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前言 凌晨2点鐘,孤寂的城市依旧沉眠,家家户户大门早跟随倦意紧紧闔上,可笑的就连噪音也一倂消逝,此时此刻耳里传来只会是略带慵懒的气味,暂且散去紧绷的夜生活。 台北虽号称不夜城,却也会疲惫休业时候。在密密麻麻的房子和街头停靠车堆中,一座不起眼路灯高高耀映黑夜中难见的光芒,却因高度远超人类高度反而使它显得没功能。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穿着倒有几分ol模样,但她似乎早顾不得形象伸手将菸含在口中时,那双穿着裙子下的腿像是得到缓暂的解放,随处便坐向一旁的花圃旁石阶上,抬头深吸一口气,又渐淡的吐气,白烟慢慢散至天空直至碰触到那刊版上后才散了开,那刊版上写着…号告杂志社。 「瑞恩,你做得很好!」女人不断由她的耳里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她清楚自己越陷越深了,所以才会坐在这个地方哪也去不了。 天空突地暗了一块,男人笔挺直直站在原地,身上还未脱去警装的站在她面前,此时此刻空间异常安静,女人抬头,只见男人手中紧紧的抓着一本杂志,一开始还有些压抑情绪:「我来是想问你,这怎么回事?」 女人拿起男人手中的杂志,扯开笑容说:「头版!很厉害吧!」 迟疑一会,男人将女人拉起身,激动的抢过他另一隻手的菸,「别在抽了,看清楚你现在的样子,抽菸就算但现在竟然连违背良心事都敢做了!」 微征一会,女人有些不太懂得眼前她认识十多年好友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她以为他是来一同庆祝,但却被莫名责备感到有些恼怒,「陈千华,你发什么疯?今天可是我头一次上了人生第一个头版,身为好友的你竟然还跑来骂我,我以为你会为我大肆庆祝一番,我以为懂我此时此刻心情的人会是你。」 「没错,如果今天头版是正当,我会毫不吝嗇的替你庆祝,我甚至会比你还开心整夜。」他表露沮丧地说拉着女人的手说:「但是...这...实在太过份了!」 「违背良心。我不过是揭发社会黑暗一面,错的人也不该是我。」 男人指着杂志封面的小女孩,「那错的人是她囉!」 女人清楚看着那本杂志封面的女孩照片,她没想到会将照片放到这么大张,「你有病吗?还是当警察当傻啦!我才是你的好朋友,现在你却为一个杀人犯指责我!」 「我没再指责你,而是你有认真调查过吗?」他看着她,她现在应该为自己的错误反省,但她却高傲的抬起头盯着天上星星看着。 「我不需要调查,这些都是王金和跟我说的。」她不想去想有关任何已有结局的事情。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她怎么可能会用刀子杀了自己继父?她应该在为她单纯世界快乐着?」陈千华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始终想不透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为何却被大人们虚荣眼底下给冠上不堪名词,这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听着!」女人并没有认真回想刚才那一席话。「一个自甘堕落的孩子,一个早被社会污染的良知,一个忘恩负义的年轻人等等,难道还不足以让你看清这一切吗?说到底,人性本恶!」 「徐瑞恩,」他说:「认真看看那孩子的心,就算一眼,你可以体会到你自己的错误。你们不可以为了得到消费者的渴望就殃及无辜的人!」 「够了没。」女人摀起双耳,这固执囉嗦的男人打断另一个声音的美好。「对不起总行吧。」 「这是你的道歉?真心的道歉?」他问着,声音夹带一丝绝望。「或许你该道歉的人不该是我,但遗憾是究竟你还是为了主编位置淹没自己良知。」 「我的事你别多管。」她听见了每一个字,却无从去做任何反抗。 「我不管,但却得眼睁睁看着。为了那个男人你到底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说得太严重了,我能变成什么样子。」她只能这么说,甚至是玩笑似如同往常般拍拍他肩,「看看你俗气的样子!」 他听了女人的话愤然的甩开她那双手说:「我是俗气,但你更庸俗。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去享受庸俗的爱吧!」 「陈千华?」她喊了一声。男人很快转身离去。 正在她急着想追上去,忽然之间,眼前出现一个画面。