳舞给你看？」
    考虑到此举恐怕会吓昏陈克襄，吴玫蓁作罢，无奈地瘫软在他面前，疲累地微笑说：「至少告诉姊姊，爸爸跟妈妈有没有虐待你？摇头或点头就好。」
    彷彿等了一个世纪，陈克襄轻轻点头。
    「我就知道！」吴玫蓁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喜叫喊：「你是受虐儿！」
    她随即察觉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妥当，慢慢又坐下，解释：「姊姊当然不希望你被家暴……」
    吴玫蓁迅速观察了身穿短衣短裤的陈克襄四肢，没有伤痕。
    难道要动手脱掉小男孩的服装？
    因为伤势可能在陈克襄的躯体啊！
    吴玫蓁马上抹掉这个有点邪恶的念头，慎重地询问：「妈妈或爸爸动手打你吗？」
    又过了半世纪，吴玫蓁忍不住想要开始玩手游了，陈克襄才摇摇头。
    脑筋灵光的女警吴玫蓁随即想到，再问：「他们用恐吓的？」也就是所谓的「言语暴力」，据说伤害力不亚于「身体暴力」。
    陈克襄的反应越来越快，吴玫蓁去了一趟厕所，他就朝她点头，甚至打开金口：「我不敢睡觉……」
    吴玫蓁把握良机，继续询问：「为什么？」
    「他们打算趁我睡着，把我杀了……」陈克襄几乎要流下眼泪。
    难怪陈克襄会在半夜流连门外。
    母性喷发的吴玫蓁抱住伤心地小男孩，拍背安慰：「乖、不要怕、老妈保护你……」恢復理智之后立即改口：「大姊帮你剷奸除恶，」她急速盘算，没有外伤、无法验伤、更别提申请保护令，看到手机，计从心来：「你有自己的手机吗？」
    陈克襄点头。
    「很好！」吴玫蓁念了三遍自己的手机号码：「记清楚了吗？一有危险就打电话通知姊姊，任何时候都可以。」
    陈克襄又点点头，还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吴玫蓁，真是懂事的小孩。
    好运肯定站在正义的一方，就在吴玫蓁完成初步行动之际，大门外面响起人面兽心的陈母声音：「吴小姐，我们回来了。」
    吴玫蓁好想假装没有听到。
    但是逃避绝非上策，她拉起陈克襄走到门前，然后将无辜的男孩交给冷冷的陈氏夫妇，失望地看着陈克襄好像待宰羔羊一般被架回隔壁，大喊：「掰掰！我们一定会再见！」
    其实相思不如见面，吴玫蓁事后才知道。

 第四章、大喜

    忙了整个下午，虽然可能拯救了一名受虐儿，吴玫蓁还是疲累不堪，草草吃掉营养丰富的泡麵，追完心爱的韩剧，光阴似箭地居然来到夜间十一点，她开始进入「洗洗睡」的幸福模式，在浴缸内放满温温的热水，撒了浪漫的红玫瑰花瓣，点燃珍贵的薰衣草精油，正要解衣，不识趣的手机铃声响起。
    「最好有外星人降落地球的大事，」吴玫蓁狠狠地自言自语：「否则老娘一脚把你踹到外太空！」虽然她明知此时会打电话的人，不外乎是伟大的派出所所长。
    吴玫蓁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来电号码。
    十分陌生。
    不是派出所、并非学长，但是有点眼熟。
    突然想起来，是隔壁小男孩，她急忙接起手机：「喂！陈克襄吗？」
    陈克襄惊呼：「姊姊救命！救……」话未说完，通话便中断了。
    吴玫蓁立即切换原本昏昏欲睡的状态、变成神力女超人，来不及换衣服，马上打电话到派出所要求支援，随手抄起一根棒球棒，衝到隔壁大门，此时也不管后果如何，二话不说便将昂贵的玻璃大门敲破，直捣敌营。
    室内一片漆黑，训练有素地吴玫蓁打开手机灯光，确定凌乱的客厅并无人跡，屏息聆听，二楼传来微弱的声响。
    反正刚刚大门碎裂的声音如此巨大，除非陈氏夫妇突然失聪，一定知道有人闯进来了，吴玫蓁不客气地大喊：「给老娘住手！」朝向楼上奔去，果然在主卧房浴室半开的门内，惊见邪恶的陈母使尽力气地把陈克襄压入浴缸内，小男孩不断挣扎，水花四溅。
    救人如救火，吴玫蓁一个箭步、衝进浴室，以擒拿术锁住陈母的脖子，硬生生要将她拖开。
    吴玫蓁犯了致命的错误。
    应该直接用球棒把眼前的现行犯妇女敲昏，到时候顶多说对方袭警，写份报告就好，何必浪费时间与体力跟陈母拉扯，因为她忘记了神秘的陈父。
    陈父无声无息地自门后现身，用绳子紧紧捆助吴玫蓁娇贵的脖子。
    天哪！
    吴玫蓁几乎喘不过气。
    没想到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美好的警察署长梦想顿时消失。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垂死奋斗的吴玫蓁摸到身旁的球棒，立即用力往后方敲击，据说人类在面临重大危机之时、会爆发无与伦比的超能力，实在是至理名言，球棒敲中吴玫蓁后方狡猾的陈父，应声断成两截，陈父惨叫一声，马上松开了綑绑吴玫蓁颈部的粗绳。
    平常艰辛的训练当然不是纸糊的，吴玫蓁一面大口呼吸，一面用手上半截球棒将眼前的陈母打昏，转身回旋踢，帅气地把抱着满头鲜血的陈父踢倒，男人同样昏厥。
    可惜没有配枪，否则实在应该对这对可恶男女就地正法。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吴玫蓁恢復理性，急忙由浴缸内拉出可怜的陈克襄，幸好陈母身材瘦弱，陈克襄也并非完全无法反抗的婴儿，他只有喝了一些水，只是惊吓过度，抱着吴玫蓁放声大哭。
    吴玫蓁紧紧拥抱着陈克襄，几乎流下眼泪。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氏夫妇，不断安慰陈克襄：「没事了、没事了……恐怖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关到死……」
    陈克襄抬头，泪流不止地问：「真的、真的吗？」
    吴玫蓁勉强露出笑容：「当然！」
    其实她没有万全的把握，毕竟陈克襄受伤轻微，就算吴玫蓁出庭指认，顶多证明陈氏夫妻试图伤害陈克襄，这对狗男女想必有一万个脱罪的理由，否则怎么敢在警察住家隔壁杀人。
    支援的警力以蜗牛爬行的飞快速度抵达，顺利逮捕陈父与陈母，吴玫蓁则与紧抱着她的陈克襄送医治疗。
    原本美好的居家洗澡睡觉生活，变成在医院繁琐的检查及治疗，然后只能在大约睡过一万人的病床上过夜，唯一庆幸的是男友赖明哲第二天便带着香喷喷的炸鸡前来探病，无视医师护理师制止的眼光，吴玫蓁大快朵颐。
    吴玫蓁忍不住询问赖明哲：「你怎么有空来这个穷乡僻壤？」
    赖明哲笑答：「因为陈克襄小朋友的家暴案已经成立，我是负责的社工。」
    「真的吗？」吴玫蓁大喜。

