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昼》 第1章 《争昼》作者:以墨煮茶【cp完结+番外】 文案: 美人攻刷脸攻略小直男 996异军突起的年代,清纯不做作的公务员在遍地猝死秃头中尤为吃香。 但陆昼没想到这么吃香,原以为自己一个cpa会计转业特种外勤都够奇幻了,没想到腿长一米三的混血美人顶头上司竟然是前国际超模?! 陆昼:“……公务员福利有这么吸引人?” “是的呢!”某警花咬着他的耳朵,“入职送老公。” (伪)直男陆昼 : ……其实不想要,但又不敢讲。 毕竟这个部门,真;藏龙卧虎。 xxx 叶逐明:“你不要怕,我虽然脾气不好,但对长得好看的人容忍度都比较高。” 陆昼:“……这就是你作天作地的理由?” —————————— 又骚又皮暴躁精分美人攻x温和善良看着好脾气实际好皮气受。全员皮皮虾系列。 万人迷攻,对象不在万人中。 灵异流刑侦,认真就输了。 —————————— 再说一遍!美人攻!美人攻!美人攻! 内容标签:推理、脑洞、灵异神怪、he、正剧 第1章 报到 宽阔的马路上人影零稀,烈日当头,空气都像淬了火,吸进肺里就煨出一层细汗。洒水车经过的时候陆昼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按捺住冲上去淋一通的冲动,默默退到街角望着它招摇过市。 水幕晕开炫丽的彩虹,陆昼也无暇欣赏,低头确定自己西装皮鞋依旧整洁,幽幽叹了口气。 工作报到日找不到工作单位的,他应该是头一个。 莫非这就是走后门的报应? 陆昼打开微信,点开顶行对话框,还停留在两个小时前他发的消息。 “不好意思韩处,您给的地址是不是有点偏差,我在为民街没有见到97号。” 打车的时候出租车师傅找不到,只把他扔在为民街口,一翻手机,地图也搜不到。 陆昼只好顺着街牌认,神奇地发现八十九号到一百号之间是空的。 他在它们之间隔的死胡同伫立良久,硬着头皮又给未来上司发了微信。 震惊!走后门的公务员弱智如斯!入职当天竟找不到单位地址! 陆昼猜想自己约摸能成为夷靖局未来半个月的谈资。 夷靖局,说起来这名起得也是够有特色。 陆昼天马行空地放飞了会儿思想,再看手机,韩处依旧没有鸟他。 已经六点了,他的报道时间是五点,夷靖局五点半下班。 陆昼在小超市买了瓶水,正喝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句骂声,他转头望过去,正看到几个流浪汉嘻嘻哈哈地走远,清洁工插着腰站在被翻了一地垃圾的垃圾桶旁破口大骂:“日你仙人,有手有脚不去正经找活儿来捡垃圾,给老娘翻得龌里龌龊……” 陆昼想了想,转身又买了瓶水走到骂骂咧咧的清洁工前,好脾气地递过去:“大姐,我想问个事儿,您知道为民街97号在哪儿吗?” 大姐斜眼打量着他,摆摆手:“我扫这儿扫了几年了,为民街就没有97号。” 陆昼拧起眉毛,没有吭声。 大姐又看了他一眼,补了句:“这条街九十号到一百号都是空的,你怕是走错路了。” “为什么会空?”陆昼问道。 大姐:“我又不是搞建设的领导,我啷个晓得安?” 她说话间已经把垃圾桶清扫完毕了,提着扫把挎上小电驴,离开前又朝陆昼吼:“再过哈哈城管的就来了,你最好个人快点爬,看到都够了……” 大姐骂骂咧咧走远了,陆昼回头,这才注意到巷子旁边还有一个流浪汉,头发乱得像鸡窝,身形高大,大概是把全副身家都穿在身上了,运动服兜帽兜着头,看不清脸,几乎与旁边的土墙融为一体。 怪不得一开始都没察觉,陆昼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又注意到这人黝黑的手掌上攥着的小半瓶农夫山泉,瓶身相当脏,跟垃圾桶里刨出来的一样。 于是陆昼又转回了小超市,买了矿泉水,又买了些饼干和面包,鼓鼓囊囊提在手里,走过去轻轻把东西放在他旁边。 流浪汉似乎有些惊讶,头微微动了动,陆昼也没多说,掏出手机准备离开。 “你去夷靖局做什么?” 手机还没解锁,陆昼惊讶地回头,流浪汉已经拆了袋饼干开始啃,举止很是慢条斯理。 陆昼迟疑着问:“你知道这儿?” “你去夷靖局做什么?”流浪汉继续问。 陆昼道:“我在那儿上班。” 流浪汉咔嚓咔嚓嚼完饼干,又喝了口水顺下去,慢条斯理道:“八十九号旁边的墙上有道门,推开进去就是夷靖局。” 陆昼愣了,走到八十九号和一百号之间不足米宽的窄巷间仔仔细细看了许久,竟然真的从砖墙交接处看到了一处凸起。陆昼又探出去准备问问流浪汉,却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这他妈,什么鬼? 掏出手机,韩处依旧没有回他的消息。 他咬咬牙,试探着在那处凸起上摁了摁。 然后墙就被推开了! 准确地说,是伪装成墙的门就被推开了。 陆昼诧异地走进去,没迈几步门就自动合上了,里门有把手,陆昼只翻出微信给某个人发了个定位,接着就慢慢往前面的小楼走去。 第2章 说是小楼又不太准确,数数足有十六层,背面看着跟栋居民楼一样,但构造上又不像。他绕过草木林立的小花园走到前面,终于在楼下看到一个低调而让人心安的石牌,写着都承市夷靖局。 保安亭外坐着个老头,穿着白大褂在看报。 陆昼走近道:“大爷,问您个事儿,韩玥韩处长在不在啊?” 老头温和的目光从报纸上分探出来:“韩处不在,财务处的这个点都下班了。” 陆昼哦了一声,又道:“那,外勤处的呢?” 韩玥之前就在电话里说过,如果他不在,就去找外勤的叶队报到。 老头看着他,目光很温和,陆昼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你是那个新来的小同志?”老头问。 看来是没问题的。陆昼舒了口气:“是的。” 老头一指小楼:“左边的楼道朝里走,走到头右拐就是了。” 陆昼道了谢,迈着步子进了门。 接待台已经没人了,陆昼拐弯时竟然看到了一面宽大的全身镜,他驻足正了正领带,又抓了抓头发,这才走过去。 走廊尽头通着外面,旁边是扇开着的蓝色大门,上头挂着个“特别行动队”的牌子,陆昼轻轻敲了敲:“不好意思……” 这是一间非常宽大的办公室,目测有几百平米,只零碎地摆了些办公桌沙发书架,竟然也诡异地填满了相当一部分空间。四周墙上挂了好几个液晶显示器。 办公室里的人正在争论着什么,热火朝天,三个人吵出了粉丝机场接顶流爱豆的架势。 见他们并没有搭理自己意思,陆昼又放重了动作,轻咳一声:“不——” “你好。”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 陆昼扭头,对上一张清丽秀润的脸。 “呃,你好,我叫陆昼,新来的,本来去财务报道,韩处长让我找一下叶队。”陆昼解释着,心下有点诧异,没想过外勤部门会有这种柔弱漂亮的妹子。 美女点点头,温婉一笑:“陆昼是吧,叶队刚说了你要来,先坐会儿吧。”她引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泡了杯茶,“我叫向小园,是特别行动队的队员。” 陆昼道谢接过。 在整个过程中不远处的三个人一直沉迷掐架,陆昼这个角度正对着一个女人窈窕婀娜的背影,大红卷发张扬地散在背后,插着腰用方言说着什么,架势相当泼辣。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娃娃脸,一个小雀斑,都在她连珠炮地轰炸中败下阵来,最后娃娃脸用一种好像很狰狞其实挺憋屈的表情吼出声:“真是日了叶逐明了!!!” 中气十足,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大红波浪突然回头,脸蛋精致,烈焰红唇,很有御姐范,换身衣服就可以扮演王熙凤。 陆昼本来也坐得端正,见她回头不由自主又挺了挺腰。 只是红发王熙凤看的并不是他而是门口,陆昼不明所以跟着望过去,几乎是扭头的瞬间门口就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行事非常狂野,边走边脱衣服,跟阵风似得从陆昼眼前刮过。他反应过来时只见到一个黑乎乎的假发套落地。 然后是关门声,水声。 什么情况? 陆昼茫然地回头,向小园已经把散了一路的衣服捡起来了,连着个大塑料袋一起提到一边。 “哦豁,”红发王熙凤出声了,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你个哈麻批,想日也别当着他面吼啊。” 娃娃脸的脸一片死白,哆嗦着唇:“应应应应该没听到吧?” 小雀斑眉头一皱:“卖萌也分分场合,都啥时候了还嘤嘤嘤。” 娃娃脸的恐惧溢于言表,同手同脚地跑到一个柜架前收东西:“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点同事爱吗?” 红发王熙凤假惺惺道:“明年今天,我给你烧套大别墅?” 水声骤然停止。 办公室一秒恢复寂静。 娃娃脸手哆嗦得更厉害了,连爬带滚地坐到一处工位。 啪嗒,拧门的声音。 陆昼循声望去,然后听见了脑袋里什么碎裂的声音。 他曾经看到过网上一个段子,说人要多读点书,这样看到美人的时候开口的是“北方有佳人”“秀色掩古今”,而不是“卧槽,美女!” 为此陆昼专门记了很多诗,就想着在这种情况出现时装个逼,今天终于让他遇到了。 然后陆昼瞪着眼,心想: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美——男? 眼前的人长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美得惊心动魄,不辨性别——但是这种模糊在视线移到赤裸上身时也就终结了。饱满的胸肌上水渍淋漓,八块腹肌排列规整,宽肩窄腰,皮肤很白,身材有点彭于晏的意思。 陆昼被美色冲昏了头,心跳降下来后第一反应竟是可惜。 这张脸要是长在哪个女人身上,陆昼就信了那老神棍的鬼话。 真爱在都承。 还是待几个月糊弄完老妈就转业吧,这地方太特么邪性了。 网上没资料,路也找不到,外勤部门还全是美女,可怕。 陆昼的脑子思绪百转,美人已经提溜着皮带大步走到了娃娃脸面前,后者连连后退:“老老老大,听我解释————啊!!” 但是没有,美人八块腹肌不是白长的,拎娃娃脸跟拎鸡仔一样,将人重重扔到沙发上,皮带破空而下,抽打在肉的脆响和惨叫同时响起,娃娃脸捂着肚子缩进沙发,美人顺势一脚踩在他的胸口,眯起眼睛:“哟,你挺牛逼啊,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是个白眼狼,啊?!这几天单位伙食太好,胆子肥了不少,老子正他妈嫌药酒不得劲…………” 第3章 美则美矣,素质有点低。 娃娃脸哇地干嚎出声:“哥!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惦记你的屁股——不是说你的屁股不值得人惦记——” 美人松了脚,沉默地转身到刚才娃娃脸翻过的架子上掏出了一瓶辣椒酱。 “虽然你对我的屁股没有想法,我对你的却有点想法。”美人拧开盖子,掰着娃娃脸嘴往里倒! 陆昼看得菊花一紧,肌肉都绷住了。 小雀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突然道:“这是我们办公室的不定期节目,小问题别担心,他扛得住。” 陆昼:“是,是吗?” 小雀斑看着他:“扛不住也没关系,门口就是肛肠医院。” 陆昼:“…………” “我叫巴麻,特别行动队队员。”小雀斑伸出手,陆昼站起来和他交握:“陆昼,我是——” 巴麻:“我知道,财务部来顶莉姐的新人。” 陆昼笑笑。 “怎么来我们这儿了?”巴麻扭头看王熙凤,王熙凤道:“母鸡啊~~” 向小园在一旁解释:“好像是韩处有事,让叶队帮忙面一下。” “咱们这儿的编制还用面啊,不都是关系户吗?”巴麻扣扣头,“哦对,你是财务部的人类,不能走后门。” 陆昼: “……”怎么听着这地儿像是关系户集中营? 再看向沙发,美人和娃娃脸都不见了,陆昼指了指那个方向:“刚才那位是?” “我们的头儿,叶逐明。”红发王熙凤道,“我是迟诨,特别行动队副队长,欢迎你加入夷靖局。” 陆昼连忙道:“多谢迟副队。” 迟诨摆手,巴麻道:“叫迟姐就行了,老大估计又去晾衣服……” “你们都这么闲?”美人——叶逐明又独自从门外进来了,他径直走到最宽大的办公桌里坐下,迟诨跟着过去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并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这是这几天搞到的资料,”叶逐明掏了两个透明塑封袋递给向小园,里面装着一个u盘和一些零碎的纸,“乱七八糟的,你理一下,巴麻也搭个手,今晚收拾出来捡有用的发我,明天去市局顺便交了。迟诨也别闲着,等会儿把最新进展给我捋捋。还有道协那边也提醒一下,后天再他妈拿那套坑蒙拐骗的说辞来坑老子,老子就送他们去见三清,国安每年拨那么多款是为了听说书吗?案子拖这么久,省厅电话都给我打爆了,积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叶逐明把手机扔桌上,“把秀儿从刑侦支队叫回来,这事儿果真不是市局能解决的。” 陆昼本来挪到了桌边,这人噼里啪啦一堆话又把他堵住了,只好尴尬地杵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然而叶逐明说完后竟然主动看了他一眼:“陆昼是吧,履历带了么?” “带了带了。”他伸出手,陆昼赶紧将抱了一路的文件夹双手递上去,“谢谢叶队。” 叶逐明接过去后瞟了一眼就递给迟诨:“拍个照给韩扒皮发过去——别再吹了,伤头发——用我的手机,这狗比玩意在相亲,一般人的消息没有强提示都不会回。” 迟诨收了吹风,有点诧异:“什么情况啊,怎么最近都在脱单,是潮流吗?” 她拍着照,巴麻兴致勃勃:“真的吗?我能追赶一下潮流吗?” 叶逐明看着他笑了:“其他部门的我管不了,你们谁要敢在老子脱团之前发狗粮,老子就用他做一期探索发现,名字就叫“请帖为什么这样红”。懂我的意思吗?” 巴麻十分乖巧:“懂。” 然后陆昼余光瞟到他在背后竖中指。 向小园抱着个ipad过来问话,叶逐明微微低头,陆昼这才敢细打量他。 第一感受还是美,而且是那种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摄人心魄的美。他的头发是金色的,有点长,发尾扫着肩侧,眉高眼深,五官立体,轮廓无比锋利,是极俊美的男人长相,有点希腊神祗古典俊雅的味道,绝对过目难忘。 传说中的十分美人要真的存在,大概也只能长这样了。 陆昼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视线下移,落到他上身的纹身上。 纹得是龙,体积非常大,墨黑色的线条张牙舞爪地爬满这具美丽的身躯,龙尾没入一边胯骨,龙头却是从背后探了出来搭在肩上,威风凛凛地盯着他。 下一秒就被盖住了。 迟诨把毛巾搭在叶逐明肩上,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昼赶紧低头,心里想的却是: 公务员能纹纹身吗?这么大一个怎么过的体检? 莫非真是青龙白虎身上纹,社会主义接班人? 向小园走开了,迟诨把手机递给叶逐明看。 对话页面上,韩扒皮:【z大的cpa?我操可以啊,还以为是给我塞了个游手好闲的二代,这高材生怎么想的来我们这儿当个小公务员?】 叶逐明啧了一声,接过手机打字飞快:【废话真鸡儿多,赶紧的,要不要吱一声。”顿了顿又发,“你更可以,单位什么性质心里没点逼数?地址都他妈没报对,脑子让胸挤了?】 