散乱发丝还有那声重力的击落在地的声音,使她不得不驻足在跟前不动。 待她眼睛渐渐转动到地板上那突出异物时,她惊乱的双脚发软,虽然她被眼前坠落的人给活生吓倒在地,但是她却不晓得哪来勇气轻轻的拨开覆盖在那张脸颊上的发丝。然而,从她正视那双从发丝透出那对黑眼珠时,一股酸味突涌而出,不仅是死状悽惨,而是她竟认识眼前自杀这个人。 陈千华并没有走开,他上前牵起女人颤抖的身躯,说道:「瑞恩,我已经通知警方,你不必待在这地方。」 儘管如此,才刚走没几步的她,又折回到那具尸体前完全拨开那张脸孔,从眉毛到嘴唇每一层细緻线条,都像极那本杂志上的小女孩,她指着杂志上的人说:「不是她,对不对?」 「瑞恩!现在的你该回去好好休息。」 陈千华手往前欲要拉起蹲在地上的她,她却退开一步,慢慢站直身躯,边向后退步但其实脸一刻也没有闪过那具尸体的位置。她忽然想到,那个男人的称讚,但面对眼前画面,脑子里本该坚持却开始与良知在脑袋搅和在一块。也许这是一场梦。她被陈千华的固执给感化得產生恶梦般现场,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等睁开眼时,一切将还是一样。对,这是场梦。 「瑞恩!」陈千华声音装上扩音器般,转动整片荒凉大街…。 1 这里是哪里? 我并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更不晓得该如何扭动现在僵硬身躯。嘴巴含着氧气管,右手则还有插着点滴,滴滴答答注入皮肤里头。 我记得自己在公司门口,然后呢? 虽然我尽可能沉下心观察眼前所见漆黑的密闭式空间,但空气中一股浓郁消毒水的气味还夹着药物、分泌物,提醒了我处在的陌生环境正是医院时,心底还是恐惧这种没有半点人气的地方。 轻轻拔掉手上点滴,起身扶着床延边走着。我不可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公司还有稿件还没有赶完,通常,我会比任何人都早到公司,甚至多准备一份早餐放在鸿德的桌上。 经过一醒来的莫名状态,我意外自己竟无费力的踩着轻盈的步伐走着,只是如果你看见每走上一步都有人用着奇怪眼神注视着时,反而会加重自己的重量,而且事情可能有点严重。 此时我正克制所有的眼光坐在捷运某车厢里,然而意外是眼神匯聚能力反而越来越多,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打从坐在位置上那一刻,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哪个地方与眾不同,还是我坐到博爱座但其实我没有,一切猜疑无一刻停止。 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看。 「你看见坐在那张椅上的人了吗?」 「那个学生妹吗?」 「就是她!别看她那样单纯无邪,其实是个杀人犯!」 「小宝,别往那里看!」 我的位置处在中间最佳位置,按理说我本该不闭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但当我睁开眼睛时,所有讨论声都瞬间化为烟般消失无影无踪,我并不晓得他们刚才谈论的对象会是谁?但似乎像及同一个人。 「坏蛋!」身高三英尺的小孩子皱着眉头指着我大唤。 「小宝,别乱来。」小孩的母亲像见着恶魔般低头快速将小孩子抱走。 「小姐。」小孩本拿在手中的玩具掉在地上,我将它拾起,语气平静的对孩子母亲轻唤。 「小宝,我们快走。」那名母亲显然不把我的话听进,反而加快脚步走离。 我缓缓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即时的拉住那名母亲的手臂,「那…这是…」 「啊!」那名母亲惊慌的高分贝尖叫声,使我不得将手缩回。 「我没有恶意,就只是想要还你这个!」我拿出手中的玩具,口气中有点无奈。 「坏蛋,还我东西。」小男孩在她母亲怀中挣扎要伸手抢过。 「嗯,要可以但要道歉。」我说:「要不然我就将它没收!」 「小姐!」小孩母亲抢过我手中东西,不带善意说道:「小孩是无辜的,你不必心狠手辣的连小孩都不放过。」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快步离开,坐回位置上,却发觉两边都空荡许多,每个人持续议论纷纷,彷彿是刻意撇开我这一个活生生的人。 走出捷运,外头空气依然的闷热,我快马加鞭的小步往公司方向跑去,途中经过一家服饰店,我馀光瞄见了玻璃窗口陌生人影,煞间止住,征着玻璃上人看了许久,我尽可能的保持冷静的将脚往前稍稍挪动,但得到结果依旧是一样。 