 第五章、惊悚片

    接下来实在太顺利。
    试图弒儿的陈氏夫妇罪证确凿，虽然作证的吴玫蓁很想在法庭直接开枪轰死他们，但是她转念一想：「有必要为了这两个人渣而毁了我的光明前程吗？」反正伟大的法官判决他们无期徒刑，也算是迟来的正义。
    陈克襄伤势轻微，很快便出院，可怜的小男孩一逮到机会就紧紧黏着吴玫蓁，然而碍于规定，陈克襄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只能送到「中途之家」，等候认养。
    因为每次去探视陈克襄结束，都要上演生离死别的大哭戏码，吴玫蓁忍不住询问赖明哲：「如果把陈克襄从『中途之家』偷出来，会犯法吗？」赖明哲白了她一眼：「女警大人，不会触法……才怪！」
    吴玫蓁仅能叹息。
    她又兴起了一个念头，趁着与陈克襄相处的宝贵时间，吴玫蓁徵询：「小襄襄，你愿意跟姊姊一起住吗？」
    陈克襄点头如捣蒜，惊喜地说：「可以吗？当然好啊！」
    吴玫蓁立刻展开认养的艰辛歷程。
    没想到领养小孩的条件如此严格，赖明哲解释：「首先，你是单身，再来，你的工作危险度很高，光是这两项，你连提出申请的第一步都很难迈出。」
    吴玫蓁懒懒地回应：「那我们先结婚，然后我辞职。」
    「当初不想踏入婚姻坟墓的人是谁？」赖明哲反问：「没有了收入，你要如何养活陈克襄？除了当警察，你有其他专长吗？」
    之前似乎说过，赖明哲的逻辑思考能力接近超人。
    吴玫蓁微微叹气，消沉了五秒鐘，随即乐观地拉起赖明哲，喝令：「走！跟我分头行动，本姑娘想做的事情，玉皇大帝也挡不住，如果有玉皇大帝的话。」
    在吴玫蓁的指挥下，赖明哲回到社会局、儘量收集有利于单身女警认养孩童的资料与前例，吴玫蓁则动用里长及里长妈妈的影响力，完成百人签名请愿书，一致称颂优秀善良的吴玫蓁是最适合抚养陈克襄的人选，加上警察局长因为下属破获百年难得出现的乡间家暴案件，得到一支大功，在请愿书上方自然大力赞成，还盖了警察局的官印。
    面对如此有效的武器，社会局开始动摇。
    吴玫蓁在关键的决议审判上，声泪俱下地说：「亲爱的局长、课长、股长、专员，还有墙角打扫的清洁阿姨，你们摸着良心说，我是不是全宇宙唯一跟陈小弟弟最合拍的人？」
    局长面有难色：「可是你的职业……」
    「警察吗？」吴玫蓁继续声嘶力竭地说明：「当初能够解救陈克襄，不就是依靠我的工作性质吗？而且他的父母是无期徒刑，万一某年某月某日假释了，请问有哪一个领养家庭可以确保陈克襄安全无虞！」
    一席话说的无懈可击，旁听的赖明哲差一点都要起身鼓掌叫好了，社会局总算答应让吴玫蓁认养陈克襄。
    办好手续，欢天喜地的吴玫蓁前往探视陈克襄，故意戏弄小男孩：「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天真无邪的陈克襄立即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姊姊不喜欢我了吗？还是我做错什么事情……」
    吴玫蓁笑着搂住陈克襄：「小傻瓜，因为你已经被我领养了，等一下去收收东西，我们一起回家。」
    陈克襄破涕为笑，大喊：「万岁！」
    从此王子和公主、不是、大姊姊跟小弟弟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虽然不是住在壮丽的城堡，可是经过邻里居民的打扫修剪，原本搬走的有钱人纷纷迁回，残破的社区恢復往日荣景，吴玫蓁每天忙着与邻居交际应酬，陈克襄欢乐的与附近眾多小孩成为好友，反正他暂时必须接受每日三小时的心理辅导、不必上学，时间很多。
    吴玫蓁意外发现陈克襄除了性格活泼，居然厨艺一流，擅长烹飪，可能牵涉到他的以前恐怖生活背景，因此吴玫蓁并未详细询问，反正她现在不管几点下班，乖巧的陈克襄总会准备好丰盛的餐点，两人共同享用美食，而且陈克襄手脚勤快，包办了一切家事，有时候吴玫蓁还真怀疑倒底是谁认养谁。
    赖明哲就酸溜溜地说：「看来我这个男朋友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你放心，」吴玫蓁笑答：「至少小襄襄无法取代一位成年男性独特的功能。」
    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的陈克襄好奇询问：「姊姊、大哥哥，甚么叫独特功能？」
    赖明哲窘的无法回应。
    行走江湖多年的吴玫蓁笑说：「就是妖精打架，小孩不宜观看。」
    陈克襄懵懵地点头：「喔，是恐怖片……」
    赖明哲无奈接着附和：「对！真可怕，少看为妙。」
    吴玫蓁并不知道其实真正的惊悚片正要上演。