韩扒皮:【我倒是想被挤……还没来得及。大门换了我他妈怎么知道地址也要换?人我要,别踢后勤,让他明天九点到财务部正式办理入职手续,我和老于说一声。】 韩扒皮:【爱你,笔芯,mua~】 第4章 叶逐明嫌弃地把手机扔桌上:“操,胃酸都要给我恶心吐了。”他把简历递回陆昼,“你们韩处让明天九点过来,直接到财务部办理入职手续——四楼,找得到路吗?” 虽然不知道叶逐明为什么补这么一句,但陆昼还是道:“找得到,谢谢叶队,也谢谢迟姐。” 迟诨笑笑:“客气,以后就是同事了,家住得远吗?帮你叫个车?” 陆昼摆手道不用,也听出逐客的意思,笑道隔得不远,和办公室里所有人道了别便告辞了。 迟诨还是送他出了大门,直到陆昼上车后才转身回去,合上办公室的门道:“这小孩有点意思,乖乖软软的,我还挺喜欢他——要不趁着年幼无知给拐过来?反正也是补莉莉的空。” 叶逐明没吭声,一支笔在手里转得飞起。 “再说吧。”他说,视线落到门口的那一大瓶矿泉水上,嘴角微微上勾,“是有点意思。” 陆昼用手机软件打了车,又顺便收藏了现在的地址——果然不是什么为民街九十七号。 这正大门的构造更低调,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立在道路边,从门口看并无甚出奇,连办公楼都掩了大半在葱葱郁郁的枝叶之后。 只是这大门竟然还用的指纹锁,要不是迟诨伸手他都看不出锃亮的砖居然是锁扣。 “你明天来的时候,卫叔会给你开门的。”迟诨笑笑,“办入职时候会录指纹。” 陆昼点点头,车正好停到了边上,道:“那迟姐明天见。” 迟诨给他开了车门:“明天见,路上小心。” 从这个路口到家就近了很多,陆昼下车后先转进了沃尔玛,一边扫备余粮一边给人发消息。 他并不是都承市的,甚至不是s省的,老家杭州,亲妈封建迷信,信个瞎子的鬼话非逼着他来都承市工作,甚至点名要进公检法。 可这年头公务员逢进必考,一年就那么一两次机会,陆昼本来就不太想进公务员行当,不想跟其他人卷生卷死,原本打算报考后直接糊在笔试,没想到旅游一圈回来陆浆夜就直接通知他妥了。 “都承市公安局的二级局,文职,清闲安全,专业对口,你收拾收拾就去都承吧,房子都买好了。” 陆昼简直惊呆了,没想到关系一向微妙的母女竟在这件事上观点达成一致,他没法和老妈讲道理,只能转向陆浆夜:“我不想去。” 陆浆夜道:“我更不想你离开我。但母亲难得和我开回口,不好拂她面子。别担心,关系都打点好了,你去了该怎样就怎样,待个三五月,我会找借口把你弄回来的。” 陆昼无话可说,拒绝了司机保镖的跟随,哼哧哼哧肚子拖着行李来了都承,入职通知竟然寄到了这边房子,日期隔得近,他都没如何收拾就先来报道了。 但好歹是弄完了——差不多弄完了,陆昼翻开手机,陆浆夜针对他发的地址回了一个问号。 他回道:“没事儿,我的工作地点。” 陆浆夜:“跟公安局没在一栋楼?” 地图上并没有显示夷靖局的单位名称,反倒是旁边的五星标公安局很抢眼。 陆昼想了想回道:“规划安排。”吧。 这单位是有点偏门,但陆浆夜安排的,总不会出错。 陆浆夜没多纠结,道:“感觉怎么样?” 陆昼:“还行,美女挺多的。” 陆浆夜:“嗯。车我在给你挑了,这段时间比较忙,有缺的直接跟羊秘,或者秦副联系。” 陆昼:“单位不远,车我自己买就行。” 陆浆夜财大气粗:“你喜欢就买,我再多买几个车位。” ……这不是车位不车位的事,虽然看那小区的规模车位也不一定便宜。 陆昼只好道:“你来你来,但别买贵的,奔驰宝马法拉利,宾利红旗布加迪,我都不要。” 陆浆夜:“你不喜欢么,家里不都是这些车?” 陆昼:“我一个基层小公务员,不合适。” 陆浆夜不置可否:“再说吧,我开会了。” 陆昼:“好的,注意休息。” 陆浆夜没有再回了,陆昼边挑东西边发消息,逛个超市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慢慢往归安苑走。 这小区地段相当好,两条街外就是商业区。一梯一户制,陆昼刚进小区就走不动了,把东西放在石椅上活动手臂。 然后隐隐听到点熟悉的声音。 “那个谁,gpa会计!” 陆昼回头,自行车上的男人一边摘口罩一边向他招手,大长腿相当傲人。 “是cpa会计。”陆昼哭笑不得,毕竟两个小时前才见过,何况这人还长了副如此被上天眷顾的好相貌,“叶队,这么巧。” 叶逐明锁了车朝他走过来,陆昼这才准确意识到这人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是挺巧,”叶逐明打量他,“你也住这儿?” 陆昼捕捉到关键词:“是,叶队家也在这儿?” 叶逐明道:“六单元的,你呢?” 陆昼道:“我二单元。” 叶逐明哦了一声,又低头看向他袋子里的蔬菜肉食,似乎有点惊讶:“你这,家里谁做饭?女朋友还是保姆?” 陆昼失笑:“都没,一个人住,这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叶逐明点点头,目光却没从袋子上移开:“我也没吃。” 第5章 陆昼一愣,试探道:“叶队不嫌弃的话,上我家将就一下?” 叶逐明诶了一声:“那怎么好意思呢?”然后无比自然地接过他手里两个沉重的袋子,“你带路吧。” 陆昼拉了一下没拉过,手是真酸,也顾不得合不合适了,两手空空带着叶逐明刷卡进了楼,在摁下十九楼的时候叶逐明眨眨眼道:“你这房子买得早啊。” 一梯一户,这种小区这个数字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买了。 只是他家老姐向来有本事,陆昼也没多想,随口胡诌:“亲戚的,借住一段时间。” 开了指纹锁,他让叶逐明进屋:“抱歉有点乱,过来没几天。” 叶逐明道没事,进厨房放下东西:“听你口音不像s省的,山高路远的自己过来,家里人放心吗?你应该大学刚毕业吧。” “浙江人,还好,”陆昼给叶逐明倒了茶,“其实毕业一年了,都在外边浪去了……叶队随意,我先去做饭,有什么忌口吗?” 叶逐明端着茶杯打量屋子,闻言道:“没,需要帮忙吗?” 陆昼洗着菜回不用,叶逐明便没声了。 买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新鲜不新鲜的菜盘都捡了不少。陆昼原本打算自己随便对付一下,现在多了个客,还是上司,那就不能太随便了。 土豆香菇胡萝卜,可以凑个什锦汤;冷冻虾仁炒一盘,糖醋里脊炒一盘,再加上买的速食凉拌菜和叫化鸡,应该差不多了。 他洗着菜,叶逐明走过来倚在玻璃门上看,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陆昼倒不介意,咔哒咔哒地片土豆,也不主动找话题,一时间屋子就只剩了剁菜板的声音。 叶逐明静静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是同性恋吗?” 陆昼差点一刀剁手上,准头一偏,土豆便咕噜咕噜滚下了流理台。 但他此刻没有心思顾及土豆,只是怀疑自己耳朵般微瞪着眼看叶逐明:“啊?” 叶逐明面色不变,一张脸精致得像个雕塑艺术品。 他好脾气地重复:“我问,你是同性恋吗?” 第2章 这个上司不一般 “……不是。”虽然非常震惊,但陆昼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会这么问?” “没怎么,”叶逐明把手插兜里,“突然好奇,冒犯到你的话不好意思。” 这种时候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宽宏大量,但陆昼只是抿抿唇,没说话也没摇头。 想不通,咱们又不熟,况且根据长相来判断,他比自己更像好吧。 陆昼的小情绪不难猜,叶逐明轻笑:“不平衡的话,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陆昼毫不客气:“我也能问冒犯性的问题吗?” 叶逐明点头:“随意。” 于是陆昼停了手,扭头看着叶逐明,仔细端详了十来秒才道:“叶队,整过容吗?” 叶逐明挑眉:“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同样的问题。” 陆昼开火热锅:“我比较关心这个。” 这相貌过于逆天,实在是突破了他对人类颜值巅峰的认知。 叶逐明这回是真笑了,顿了顿才道:“天生的,没整过。外勤没必要。” 陆昼哦了一声,开了抽油烟机。外形条件好到这种地步,不去当个模特明星,来市公安局做外勤? 这个单位有这么招人稀罕吗? 叶逐明把菜端过去就没再过来,直到陆昼把饭菜都摆上桌才从沙发挪到餐桌,边吃饭边聊天,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倒也融洽。 其实今天下午叶逐明给娃娃脸灌老干妈的场面给陆昼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但叶逐明又长了张让他这个颜狗非常惊艳的脸,所以陆昼对这个非直属上司印象复杂。相处下来又发现,叶逐明的脾气是有点古怪,却并不难相处,不摆官架子,也不探他这个关系户的家底。 挺难得的。 “你脾气不错,挺对我胃口的。”叶逐明抽纸擦嘴,“跟韩扒皮可惜了点。” 陆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韩扒皮就是财务处韩玥,道:“叶队太抬举我了,我这不服从组织安排嘛。” 这话有点厚脸皮了,毕竟他是个关系户,真要论起来,那也是服从的陆浆夜的安排。 叶逐明倒没深究,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过了一会道:“那,如果组织安排你跟我呢?” 陆昼愣了:“我一个学财会的去外勤,不合适吧。” 叶逐明道:“合适,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来之前我们部门一直有个常驻会计,负责和财务部的做交接——怀孕了没法上班,财务部现有的人本来也不够用,没有能挪的,这才招录新人。你本来也算我的备用军,韩扒皮最多留你十天半个月,还是得把你分配到一楼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叶逐明心里是没个准的。来了陆昼这样的韩扒皮真不一定会放,指不定最后随便派个人过来,然后又是三五天待不到再被吓回去。 特动队性质特殊,财务部的人快轮一圈了,他把队里的几个畜生揍了不知多少遍让他们注意点自己的形象,白肃真回回答应得最快,露尾巴露得也最勤。 这个陆昼有点潜力,倒可以发展一下。 叶逐明温柔地看着他:“虽然特动队是做外勤的,但你过来也就是做财务,最多陪着跑跑现场,我可以保证,任何危险活动都不会涉及到你,前任那小姑娘什么待遇你什么待遇。考虑一下,迟诨挺喜欢你,所以让我先来探探。” 第6章 那个气质御姐的脸一下子出现在脑海,陆昼有点讶异:“这是,迟姐的意思?” “是,”叶逐明道,“所以就算你现在不答应,过不了多久人事调动她也会开口和韩扒皮要人的,也就是多转道手续的事儿。” 陆昼心想这是强买强卖啊,道:“……所以说我本来就是规划到叶队这儿的?” “理论上是,”叶逐明道,“这算夷靖局内部,或者直接说是我和韩处长的共识,你家里人,应该没摸到这个层面。” 陆昼呛了一下。 叶逐明的意思不难懂:陆昼家里人给他安排的是闲职,但塞到夷靖局之后的具体人事变动却是陆浆夜力所不能及的,陆昼表面看着来的财务部门,本质上还是进的外勤部门。 这种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陆昼思考了一下。如果和陆浆夜讲,他肯定是要换单位的。但老妈那边陆浆夜又要怎么交代呢?后门进公检法,关系得硬到市委甚至省委那份上,这儿不是老家,陆浆夜能力再强,这份编制也来得不容易的。而且这段时间她总是很忙,没必要就这个事再给陆浆夜添堵。 不如就先这样吧,接受不了,再提不迟。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陆昼也不多纠结,点点头道:“我服从安排。” 叶逐明吁了口气,加了微信和电话:“那行,明天早上坐我车一起上班,把入职手续办了。这事儿我会和韩处沟通,你别主动提。八点半楼下见。”他站起身,陆昼留了一句也没多坚持,送他出门。 “那叶队明天见。”陆昼道。 叶逐明点点头:“嗯,今天多谢招待,等你入了职队里会正式为你接风,早点休息吧。” 电梯门合上,陆昼回去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就擦了擦手给陆妈打了电话,简单报备了一下自己的入职情况,略过曲折的找路过程和人事调动,还不着痕迹地夸了夸陆浆夜出色的能力。 “她不插手,你就考不上这个公务员?”陆妈却不顺着他的意思,又反复确认是财务部门而不是什么刑侦缉毒扫黄打非队后才放下心,要他自己多注意身体,和同事交往大方点,有困难就跟家里开口云云。 陆昼一一应下,这才挂了电话。 奔波一天他也是真累,简单洗漱后调了个七点半的闹钟就睡了。 然而长久以来的生物钟七点不到就把他叫醒了,陆昼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爬起来给自己做早点。 翻冰箱的时候把昨天剩的莲子绿豆糕拿了出来,又把买的红豆糕一起蒸了装进盒子里。 这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出口就在小区门下面,陆昼也没敢太往下,毕竟昨晚上叶逐明蹬得是自行车。 ……要真是自行车,那就算了吧。 陆昼这样想着,然后听到摁喇叭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辆阿斯顿马丁,vanquish系列,银灰车身,侧门上用钻镶着花体英文elijah,骚得不行。 陆昼知道这车,考上z大那会儿陆浆夜发了串图让他挑个车,其中就有这款,落地四百来万。鉴于里面最低的都是百万级别二打头,陆昼最后啥也没要。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这小区进进出出宝马奔驰也多,但贵到这份上的还是第一辆。 车窗摇下,叶逐明带着墨镜道:“发什么呆?上车。” 陆昼:“…………” 现在他相信夷靖局福利特别勾人了。 陆昼系着安全带看叶逐明灵活倒车拐进大道,赞道:“叶队这车,太酷了。” 叶逐明很随意:“将就吧,你是还没来得及买车?” 这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陆昼道:“确实,想过段时间再看,这边交通也挺方便的。” 叶逐明点点头道也是,路上堵车,叶逐明便放起了音乐,是首英文串烧,陆昼还正好听过,叫《fight for love》。 歌挺长,叶逐明跟着哼了会儿,突然问陆昼:“你还没正式入职,老干部的保温杯就带上了?” 陆昼笑了:“这是红豆糕,早上多蒸了些,想着给同事们带点去。” 红灯有九十多秒,叶逐明停车扭头:“怎么不早点说……来,开了我先尝尝,说起来你厨艺不错。” 陆昼道:“现在?您这么贵的车……” “我都不在意,你怕什么?”叶逐明自己开了盖子,夹了个热气腾腾的红豆糕放嘴里,眉头一皱,“不是你做的?” 陆昼道:“买的啊。”其实莲子绿豆糕是他做的,但那东西败火,陆昼想着留给那位在肛肠医院大门疯狂试探的娃娃脸同事,给压在了最下面,叶逐明没看到,他也没提。 怎么说也是剩下的,要不是考虑娃娃脸陆昼也不会带过来。 叶逐明咂咂嘴,合上盖子:“那给他们留着吧。” 陆昼:“……”原来是想吃我做的么,这么看得起我真是受宠若惊。 