想必是我刚由医院出来,或是这片玻璃太脏了,也可能只是我急着想赶往公司,才会将自己模样看成别人。 我不停的安抚自己激动情绪,转身往旁边的速食店走去。首先,我得先去厕所好好洗把脸,一来也可以让脑袋清醒点,再来我似乎从医院出来都没有仪容整装,这样的我如过给鸿德看见也说不过去。 我双手撑在洗手槽许久,瞪了镜中自己好一会,这其中不晓得倒吸了几口气了,水龙头的水还开着,来来去去的人群又是用着同样奇怪的神情盯着我看。我双手捧着水,再一次的往自己脸上淋去。 只是镜子里的那个人,除了脸上多了几滴水珠外,长相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那并不是我的脸,但她却反常出现在镜子里头。那张稚嫩脸颊既苍白又没血色,头发也短得只有耳下三公分,嘴唇上破损的皮还脱落着。我怎么会变成这副德性,我往后退后几步,才发现自己身上仍穿着医院给病人穿的衣服,还有这一身发育不良的身高。而且这张脸孔还是如此熟悉,没错,是她,那个让我荣登头版封面的女孩。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大声惊恐的尖叫。 「她怎么了?」 「不知道,但简直就跟神经病没两样。」 我往后头回视那些聚在门口议论是非的女人。第一次,觉得无法理直气壮去面对外来的批评。我低着头,往门口人群里鑽出去,嘴里屏息着刚才的惊恐,逃出了那个地方,不代表我得到解救,因为我根本还没逃出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的眼花,我不由自主的往前方不远处的公司奔去。双手颤抖的按下电梯的按键,为了怕被任何人认出来,我的双手抚在脸颊两端,脚没一刻停止在原地踱步。 来到三楼,我直觉往最前端那间办公室走去。随手的推开那个门走进去,心里才似乎有些平稳了下来,身体不自觉挪移到办公桌前盯着空椅缓道:「鸿德,我该怎么办?你会相信我吗?」 「谁在那?」背后传来低沉嗓音。 「鸿德!」我激动的慢慢转过身,泪水同时滑过脸颊两端。 「是你!」鸿德说。 「是…我。」我走近他,内心十分激动沸扬。 「我想你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由我身边走到他的办公座里,连一眼都没看,手便忙碌翻阅手中密密麻麻文件。 「我有话想说…」我怯怯的说。又如同往日般,跟他说不到一句话,声音老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其实我是徐瑞恩。」 他高举手,制止我想继续说下去,然后将那叠文件用力往桌上一甩。我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克制情绪,压低嗓子的说:「你给我们麻烦还不够吗?我是不懂为什么你非得选择在我的公司自杀,但因为你,miss徐还在医院!但现在你却来假冒她的身分。」 他是担心我吗?虽然从没表态过他对我有任何私情,但这一刻似乎也值得。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起,但请相信我,她一定会醒的。」我说,眼睛从头至尾都紧紧跟随他的一举一动。 「我当然依定会想办法让她可以醒来,你大概不知道,每一个记者都是我们公司很重要资產,一分一秒都可以影响数千万人的价值观。」 「所以你担心的只是资產?」我问。声音既疑惑又有些难以置信,我从没想过自己在他心里地位,但也从没如此明瞭听见自己原来也是公司的附属品。 「至于这点我无从奉告,也许一隻丑小鸭可以变成天鹅,但是站在第一消息的我们当然有资格揭发真相,相不相信,如果严小姐在继续这样荒腔走板演出,只会害了自己,况且现在的你是个杀人犯,根本不该留在这里。」 「不,我不是,你该相信我的!我们得好好谈谈…就像平日一样坐着…」我大喊。心里却更气他刚才那番冷血无情的话语。 他拿起电话,对着话筒里的人大怒道:「通知警察来抓人,还有,五分鐘后我不想在看到这女人出现在我眼前。」 不到一分鐘,两名男保全打开门,朝我方向步进。我慢慢退后直到碰到办公桌,鸿德双手插在胸前背对着我,保全压制我的身体轻而易举的抬起我娇小的身躯。 我身心疲惫的任人将我压制到一楼门口,十多名行走路人全都往门口瞧上一眼,并纷纷又投以鄙视态度。 我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大楼的门缓缓闔上。只不过我并不愿意一直站在这里成为公司活招牌,我甩开他们的手试图衝破没有任何防线的外围。一阵胡乱的抵抗后,我打伤其一名保全的脸,是无意的,但我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这么认为。 