 第六章、你完蛋了

    首先是监狱传来的诡异消息。
    关在女子矫正所的陈妇，担任厨房洗碗工作之际，光天化日而且还有超过十名受刑人一起在厨房忙碌，她却不名所以的溺死在洗碗槽的水里。
    根据那些厨房的受刑人陈述，陈妇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在洗碗盘，剎那之间、就把头部泡入洗碗槽中而死，没有滑倒，无人强按，而且顶多一秒鐘，陈妇就莎哟拉娜了。
    矫正所调出录影带观看，确实如同目击者所说，陈妇自行突然淹毙于小小的洗碗槽内，其他人还以为她在查看水里的碗盘，拉起来才发觉陈妇已然归西，简直吓坏所有人。
    吴玫蓁听说此事，本来打算放烟火庆祝，但是想到死者为大，而且如何跟陈克襄说明也有些困难，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后来得知陈妇的死因，吴玫蓁开始有一些怀疑。
    刚好负责此案的法医是赖明哲的好友，吴玫蓁私下由赖明哲陪同拜访法医，看起来绝对不会说谎的法医、知无不言地叙述陈妇的死亡原因。
    「真的是溺死？」吴玫蓁询问。
    法医认真回答：「是的，肺部严重积水。」
    赖明哲则问：「受刑人只有在水中一秒鐘，有很多目击者。」
    法医双手一摊：「我无法解释。」
    睿智的吴玫蓁下了结论：「那就是外星人入侵，恰巧把喝剩的饮料转移到陈姓妇人的体内。」说完笑笑，补充：「以上言论不代表本人看法，后果由赖明哲社工师负责。」
    赖明哲及法医有默契地白了吴玫蓁一眼。
    这件事情，只是开始。
    因为需要拿取陈克襄的部分生活用品，吴玫蓁带着陈克襄，趁着月黑风高的深夜，偷偷跑回陈家。
    小男孩紧张地小声说：「姊姊，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进来，这是我家啊……」
    吴玫蓁谨慎地低语：「你没有看到门口那张『待售』的牌子吗？现在这栋房子属于社会局所有，虽然说卖出去之后的大笔金钱会给我、不对、是给你，我暂时会以监护人的角色加以保管，所以目前我们不能随便进出，小襄襄，清楚了吗？」
    聪明的陈克襄点点头。
    敏捷的吴玫蓁在陈克襄的指点之下，快速地在他的卧房拿了一些衣裤，又到主卧室搜刮陈克襄可能用到的物品。
    她发现了一件奇事。
    主卧房的房门总共有五道。
    「房间里面是不是有宝藏？」吴玫蓁禁不住好奇地询问。
    陈克襄一脸茫然：「没有啊！」
    当然甚么财宝都没有，稍稍失望的吴玫蓁挑好东西，急忙与陈克襄退出陈家。
    事后，吴玫蓁向赖明哲提及此事：「没道理，谁会在自己的房间装上五个铁门？更何况我连保险箱都翻过了，根本没有鑽石或者金块。」
    赖明哲提醒：「私闯民宅加上翻找东西，好像是某种罪犯的行为。」
    吴玫蓁大吼：「赖法官！那不是重点！」
    心平气和地赖明哲回应：「吴女贼，要不要直接去问问神秘的陈爸爸？」
    吴玫蓁怒视赖明哲，继续说：「谢谢你的指点啊！」
    结果，吴玫蓁没有见到陈父。
    倒不是陈父拒绝访客，而是吴玫蓁来到矫正所的前一个小时，法警发现陈父在刑房内上吊自杀了，他遗留一张遗书，内容简单：「倒楣的吴玫蓁女警，你完蛋了。」

 第七章、无法相信

    吴玫蓁浑身颤抖地看完陈父的遗言。
    真是一个恶毒的男子。
    死前还要诅咒别人，犯错的可是恐怖的陈氏夫妇啊！
    话说回来，矫正所之内怎么有办法上吊？
    间间没事做的赖明哲陪同吴玫蓁展开调查，跟陈妇几乎如出一辙，监视器显示，前一秒陈男还坐在床沿发呆，霎那间、已经用麻绳掛在房间的吊扇之下而将自己吊死。
    世界真是小，陈父的法医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赖明哲之友，吴玫蓁用膝盖想也知道法医的说明：「颈部有明显勒痕，窒息死亡。」
    吴玫蓁客气地諮询矫正所所长：「英明的所长，请问那条神秘的绳子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所长一个头两个大地回应：「唉！我觉得是外星人或者异形、偷偷塞给陈姓受刑人的……」
    「跟我的看法完全一致啊！」吴玫蓁笑说。
    这条线索嘎然而断。
    赖明哲去看了那间五道门的房间，理性地提出疑问：「照理讲，陈氏夫妇想要杀掉陈克襄，想要装上很多门的人，应该是陈克襄。」
    吴玫蓁懒懒地反问：「十岁的小男孩偷钱去装铁门？」
    「所以很奇怪啊！」赖明哲思考着。
    此题还没有解开，下一个骇人惨案接踵而至。
    陈克襄必须接受心理治疗，负责的心理医师是一位贱人，名唤李芸蓉，真实身分是赖明哲的前任女友，因此心胸宽大的吴玫蓁严格禁止赖明哲陪同陈克襄，每次去接受心理课程都是由她全程护送，而且跟李芸蓉的互动接近冰点。
    有一堂课叫做「团体治疗」，就是几位遭遇与陈克襄类似的小朋友互相聊天，彼此交流，根据李芸蓉的说法，可以帮助受虐儿找到认同感，非常有效。
    结果，一位陈克襄的九岁小女孩同学，回到认养家庭之后，当天晚上便拿着菜刀将熟睡的养父母几乎剁成肉酱，因为是吴玫蓁派出所的辖区，一马当先的她抵达现场，看见宛如炼狱的案发现场，差点把晚餐都吐出来。
    那位小女孩呆坐在不成人形的两具尸体旁边，满身是血、喃喃自语：「杀掉他们、杀掉……」
    不必做精神鑑定，吴玫蓁也看得出来小女孩发疯了。
    李芸蓉事后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那位女孩的治疗非常成功，跟认养的父母感情也十分融洽。」
    吴玫蓁不耐烦地回应：「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一切证据都说明是她杀了认养爸妈，只不过，一个九岁女孩哪来的力气杀死两名成年男女，男性死者还是健身教练？」
    谁知道？
    侦探赖明哲发挥研究本性，查出小女孩在发狂之前，最后一通联系电话是由吴玫蓁的手机打过去的，他怀疑询问：「吴美女，你跟兇手聊了什么？」
    「胡说八道！」吴玫蓁怒回：「那天傍晚匆忙出门，忘记带手机，唯一有办法用我的手机跟小女孩通话的人……」
    吴玫蓁与赖明哲同时看着正好端了一盘切片水果过来的陈克襄。
    儘量委婉，吴玫蓁开口：「小襄襄，你有打过小姊姊的手机吗？」
    陈克襄一头雾水：「姊姊的手机？不是有密码吗？我怎么会使用？」
    无懈可击的答案。
    那么到底是谁跟小女孩兇手讲了什么？
    吴玫蓁调出通联纪录，神秘人士的声音难辨男女、年纪成谜，只是重复讲着：「杀掉他们、杀掉他们……」一共说了十三遍，小女孩便乖乖化身恐怖恶魔。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噩耗从天而降。
    专业的李芸蓉心理医师，与陈克襄单独进行「个人治疗」，主题是「你最害怕的是什么？」心理层面或者真实物品都可以，李芸蓉首先分享她最恐惧蟑螂，陈克襄则回答他也是，于是课程变成如何防治及对付蟑螂的百种方法。
    吴玫蓁与陈克襄一起回家，津津有味地听着可爱的小男孩讲述上课内容，结论是「室内拖鞋」为最有效的「灭蟑神器」。
    第二天，传来李芸蓉在自家客厅被数不清的蟑螂咬死之不可思议刑案。
    吴玫蓁真的无法相信。