夷靖局离得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叶逐明摁了摁喇叭,门卫室就出来人开门了,看到陆昼有点惊讶:“这不是财务的小陆同志吗,怎么和叶处一起?” “他韩扒皮能有这个福气?小孩我的,以后就是行动队的了。这是柏叔。”后半句是对陆昼说的。 陆昼从善如流,叫道柏叔。 柏叔应了一声,叶逐明把车停到门口让陆昼先进去:“我车得停偏点,这边来往的人多,给哪个多嘴的看了明天就得去纪委喝茶。” 第7章 陆昼也没等他,进到特动队办公室,昨天那些人都在了,迟诨和向小园都在电脑前忙活,娃娃脸倒是半死不活摊在沙发上,巴麻一边给他揉腰一边道:“……你是真的骚话多过文化,那叶孔雀是好说话的人吗?” 他说完这句呼吸突然一滞,表情从恨铁不成钢秒变义愤填膺:“那必须是啊!真的,你反省反省,老大为我们扛了多少风雨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就你那些话,我特么都要动手!” “别瞎几把演了,”叶逐明施施然从陆昼身后飘过,嗤笑道,“老子还能不知道你俩的德行?” 巴麻一副才看见他的样子:“哎哥,来了啊。” 陆昼:“…………” 迟诨倒是注意到了陆昼:“今天该去财务报道了哦。” 叶逐明道:“我截胡了,那什么,从今天起,小陆同志就正式入驻特别行动队了,来,大家欢迎!” 啪啪啪一片掌声,巴麻一边鼓掌一边道:“诶老大,不是说我们部门阳气重,再招人要招小姐姐吗?” 叶逐明怒道:“小姐姐小姐姐,一天到晚就知道小姐姐!”手一指迟诨向小园,“这他妈来个人一看,外勤部门居然全是美女,让人怎么想?!” 巴麻:“……” 迟诨和向小园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领导,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娃娃脸突然道:“就算不要小姐姐,可小陆同志是个人啊。” 陆昼:“……” 叶逐明怒气更甚:“人怎么了?难道老子只配拥有你们几个畜生吗?!” 所有人:“…………” 娃娃脸打破寂静,两眼发光盯着陆昼:“你手里提的什么啊?闻着好香。” 陆昼心想这种时候还能关心这种话题,同志你昨天那瓶老干妈挨得不冤啊。 “给你们带的点心,人可头一天上班,记着这份情。”叶逐明翻看着向小园递过来的资料,“分吧,分完个人资料带着。小园也跟着一起跑趟市局。” 陆昼应声,分东西的时候娃娃脸眼巴巴看着,直到最后陆昼才把底下那份莲子绿豆糕递给他。 “哇,嚎嚎慈啊。”娃娃脸含糊不清,“窝照白薯精,泥嚎啊。” 陆昼一脸疑惑,巴麻毫无感情地翻译:“‘哇,好好吃啊,我叫白肃真,你好啊。’” 陆昼惊讶道:“白素贞?” “严肃的肃,真诚的真,名字与实物不相符。”巴麻道,“怎么只有你的是绿豆糕?” 陆昼还没开编,叶逐明就凑了过来:“什么绿豆?” 白肃真献宝似地递给他看:“就陆昼给的绿豆糕啊,特别好吃!” 陆昼沉默了。 叶逐明却没有追问他,对白肃真道:“吃的挺多啊。” 白肃真:“还,还好吧……大概是二次发育了。” 叶逐明嗤笑:“二次发育?你发育哪儿,脸?还是体重?” 白肃真:“……哥,你吃。” 叶逐明丝毫不客气,接过来就送进了嘴,也没发表什么评价,吃完喝了口水,便带着他俩出了门。 市公安局隔夷靖局就一条街,走十分钟就到了。门庭比夷靖局正式许多,阶梯又高又长,叶逐明刮风似地扫上去,收获一路的敬礼和问好。 “叶队好!” “叶队早啊。” 叶逐明一一点头回应,进了市局大厅就回头吩咐:“园园把东西给我,一会儿——” “小叶。”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叶逐明皱了个转瞬即逝的眉,挂着笑回头,非常有礼貌地朝发声地走去:“何厅,王局,顾局。” 陆昼也望过去,那边站了七八个人,叶逐明径直走向中间那众星拱月的男人,谦逊温和地躬身握手。 “我倒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何厅笑呵呵的,拉着叶逐明的手没放,“上星期去北京,萧部问起来我都不知怎么回,你说你这孩子。” 叶逐明活像个乖巧的晚辈:“您言重了,这不手里有案子吗,今天也是过来做交流的,顺便给新来的同志办个入职。” 他头微微朝这边偏了偏,陆昼知道是在说自己,拿不准是不是该上去打个招呼。 脚还没踏出去呢就被向小园拉住了:“别,那是省公安厅厅长。” 陆昼及时住了脚:这种层次的人物,不该是他去接触的。 何厅果然看都没朝这方向看,拍了拍叶逐明的肩头:“你说的是“9.30 案”吧,我正准备找你聊聊,来得刚好,陪我走走。” 叶逐明点头:“听您的。” 陆昼看着他头也不回跟着领导们离开,问向小园:“小园姐,叶队不在我这手续是不是也要放一放?” 向小园笑了:“你的手续是我带你办,叶队只是顺路一起,他那么忙。”说罢轻车熟路带着他进了电梯。 办手续的过程并不十分复杂,陆昼基本只负责签字和录指纹,多数时候都是向小园在交涉。 那接待人员手脚相当麻利,陆昼在一旁看着,却总觉得这种麻利透着畏惧,在目光和向小园接触时更为明显。 他在怕她。 为什么呢?这么个柔柔弱弱的美女,有什么好怕的呢? 陆昼还没想透,手续就办完了。道过谢后便离开了市局,回去的路上向小园倒是主动给他聊起了天。 第8章 “你刚过来,基本情况应该还来不及了解,我先简单给你说一下。 “夷靖局虽然对外挂名是公安机关附属单位,实际并不属于公安系统,直属国家特殊情况防治部,论起来算国安部的。 “机构设置倒跟公检法大同小异,部厅局,一部分公安机关解决不了的,嗯,特殊案件,就由我们来办。这算是我们这个部门的主要工作内容。” 向小园说到“特殊案件”时顿了顿,像在斟酌字眼。而陆昼还沉浸在自己这个部门竟然他妈是传说中的国安部附属! 这也太牛逼了! 向小园突然道:“对了,叶队是什么时候和你谈的转部门?” 陆昼道:“我和叶队一个小区,昨天晚上碰巧遇见,他给我聊了聊一些规划,让我直接来行动队报到,我就来了。” 向小园的脸色一下子变幻莫测:“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可能会有点唐突。” 陆昼:“您先问。” “你是同性恋吗?”她道。 陆昼一口老血:“不是。怎么都问这个问题?这算考核条件吗?” “不是的,别误会。”向小园歉意地笑笑,“叶队应该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别怪他,主要是——”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向小园划开屏幕,是叶逐明发的。 【一个好脾气的富二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但估计不会干太久。说话做事暂时都兜着点,只谈公事。让其他家伙把尾巴夹紧点,别再给我把人吓跑了。】 向小园回了个收到,放下手机对上陆昼依旧等待的表情,笑笑道:“主要是叶队经受过这种困扰,你懂的。” 陆昼诡异地get到了点,同情点头,保证道:“这个可以放心,我绝没有这种倾向。” 向小园笑道那就好,刷指纹开了夷靖局大门:“进去吧。” 第3章 案中案 回到办公室,迟诨就招呼他:“过来吧,刚收拾出来的办公桌,以后就坐这儿。” 陆昼道:“好的,多谢迟姐。” 迟诨点头,把他手里那沓刚刚由接待员交过来的文件拿过去:“刑侦支队的手续办完,还要办本部的入职手续。工作内容和部门性质大概了解吗?” 陆昼:“呃,叶队说我的工作内容就是与做财务交接,和之前那位常驻会计一样。部门性质小园姐刚刚提过了。” 迟诨:“好的,为了平时方便办案,我们部门的人有两套编制,你刚刚办的是市公安局刑侦二支的入职,和我们一样。现在要办的是夷靖局的编制入职。你一会儿拿着资料先到三楼找防晒。”她顿了顿,“防晒知道吗?” 陆昼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包里掏出一支安耐晒递给她:“小金瓶这样的?” 迟诨噎住了,扯过一张纸,唰唰写就递过去:“我说的是后勤部主任。” 陆昼看着“房赛”二字沉默了。 迟诨道:“把你的资料交一份给他,后勤监管人事,会帮你把材料办好。这个手续会办很久,我这边走不开,你遇到什么需求再和我联系好吗?” 陆昼点头:“好的。” 迟诨和他交换了微信和电话,临走前道:“粉金瓶不含酒精,更温和,我推荐你用那个。” 陆昼哭笑不得:“……知道了,谢谢迟姐。” 到了三楼见到防,房赛,一个不苟言笑的地中海,见了陆昼便道:“我接的通知你的入职该办到财务处。” 陆昼有点尴尬:“我知道,但这是叶队的意思。” 房赛冷淡的脸色瞬间古怪:“所以叶孔雀截了韩扒皮的胡?韩扒皮知道吗?” 这种直呼外号的同事文化让陆昼难以适应:“叶队和韩处交涉过了。” 房赛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算了,你先办手续吧。” 他叫了个人过来,陆昼便开始重复刚刚在市局的工作,签字,答话,录指纹。 耗时真的很长,最后房赛过来查看:“差不多了,一会儿下去把这几样文件交给你们迟副队。欢迎你加入夷靖局。” 房赛很正式地跟他握手,陆昼的疲倦一扫而空:“多谢房主任。” 回到一楼,办公室里只有白肃真,见到陆昼便叫他:“你终于回来了。” 陆昼有点惊讶:“你在等我?” 白肃真点头:“对啊,你没有食堂的卡怎么吃饭。本来大家都在,但你实在耽搁得太久了,他们就先走了。” 陆昼看时间,十二点四十,瞬间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啊,你今天给我带了糕点我还没谢谢你呢!”白肃真带着他朝外走,“真的好好吃,你在哪里买的?” 陆昼:“……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再给你带……我多带点,免得你再被叶队骂。” 白肃真不明所以:“叶队骂我了吗?” 陆昼:“……”为你的宰相肚点赞。 白肃真:“我先给你提个醒哦,老大脾气不好,易燃易爆炸,昨天我以身试法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陆昼关切道:“他的确是喂的老干妈吧,你还好吗?” “好啊,早习惯了。”白肃真递了一个餐盘给他,“就是没有水喝,胃烧得厉害,今天得吃清淡点……阿姨,我要这,这几样。你也点啊,想吃什么点,别跟我客气!” 第9章 他一副土豪样,陆昼还真不客气,毕竟单位食堂贵不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两个人刷卡,一共三块八。 这个食堂规模不小,陆昼边吃边问:“咱们局里大概有多少人啊。” 白肃真刨着饭道:“一千多快两千吧,但常驻的也就六七百。” 陆昼惊讶道:“这么多啊?”几乎是市公安局的配置了。 白肃真点头:“嗯。平时没有特殊情况别往十层以上走,那边的老妖怪们都很暴躁的,堪比叶逐明。” 陆昼哦了一声,脑补大概是什么机密部门,也没多想。 这食堂饭菜味道不错,他吃得起劲,白肃真却没动几筷子就放下了:“五六年了也不换换菜式,唉。” 陆昼惊了,白肃真个子不高,又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陆昼原以为他也是个刚毕业的,没想到比自己大这么多。 “你来这么久了?”陆昼道。 白肃真:“久……吗,但我们部门确实好几年没招人了,是局里人丁最凄惨的。像后勤和探测组,好几百。” 陆昼也吃好了,把盘子递给阿姨:“谢谢。说起来咱们局里都有些什么部门啊?” “行动队,财务处,后勤部,还有档案,公关,常务,外联,技术,勘察,探测,——哇我跟你说,探测组的组长是个母老虎哦,凶的一笔——还有些什么记不清了,得有几十个吧。咱们的最高领导是局长,往下就是老大这种部门领导。” 陆昼点头。 这夷靖局占地也比他想象的大,除了办公楼和两层食堂外还有三栋楼,都有十好几层,掩在好得过分的绿化带里,若不是白肃真拉着他转悠他指不定啥时候才发现。 “这两栋是宿舍楼,最里边那栋是关妖魔鬼怪的,你连靠都别靠近。”白肃真絮絮叨叨。 陆昼看过去,那栋楼通体漆黑,窗户小得可怜,还是关上的。外头站了不少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光他这视角就有八个。大门紧闭,甚至还贴了黄色的封条,字也辨不清,远远望着跟电影里的符纸一样。 陆昼莫名觉得有点阴冷,白肃真也打了个哆嗦,拉着他回去了。 办公室里的人围着长会议桌正讨论着什么,叶逐明不在,迟诨坐着主位,旁边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身材结实高大,长得就很有正义感。 “哟,回来了。”迟诨拍拍那男人的肩,“介绍一下,我们部门新来的同事,陆昼,做财务工作的。这位也是咱们部门的科员,迟宿,我弟弟。” 吃荤吃素?这姐弟俩的名字真是非常有意思了。 迟宿露出一个和外形极不相符的温和笑容,甚至有些腼腆,伸手道:“你好。” 他的手十分粗糙,布满了厚重的茧,握着跟老树皮一样。陆昼一边客套一边心想:这是真的外勤啊! “人来齐了我们就开会,陆昼你,可以不用听,过去玩也行,明天前会计会过来给你讲一下你平时的业务内容。会开完我再给你做最后的入职手续整合。”迟诨发着资料道。 陆昼觉得不能这么脱离群体,便道:“没事儿,我可以在旁边跟着学习学习。” 迟诨点点头:“也行,这是我们现在跟的案子的资料,你可以看看。” 她抽了份文件递给他,陆昼接过翻阅了起来,第一页标题就是《9.30案》。 往下就是图,传说中的,犯罪现场。 陆昼看了一眼瞬间合上。 饱和的胃部一阵翻滚,陆昼差点干呕出声,紧咬着牙闭眼平复片刻才长吁口气,再度打开。 自己好歹是个外勤,就算是个财务外勤那他妈也是外勤,怎么能连个案发现场的图都不敢看。 可即便是做了心里建设,这现场也实在太考验人的忍受力了。 图上的死亡的男人赤身裸体,手脚都紧紧攀着根腿粗的铁柱,被上头尖锐的倒刺勾得血肉模糊,姿势有点像为躲猛兽而被迫抱树逃生。 然而这人面对的情况可能更糟,因为他身下是一根倒放的三棱刀,偏长,刀尖从肛门没入体内,然后在男人的肚脐上方冒了头,大概是疼到受不了,弓了下背就给刺穿了。血液淌了大半个身躯,连地都浸红了一大片。 照片上的四个男人,一字排开,都是这样死的。 说是男人或许有些牵强,即便脸部因极致的痛苦扭曲到变形,也能稀奇辨认出这几个人年纪并不大,甚至可能还在读高中。 图很多,甚至连血肉横飞的肛口都有不少特写,陆昼实在看不下去,匆匆翻到文字部分了解大致案情。 九月三十号上午,都承市某区公安分局接到报案称,海亚公园发现尸体,死者一共四人,市局第一时间就接了手,初步确定是故意杀人。 然而侦查过程并不轻松,海亚公园位于市郊,地方偏僻,监控未完全覆盖,案发地就是个盲区。而这段时间海亚公园又在搞建设,进进出出许多货车,原本要费很大劲才能布置这么个现场的凶手也有了可乘之机。 死亡的四个男孩是都承市第七中学高二的学生,29号晚间结伴开车来到海亚公园,有说有笑进了公园,消失在了监控里,直到第二天被巡园的大爷发现尸体并报警。 而这四个男孩并不简单,家中非富即贵,典型二世祖,资料上看并不是什么听话乖巧的孩子,甚至涉嫌两个月前的一起强奸案。 第10章 这里又插了一份卷宗,“7.26轮奸案”。这四个男孩中为首的胡友为喜欢隔壁班一个叫江雪盈的女生,追求近一月未果,伙同其他三人设计在江雪盈上暑期补习班时轮奸了她。 女孩报案时身上淤青不少。处女膜破裂,下体有严重撕裂伤,供词里说他们都带了套,只在嘴中检测到其中两个人的精液,指缝里提取到了其中三人的皮肤组织,皮质书包上也沾满了四人的指纹。