「严小姐,希望你别再做任何举动。」其中一名保全赶忙的抓住我两隻不断扭动的手。 「要我告诉你们多少次,我不姓严,我姓徐。」他们完然打定主意我疯了,只是心头感到恐惧仍不断一丝丝抽光我的理智。 保全眼见我仍不断抵抗,索性一隻脚俐落将我压倒在地。可怜的我,膝盖和身体都重重摔在发烫的柏油路上,眼下的我与地上那隻晒在太阳眼下抽动的蚯蚓又有何差别? 我浑身动弹不得,因为他们这回彻底控制了我的反抗。但不晓得为什么,我隐约发觉压在身上重量突然释放开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并没有看到现在在我背后那个人,但我肯定是他声音一出口就已穿透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死灰的心又再度染上一层色彩。我知道眼下只剩他可以帮我,他是好人,但他却未必能相信我说的话。 然而,就算如此又如何。 「你们报警要抓的人是这个小女生吗?」他蹲下身,低头看着一脸狼狈样的我,「你可以自己起来吗?」 「陈千华,你终于来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我大喊。站起身,拍掉身上灰尘。「知道刚才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陈千华愣了一下,半开嘴唇加上那身警察行头应该威严,只是配带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呆滞。 「我可告诉你,这些人刚才都想至于我死地,任我怎么抵抗他们就这样硬是用着蛮力将我压制在地,这实在有违人权,身为好友的你一定要帮我讨个公道!」我暗示性的眨了左眼。 「警察先生,她从刚才就一直胡言乱语,我们才会费这么大的劲将她…」其中一名保全抚着有些瘀青的脸颊,指证歷歷的说着。 「我知道了。」他说。脸同时往我身上看着。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只是严雪,但这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被他一瞧,我感到有些困惑。而困惑中所说的话却同时印证了曾经听见的某些事实。 是啊,唯有用心去看,事实才能一一表态出来。陈千华说过的话如同翻转轮盘不停在我脑海中转动,那天晚上如果我有一点认同他的想法,我也不会现在杵在这里,任凭我自己好不容易围起来的墙撞上好多的裂痕。 他缓慢的走上前,用那张笑脸抚着我的头发说:「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但现在重要的是你该回家了。」 2 我名字叫做徐瑞恩,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是个一直无法出头的跑线记者,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我终于靠着一篇忘恩杀父的新闻荣登头版,但享受不到一天的时间,我的人生重回到一个比起点还遭的开始。这栋简陋的小房间内,没有灯,没有暖气更加没有电风扇,真是所谓的夏热冬寒。里面除了阴森潮湿的气氛,就只能以拥挤来形容,我庆幸这个小女孩身体算娇小,让我暂且的可以缩在那张勉强算张床的木板躺着。但不晓得为什么,一躺下身上下每一条神经却开始疼痛起来,一双脚丫在下面不停摩擦彼此却是粗糙的茧。 其实,我还真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只是每次一个翻身都使我扎上好几根针般的痛,拉开那条霉味慎重的凉被,我点上蜡烛,脱掉那件一直从医院穿上的衣服,却被自己裸露的身体给震了住。我肯定自己从出社会开始,什么画面都可以坦然的带过,但眼前瘦骨如柴身上划上的每一个伤痕却如此毫不保留。我独自一人看着那个忽熄忽亮的蜡烛,以及与我作伴在夜里的那身伤痕累累的身体。 第二天早晨,一名面容憔悴的女人敲了我的房门。她眼下的黑眼圈透出她一夜难眠,看着我裸露的身体,她情绪开始抽蓄,声音颤抖,脸上写满全是歉意。她是严雪的母亲,却以一个罪人姿态与她亲生女儿相处。 「小雪,妈知道你痛,但我真的很抱歉也无能为力。」她对我说,手上则拿着药膏轻柔的帮我擦。 「我会杀他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对吧?」我两眼空洞看着前方。 「他的确该死,但…你还是不可以杀他啊!」