 第八章、颤抖

    就算没有任何昆虫知识，吴玫蓁也难以想像蟑螂能够杀人。
    「是身长三公尺的巨型蟑螂吗？」吴玫蓁呆呆地询问发现李芸蓉尸体的员警，看起来绝对不会说谎的对方回答：「就是一般常见的家庭蟑螂，数量大约超过五千隻……」
    吴玫蓁急忙打断员警：「不必鉅细靡遗地描述，谢谢！」
    因为光是用想像的，那个景象就非常恐怖。
    检方的调查结果，李芸蓉自然并非被蟑螂咬死，而是活活吓死，心肌梗塞才是死因。
    强忍悲伤的赖明哲处理李芸蓉的后事，看在李芸蓉儘管是赖明哲的前度、然而那是两人发生于幼稚园的初恋，距今超过二十年，而且李芸蓉帮助陈克襄进行心理治疗也不遗馀力，吴玫蓁有空就会去帮忙。
    忙碌之馀，吴玫蓁询问：「你知道芸蓉非常害怕蟑螂吗？」
    赖明哲有些奇怪地说：「不晓得，她没有跟我讲过……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芸蓉在往生之前，」吴玫蓁解释：「她跟小襄襄在课程中谈论了此事。」
    赖明哲惊奇：「又是陈克襄！」
    吴玫蓁点点头。
    好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可爱的陈克襄小男孩。
    吴玫蓁提出疑点：「陈氏夫妇诡异死在监狱也就算了，陈克襄不可能进去杀人，陈家主卧房的五道房门是在阻挡谁？发狂的小女孩跟可怜的芸蓉，几乎直接与陈克襄有所关连，但是讲了几句话能够逼疯正常人，聚集超过千隻蟑螂的力量也接近神话，又要如何解释？」
    赖明哲想了想，决定：「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家。」
    吴玫蓁苦笑：「摊牌吗？」
    赖明哲双手一摊，反问：「不然呢？」
    「还是不要，」吴玫蓁思考：「我单独回去，先搞清楚真正的状况，毕竟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赖明哲回应：「好吧！保持联络。」
    预防万一，吴玫蓁下班后并未缴回手枪，被发现就说忙碌到忘记了，反正顶多记个小过而已。
    所谓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发生了几桩惊异命案，恢復生气的小社区随即变成人跡渺茫，吴玫蓁回到社区，所有邻居已经搬走，一片黑暗荒芜，她还得以手机照明，否则恐怕会迷路。
    吴玫蓁忐忑的回到吴家。
    陈克襄悠哉地坐在客厅打电动游戏，没事一般的询问：「大姊姊，李老师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
    「小襄襄，你老实告诉姊姊，」吴玫蓁慢慢接近陈克襄：「李老师死前出现的蟑螂，是不是跟你有关？」
    陈克襄点头：「没错！是我驱使蟑螂大军围攻李芸蓉老师，导致她心脏麻而死。」
    吴玫蓁的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
    没想到陈克襄如此坦白。
    吴玫蓁微微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哪来的能力指挥蟑螂？另外……」
    陈克襄从容地站起来，微笑说：「吴玫蓁，你应该有一万个问题吧？不如让我一次说清楚，陈氏夫妻在房间装置铁门，是为了预防我半夜杀害他们，当然，最后我还是在监狱动手，送两人上西天……」
    发疯小女孩的确是听从陈克襄的指引而砍死养父母，李芸蓉的部分、陈克襄已经承认。
    吴玫蓁越听越惊恐，脚软瘫坐在客厅地板，望着可爱的陈克襄：「你、你到底是什么？」
    陈克襄缓缓笑答：「恶魔、妖灵、撒旦，都可以，我对人类的说法没有意见。」
    身手一流的吴玫蓁不加思索地掏枪指着陈克襄，双手微微颤抖。