即便陆昼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这资料看下来也可以判定这确实是一起强奸案了。 然而案件最后定性是校园暴力。 那四个男孩被批评教育,只在区派出所呆了不到十个小时,晚上就被放出去了。 即便是证件照上的江雪盈也是个小美人,长相甜美,笑容明媚,佐证上的淤青和伤痕在这样的对比下便显得格外可怖。 这和看好莱坞警匪片的刺激感完全不一样,直面犯罪事实只让陆昼觉得恶心而悲哀。 因为卷宗上的四个男孩名字被圈了红,旁边是遒劲的瘦金字体,被划去的几字依稀辨得是“罪有应得”。 又在旁边写到“算了,素养。” 这份卷宗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很多,大多是案件相关信息,唯独这条,有着明显的个人情感导向性。 “……我觉得很明显是江航做的,你想想嘛,他那么爱江雪盈,哪能轻易放过糟蹋自己女儿的畜生们。离婚和把妻子女儿赶回老家都是掩耳盗铃罢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死的刚刚好是那几个,又是这种死法。”巴麻翻着卷宗道。 迟诨敲了敲桌子:“说了多少次,你是刑侦人员,办案没有觉得一说。道理都懂,但是证据呢?案发当晚江航一直待在保安室,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技术侦察科的同事确认过没?” 迟宿点头:“所有的监控资料都经过技术分析,绝对没有合成修改的可能,的确是江航本人。” “听到了吧,”迟诨看向巴麻,“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何况当晚值班的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保安,也能给江航作证。没证据怎么定罪?” 向小园道:“可巴麻说的确实有道理,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江航是退伍兵,也存在作案动机,他的嫌疑不能被排除。” “说了道理都懂,缺证据啊。刑侦一队的整个国庆假期都耗他身上了,查出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迟诨叹气,“既然踢到我们这儿了,这案子就肯定不能用常规思维……” “但结案又需要常规证据。”白肃真脸在桌上蹭来蹭去,“而江航又的确是个普通人,这要咱们怎么办呢?干脆等老大回来再讨论吧,或者把这破球给市局踢回去。” 巴麻嗤笑:“这话要让叶逐明听见了,你的脑袋才会被拧下来当球踢。” 白肃真嘟囔:“……老大哪儿有那么暴躁。” 话音刚落,办公室大门就被踹开了。 叶逐明满身低气压,携风带雨,手里的资料往巴麻面前重重一扔,吓得他和白肃真同时哆 嗦。 “你,给顾徉烽打电话。”叶逐明面无表情道。 巴麻连雀斑都是抗拒的情绪:“怎、怎么——” “别逼逼,打,开免提。” 叶逐明声音不大,却吓得巴麻立马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开着免提放桌上。 他的暴躁肉眼可见,办公室甚至没人敢吭声,陆昼本能地直觉暴风雨正在寂静里酝酿发酵,好在电话接得很快。 是个男人,刚说了一个“巴”字就被叶逐明截断:“顾徉烽,几个意思?” 电话那头稍微一顿,再开口声音依旧醇厚温和:“是逐明啊,我还——” “你还什么?还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还哄我?你知道何厅今天要来视察,所以要求我必须掐点亲自去市局交东西,因为这样才能把我诓到胡主任的酒桌上,才能摁着我的脑袋给他道歉是吧。毕竟我他妈再日天日地我也不能不给何厅面子,你算盘打得这么精,韩扒皮那位置怎么不自己坐?”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声,语气完全没受影响:“但你确实没给任何人面子。” “放屁!要不是看何厅的面子,姓胡的这会儿已经在检察院喝茶了。想让我作伪证直接定江航的罪?他妈的他怎么不直接开个法院自己当法官判人死刑呢?胡友为强奸江雪盈时他这个当爹的怎么没闹着要公道?江雪盈才十六岁,她的人生就那么不值一提?” “逐明,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让你做假案,要公事公办没有问题。但与人处事应该和婉些,胡主任四处编排夷靖局,我这边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电话那头的男人有着一把好嗓音,却没能抚平暴躁的叶逐明。 他拧眉听着,冷笑出声。 于是男人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迟诨实时出来打圆场:“哎呀顾局,您又不是不知道逐明,他就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往,办案的心又急,说话冲了些。您别往心里去。胡主任那边我去沟通一下,案子也会抓紧办,如果后面有其他问题,您跟我吩咐就行。” 她顿了顿,“或者跟巴麻联系也行,案子都是合力办,都可以沟通。” 巴麻无声说了句卧槽,迟诨没搭理他,又拉扯了几句,这才把电话挂了。 她安抚叶逐明坐下,温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第11章 叶逐明没好气道:“那个逼胡主任,是前副省长的小舅子,告状告到萧叔叔那儿去了,不然你以为一个政治处主任真有那么大面子让何厅给他牵线搭桥?回来打了一路的电话,手机都没电了。”他把手机递给迟诨,“给我充上——会开到那儿了?我资料呢?” 陆昼眼皮一跳,果不其然,向小园看了过来:“在陆昼那儿吧……陆昼,先还给叶队,我给你新取一份。” 陆昼赶紧递过去,心想好在刚刚没搁上头乱写乱画。 叶逐明刚接过,巴麻又怯懦开口:“老、老大,顾局给你发了语音——在我手机上。” “放。”叶逐明头也不抬翻着卷宗。 “巴麻,你告诉逐明,设今天这个饭局只想让他俩和解,毕竟逐明之前确实做得过火,胡主任提的要求我并不知情。算了,到此为止吧,让逐明不用搭理这种藐视王法的行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有压力,出事有我。 “但是案子影响很大,不能马虎,也不可掉以轻心。江航这条线不能因为没有线索就放弃,寻找其他方向时这条路还得深挖。单位各部门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望再接再厉。” 叶逐明脸色稍霁:“这他妈还差不多。” 巴麻正准备伸手拿手机,“叮”地一声,又来了新消息,自动播放。 “还有你,有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找我,另外怎么给你发消息你都不——” 语音戛然而止,让巴麻面红耳赤地掐断了。 陆昼猜这个顾徉烽应该就是夷靖局的局长,声音听着年纪不大……话说这边领导层都这么年轻? 而且最后这段……怎么gay gay的。 白肃真哇地叫开了:“你开小灶!还不给我——们老大带点回来!” 巴麻喊冤:“我一次都没去过!” 白肃真:“谁信啊?!” 叶逐明慢悠悠道:“我信,他怕被强,肯定一次都不敢去。” 巴麻抿着嘴没吭声。 叶逐明继续道:“好好的顾徉烽,说瞎就瞎,唉。” 巴麻:“……” 叶逐明持续输出:“其实可以试试,毕竟你俩要成了,顾徉烽以后就得管我叫岳父。” 巴麻虚心请教:“为什么不是丈母爹?” 叶逐明笑了:“所以你终于肯认我这老父亲了?” 巴麻简直要给他跪了:“……哥,天凉了,你给品如留件衣服吧。” 第4章 床下人皮 一番插科打诨后,爆发的叶火山进入了冷却期,对迟宿道:“姓胡的认定江航,可能会下黑手,让市局派多派几个人,盯梢之余也要注意保护他的安全。江航就是真犯事儿了也轮不到他们制裁,盖棺定论之前,他出事,你也别回来见我了。明白?” 迟宿严肃点头:“明白。” “小园把昨晚上交给你的资料打印出来发一下,你们都看看,我这几天找出来的消息很碎,把线索串串,都谈谈自己的想法——陆昼大致案件经过了解了吗?” 陆昼道:“只看了卷宗。” 叶逐明倒挺无所谓的:“没事儿,够用,能听懂在聊些什么就行了。如果听不懂,下来再问他们随便谁。” 陆昼点头:“明白。” 他在解读潜台词方面向来很有造诣,像现在也听懂了叶逐明的重点是不懂别瞎几把插嘴。 向小园依言给每人都发了一个沉重的文件夹,陆昼多分了一份崭新的卷宗。 文件夹里面夹了满满的a4纸,图文并茂,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尽是地名人名公司名,除了几个在卷宗上出现过的,陆昼是没听过见过。 他一头雾水,其他人却在天书里看出了门道,最先出声的是白肃真:“这个p公馆我知道,调查显示死者生前是这儿的常客。” 巴麻道:“说明什么?虽然p公馆是市区内数一数二的高端娱乐场所,但那几个小屁孩家境都不一般,出入这儿也没什么稀奇吧。” “还真有点稀奇,”叶逐明点了点纸,“看四十三页。平时他们去的频率大概在十天半月一次,但案发前——强奸案案发前一个星期,是天天都在。案发后,因为家中管制,他们消停了很久,再次来到p公馆是九月二十八号晚上,玩了通宵,二十九号早七点离开,晚上就出现在了海亚公园,命案发生。” 一片哗啦啦的翻页声,四十三页上是各种略缩图,都是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场景,背景建筑典雅矜贵,某些角度照出了流光溢彩的p公馆标志。 “国庆的时候也被刑侦一支的去调查过,并没有什么发现。”迟诨道,“况且p公馆几个投资人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动。” “虚锤子,给七楼技侦的打个招呼,让他们把“7.26强奸案”前后一个星期,以及“9.30凶杀案”前后一星期里p公馆外围的影像资料给我做全息还原——覆盖个屁,监控资料市局有存档——越快越好。” 向小园笔记本不离手,闻言噼里啪啦敲着键盘道:“明白。” 白肃真道:“那海亚公园的怎么不做全息还原?” “那个工作量太小,杀鸡焉用牛刀——海亚公园是个湿地生态公园,里面蛇啊鸟的肯定不少,你和巴麻就负责去海亚攀关系套话——主要针对“7.26”江雪盈和“9.30”胡四人,影像什么时候做完全你两什么时候下班。” 第12章 他话音刚落巴麻和白肃真便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往外走了。 “然后迟诨——”手机突然响了。 叶逐明啧了一声,继续道:“拿过来。” 迟诨依言接通递给他:“周队的。” 叶逐明眉头微皱:“忙着呢,快放!” 陆昼默默抠着卷宗,见叶逐明那眉毛拧得越来越紧,最后道:“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他道:“航空大学出事了,小园把p公馆所有能搞到的资料都搜集一下,重点排查与胡友为相关的。迟诨收拾收拾跟我出现场。” “怎么直接把电话打到你这儿了?”迟诨速度飞快地取下相机手套笔记本,满满装了一包,“什么案子?” “车上说。他妈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祖宗诚不欺我——对了,”叶逐明抓起钥匙又猛地住脚,扭头看着存在感为零的陆昼,“你有什么安排?” “呃,您还没安排到我。”陆昼道。 叶逐明若有所思道:“那跟着走一趟吧,带你去第一犯罪现场开开眼界。” 陆昼:“……好的。”虽然心理准备还不是很充分,但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迟诨倒是皱起眉:“他都没经验,不合适吧。” “这不就是在给他增加经验嘛,”叶逐明指指迟诨背后的大包,“小同志要有眼力见儿,怎么能让美女做体力活儿。” 陆昼赶紧去接:“不好意思迟姐,我来吧。” “甭理他——又不重。”迟诨拉开副驾驶的门抱着包坐进去,“他就这破脾气,别人出力,他揽美名儿。别太把他当回事儿,习惯就好。” 叶逐明把警牌大众驶出夷靖局,闻言笑了:“瞧你说的,我喜欢他才提点几句,人情世故职场规则总归要学的,来都来了,你一辈子惯着他?” 他们俩关系显然不一般,这种十足教育孩子的谈话让陆昼颇为不适,只好在狗粮的香气里选择沉默。 话题没扯太远,叶逐明言归正传:“航空大学的招待所发现了一具人皮,市局接的,老周一到现场就找到我这儿了。” “人皮?”迟诨表情一僵,陆昼从她侧脸里看出凝重的味道,心想我果然不是唯一一个没见识的。 他脑海里走马灯般略过画皮、人皮客栈、人皮杀手的所有名场面,一阵寒意。 叶逐明悠悠道:“所以我叫上了你。” 迟诨不言,拿着手机发消息,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家族没有外出记录。”她又一顿,“会不会是。” 是什么? 陆昼有点好奇,叶逐明闻言咋了咋嘴,道:“最好不是。” 怎么还打起哑谜了。陆昼心说,给新人来个副本攻略啊。 目的地有点远,叶逐明开了四十分钟才到,航空大学校门口有个小警员,见到大众就迎上来:“叶队好,周哥让我来接你。” 叶逐明招呼他上车,顺着他的指引把车开进校园,来到一处招待所。 这航空大学漂亮得很,哥特建筑风,跟城堡建筑群似的,要不是有案件在身陆昼都想下车转转了。 叶逐明把车停到一个大坡下,旁边已经停了两辆警车,坡上警戒线外乌泱泱围了一圈人,楼下维持秩序的警察见到叶逐明后艰难给他开道:“同学让让——叶队走这边。” 叶逐明迈着大长腿风风火火上楼:“在哪儿呢。” “四楼四零二房,就是这儿。”小警察掀起警戒线朝门里吼道:“周哥,叶队来了。” 一个穿皮衣的男人探出头:“你他妈可算来了,哟,迟美女也在啊。” “周队,怎么净洗我脑壳。”迟诨嗔怪道。 “我就客观描述一下嘛。”周队打着哈哈,拍了拍叶逐明的肩先把他让了进去,目光落到陆昼身上,“这位是?” “哦,我们队新来的,陆昼。这是刑侦一队的周阅康周队长。”迟诨介绍道。 “周队好。”陆昼略微弯腰伸手。 “你好你好,”周阅康模样端正,笑起来也透着股阳刚气,“这么说就是刑侦二支的同事了,我代——” “聊什么骚!进来谈案子!”叶逐明在屋内怒吼。 周阅康被吼了也不动气,无奈地耸了耸肩进门,陆昼也跟着迟诨进去。 不大的空间里站了七八个人,还有两个法医,面带菜色地做着笔记。 而招待所的单人床被掀翻过来,四个脚望着天。床板下好像贴了什么东西,人形肉色,薄薄的一层,陆昼晃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没再走近细看。 叶逐明正低着头杵在床边,本来就锋利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对周阅康道:“谁报的警。” 周阅康道:“入住客人,午睡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东西敲得响,找了几次没找到,最后气得把床翻了起来——然后就发现了这个,人皮。”他顿了顿,“法医鉴定过了。老王来给叶队讲讲。” 那个年长些的法医道:“死者是女性,年龄应该在20-25之间,身上无明显伤口,死亡原因不明,”法医喉结动了动,艰难继续,“内部组织融化——包括脏器、血肉甚至骨骼,尸液主要从死者阴道、肛门以及足底两处伤口流出,少量从嘴鼻耳溢出。