她慢慢的继续说道,「不问为什么,他犯下的罪不是你可以去判刑的。」她最后几个字甚至用尽气音回应我。 但,我并没有回应她的话,也许是有些事实让我有些理不出头绪,因为她的双眼全然透彻更多不堪入目的事实。 「我要去医院,那老头听说醒了…。」她擦乾眼角的泪。 然后,她一溜烟的走离开。我继续坐着,整整一个早上,我看着早已熄灭蜡烛。火随日出的升起而灭,但那团被我点燃的火却早已在整个被蒙蔽双眼都市燃烧正旺。 我缓缓躺回床上,意外发现枕头下似乎藏着什么,那是一本跟她身上一样伤痕累累的杂志。杂志被美工刀划上好几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深得可以见骨。从一开始,只因我的一个判断错误就却身然不知正紧紧揪住严雪的伤般。对严雪而言,每一个白昼只不过像她房间般的阴暗,她在这拥挤的房间内,装满的不是她的回忆而是她的痛,而我却无端从后头在背后插上那致命的一刀。 一张泛黄的相片由杂志里轻飘飘落在我脚跟上。相片上除了一个男人外背后写着严中轩,身为记者的灵感,当然可想得知这张照片中男人想必是严雪已故的父亲,她思念她的亲生父亲,当她无助的想要找的人,不是那个会伤害她的继父而是她根本早已不存在父亲。一个女儿如此思念的父亲,她的房间内仅存的却只有这一张照片,她明知道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所以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去找他?自杀? 我拿走严雪的照片打算去揭发一切事实。我不需要好运,但我需要的是赎罪。也许我根本就找不回女孩最初的快乐,但我却可能有机会可以使女孩的灵魂再次为这世界的美而甦醒,这种事说起来有些夸张,但现在唯有这样想,生活才得以过的舒坦些。 「就是她!」 「我们不需要杀人兇手当我们邻居。」 我诧异站在门口看着如同巨星驾到般阵仗,只是那些人手上握着的不是cd,而是一些看似不要的菜叶还有鸡蛋,我退至门边手上紧紧握着照片。虽然我已经确定好要去面对人群,但如此盛大的阵仗还是吓人。其实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反驳这些手拿武器的村民,甚至再多一点可能我可以向所有人控诉他们的指控。可激烈抗争只会把我堕入更深的谷底。 因此,当身上沾满着菜渣还是蛋壳时,我并没有刻意去用手阻挡,而且我并没有哭泣。自从我以主人身分入住他人身躯时,我的疲惫与不安早该让我崩溃,但我却意外的使这股力量化为更坚强信念,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不错,我哭过次数用十隻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嘴角勾起一个笑意,拍掉身上的沾黏的东西,不以为意的盯着刚将那些村民赶走的陈千华道:「如果我真的反抗,丢下的决不会只是一颗鸡蛋一堆叶菜,你知道吗?」 黄昏的光晕染红整片蓝空,还不到夜晚时刻,我倒是希望夜的到来,最少我看不到自己有多狼狈。 「你这...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上帝也一样,世上不可能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他说。 「你不必安慰我,」我说,「我只是罪有应得。」 他的眼神突然往我脸颊上盯着,那脸上诧异连我都惊觉到了。 「我的意思是说,杀人本该就又如此下场,每个人心里不就是有个量盘计算一个人好坏吗?」我赶紧拿些话化解刚才误口而出的话。 一开始,我的确想去告知眼前这耿直的男人所有的来龙去脉,但一个犯错的人,又有何顏面去告诉曾经百般劝诫你的人说其实我错了,所有都被我自己庸俗的思想给掩盖。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往坏处想,不是吗?」 我张开嘴,想要辩解,陈千华此时却从他手中纸袋掏出一叠纸张,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我的脸,却迟迟不将那叠纸摊在我面前。我盯着他瞧,想不透他下一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你来找我只是想要当我的心理医生吗?还是其实你喜欢我?」我笑着继续说:「警察大叔,别怪我没提醒你,与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在一起,可会…」 「你在胡说什么!」