 第九章、眼神涣散

    「小襄襄、不、小恶魔，」吴玫蓁忍不住说：「之前你百般掩饰，现在如此……」
    陈克襄丝毫无视吴玫蓁的手枪，懒懒地接话：「因为我累了，不想再跟你玩猜谜游戏。」
    吴玫蓁用尽力气站起来，勉强开口：「不管你是甚么妖魔鬼怪，老娘的枪法神准，柔道无敌，劝你乖乖就逮！」
    陈克襄笑说：「大姊姊，你要不要先看看手中拿的是什么？」
    听话的吴玫蓁低头一瞧，哪来的手枪？她捉着一条色彩斑纹灿烂的毒蛇。
    「啊！」吴玫蓁一声惊呼，立即以闪电的速度拋开小蛇，然后、她发现客厅地板爬满大大小小各种各式的蛇群，眼前不见陈克襄，而是一隻张开血盆大口的十公尺眼镜蛇。
    吴玫蓁的眼珠差一点掉出来。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间聊之时，跟陈克襄透露最恐惧的动物就是蛇类，包括跟指头一样粗细的宠物蛇。
    所以这位小恶魔就利用吴玫蓁的心理弱点，打算活活吓死她。
    吴玫蓁好歹也是一名警员，虽然还没看过恐怖的残缺大体之类的刑案现场，但是也并非纸糊的老虎，她对着那条眼镜蛇大叫：「老娘不怕你这个妖怪！」
    陈克襄变回原形，笑嘻嘻地说：「嗯！我倒是小看大姊姊了！」丢下一句话：「反正现在我还懒得杀你，不如先去找亲爱的赖明哲大哥哥玩玩。」随即就像科幻小说出现的透明人一般，消失无踪。
    客厅的蛇类也瞬间幻灭。
    吴玫蓁呆在原地。
    她想不透陈克襄既然可以使用真的蟑螂搞死李芸蓉，为什么这些爬蛇显然是假象？难道真的因为他捨不得杀她？还是小恶魔有更极端的手段？或者她的美丽脸庞让陈克襄……
    终于恢復理智，吴玫蓁急忙打手机给赖明哲。
    大约响了一百声，该死的赖明哲才接手机：「怎么了？我正在洗澡，那个陈克襄……」
    「陈克襄去找你了，」吴玫蓁气急败坏地说：「他不是人，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你赶快跑！」
    赖明哲紧张回应：「真的吗？」
    吴玫蓁大吼：「我干嘛跟你开玩笑！」
    赖明哲立刻掛掉手机。
    在客厅走来走去，吴玫蓁决定前往赖明哲的住家一探，虽然她实在害怕恐怖的陈克襄，但是这个恶魔迟早会再来找她，而且万一赖明哲来不及逃走，至少两个人可以共同对付陈克襄。
    吴玫蓁火速骑车前往市区。
    深夜时分，人车稀少，吴玫蓁很快就抵达赖明哲的居处。
    赖明哲的父母离婚并各组家庭，移民国外、甚少联络，他是独子，居住在老家，是一栋三层楼的透天老屋。
    手枪已经变成毒蛇，吴玫蓁于是带着万能的球棒，勇闯险境。
    她尚未进门，赫然听见赖明哲一声惨叫，从二楼破窗而出，完美落地，浑身是血地昏迷躺在吴玫蓁面前。
    吴玫蓁马上想起十岁那年，目睹爸妈被一名杀人魔随机砍死，倒卧血泊之中的惨痛记忆，那是她心中最深层的创伤，同时驱使她选择担任警察工作。
    她箭步上前查看，慌乱地拨打手机呼叫救护车，赖明哲还有些微脉搏，吴玫蓁立即按压他的胸口。
    陈克襄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嘲笑：「活不成了，大姊姊何必浪费力气？」
    吴玫蓁哪里有空理会，她的心中只有赖明哲。
    救护车的鸣笛声快速接近，陈克襄笑说：「那我先回家，等待大哥哥往生的好消息囉！」
    「滚、滚开……」吴玫蓁忍不住低吼。
    陈克襄剎那消失。
    逐渐有几名邻居好奇地围观。
    救护车停好，救护员将赖明哲抬上车，吴玫蓁悲伤地随同，然后抵达医院急诊室，情况紧急，赖明哲随即被送入手术室，吴玫蓁本来想以擒拿术威胁医师让她参与开刀，后来还是忍了下来，无助地在家属等候区打盹。
    歷经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依旧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痴望着手术室入口，吴玫蓁眼神涣散。

 第十章、狂吐

    吴玫蓁终于盼到伟大的医师走出手术室，忐忑询问：「赖先生的情形？」
    医师轻松回应：「只有十根肋骨断裂，肝脏破损，脑部积血，性命无忧，昏迷指数是三。」
    「换句话说，」吴玫蓁喃喃：「变成『植物人』了。」
    医师安慰：「不尽然，赖先生还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甦醒。」
    「也就是说，」吴玫蓁洩气：「跟中乐透的机率差不多。」
    显然也经常买彩券的医师务实回答：「稍微高一点。」
    赖明哲被转至加护病房观察，反正在外面守候也没有意义，吴玫蓁先回家休息。
    实在是累坏了，完全忽略小恶魔正等着她。
    吴玫蓁疲倦地进门，霎那间、小时候杀死父母的大坏蛋兇巴巴地拿着菜刀朝她砍来，满身是血的爸爸跟妈妈则犹如鬼魂一般地在后面哭天呛地。
    吴玫蓁的眼珠几乎要掉下来，用尽力气放声惨叫：「妈呀！」
    她差点立刻昏迷。
    就在跌坐地板之际，屁股的剧痛让吴玫蓁恢復理性，眼前的一切绝对是幻觉、就像那些毒蛇一样，否则那个杀人魔早已伏法，爸妈也入土为安，怎么会突然现身？
    吴玫蓁怒喊：「妖魔退散！太上老君、耶穌基督、天照大神、阿拉真神、阿奴比斯，随便哪一位都好，急急如律令，请降临小女身上！」
    也许真的刚好有某个神明路过，只见幻象消失，陈克襄悠悠坐在沙发，笑说：「没想到大姊姊学识渊博，各国神尊都如此熟悉。」
    吴玫蓁忍住恐惧，起身翩然坐在小男孩对面，谦虚回应：「不敢当，我只有五个博士学位，其中包含神学研究。」
    陈克襄打个哈欠，起身问：「大博士，那你认为赖明哲废人何时清醒呢？」
    握住拳头，吴玫蓁咬牙切齿：「医师说最慢应该是明天，搞不好此刻已经醒了，正要赶过来找你报仇！」
    「恭候大驾。」陈克襄飞身而起，直接穿越天花板而上楼。
    见怪不怪的吴玫蓁随即躺在沙发上，进入甜美的美梦。
    赖明哲渐渐出现在她面前。
    朦胧之间，吴玫蓁叹气询问：「赖帅哥，你该不会死了，託梦给我吧？」
    「当然不是，」赖明哲清楚回应：「我的灵魂暂时离开身躯，过来提醒你一些事情。」
    吴玫蓁懒散地说：「就像没想到陈克襄如此恐怖，原来你也有超能力……」
    赖明哲微笑：「你忘了我爸爸身为乩童、妈妈的职业是塔罗牌占卜师吗？」
    对耶！这也导致赖明哲父母常常吵架，最后只好离婚。
    「所以，」吴玫蓁振奋：「你有办法克制小魔鬼！」
    赖明哲无奈反问：「那我何必从二楼摔下来？」
    洩气地吴玫蓁再问：「总归一句，小女子应该注意甚么？」
    「你想想看，陈克襄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为何迟迟不动手？」赖明哲提醒。
    仔细思考，吴玫蓁确实找不到理由，陈克襄至今顶多吓吓她，不像对付其他人那么诡异而直接。
    吴玫蓁迟疑：「莫非他贪图本人美色……」
    赖明哲微感不耐：「我无法脱离身体太久，恕我直言，陈克襄想必非常享受折磨你的过程，而这正是你对付他的黄金宝贵时间。」
    「我哪里打得过小恶魔。」吴玫蓁老实回答。
    赖明哲质问：「还记得陈氏夫妻打算如何杀掉陈克襄吗？」
    淹死！
    吴玫蓁想起陈克襄当时在浴缸中狼狈的模样，大叫：「他怕水！」
    想必时辰已到，赖明哲点点头，恍惚地散去。
    刺眼的阳光照射中，吴玫蓁慵懒醒来，真希望来一顿丰盛的西式早餐，全麦麵包搭配黑咖啡，加上蒸蛋与生菜沙拉，展开美好的一天。
    她慵懒地走入厨房兼餐厅。
    有时候吴玫蓁怀疑自己的记性接近金鱼，因为陈克襄恶魔安详地坐在餐桌旁，桌面十几个大盘子上面爬满蝎子、蜘蛛、蜈蚣等等噁心毒虫。
    吴玫蓁立即衝进餐厅旁边的厕所，抱着马桶狂吐。