这都是初步观察判断,具体还要等回局里进行更详细的皮肤分析和解剖后才能确定。” 他声音不大,陆昼却听得一阵反胃。 第13章 叶逐明面色不改,一边戴手套一边道:“等我检查了就拉市局去——迟诨过来。这儿是第一案发现场吗?”他指了指地上那一摊不明褐色痕迹,“量不太像。” “这个要等痕检科的同事分析了才知道。”周阅康道,“我已经通知——” “不用了。”迟诨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戴着手套的手在地上的痕迹上蹭了蹭,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直接让夷靖局接手吧。” 屋里的人均是一怔。周阅康一抬手,法医和其他几个警察就都出去了,陆昼踌躇了一下,还是站着没动。 毕竟是他也算夷靖局的。 “你确定?”周阅康凝重问道。 “确定。”迟诨已经开始打电话了,简单交代了几句后望向叶逐明,“这是画皮杀人的手法,脚底划十字,从左边伤口钻进目标的身体,啃噬原宿主的魂魄占据肉身。这个过程中被画皮鬼啃到的血肉会化成血水排出体外,约摸就是这个量。” 陆昼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笔记都忘了记:她说的画皮鬼是聊斋里那个吗? 然而另外两个人面色不改,叶逐明甚至能冷静提出问题:“那为什么人皮还在这儿?” 迟诨脸色更难看,一手搭捻着人皮道:“它被吃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被更厉害的东西,连血肉带魂地啃了。” 第一卷 画皮 第5章 原来如此 “更厉害的东西?具体一点。”叶逐明道。 迟诨定了定神:“大概率还是画皮,非常非常厉害的那种。” “噢?”叶逐明似笑非笑,“和你比怎么样?” 迟诨苦笑摆手:“不够人塞牙缝。” 周岳康双手抱胸做柔弱状:“天哪这么可怕吗!逐明你可要保护好我呀!”他一边说一边往叶逐明身上凑,将近一米九的肌肉大汉伏低做小真的很有喜感,陆昼心里的惊骇都被他冲淡了不少。 叶逐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画皮鬼只爱美人,照照镜子,你顶多算个人,安全得很。” 说罢不理会周岳康的嘤嘤嘤,提了提裤子蹲下去,把人皮摊弄平整,道:“看吧,是个美女。” 他的话让陆昼的好奇压过恐惧,挪了几步探头张望。 这是一具光裸的女性人皮,叶逐明手法厉害,摆弄得基本还原,晃眼一看只觉身材妙曼、姿容美丽,定睛才会发现端倪。 当然陆昼不太敢细看,毕竟人皮没有穿衣服,又是个女性,他一个门外汉老盯着看就太不尊重死者了,所以目光更多的还是停留在脸上。 如叶逐明所说,确实是个美女,面部光滑平整,约摸二十出头。 “身份确认了吗?”叶逐明掰了掰人皮的手,上面的蓝色美甲依旧显眼。 “入住记录上这间房已经上一次来人还是半个月前——皮这么新鲜肯定不会是。提取了dna,也拍照上传到数据库了,很快就能出结果。”周岳康道。 叶逐明道:“这可不一定……楼道的监控查了没?” 周岳康苦笑:“别提了,坏了都快一年了。” 叶逐明没什么表示,手移到胸部,虚虚一握:“胸型不错。” 陆昼:“……” 周岳康:“你他妈至于这么饥渴吗?猥亵死者?” 叶逐明置若罔闻,指尖滑到胸部上方蹭了蹭:“粉色的乳头?不多见吧。” 周岳康:“我真的低估了你变态的程度——艹,你做什么!” 叶逐明掰开人皮的腿,看着中间道:“连下面也是粉的,太奇怪了。” 周岳康嚷嚷道:“怎么奇怪?你要讲不出个一二三我就以猥亵遗体罪把你铐了。” 话题也太那啥了,陆昼偷偷瞄了眼迟诨,她只是垂着眼唰唰做笔记,心事重重的样子。 “yy小说看多了分不清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吧,一般来讲很少有人会拥有粉色的乳头,有的是先天色素沉积,有的是后天摩擦所致。私处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论男女,就算先天颜色较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尤其是有了性生活后,下体颜色也都会变深。”叶逐明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个美女显然不是保守派。‘成年人’,隆过胸整过容——双眼皮和眼睫毛都是后天做的,削骨拔牙丰唇。有种手术叫私处漂红,就是针对胸和下体做的美容手术。嗯,做过激光脱毛,应该也有涂抹身体乳的习惯。她的身材很棒,手心有茧皮肤紧实,经常健身。看得出很注重外形,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一般人不会讲究到这种地步,除非是有职业需求。” 手指隔着手套在美人脸皮上一番检查,叶·福尔摩斯·逐明的分析让周岳康茅塞顿开:“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陆昼在心里补道交际花,就听周岳康继续道:“她是个前台?” 叶逐明气笑了:“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老子说的是援交女,哪家的前台要牺牲到这种地步?” 周岳康哈哈大笑。 叶逐明继续道:“不要满脑子黄色,我是在分析受害人背景,一个人身上的某些特点总能暴露他的特殊需求,比如我,就从来不留指甲。” 陆昼和周岳康摆出同款黑人问号脸。 迟诨白了他一眼:“不说骚话没人当你哑。” 叶逐明闷笑两声,站起来撕下手套:“大概率是朵高级交际花,让扫黄队的兄弟把市里有情色交易记录的场所整理一下,给我来份清单,一个地儿都不能漏。还有招待所周围的监控能调的也都调过来。” 第14章 “行,那和园园交接手续时一起给你。如果有需要你吩咐。”周岳康把几个资料袋交给迟诨。 “我还真有。”叶逐明走到他面前,两人身高持平,美男硬汉摩擦碰撞,叶逐明的气场竟然还隐隐盖过他一头。 “宝贝儿说就是。”周岳康咧嘴一笑。 “江雪盈的强奸案定性为校园暴力,你出力了?”叶逐明目光灼灼。 周岳康的笑脸僵了僵:“没有。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兰姐?她能让我乱来吗?这真是胡主任手伸得快压得死,没递到市局就结案了。诶不是你几个意思,怀疑我搞腐败?咱们昔日的情谊你就没在乎过吗?” 叶逐明嗤笑:“情谊?什么情谊?你指的是在训练营那会儿天天往我桌底塞泰国变性小广告的情谊?还是让我在你相亲时替你出扫黄任务的情谊?搭讪都是我上,微信全让你加了,我没跟嫂子抖你黑底才叫情谊!真是好批意思。” “怎么就都是我加……老赵不也加了不少——”周岳康碎碎念到一半就猛住了嘴,见叶逐明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赶紧岔开,“行行行,哥欠你的,哪天来家里吃饭,你嫂子念叨你好久了,正好我得了瓶五粮液……” 叶逐明笑了声,摆摆手道:“先记着,给嫂子说声抱歉,省厅下了死命令,这个月还破不了案我真他妈得脱了警服下海去,这当口不敢松气儿。” 有人敲门,也是法医打扮:“叶队,迟副队。” 夷靖局的人来了,迟诨招呼他们进行后续工作。周岳康给叶逐明点了烟,门神似的一边杵一个,看着里面忙活:“不是我说,你了解的挺多的啊。”周岳康一脸揶揄,“平时也没见你浪得多狠。” 屋子里挤的人多,陆昼也让迟诨撵了出来,他不抽烟,在几步外看着叶逐明不屑道:“还行吧,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得下狠劲咬才会充血,跟个充气娃娃似的。” 陆昼:“……” 周阅康表情也是一言难尽:“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竟然有点想坐上去。” 陆昼:“……”我信你们是兄弟。 叶逐明哈哈大笑,抖抖烟灰道:“你是没机会了,安心呆在坟墓吧。”他的表情又有点怀念,“其实我也就当模特那年浪了点,回国十几年倒越活越像和尚了。” 周阅康兴致勃勃,正准备再问时被叶逐明截断话:“行了行了,旁边还有小孩儿呢,收敛点儿。” 陆昼一愣,意识到是在说自己哭笑不得:“叶队,我二十二了。” “这么年轻,刚毕业吧。”周阅康笑呵呵的,“比你小十岁?” 叶逐明点头:“九岁,也差不多……艹,我居然这么老了?” 周岳康赶紧安慰:“男人三十一枝花,咱们正是盛放的年纪,而且你这朵霸——不是,红玫瑰一定常开不败!” “麻烦你们两朵霸王花到别处开去,挡什么道。”迟诨赶开二人,招呼夷靖局的人出去,打头那人捧着个手提包,走路时颤都没颤一下。 ……牛逼了,这么方便。 周岳康打了招呼,也跟着下去了。 警戒线外站了不少人,几乎都是妹子,举着手机拍得贼起劲。陆昼还以为是好奇案子的,结果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她们的镜头连弯都没拐一下,脸带潮红神色激动,不停传出类似于“卧槽卧槽”“好帅”“腿玩年”“我他妈不是出现幻觉了吧”的声音。 ……陆昼默默扭头,发现她们拍的果然是叶逐明。 他背靠在墙上,匀称笔直的长腿支伶着,姿势很帅,即使低着头,下颌的线条依旧流畅,眉骨和鼻梁都很高,侧脸无敌,难怪这些小姑娘近乎疯狂。 小警察艰难地维持着秩序,时不时给叶逐明投去一个怨念眼神,陆昼猜他肯定想要求叶逐明盖上脸进屋,但是又不敢讲。 因为他也不敢讲,叶逐明造型虽然凹得帅,但肌肉绷得挺紧,显然是在想事情。 “干嘛呢?现场是能随便拍照的吗?这种行为可以构成起诉的,别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哦。”迟诨重新上了楼。 不少人默默收了手机,前面的小姑娘讪讪道:“我没拍现场,拍人呢……” 迟诨顿了顿,朝叶逐明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明白过来,笑着道:“拍人也不行,珍稀物种,付费观看。” 那个小姑娘霎时红了脸,抿抿唇道:“那……可以微信或者支付宝吗?” 迟诨:“……” 旁边又有人发声了:“是主播吗?哪个平台的啊?打赏多少可以加微信?” 迟诨石化了,直到被叶逐明撵着下楼时才反应过来:“不是,现在大学的风气都这样吗?”她看向陆昼,“你们学校也这样?” 陆昼想了想道:“不好比较,我们学校没有叶队这种级别的帅哥。还算矜持。” 半真半假地拍了个马屁,收获了叶美人的笑脸一枚。迟诨没走几步就停在了原地:“我靠这坡这么陡。” 陆昼道:“怎么……”他没继续说,因为他注意到迟诨穿的是绑腿高跟鞋,跟将近十公分,上坡的时候还好,下坡就很困难了。 脱鞋肯定不现实,迟诨对陆昼道:“要不你在上头牵着我,我倒着走。” 没等陆昼点头,已经下了坡的叶逐明又走了回来,一边脱外套嘴里骂骂咧咧的:“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站好,别乱动!” 第15章 他把外套系在迟诨腰上,盖住她的小短裙和大白腿,然后打横抱起她下了坡。 “我就知道你爱我。”迟诨进到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 叶逐明挂着档,闻言笑了:“爱不爱的心里不能有点逼数?” 迟诨白了他一眼,回头问陆昼:“小同志走马上任第一天,觉得怎么样?” 陆昼苦笑:“感觉……不太好。”他这话憋了好久,“迟姐,咱们部门,办的不是普通案子吧?今天您和叶队说的那些怎么那么玄乎?” 迟诨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看来园园讲的不够清楚……我先问你,你相信鬼神一说吗?” 陆昼不假思索点头:“我信。” 叶逐明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迟诨显然有些惊讶,顿了顿才道:“那就好办了,夷靖局管的就是非人类活动。” 陆昼掐了掐大腿,疼,不是幻听。 迟诨继续道:“尽管我是个党员,但不得不说,世上确实是存在着超乎普通人理解范畴的物与事,妖精也好鬼魅也罢,确实是有的。特情部就管理着我国境内所有的非自然生物,或者非生物,防止它们霍霍普通老百姓。夷靖局里不同的部门分管不同的工作,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知道我们部门平时处理的,是那些非自然物种闹出人命,交由市公安局,再由市局转交给我们的案件。至于没有闹出命的,那处理方式就太多了,道教协会,民间高人,风水师,比较严重的也由局里其他部门接手。总而言之,我们的接洽部门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甚至咱们整个部门的编制都是市公安局刑侦二支,还是逐明的队长。大概懂吗?” 陆昼艰难消化:“简而言之,特动队处理的,都是鬼怪杀人案?” “要不说是高材生呢,这理解能力。”迟诨笑呵呵点头。 陆昼却笑不出来,先前以为自己只是调进了个高逼格的部门,没想到逼格这么高,直接把他世界观捅了个对穿。 迟诨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斟酌开口:“你,还能接受吗?” 这话真是问到陆昼了,他垂着眼没有立刻回答,问道:“夷靖局里,都是人吗?” 迟诨唔了一声:“大部分是……怎么说也是国家管制部门,鬼怪大多爱自由,但是夷靖局的在职非人类没有犯过事儿的。就办公大楼十层以上,和里院的大黑楼,这两个地方没有人类。” 陆昼默默吁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天知道他刚刚好怕迟诨来一句“我就不是人”,然后变个奇形怪状的模样出来。 怪不得之前白肃真强调的也是这两个地方,果然不一般。 迟诨看了眼车外道:“怎么开回家了?你拿东西?” 叶逐明解了车门锁:“陆昼也住这儿,先送他回来……七点早下班了。” 陆昼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道谢,迟诨就突然回了头,看着他的目光不再温和,带着审视的锋利:“你是同性恋?” -------------------- 陆昼:“瞧把你能的。” 叶逐明:“…………” 第6章 来都来了 陆昼惊呆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了,同性婚姻刚合法,没普及到这份儿上吧。 压着满腔愤疑,陆昼道:“为什么都这么问?” “啊?”迟诨道,“还有谁问过?” “叶队,小园姐。”陆昼表情不太好看,“我不是gay,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总被这么问。”叶逐明长得好看,他就必须看上他? “别生气,”迟诨笑着把红发撩到耳后,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这个动作奇妙地抚平了陆昼大半的愠怒。“嗯,不是什么好事,但告诉你也没关系,在你之前有个官二代,为了追求逐明进了市公安局,也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还净捣乱,还是挺难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的情况也比较特殊,我们也就长个心眼多问了几句,别往心里去,抱歉。” 