他被一个玩笑气得脸一阵铁青,朝我板着一张脸说:「我来只是想帮一个人而已,如果我说我是来赎罪,相信吗?」 「为别人而赎罪?」我不解的说,陈千华此刻又是一阵沉寂,今天的他比起平日我所认是那个人更多层愁云,看了他许久,见那张紧闭的嘴依旧密闭不语,我只得用话将他带出, 「赎罪这种东西,就是有心也需要秤质量,可见你的那位朋友在你心中是多么重要。」 我扬起眉毛,仔细瞧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我的话多了几分酸味,我认识他的世界,但我从不知道在他身边有如此重要的人存在着。 「...其实我今天真的是来帮你的。」他说:「不论你怎么想,我会让你洗刷所有冤屈。」 「凭你?」 「也许有些冒犯,但为了替你脱去罪刑,所以我调查了你一些事。」他拿起那堆文件说:「冒昧问你一件事,三年前你曾堕胎?」 「我…堕胎?」我震惊的说不出口 「是啊,这份资料说明当时是你母亲陪同前去的。」 抢过他手中资料,我前前后后看了数便。 见我迟迟未有反应,他于是小心谨慎地说着:「这孩子跟王金和是…」 「不可能!这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我无法想像手中这份资料里记录的东西,但其实我更无法否认是,深根在这小女孩身体里的罪恶感竟然如此深重 「或许,你一直想否认资料里的一切,是因为这伤痛让你难耐,但是眼下你还是得勇敢面对,这样才可以洗脱你的冤屈,就算坏点也可以减轻你的罪刑...」 「不!这不是真的!」我双手摀住耳朵,情绪渐渐激动 「听着,你的母亲早已经默认了所有的一切,之所以选择不说,是因为...她一直无法面对的不只是社会言语评论,让她寧愿选择漠视这一切发生的真正原因却是...你是她最爱的女儿,而现实上她却活在无法保护好你的愧疚里,所以你必须要靠自己站起来,现在只有你自己才能脱离开那样的生活.」 「王八蛋!」 我只知自己被一股动力往前方直直走去,手心还紧紧捏着那张纸,愤怒缓缓蔓延开来。 陈千华追上前,拉着我的手说:「你要干吗?」 「放开你的手…现在谁都不要管我要做什么,这件事我必须自己去。」 3 甩开了陈千华,我花了不知多久时间从严雪的家走到医院。在来的一路上,仍感受到心里那层不安还有恐惧。之所以有如此感受,是因身为一名记者却乱听胡言,断送一个小女孩的人生。 我走进病房内,看着刚吃完安眠药入眠的王金和,他是一个皮肤泛黄的中年男子,嘴角边不修边幅的鬍渣却显得他的粗旷而非当初我访问他时的老实样,在摇曳的窗帘射出的光中,我注意到他被划上几道刀痕脸颊,这可不是一般正常人脸上会出现的伤痕。 越看当下这一个人,我霎时头一阵隐隐作痛。脑海中断续飘现出他露齿的淫笑声,以及那条长鞭般的长条打落在我身上每一道伤痕。这个男人即使闭着眼睛还让人感到不寒而慄的害怕,脑中画面又紧接来闯进黑夜中,我似乎颤抖的躲在墙角,房子外嘈杂的街道陆续传来车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迅速拉起我,一个使劲,人撞到墙壁。我又跌回角落,手靠在墙边摸索一把剪刀,手因紧贴着剪刀而流汗,颤抖的每一根指间都在等待伺机而动。 这些画面如此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也许是太突然,当我张开眼睛时却被自己手上握着水果刀而吓着,刀子也由我手中一溜烟而走,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响声,我杵在原地,双眼空洞的好像只是一个木头人站着。 我急喘着好像自己刚才经歷过一场骇人的事件,心脏明显起伏撞击我的身体。如果说刚才那些画面来自于真实,那么此刻我正和这可怕的人共处一室,假如他能就此长眠,或许我可以安然的继续待在这个部属于我的躯壳里。 锐利的水果刀如同死神双瞳提醒了我,这个人是危险的,我怎么也无法用自己瘦骨如柴的身体去对上这个健壮的老头,我的下场只会是像在公司一样被撵出去。我蹲下身拾起了它,感觉全身僵直绷到一个顶点搭配着每一根颤抖指尖,幸好是我勉强算握紧那把刀子。 拿起刀子,慌乱的脚步来到病床旁。然而此时躲在严雪身体里的我,找到唯一存活下的希望全寄託在刀子上,后来我却异常冷静的拿着那把刀。 起初我的犹豫却在一瞬间全部消然不见,因为我感觉背上压着一股重力,在脑子里摆不开的依旧只是严雪身上那几道伤痕。我意识到如果我别过头去,所有事情一切都可能改变。只是觉得一股盲然的力量硬生将我手上的刀朝病床上那人的心脏位置。 「不可以,徐瑞恩!」 