 第十一章、安全无虞

    吴玫蓁最近根本没空吃东西，只能喷出胃酸。
    终于结束，她坐在浴厕地板喘息，按下马桶按钮，将呕吐物冲净，吴玫蓁突然想起方才的梦境。
    她假装无力地趴在地上，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陈克襄站在浴室门口，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大姊姊，你还好吗？」
    吴玫蓁虚弱回应：「暂时死不了……」话未说完，她猛烈发难，一把捉住陈克襄的手腕，趁他有些讶异、来不及消失之前，马上将小恶魔拖入浴缸的水里。
    陈克襄果然惊慌失措。
    吴玫蓁迅速奔出浴厕，随手把客厅酒柜的几瓶威士忌敲破，烈酒洒遍华丽的地毯，再用打火机点燃。
    大火蔓延的真快啊！
    吴玫蓁夺门而出。
    虽然不知道如何跟房东解释，万一赔偿的话可能必须下海陪酒，但是只要能够消灭陈克襄，到时候再想办法偷渡到无人岛吧！
    眼看豪宅被熊熊火焰吞没，小恶鬼显然没有逃出，吴玫蓁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是再烧下去，左右邻居大约也会遭殃，整座社区恐怕付之一炬，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要打电话给消防局？」身旁有人好心建议。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玫蓁微笑回答：「对喔！我马上打。」心中疑惑：「这个声音听起来真熟悉。」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赫然是陈克襄。
    吴玫蓁弹开，尖叫：「你怎么没死！」
    陈克襄从容回应：「你跟赖明哲以为我怕水？实在太幼稚。」
    不必等候吴玫蓁打电话，附近居民早就发现火灾，消防队随即赶来，警方及救护车跟着出现，吴玫蓁忙着招呼眾人，一直到总算扑灭火灾，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幸好只有一楼客厅及餐厨烧得面目全非，她跟房东谨慎联络，豪宅有保火灾险，所以顶多赔偿几万元即可，不必逃亡海外。
    陈克襄始终冷漠又微笑地看着吴玫蓁忙东忙西。
    吴玫蓁正想趁着人都走光了，对小男孩破口大骂，手机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是不是赖明哲往生了！」吴玫蓁大哭：「我变成寡妇了！天哪！」
    院方沉着答覆：「赖明哲先生醒了，现在转到普通病房。」
    吴玫蓁破涕为笑：「我马上过来！」
    一转身，陈克襄不见踪影，吴玫蓁心知不妙，猜想：「小妖怪该不会也去医院了吧？」当下展开轻功、赶往嵩山少林室，写错了、是骑上机车，衝向市区。
    吴玫蓁奔入病房，只见赖明哲除了脸色苍白、手吊点滴之外，看来无碍，恐怖的陈克襄并未在场。
    「那个小恶魔没有现身？」吴玫蓁劈头便问：「还有，你不是变成植物人了吗？」
    理性的赖明哲回应：「先讲第二个答案，因为我平常造桥舖路、积了许多阴德，玉皇大帝所以恩准我甦醒，再来谈论陈克襄，当然比你早来，不过请你看看我在门口画的那个图案。」
    吴玫蓁狐疑地瞧瞧绘于病房门口、类似符咒的诡异画作，呆呆询问：「这是梵谷的杰作吗？」
    赖明哲没好气地说：「梵谷大师应该不屑留下这种作品。」
    「请赖大法师明示。」吴玫蓁不甘示弱。
    赖明哲解释：「那是我结合了卡巴拉、塔罗密仪、西藏神教以及日本鸟居的圣洁图形，所以吓走了小恶魔。」
    吴玫蓁大乐，随即想到：「哪你昨夜为何不用这招！」
    赖明哲无奈地说：「当时我的脑中无比混乱，哪里想得到？反而是昏迷之际才慢慢把这些图腾结合起来，一到病房，我就赶紧画在门口，护士跟医师还大惊小怪，认为我疯了。」
    吴玫蓁想起来难怪刚刚在护理站看到那些护理师，知道她要来探视赖明哲，个个露出怀疑眼光。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摆脱了陈克襄妖魔的纠缠？」吴玫蓁福至心灵地询问。
    赖明哲摇摇头：「不可能，我连陈克襄的来歷都搞不懂，这个符咒到底效果多大，只有天晓得。」
    吴玫蓁洩气地在陪客椅上坐下，自我安慰：「至少现在安全无虞吧！」