这个缘由倒是让陆昼小吃惊了一把,抬头看叶逐明,后者手搭在方向盘上,精致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哦。”陆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道,“我不是,住这儿是家里安排的,纯属巧合。我有女朋友。”有过。他在心里补充。 “行了。”叶逐明打了个哈欠,终止话题,“你先回去吧,累一天了,工作的事,可以再想想。” 陆昼了然点头:“我会的,谢谢叶队,也谢谢迟姐。” 他开车下门,迟诨用一种有点留恋可惜的目光看着他,温柔道:“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陆昼笑笑,没搭腔,站在原地目送大众离去。 确实要好好想想。 迟诨看着反光镜里陆昼越来越小的身影,叹气道:“你不该让他去的。” 叶逐明淡淡道:“早晚要知道,何必。等培养出感情来再被吓跑,你心里更不舒服。” 迟诨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华灯初上,大众驶入浩瀚车流,转瞬淹没在了璀璨的道路中。 陆昼回到家也懒得做饭,准备煮碗面应付一下,烧水的空隙里给陆浆夜打了个电话,接得很快:“小少爷。” 陆昼呃了一声,看了眼屏幕确认是陆浆夜的私人号码后才道:“羊秘书?” 第16章 对面的女声是格式化的温柔:“是,陆总现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小少爷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她顿了顿,“如果很迫切,我给您叫陆总?” 陆昼连忙道:“不用不用,我没事……没什么大事,方便的话,等姐开完会让她给我回个消息吧。” 对方道好,确认陆昼没有其他需求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锅里的水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泡,陆昼握着手机突然就没了胃口,关掉火趴沙发上,抱着靠枕目光放空。 夷靖局的真实情况确实让他有点打退堂鼓,陆昼也不是傻大胆,自己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很有逼数,只在读书上有点天赋,要他和恶人打交道已经是个考验了,何况对象是恶鬼。 但是两天相处下来他又真喜欢特动队的氛围,虽然顶头上司跟做活火山似的动不动喷两下,但并没有让陆昼产生偏见——反正没喷到他身上,叶逐明对他还很照顾,比如刚刚,自己倒是下班了,但是他俩肯定是转回去加班了。 而且迟诨对他的喜爱肉眼可见,向小园、白肃真、巴麻、迟宿,从上到下没一个摆前辈架子的,刚刚出来工作能遇上这种团队其实很幸运了。 怎么就是做的神棍工作呢! 陆昼抱着靠枕翻了个身,真是很难想象叶逐明或者迟诨一身道袍烧符作法的场面。 夷靖局什么性质陆浆夜肯定不知道,虽说行商必懂法,但对律政部门肯定不能了解得如此深入,大概也以为是个寻常公安附属机关。 讲不讲呢……或者说,留不留呢? 陆昼把靠枕的鹅绒都扣出来也没思考出结果,索性洗洗睡了。 第二天醒来倒是收到了陆浆夜的短信,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很简短:“睡了?急事?” 下一条是四点多发的:“我最近很忙,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羊秘书办,情况严重再让她通知我。” 陆昼揉了揉眼睛,回复道“好的”。 消息刚发送成功,陆浆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昼接起:“姐姐?” “起了?”陆浆夜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呼啸的风声混着人声,陆昼只听着都觉得吹得冷。 “你在哪儿啊?怎么风这么大?”陆昼问。 “墨脱一个基地。”陆浆夜吃着东西说话,还咳了两声,“收了吧,这粥跟冰渣子似的……你昨天打电话什么事?” 陆昼滚到嗓子眼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道:“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陆浆夜轻笑了声:“我也很想你。昨天第一天上班吧,还习惯吗?” 陆昼道:“习惯,挺轻松的,就坐办公室里翻了一天的财务报表和账簿。” “做会计就是这样,慢慢来吧。”那头有人说话,陆昼勉强听清了句“出发”。 陆浆夜应了声,对陆昼道:“我得走了,今年雪下得太早,墨脱好几个培育基地路都被封断了,有点麻烦。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有事直接联系羊秘,多和母亲打电话,我忙完了去都承看你,乖些。” 陆昼一边点头一边道:“我会的,你也多注意点,身体比生意重要,钱又赚不完。” 陆浆夜道我有数,接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陆昼垂着眼发了会儿呆,慢吞吞地起了床。 出门前把绿豆放水泡着,陆昼坐地铁时车厢对面坐了个年轻的妈妈,怀里的婴儿啼哭个不停,妈妈几次三番撩起衣服想要喂奶,但环视周围几眼还是放弃了,只不停哄着宝宝,收效甚微。 车里人不算多,但座位也都有人,陆昼注意到有两个男人一直盯着那个妈妈的胸部。他想了想,起身脱了外套盖住她的肩,对上妈妈有些惊讶的眼神时没说什么,笑了笑,转身背对她扣住吊环,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陆昼听到冷笑也不搭理,低头玩手机,背后一阵窸窸窣窣,婴儿的啼哭也止了。 不多时他的背被拍了拍,陆昼转身,婴儿已经睡着了,年轻的妈妈脸微红,把衣服叠好递给他:“谢谢。” “不客气。”陆昼接过来搭在手上,正好到了目的地,向她点点头便出了站。 地铁站外的星巴克已经开门了,陆昼一口气点了八杯咖啡,到夷靖局时门还关着,他突发奇想去试了试指纹锁,门还真开了。 柏叔还是在抻着份报纸看,陆昼打招呼的时候把自己那份星巴克递给他,柏叔摆手说喝不来这种洋玩意,他便没坚持,提着东西进了特动队办公室。 灯还熄着,出乎意料的是,只有迟诨一个人。原本都是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听到陆昼开灯才转醒,见是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陆昼理所当然:“我来上班啊。” 迟诨挑挑眉毛,笑道:“有点意外。” 陆昼知道她什么意思,摆出万金油回复:“来都来了……我买了星巴克,迟姐现在喝还是再睡会儿?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迟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谢谢。不睡了,都快九点了。”她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支橡胶假手,有七个手指,然后走到打卡器前,一个一个地按,“打卡成功”响了七次。 陆昼:“……”你们是真的皮。 迟诨按完道:“今天你打卡了没?” 陆昼:“打了。” 迟诨收起假手:“那就好,全勤奖一千八呢,等忙完手里的案子给你也做一根。” 第17章 陆昼本来想说不用,想了想便宜不占王八蛋,遂点头道好。 “这都是咖啡吗?都一样吗?”迟诨翻翻捡捡。 “都是咖啡,糖包另外装的,可以自己放。”陆昼道,“其他人呢?” “都在楼上技侦科……加了通宵的班,雀斑和娘子都直接睡那儿了。叶队也刚睡下,就在里间。你吃早饭了吗?这边食堂供应早餐的。” 得到肯定的回复,迟诨搅着咖啡出门:“那算了,你坐着玩手机吧,动静小点,叶孔雀有起床气。” 陆昼觉得玩手机不太好,于是一板一眼地翻起了卷宗。 还是“9.30凶杀案”,陆昼看着突然想到照昨天迟诨的说法,这四个人的死亡也与鬼怪有关,但陆昼对着那一大堆专业术语翻来翻去也看不出端倪,甚至还有点困。 门外进来两个人,为首那个怒吼:“我艹!叶逐明!老子的高材生呢?!” 陆昼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吓回去了,与男人大眼瞪小眼,第一时间根据微信头像认出对方:“韩处好。” 韩玥一身西装,长了副精明相,眯起眼睛看他:“陆昼?录用通知上你的入职部门是财务部,为什么你办到了特动队?” ……卧槽,叶逐明不是说他去交洽吗?韩玥怎么来兴师问罪了? 陆昼有点尴尬:“叶队说我早晚会转到特动队,就直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一个浙大的cpa来这种部门合适吗?”韩玥不悦地打断他。 陆昼皱眉,正准备反驳时背后的门就被踹开了,叶逐明牛仔裤松松垮垮搭在腰上,正往上身套t恤:“怎么不合适?” 他眼皮半敛,语气很平淡,却像把无形利刃瞬间削去韩玥的气势。 “他还什么都不懂,至少让我带一段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韩玥音量都低了不少。 叶逐明抓着头发瘫进他宽大的办公椅,两腿交叠搭上桌:“过去三天里,我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七小时,你进来的时候,我刚躺下二十分钟。”他哈切连天,“你对我造成的精神伤害,用一个陆昼来赔,不过分吧。” 韩玥气乐了:“四楼椅子更宽,要不你上那儿睡去?看你挺会算账的。” 叶逐明点头:“谢谢,我考虑一下。” 韩玥:“……”他估计是对叶逐明的不要脸无语了,转而攻向看戏的陆昼:“你以为叶孔雀抢你是为你考虑吗?他要么图你的学历,要么图你的肉体。” 陆昼:“……”怎么就肉体了?从脸到身材,他都比不过叶逐明好吧。 叶逐明嘿了一声:“你倒给我提供了新思路。” 场面有点尴尬,陆昼小心翼翼道:“招我不本来就是替特动队的常驻会计吗?” 韩玥沉默片刻,道:“也不一定非得派你。” 那就是了。陆昼想,叶逐明并没有骗他。 就是不知道两人为什么抢自己。 韩玥倒主动解惑:“夷靖局招人有个规矩,如果哪个部门有个本科生,这个部门年终奖励加五万,211十万,985二十万,你以为叶逐明图什么?” 陆昼惊了:这么重视人才培养的吗? “老子穷归穷,还真没打过这主意,年底的二十万都是你的。”叶逐明冷笑,“招你是觉得你不错,可以发展一下——你这会儿站在这里,不就证明我猜对了么?” 陆昼懂他的意思,笑笑没说什么。 叶逐明继续道:“请两天假了你还杵这儿?不工作?纳税人的钱白给你的?” 韩玥一忍再忍,朝背后的男人发火:“我他妈说了有人来有人来,你就非得跟我挑同一天出差?” 副部一脸无辜:“那盘慕姐开口我不敢不答应啊,先要的还是您呢……” 韩玥:“……”他又转向陆昼,“真的不考虑跟我走吗?你考了cpa浪费在这儿太可惜,工作内容只有收发票和报账,闲得起冬瓜灰,叶逐明本事大归大,但你什么都学不了,何必?” 不管韩玥抱了什么心思,这番话确实是向着他的,陆昼感动了三秒,然后拒绝:“感谢韩处的赏识,但我入职都办到特动队了,就不多麻烦了。但就算是在特动队我也是财务,以后肯定有很多地方还要向韩处请教的。” 韩玥糊了一脸好人卡,沉默许久才道:“随便你吧,什么时候不想待这儿了,上来找我。” 他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迟诨进门还收获了韩玥的一个白眼,抱着粥饼无辜道:“他做的假账被查了?” 叶逐明道:“还没……找我秋后算账来了,陆昼被我截胡的事儿忘了通知他。”他对陆昼道,“不介意吧。” 木已成舟陆昼还能说什么,大度摇头:“没事。”顿了顿道,“那二十万该怎样就怎么,不用专门给我。” 叶逐明漫不经心:“年底再说吧。早饭拿来。” 迟诨简单给他腾了腾桌子,边放东西边道:“先洗漱一下。” “洗什么洗,”叶逐明就着酸萝卜喝粥,“吃了我再睡会儿,真他妈要猝死了。” 他狼吞虎咽扫荡完,道:“两个小时后叫我,集体开海亚公园的全息影像分析会。”然后溜进了里间。 迟诨收拾完叶逐明的桌面便回到自己座位玩手机,过了会儿道:“我拉你进几个群,你同意一下。” 第18章 陆昼一看,微信果然多了几个邀请提醒,四个群,“都承市夷靖局”“都承市公安局”“都承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爱党敬业小分队”——这是特动队的。 陆昼一一同意,迟诨只在第一、三个群里做了简短介绍【我处新人,陆昼。】 陆昼也道:【大家好*^_^*,以后请多多关照。】 收获了零星几个很客套的“欢迎”。 陆昼倒没什么反应,照着迟诨的格式分别改了备注,又同意了几个好友申请——全是特动队的。 他都准备放下手机了,叶逐明突然在前三个群里发了同样的一句话。 【我家小孩,照顾点。】 接着陆昼的微信炸了。 那三个官方群的欢迎语句以光速刷着屏,消息瞬间99+,联系人栏好友添加的消息也红了一片,格式如出一辙:市局夷靖局某某部门+名字。都是前辈,陆昼谁也不敢怠慢,点到手机发烫才把好友添加完。 群里刷屏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陆昼逐群回复“谢谢大家”,又引起了新一轮的刷屏。 “客气客气。” “欢迎欢迎。” “叶哥的人嘛,应该的。” ………… 手机的温度似乎传到了心里,陆昼知道这些人的热切都是冲着叶逐明的面子,有点感动,正准备给叶逐明发个消息道谢时,突然发现他的头像换成了眼熟的白胡子卡通老头。 接着特动队的群名被改成了“一根藤上七个瓜”。 陆昼:“…………” 陆昼删除了对话框。 第7章 待客 几步外的迟诨冷笑了声。 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摁了下,陆昼的微信提醒又响了,点开看迟诨又拉他进了一个群,只有七个人,名称是“农奴集中营”。 ……陆昼无师自通地懂了这是什么群。 白肃真和巴麻正在疯狂刷屏,速度让陆昼怀疑他俩都是八只手的蜘蛛精。中心思想就是谴责叶逐明这种“一般人顶多当个爹,他却想当爷爷”的无耻行径。 雀斑男神:“不能再放纵他了!要摆出抗争的态度!” 不是许仙莫喊娘子:“就是就是!” 其他人基本没怎么表态,迟宿就发了个省略号,向小园道“顺着他吧,就是个玩笑。” 陆昼沉默中按捺期待。 十秒后,巴麻的头像换成了蝎子大王,白肃真的头像换成了蛇精。 陆昼为自己刚刚不切实际的期待感到后悔。 葫芦群里叶逐明发声了:“哟,情侣头像啊@雀斑@娘子” 雀斑:“一般一般” 娘子:“将就将就” 叶逐明:“呵呵。” 叶逐明踹门出来,拽着双拖鞋踢踢踏踏出去了。 陆昼和迟诨目光交接:“……”他摸摸鼻子,“咱们部门大门挺结实啊。” 迟诨:“……三月一换,还行。” 陆昼无话可说,继续默默玩手机。 不到十分钟,叶逐明就在群里发了消息:“半小时后开会,都准备一下@全体成员” 陆昼跟着其他人回了个收到,然后发现白肃真和巴麻的头像都换成了葫芦。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片刻后叶逐明叼着烟神清气爽地进来了,背后是打了霜的白肃真和巴麻,两人身上有着数量不一的拖鞋印,白肃真手里还拎着双拖鞋。 