一瞬间,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就像秒针卡在一个位置,时空得到一丝解放,但也同时缓和我激愤的情绪。 「陈千华?」他的声音短暂徘徊在耳边,使我停止了动作。 但王金和的鼾声很快带回我的愤怒,不知道的人肯定还在议论纷纷为他而感到悲怜,因为他隐瞒太多真相,不只是让自己脱罪还理所当然的将所有邪门歪事都导为正途,而他却可以坦然的睡个好梦。我狂乱的想着,然而,再一次尝试着将那刀往中心位置刺下去,那声音却激昂般的响彻在耳际说:「每一个人的生死,决不是你一个记者可以断然的了断一切,包含一名十五岁的小女孩!」 我顿时煞住了手,但彷彿手劲被某个力量控制住似,当我试图放开刀子反而抓得更紧,眼看就要酿成大祸了,我睁大双眼忍不住尖叫,左手也毫不犹豫的往刀尖上抓去,感觉手隐隐作痛,肌肉内神经一丝一丝剥开,我只能瘫软跌坐在地。 十分鐘后,我走出病房,手上的血早已乾涸,折回严雪的家是我如今唯一打算,在那里我至少有个明确身分,享受短暂好眠。可是,当我行走长廊时,一间微开病房门不得不使我仔细看一眼,我一眼便看出那个趴在病床旁的人正是陈千华,但躺着的那人由我这角度导是看不出是谁。我猜她肯定是他所说的重要的人,我挪动脚步不请自入的来到即便沉睡也紧皱眉宇间透着疲惫的陈千华旁。我佇足片刻,思考如此举动也许只会惊动这片沉静的病房,但我仍早在我想到这些前就衝动往躺着那人脸看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蛋,而且还和我密不可分。 几日不见,看着曾经的自己,我却总觉多些陌生。 这是开玩笑的?我心里就算在想,又怎么能让自己回到自己身体里,谁又想过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严雪!我并没有死,只是成了植物人般,而陈千华为了我费了多少苦心,但他始终不知道我就在他身边。 我侧坐在床沿边抚着自己熟悉脸蛋,感觉到只是一股心酸,喃喃自语,「你说得没错,谁都没办法决定任何一个人生死权力,所以我受到报应了。」 语毕,胸口如同岔气般得喘不足气,我没有想过死亡是怎样的滋味,因为我想到只是和时间赛跑。可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快争不过老天爷时,我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保留仅剩下的尊严。 我双手按压自己胸口,每一根手指疯乱颤抖,我才稍微站直身子,马上一片的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被人由高楼往下一推。 在那个转动中我慢慢失去知觉… 尾声 寂静无声。 满头大汗从惊慌中清醒,本该心慌的我,愕然感觉自己手正被暖和的手紧握着,前几分鐘还惊魂不定的灵魂,却在那一个致命喘息中回到自我。 原来只是一场梦... 「瑞恩,你醒了!」他既惊又喜,展开双臂紧抱住我. 「陈千华...我快喘不过气了啦...」我的脸紧贴在他胸口间,难以呼吸。 「抱歉,我只是...」他彆扭的止住了嘴。 「只是...很关心我,所以没日没夜地在我身旁陪着我,照顾我?」我替他将话说下去。 「你别误会了,我只是被你吓坏了。」他不自在的站起身,不过很快又转变态度的说:「不过说真的,这回你可真吓坏我了,谁会想到认识多年的徐大胆,居然说晕倒就晕倒,如果我不在身边陪你,我还真怕你又会闯出些什么名堂吓人了。」 「陈千华,你现在是在嘲讽我吗?」我握紧拳头欲跳下床准备打向他,整个人却意外扑向他怀中。 「没事吧?」 他担忧的眼神就如梦里那个黑眸,心跳随之而加速。 「当然没事,还有…」我折过身坐着,深深吸足一口气,「谢谢。」 「你在胡说什么呀?为什么要跟我说谢谢?怪里怪气的...」他手轻轻推了我的脑袋。 「没事。」我摇摇头坐回床上。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也许那只是场梦,也许真相就如我所见所闻,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于这一段奇妙境遇中所遇见的人,真实的让我分清了每一个人的心,我不会像任何人提及那段回忆,因为现下我已经知道谁才是最无辜的人,谁才是我该珍惜的人。 有些事不必多说,但我知道当我彻底挥别那端时,我与严雪的世界早已截然不同,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的事,当然更包含我们之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