 第十二章、出发

    随即想到什么，吴玫蓁询问赖明哲：「如果弄清楚陈克襄小鬼的来龙去脉，是否比较有胜算打败他？」
    赖明哲点点头：「至少我比较明白要往哪个方向下手。」
    吴玫蓁拿起手机：「请教一下古哥大神、维基百科、微博、脸书与ig、抖音、line，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跡吧！」查了半天，她在微博上面看到一条旧闻，西藏某处荒废的小村，百年之前曾经莫名地出现无数蜈蚣，把将近千名住户毒死，少数倖存者都说是一位小女孩造成，当然无人相信，后来时间久了，那些侥倖活着的人离奇死亡也没人理会，村子变为荒地。
    「性别不同，而且时间太久。」赖明哲提醒。
    吴玫蓁想了想，回应：「陈克襄不是人类，男女与寿命有什么差别？」
    赖明哲再问：「那么这段时间呢？难不成他沉睡了？」
    吴玫蓁继续操作手机，喃喃：「待老娘看看……」
    皇天不负苦心人，吴玫蓁陆续在亚洲各地找到诸多小道消息，有时在蒙古，或者日本北海道，还有越南乡间，都曾经发生不可思议的命案，主嫌均为小男孩、小女孩，共通点是十岁左右。
    「陈克襄不就是十岁吗？」吴玫蓁振奋地说。
    赖明哲沉吟：「那么，小鬼极有可能是所谓的『厄童』，也就是永远长不大的恶魔，他会不断转世、延续寿命，活动范围侷限于亚州一带。」指着门上的符咒，吩咐：「大美女，请在图腾外围加上一个圆圈。」
    吴玫蓁立即说：「遵命！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兼神棍。」
    画完之后，吴玫蓁建议：「需不需要在四面墙壁跟窗户上面也涂鸦一番？」
    赖明哲微笑答应。
    然而护理师却十分不以为然，一副想要把吴玫蓁及赖明哲转送到身心科病房的样子。
    吴玫蓁拿出警察证件，冷冷地威胁：「谁敢动我们一下，或者把图案涂掉，以现行犯逮捕。」
    等待赖明哲復原的日子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吴玫蓁除了大吃外卖的各式美食，当然还是聊起陈克襄：「小妖魔为何只在亚洲搞鬼？」
    「据说『厄童』的起源来自云南一带，」赖明哲回应：「当地的原始滇族早期流行以孩童进行活人献祭。」
    吴玫蓁微微吃惊：「你的意思是把活生生的小孩……」她吞了吞口水：「直接杀掉，当作祭品？」
    赖明哲点点头。
    「然后孩子们的冤气集结成为妖灵，化成『厄童』？」吴玫蓁猜测。
    赖明哲有些感叹地说：「是啊！所以陈克襄如此残杀周围的人类，也是因为怨念太深。」
    但是不管怎么讲，当初杀掉小孩的又不是后来之无辜人们。
    吴玫蓁不由得叹口气。
    过了几日，医师迫不急待地宣布赖明哲大致康復，肝脏无碍、肋骨自动接合中、脑内确定除去血块，只要定期回诊，马上能够出院。
    吴玫蓁及赖明哲当然知道医院巴不得二人赶快离开，因为当时陈克襄诡异现身又消失，看到的医护人员都吓坏了，加上病房画满神秘图腾，院方不敢招惹兇巴巴的女警，只好用这招。
    反正不可能永远躲在病房，吴玫蓁办好手续，惴惴不安的扶着赖明哲走出医院大门，茫然地询问：「现在怎么办？」
    赖明哲相对沉稳：「到我家。」
    吴玫蓁再问：「你家有符咒吗？更何况你不是也说过，『厄童』暂时放过我们，可能是去杀害其他相关人士，增强法力之后，就天下无敌了。」
    「你去过我的三楼吗？」赖明哲反问。
    吴玫蓁想想，回答：「倒是没有，难不成那里藏着法老王的宝藏？」
    赖明哲微微一笑：「三楼有我爸爸设下的道家结界，妈妈贴满的塔罗卡巴拉图阵，至少可以保护我们，再来想办法对付『厄童』。」
    吴玫蓁难掩喜色地说：「立刻出发！」