陆昼:“……” 叶逐明把烟头捻灭,又往脚上套拖鞋:“诨啊,我在元祖订了几个蛋糕,你一会儿签收了给技侦送去——黄桃味儿的留下,咱们吃。” “为什么每次都给他们送东西啊,”白肃真打着哈切,“又不能报销,再说为破案做分析本来就是应该的嘛。” “人家有义务工作,却没必要为了我们这么通宵熬夜加班加点。这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学着点。”叶逐明弹了弹白肃真的脑门,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世风日下,人心复杂,别把他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多数人都有所图。” 白肃真似懂非懂:“那哥你对我这么好图什么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天真无邪,配着肩上鲜明的鞋印,相当惹人怜惜。 然而叶逐明显然是个铁石心肠的,他摸着白肃真的头柔和道:“傻孩子,我是你爷爷啊。” 白肃真:“……”他打掉叶逐明的手,“开会吧。” 向小园也在这当口也进了门,还是抱着个笔记本——陆昼怀疑笔记本是她本体。 打印机开始运作,巴麻摩拳擦掌地准备搬机器,它体积有点大,陆昼便也走过去:“要搬哪儿去啊?我帮你吧。” “没事没事,你搬不动的。”巴麻道,“要不你搬椅子去吧。” 巴麻体型和他差不多,高高瘦瘦,说这话真是很没有说服力。 陆昼倒不在意,笑着伸手抱着那台冰箱大小的机器道:“哪儿有那么夸张……” 说着笑就僵了。 这机器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似有千斤重,陆昼使了吃奶的劲,还是纹丝不动。 “我来吧。”巴麻蹲身抱住机器,喝了一声,便稳稳地扛起机器。 陆昼:“……”陆昼默默过去搬椅子,一边搬一边安慰自己,这个部门都是奇人异士,自己也没有很丢脸……吧。 特动队的办公室大概有三四百平,很多地方都空着。巴麻把机器搬到一处空区,插了两块u盘进去,手速飞快一阵敲击。 第19章 然后陆昼听到一阵机械金属摩擦的声音,端着椅子望过去,只见那大铁箱跟擎天柱似的开始扭曲变形,边腾空边舒展开来,爬山虎般附满天花板,还会发光! 没等陆昼惊叹这是什么高科技道士,就见爬山虎上灯光闪烁,但那光投射下来时竟直接够就了一片全息投影,有一瞬间陆昼以为自己穿越了。 身边的场景变成了绿茵园区,陆昼偏头看地面石头,写着“海亚公园”。 “这是强奸案发生当天江雪盈的进门全息影像。”巴麻对叶逐明道,“9.30凶杀案的技侦还在赶。” 叶逐明嗯了一声,向小园道:“航空大学的人皮案,相关手续和资料都交接过来了。” 叶逐明翻着手里的资料:“死者身份搞清楚了吗?” 向小园道:“还在排查,dna和人像识别都失败了。周队让我转告一声,说扫黄队也参与进来了,很快就能出结果,让你别急。” 叶逐明道:“早猜到了,被画皮鬼啃出来的人皮能提取到什么dna,还有那整容脸……算了,开始吧。” 向小园在笔记本上敲了几下,静止了许久的全息影像终于看见了风摇树动,甚至能听见蝉鸣鸟叫,日落时分,阳光并不十分刺眼。这个门是海亚公园的偏门,四下无人,只有一个高挑白净女孩子慢慢走来。 这张脸陆昼在卷宗上看到过,正是江雪盈,全息影像中的她比证件照看起来更漂亮,瓜子脸杏仁眼,青春又阳光,透着股书卷气,比不少网红都养眼。 卷宗上备注过江雪盈学业相当优秀,成绩常年全市前市,不说清北,考个其他名牌还是很有希望的。 陆昼暗自叹了口气。 这么会儿功夫,江雪盈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她没有立刻进去,站在石头边踌躇了好一会儿,脸色带着犹豫和茫然,嘴唇嗡动,但是幅度很小,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懂唇语。 巴麻道:“这已经是复原的最大限度了。” 白肃真鸡啄米点头:“就是就是。” “又没骂你们。”叶逐明道。他死死盯着江雪盈的嘴,“停。倒退两秒播放。” 向小园依言敲键盘,画面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动,叶逐明微微偏头:“再退回,重复播放,你们觉得她说了什么。” 陆昼也伸着脑袋望,发现江雪盈的嘴轻轻张开,幅度很小,很快就合拢了。 他连看了好几遍,也没读出她说了什么。 迟诨皱着眉:“玉?鱼?” “不止,往前还有一个字。”叶逐明拧着眉,眼睛几乎怼在了江雪盈嘴上,“在发这个音之前,她的舌尖抵在了牙龈上。” 叶逐明直起身,模仿着发声:“烟,已,药,也,鹰?迟诨跟着念一遍。” 迟诨依言,叶逐明盯着她的腮帮:“鹰字最像……ying,至少是这个音。” 白肃真道:“鹰,鱼。她要去动物园吗?” 陆昼咀嚼了下,道:“有没有可能是英语?”见众人看过来,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呃,我随便猜的,她不是高中生么。” “她英语平均一百四,不至于这么爱学习吧。”巴麻道。 “难说,”迟诨道,“国内高考压力挺大的。” “难道说胡友为以学习做借口引诱江雪盈来的海亚?但是胡友为是个学渣啊,七中是拼爹进的。他能有什么吸引到江雪盈的。”白肃真道。 “一个十六岁的乖乖女,下了补习班后独自来到偏僻的改建湿地公园,大概率是和人有约。”向小园垂着眼道,“但对象肯定不会是胡友为,据调查知道,胡友为追求江雪盈一直都是一厢情愿,江雪盈从来都是表示明确的拒绝,她不会答应和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男孩在这种地方见面,不论缘由。这个‘鹰鱼’被她提过至少三次,我倒觉得这个可以作为突破口。” “可是江雪盈对自己为什么去海亚一点印象都没有,通讯记录上也没有任何痕迹,甚至只记得强奸发生时的场景,肯定是被人下了药——或者降头。”巴麻道。 “江雪盈的血样分析和胃提取物里并没有发现特殊物质。”向小园道,“至于降头……或许可以把七月二十六号江雪盈整天的活动轨迹给列出来,看看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或物?” 一直默默旁听的叶逐明发声了:“这个可以有,小园负责联系市局。迟诨排查一下江雪盈的同学里有没有名字念起来像‘鹰鱼’的,还有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朋友也别放过……这个名字我应该是听过的,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叶逐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在哪儿听过……” 嘟囔到一半却猛地噤了声,叶逐明伸手在电脑上敲了敲,全息投影跟被打散的数据条一样四散开去,刹那间便回到了办公室。 叶逐明收了手,面无表情道:“先到这儿吧。” 迟诨一脸疑惑,刚想问什么时,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在忙?” 陆昼望过去,门外站着两个人,或者说是三个,因为那个女人一只手搭着男人,一只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而馋着他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得体的西装,长得非常帅,却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活像朵高岭之花,只有在低头看向女人时才显出温柔:“慢点,小心门槛。” “赵组,这个门槛莉莉也跨了好几年了,至于吗?”迟诨调笑着,指挥白肃真搬椅子过去。 第20章 叫莉莉的女人羞赧地笑了笑,望向叶逐明:“叶队。” 叶逐明点点头:“来了,先坐吧。”又对陆昼道,“这是老会计,李莉,今天过来就是指导你工作的。莉莉,这是陆昼。” 陆昼便主动过去简短地打了个招呼。 李莉旁边的男人也伸手:“赵凰石,五楼外联组组长。欢迎你加入夷靖局。” 就是李莉的老公。陆昼握住他的手道:“谢谢赵组。” 赵凰石个子很高,大概和叶逐明差不多,例行公事般地跟他打了招呼就不再多说话,站在李莉背后看着他们聊天。 向小园蹲在李莉腿边,母性大发:“都这么大了,得有六个月了吧。” 莉莉笑道:“差不多,马上六个月了。” “我能摸摸吗?”向小园有点兴奋,这还是一向温婉的她少有的情绪流露。 “我也想摸!”巴麻和白肃真嚷嚷道。 李莉道:“当然可以呀。”遂放任他们三个小心翼翼地在那肚皮上摸来摸去。 这边三人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迟诨在一旁看得焦灼,似乎很想加入撸肚皮大军,又像在顾忌什么,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迟姐要过来吗?”李莉温和道。 迟诨摆摆手,赵凰石直接道:“她不行。” 迟诨苦笑点头:“没事儿,等生出来我就可以抱他了。” 叶逐明隔得老远,突然道:“迟诨,过来。” 迟诨不明所以:“干嘛?” 叶逐明在她手心划了几下,道现在可以摸了。 迟诨一愣,欣喜若狂地跑回去,目光灼灼看着赵凰石。后者板着张帅脸轻点了下头。 迟诨呜咽一声,也把爪子搭在了李莉的肚皮上:“哇!” 李莉一边跪了两个,并不很大的肚子上盖了四只手,哭笑不得地随他们摸来摸去。 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 陆昼心想,转头看叶逐明。他还坐在全息投影仪的下方,目光倒也落在这边,平和又温柔。 赵凰石突然开口:“兰姨去昆仑了。” 撸肚皮的手均是一顿,没有人搭腔。 叶逐明眼底那点温柔瞬间敛得干干净净,他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愠怒、嘲讽、鄙视、调笑随时挂着,但现在脸上是真的半点表情都没有。赵凰石一开口,他就绷得跟张弓一样,气场尖锐,显得冷漠而疏离。 陆昼并不能确定赵凰石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对叶逐明说的,因为他开口的时候是看着李莉的。 好像他俩从开始到现在,谁都没有招呼过对方。 “她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赵凰石在说这话时终于把脸朝向叶逐明,语气没什么起伏,“昆仑地区发现了缅甸毒贩,禁毒支队的支队长在养病,兰姨之前在禁毒队待过,就被借调过去带队了。” 叶逐明面色不善:“借人借到刑侦,省厅禁毒总队的人死光了?” 赵凰石道:“最近在查一起跨国贩毒案,省厅的人基本都去云南了,事发突然,兰姨也是临危受命。” “临危受命?”叶逐明冷笑,“她都快五十的人了,凭什么要受这个命?你又为什么不拦着?”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赵凰石眸子一闪,“打电话问的时候她已经在昆仑了,行动执行到这份上了你要我怎么拦?” 叶逐明突然就笑了,表情莫名渗人,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般往赵凰石身上扎:“是的,怎么忘了,你可是个把完成任务看得比什么都重的。” “逐明!”迟诨猛地叫住他。 陆昼站在赵凰石旁边,能够感到他身上肌肉瞬间紧绷,赵凰石死死盯着叶逐明,下颌收紧,嘴几乎抿成线。 叶逐明冷笑着回瞪,漂亮的眼里满是恨意:“当年不就是这样吗,你把任务凌驾于一切,满口仁义道德,最后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的却是——” “叶逐明!”迟诨几乎是尖叫了,“够了!” 赵凰石往前踏了一步,李莉瞬间抓住了他的手,几乎是哀求道:“凰石,你先去外联组吧,我自己在这里就好,你先忙你的,我就给陆昼讲讲工作内容,很快的,中午你来接我回去,好不好?” 赵凰石眼睛仍旧是盯着叶逐明的,后者让迟诨按着没有再开口,嘴上还是挂着讥讽的笑。 李莉又拉了拉赵凰石的手臂,他这才低头:“那你先好好呆在这儿,有事叫我。”又对向小园道有劳照顾,这才转身离开,不朝叶逐明多看一眼。 第8章 豌豆公主 靠叶逐明那三言两语和迟诨的反应,陆昼脑补了好一出大戏。 赵凰石走后好一会,办公室的气氛都没有缓过来。李莉有点局促地捂着肚子,也是一言不发。这种寂静直到柏叔进来才被打破,他提着几个盒子道你们定的东西到了,迟诨意味深长地拍拍叶逐明的肩,放开他迎上去:“给我吧,辛苦柏叔了。” 她检查了一下,留了一个提着其余的出了门。白肃真蹦蹦跳跳地开了盒子,黄桃的香味儿立刻散了出来。 李莉轻微地皱了皱眉,叶逐明突然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黄来着?” 李莉勉强地笑笑:“不是不喜欢,是过敏。” 叶逐明点点头,站起来道:“把这个收起来以后吃,我重新出去买个,芒果的可以吧。” 第21章 李莉连连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吃就是。” 叶逐明置若罔闻:“可以就行,我也正好打个电话。”他边摁手机边往外走,临出门时又住了脚,回头对李莉道,“我和姓赵的积怨已久,且不会因为你和他结婚而改变。同理,你是我的下属,我的朋友,是特动队的一份子,这也不会因为你和他结婚而有所改变。希望你记住。” 李莉苦笑着点头:“我明白,只是……” “陆昼刚来,工作内容也不清楚,”叶逐明打断她,“你多教教。” 李莉知道他不想谈,遂点头道好的。 叶逐明又看向陆昼:“好好学。” 陆昼乖乖点头,道明白。 叶逐明捏着手机出了门。 “我去终于走了,”白肃真把蛋糕放进冰箱,小声逼逼,“我刚刚好怕他们打起来,那谁能拦得住——” 向小园轻咳一声,白肃真后知后觉住了嘴,她扶着李莉到陆昼的办公桌前坐下,又往她腰下垫了个垫子:“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开始吧。我去给你温杯牛奶好吗?陆昼也来点?” 李莉笑道那就多谢了。陆昼则是挥了挥手里的星巴克示意不用。 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李莉旁边,乖乖听她讲工作,还摊了个小本子在面前准备做笔记。 李莉见状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 她是小家碧玉型的长相,和外形优越,浑身散发着高岭之花气质的赵凰石站在一起并不很般配,乍一看不会很惊艳,但是让人很舒服,尤其笑起来嘴边还有梨涡,温柔又亲切。 陆昼也笑:“这不是之前也没经验,就怕做不好。” “谁都有小白期,我还是咱们部门第一个常驻会计呢。在我之前,特动队是没有会计的,财务问题都由财务部统一处理,后来因为,嗯,某些需求,我才被调来的特动队。”李莉道。 陆昼有点好奇:“是什么需求呢?” 李莉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巴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脚下一蹬,滑着椅子到了他们桌前:“还能是什么需求?