 第十三章、末日降临

    一路平安抵达，吴玫蓁扶着赖明哲走入赖家，连忙往三楼走去。
    只有一个大房间，四个墙壁依照方向，分别矗立着庞然的青龙、朱雀、白虎及玄武雕像，空白之处画满道教符咒，地面与天花板则嵌入铁铸的七十八张塔罗牌，地上正中央则是一幅卡巴拉生命树的图腾，房间除了大门，并无窗户，角落火把燃烧蓝色的火焰，如此多日也不曾熄灭，景象诡异。
    若非事先说明，吴玫蓁大约会把赖明哲当作密教首脑而直接逮捕。
    吴玫蓁彷彿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地观看，狐疑询问：「这些东西可以制伏陈克襄？」
    赖明哲在生命树上盘膝坐好，回应：「我不是说过吗？『厄童』集结大量恐怖怨气，房间的设施顶多只能保护你我。」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吴玫蓁学习赖明哲，随兴地盘腿坐下。
    赖明哲想了想：「我还是觉得『厄童』应该怕水，因为滇族献祭之后，会将孩童尸体丢入河中。」
    吴玫蓁悻悻然回应：「可是我用过这招啊！完全无效。」
    「你家的浴缸能装多少水？」赖明哲反问：「我先打手机联络爸爸跟妈妈，看看他们……」
    话说到一半，吴玫蓁突然惊声尖叫：「妈呀！」
    因为「厄童」陈克襄翩然由地板穿越而出，浮在房间空中、笑嘻嘻地说：「大哥哥，不必费心囉！令尊及令堂两个家庭的成员都已经上天堂了，电话费应该很贵吧！」
    吴玫蓁与赖明哲脸色大变。
    陈克襄继续陈述：「还有社区那些搬走的愚民、里长一家人、大姊姊的奶奶、三位阿姨、上班的正义派出所，实在太多了，要解决他们，这几天只好暂时冷落两位。」
    换句话说，陈克襄把所有与吴玫蓁相关的人士都赶尽杀绝了。
    生气的赖明哲怒吼：「起阵！」
    只见四方神兽随即变成栩栩如生，猛烈喷出闪电、火焰、狂风、冰雪，浓密地包裹陈克襄，符咒闪动红光，塔罗牌则弹射出来，犹如利刃似地刺向小恶魔，赖明哲结了手印，继续施法诵念：「临兵鬪者皆阵列前行！」手中发射一道炫目彩虹罩住「厄童」。
    「好啊！」吴玫蓁正要拍手，没想到陈克襄毫不在意，轻轻弹指、转身、弹跳，赖明哲的阵法与攻击瞬间散去，小男孩笑笑：「只有这样？」
    吴玫蓁的下巴又差一点掉到地上：「为什么病房的鬼符号能够吓走你这个不知道是甚么鬼东西的小朋友？这里却失效？」
    陈克襄微笑解谜：「这叫兵不厌诈，大姊姊，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就让你们归西而已。」
    赖明哲急忙双掌按压身下的生命树图案，施展绝招：「护阵！」
    一株浓密绿树由地板快速长出，将吴玫蓁及赖明哲保裹于其中，陈克襄微微惊讶：「唉呦！还有这个啊！」两手齐推，大树摇摇欲坠。
    眼看赖明哲冷汗直流，美丽的绿树即将倾倒，吴玫蓁心中有数，反而冷静下来，低声询问：「大帅哥，我们要一起上天堂了吗？」
    竭尽全力的赖明哲颤抖着说：「不、不是我们……是我……」
    吴玫蓁惊讶询问：「什么意思？老娘死也跟你在一起！」
    「没时间了……」赖明哲勉强回应。
    「厄童」陈克襄笑说：「对啊！因为我不想玩了！」轻轻吹了一口气，翠绿的大树转眼枯萎。
    还来不及反应，吴玫蓁听见赖明哲大喊一声：「退！」她随即被捲入一道明亮无比的金色光芒之内，灿烂至极，因此吴玫蓁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仅有隐约听见赖明哲的惨叫与陈克襄的笑声，金光消失之后，吴玫蓁恍恍惚惚地站在赖明哲住家的后面小巷中，旁边有一条宽大的排水沟。
    原来已经入夜了。
    周围毫无人跡，连小狗都没有，实在安静。
    吴玫蓁抬头看看黑暗的三楼，缓缓流下眼泪。
    恐怖的陈克襄穿墙而出、缓慢降落，顺便拍掉身上一些燃烧的小地方，悠哉地说：「大姊姊，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囉！」
    「赖大帅哥呢？」吴玫蓁激动询问。
    陈克襄笑答：「化成灰烬了，省去火葬的费用，不必谢我。」
    吴玫蓁衝上前、大叫：「我跟你拚了！」
    此时她才发现赖明哲在喊着「退」的电光火石之际、塞了一片小块的八卦铁牌于她手中，吴玫蓁不加思索地将八卦贴在眼前的陈克襄身上，小魔鬼难得地露出恐惧神情，居然没有避开。
    吴玫蓁趁胜追击，怒吼：「你的末日降临了！」

 第十四章、笑容

    八卦铁牌闪动金黄光点，吴玫蓁立即抱住僵硬的「厄童」陈克襄，身体一跳、奋勇的跃向小巷旁边的排水大沟之中。
    吴玫蓁与陈克襄沉入漆黑的污水里面。
    「还好老娘精通水性啊……」吴玫蓁一面想，一面用尽全身力气，掐住陈克襄的小脖子。
    没想到小妖怪微微一笑，在水中也能讲话自如：「人类怎么都这么于愚蠢？受骗一次还不够？」轻松拨手，吴玫蓁立即被推开。
    原来陈克襄只是假装害怕。
    就跟上回在病房一样。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吴玫蓁脚一踢、手一划，慌忙往水面游去。
    陈克襄像一隻鱼似地晃来晃去，追上吴玫蓁，笑说：「这里就是你的坟墓了，大姊姊何必急着离开？」
    如果不是无法在水里开口，有气质的吴玫蓁早就破口大骂，把陈克襄的祖宗十八代都好好地问候一遍。
    陈克襄也没有做甚么动作，吴玫蓁霎那冻结，变成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玩家，泡在乌黑的水中。
    吴玫蓁知道终于完了。
    人生走马灯急速地出现，包括辛苦扶养她的慈祥奶奶、精明持家的三位阿姨、命中註定爱上她的赖明哲、派出所可敬的凶恶学长、娇贵的里长妈妈、还有数不清的那些曾经与她有过交集之有缘人……
    就在吴玫蓁即将嚥下最后一口气之际，那块跌落水沟底部的八卦瞬间光芒大盛，照亮漆黑的污水，接着看起来彷彿鬼魂的无数幻影激射而出，包围住吴玫蓁。
    离她最近的是赖明哲，奶奶、阿姨、派出所员警、左邻右舍、李芸蓉、陈氏夫妇、路人甲乙丙丁等等，加起来应该超过百位魂魄，团团守护，吴玫蓁以心电感应询问赖明哲：「你跟大家不是都死了吗？」
    「没错，」赖明哲露出帅爆的微笑：「但是为了救你，顺便歼灭『厄童』，我们的灵魂重返人间。」
    陈克襄此回似乎是真的害怕了，往后疾退，惊讶地说：「怎么可能？」
    吴玫蓁喜悦，挣脱陈克襄的控制，衝出水面大口呼吸，又潜入明亮的水里。
    在眾多鬼魂的纠缠之内，小魔鬼手忙脚乱、慌忙至极，吴玫蓁毫不客气地游上前，以完美的擒拿术掐住陈克襄的细小颈部，心一横，猛然折断他的脖子。
    陈克襄哀号：「唉……」身首异处，喉头洒出暗紫色的血液，不再动弹，往水底沉没。
    赖明哲与其他灵魂朝吴玫蓁挥手道别，消散无踪。
    悲喜交加的吴玫蓁游到排水沟旁，疲惫地爬到小巷，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看着满天星斗。
    远处逐渐出现狗叫声。
    天亮了。
    吴玫蓁百感交集地站起来，自言自语：「女超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该走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报案吗？
    谁会相信？
    吴玫蓁看了一眼排水沟，微微的朝阳照射下，隐约浮着些许紫色液体，正在快速流走。
    坚强的吴玫蓁离开小巷。
    她没有发现，陈克襄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露出狰狞的笑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