叶孔雀逼事儿太多,别的部门每月报账两小时,他报一次要花三天,韩扒皮懒得和他扯皮,就直接派了个会计来做点前期工作,免得月底麻烦。” 陆昼:“……”嗦嘎。 李莉道:“没有那么夸张……好吧,可能有一点点这个因素,但是你别怕,咱们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整理好平时的工作开销,把发票整理好,写写分录,月底给韩处报批就行了。一般都是没问题的。” 陆昼机警道:“还有特殊情况?” 李莉抿抿嘴,小声道:“特殊情况就是,如果叶队要报销他三五万一件的衣服,那肯定是批不了的。” 陆昼:“……为什么呢?” 李莉道:“这是部门规定,不准铺张浪费,非要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要拿来报销就是坏纪律,不记他处分都是看在他身体情况特殊的份上了。” 陆昼好奇了,毕竟叶逐明身材高大,脱了衣服一身精肉,行走的大卫,能有什么身体问题? 李莉哎呀一声:“不是说他身体不好,我指的是他对衣物敏感度很高,不说劣质布料,就稍次一点的,穿身上都过敏。” 陆昼用眼神表示:这么娇气? 巴麻趴在边上解释,叶逐明家境不错,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当年在国外穿的都是名牌,刚来夷靖局时大家统一做警服,每套298,他前脚穿上后脚就起了过敏反应,满身的红点,差点进了icu。 陆昼:“……”长见识了。 巴麻继续道:“后来医生说他身娇体弱——简直是坟上撒花椒——麻鬼呢,但医都这么说领导也没办法,只能给叶逐明专门定做四万七一套的高级警服。而且有专门提醒叶孔雀,他的制服能不穿就不穿,一年两套,坏了他还得赔。” 陆昼心说是我就直接让他裸奔算了。 不会过敏,无需担心,还挺养眼,多好。 巴麻似乎说起了劲:“但是叶孔雀自己的衣服也不便宜啊,做外勤的风吹日晒,有点破损是常事。局里衣物报销上限是500,连他一颗纽扣都买不到。所以他经常就这事和韩扒皮撕逼,知道韩扒皮怎么说他吗?” 李莉突然咳了起来,眼神疯狂示意。 巴麻说的手舞足蹈,只把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韩扒皮说,‘我看你他妈的就是没有公主命还一身的公主病’,给他取的外号是什么你知道吗?” 陆昼看着倚在门口的叶逐明,狠狠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李莉一声痛呼。 陆昼:“……”对不起。 巴麻一拍桌子:“豌豆公主!想不到吧哈哈哈。” 陆昼和李莉同时低头。 巴麻疑惑道:“不好笑吗?” “好笑啊。”叶逐明把盒子递给白肃真,后者朝巴麻做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屁颠屁颠切蛋糕去了。 巴麻:“…………” 巴麻试图挣扎:“哥,我可以解释。” 叶逐明道:“别叫哥,叫公主。也别解释,去沙发上躺着。” 巴麻别扭着不情不愿躺在了沙发上。 叶逐明对准他的肚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巴麻嗷一嗓子几乎吐血:“为什么……” 第22章 叶逐明冷笑:“因为我是豌豆公主,这粗劣的沙发会硌着我高贵的屁股。” 巴麻:“……” 叶逐明:“虽然你的肚子比不上二十层羽绒被,但好在肉多,也能将就一下。” 巴麻:“……” “放心,我就坐着看一部电影。”叶逐明莞尔,“园园,给我把《失眠的解药》调出来。” 巴麻直接用靠枕盖住了脑袋。 陆昼和李莉端着蛋糕,都沉默地注视着巴麻。 叶逐明斜了他俩一眼:“看什么?” 二人赶紧低头,陆昼随便指着一个分录道莉莉姐这是什么原理啊? 李莉道这是给队里买a4纸,所以借管理费用25,贷库存现金25。 说完两人又诡异地安静了。 李莉小心翼翼道:“cpa会计?” 陆昼:“……” 陆昼狠狠塞了口蛋糕:“两万八千八,注会证书抱回家。” 李莉低声笑了起来。 这么闹了一番,李莉也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开始给他讲起工作事项,把账本跟他过了一道,讲了一些特殊业务的处理方法。 陆昼之前也到会计师事务所做过实习,理解起来倒也熟门熟路,等她把所有事项交代完后心中感叹:真的很简单啊! 收发票,写分录,上交财务处报账。 这也太轻松了吧! 陆昼特别没有原则地想:我爱公务员! 李莉来真的就是为了给他做点课前辅导,辅导完了也没久留,让迟诨陪着去了外联组。走前倒是和陆昼交换了联系方式,道以后遇到问题可以来问他。 迟诨送完蛋糕下来时把9.30的全息影像拿了下来,叶逐明到底没能在巴麻身上看完《失眠的解药》,就在陆昼往脑子里塞分录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完了全息影像分析。 “所以来总结一下,”叶逐明在会议桌前转着笔,“胡友为四人在海亚门口滞留时也提到过‘鹰鱼’,交叉排查一下他们和江雪盈的关系网——范围先缩小到学校,找一找有没有名字是这个音的。还是迟诨的活儿。” 迟诨比了个ok的手势:“莫得问题。” 向小园的电脑叮了一声,她秀眉微蹙:“叶队,人皮的身份查找出来了。” 她在电脑上敲了敲,投影仪上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显然就是陆昼看到过的那张人皮的完整版。 一页两张图,旁边还放了张对比的证件照,看着很路人。 “付兰,女,22岁,航空大学酒店管理专业学生,去年大二因长期夜不归宿,累计挂科九门被学校开除,在同学之间口碑不是太好,一直有绯闻说她乱搞男女关系。”向小园道。 叶逐明用激光笔圈了圈证件照:“真的假的,整容前还是整容后?” 向小园道:“整容前就在传了,她化妆很厉害。”她又换了个页面,上面的女孩子化了妆,堪比整容后的效果。 “传闻虽然是假的,但真实情况可能更不好听。” “她是p公馆的高级妓女。” -------------------- ps:《失眠的解药》是由 john henry timmis iv 执导,ld许葛洛班编剧,菲利普·塞默·霍夫曼、凯瑟琳·基纳·米歇尔主演的电影,于1987年1月31日在美国上映。片长5219分钟,该片主要内容为一个人在那里朗读诗歌,中间穿插部分情色片段,全片无任何剧情,是经由吉尼斯世界纪录认可的世界上片长最长的电影。 摘自百度百科。 pps:电影很无聊,不用看。 第9章 直男粉碎机 又是p公馆? 陆昼没记错的话,强奸案和杀人案的主角好像也和这个p公馆有点关系,是巧合吗? “据p公馆的经理说,付兰两年前到p公馆做兼职。她个人条件一般,但化妆技术非常好,风格多变,所以经理还是录用了她。一开始只是做普通的侍应,后来攒了点钱开始整容……”向小园念着念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目光扫了几秒后继续道,“我不照着口供念了……付兰的化妆品开销非常大,实际上是攒不了什么钱的。这时,她注意到p公馆里提供特殊服务的公主少爷收入不菲,就起了进一步的念头。经理说付兰的外形条件不行,要求整容,甚至无条件借钱,联系了整容医生,把付兰打造成了现在我们见到的模样。” 叶逐明盯着付兰精致的面容,道:“无条件借钱?不可能,付兰这张脸,没有一两百万拿不下来。” 向小园点头:“是的。无条件只是无息,付兰的整容费用高达二百一十六万。她和经理签了协议,在未来两年内,付兰每出一次台,p公馆都要从里面提取百分之八十的抽成,只是抽成,并不算还债。” 迟诨皱眉:“这她能认?” “认。因为这是借款协议里的附加条件。p公馆给她做的定位很高,一次出台费是八千八,小费算她自己的。”向小园道。 “那打一次出台一万,付兰个人收入是两千。一个月怎么也有小一万吧。”巴麻抱着份黄蛋糕啃——芒果的早被吃完了。 “远远不止。”向小园垂着眼,“她有个小账本,刚出台的时候月收入能达到十几万。” 没等白肃真的“卧槽流弊”发出来,叶逐明就问:“支出多少?” 向小园道:“不一定,少的时候五六万,多的时候二三十万。” 第23章 叶逐明笑了:“让我来盲狙一下,付兰的支出大概是这么几个方面:欠款,化妆品,衣物,在p公馆的住宿开支,以及整容费用。” 陆昼忍不住道:“她都这么漂亮了还用整啊?” 叶逐明看着他:“站在刀尖上的美貌是不牢固的,刀口会锈,只有源源不断地往下堆刀子才能站稳。当然,这是比喻,付兰的脸虽然没有再动刀的必要,但后续的美白针、玻尿酸以及其他微调修复是少不了的。她除了美貌一无所有,必定不会吝啬在这上面花钱。p公馆不缺漂亮女人,稍有懈怠就会被比下去,她敢吗?” 陆昼点头表示受教了。 “再说p公馆,作为本市顶尖娱乐场所,肯定有一套经营之道:给爱慕虚荣而实力不足的女孩撕开所谓‘上流社会’的一角,给她们一种‘原来世界还有这样的一面,我垫垫脚也能够到’的错觉,用金钱铸就的繁华迷惑她们上钩。她们以为自己进了天堂,其实是一头栽进了地狱。”叶逐明慢条斯理道,“整容只是开始,借的钱就是本金,你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本金也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商人最会巧设名目,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心甘情愿掏腰包。” “完全正确。”向小园道,“p公馆并不会对公主提供免费住宿,业务需要,她在p公馆租了长期客房,月租金三万。而且p公馆旗下开着本市最好的美容院,付兰也是那儿的vip客户。入不敷出,只能继续向公馆借钱。” “哟,盲狙全中,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行家。”迟诨讥讽叶逐明。 叶逐明谦虚道:“一般一般,主要是觉得哪天犯了原则性错误,被迫下海前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行情。” “那是什么行情啊?”白肃真兴致勃勃。 “你卖胆都睡不起的行情。”叶逐明笑了。 白肃真做了个鬼脸。 “言归正传。p公馆既然有这么条产业链,付兰肯定不止是唯一一个,我之前听到过些关于p公馆的传闻,说里面时常有女孩子莫名失踪,但没什么证据也不好查。现在正好,巴麻负责和市局沟通,锄头挖深点,搞清人皮这事儿是个例还是冰山一角。”叶逐明道。 巴麻道好。 向小园戴着个无线耳机浏览着页面,啧了一声,把某段视频放上了投影仪。 “叶队,看看这个。” 这是段监控,画面里是一处墙角,静了几秒后灌木丛里突然晃动,里面钻出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他站起来的时候像是有些迷茫,看着自己的手立了好一会儿,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往花坛外边走。 眼看着就要走出监控范围,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隐匿在帽檐下的脸也露了出来。 陆昼看着很眼熟,白肃真直接叫了出来:“江航?!” 陆昼恍然大悟,强奸案受害人的父亲,凶杀案案的嫌疑人,江航。 “这是航大招待所后墙的监控,就在前天下午。”向小园暂停放大了江航的脸,他的年纪不到四十,长得很端正,面容平静而温和。 至少外表看着完全不像嫌疑犯。 “只有这一处监控拍到了他?”叶逐明问。 “是的,招待所里面没有摄像头,但外围路上有两个监控是对准招待所大门的,并没有拍到他进入。甚至学校大门也没有拍到他进入,他只出现了这么十几秒。”向小园道。 “我记得招待所只有那么一道门,”迟诨摸着下巴,“会不会是爬窗户?” 陆昼摇头:“那间房在四楼,安了防盗窗——还是铁制的,焊死的。” 迟诨哦了一声。 叶逐明倒是看了他一眼:“记性不错。” 陆昼谦虚地笑笑。 “周队准备传唤他,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你半小时后到市局一起。”向小园看着手机道。 叶逐明点头:“我去。” 这时石英钟也报点了:“下班下班!吃饭吃饭!” 陆昼抬头,时针正指向十二点。 “会先开到这里,”叶逐明收拾文件,“大家各司其职,这会儿先去吃饭吧——白肃真你别动,一会儿和我去市局审讯,把东西收拾一下,吃什么让巴麻给你带。给我带份花甲米线,多放辣。记得说是我要的。” 巴麻一把揽住陆昼的肩,道ojbk。 白肃真说完自己的需求后,怨念地看着他们哥俩好地走远了。 这会儿是饭点,食堂的人比昨天多了不少。陆昼还注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出现什么牛头马面奇形怪状的生物,略微放了心,道:“为什么叶队要强调是他点的?” 巴麻啃着糖醋排骨模糊不清道:“一会儿我表演给你看你就懂了。” 陆昼便乖乖嗟起了面条。 两人飞快地解决完,巴麻先去给白肃真打包了鸡排饭,来到花甲米线窗口道:“一份花甲米线打包,多放辣。” 阿姨麻利地往锡纸里加汤加调料,最后用手抓了一小撮花甲——大概三五个丢了进去,就准备合拢。 巴麻道:“阿姨,这是特动队的叶逐明队长点的哦~” 阿姨看了他一眼,手上顿了顿,又加了些米线进去,再重新挖了一大勺花甲盖在上面。原本只有一半的锡纸碗瞬间满了。 陆昼:“……” 阿姨煮好花甲米线,大概是怕坨,又给额外打了高汤,还到隔壁窗口舀了碗酸梅汤一起打包好递给巴麻,嘱咐道:“告诉小叶,小心烫。” 第24章 巴麻嬉皮笑脸地应了,拎着花甲米线走到一个餐桌边,环视四周后鬼鬼祟祟开了锡纸盒。 陆昼:“喂——你干嘛?!”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想念豌豆公主的屁股了吗? 巴麻把刚才多顺的两双筷子递一双给陆昼:“这么多,叶逐明吃不完的。这儿的花甲味道超级好——就是分量超级少,一般人买最多三五个。” 他掰开筷子夹了一个进嘴里:“哇!” 那表情实在陶醉,加上味道是真的诱人,陆昼便也尝了一个。 真香。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半碗花甲吃得只剩了薄薄一层。 叶逐明打开盖子的时候眉毛瞬间皱起:“怎么只有这么点?你没报我的名字?” 巴麻也装模作样地伸着脖子望了眼:“不少吧,报名字了,阿姨说今天没剩多少,盆子倒空了也就这么多。” 花甲有点辣,陆昼正喝着水,闻言差点呛出声。 好在叶逐明赶时间没多问,他三两口解决完,带着白肃真和巴麻出了门。 迟诨和向小园虽然在办公室,但也是忙得陀螺一样连轴转,陆昼几次询问有没有他可以帮忙的都被拒绝,最后迟诨道没安排到你你就不用管其他,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可以了,月底有你忙的。 “你这个位置定位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向小园补充道。 陆昼便无话可说了,坐回办公桌上无聊地翻分录。 尽管和两个大美女共处一室,陆昼却完全生不出点旖旎的想法,两个女人的破坏力也相当大,办公室里全是高跟鞋踩地、打电话、敲键盘、翻书的声音。 陆昼揉了揉太阳穴,耳边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叶队,好久不见。” 是个男人的声音,陆昼诧异抬头,发现某个液晶显示器打开了,江航穿着保安制服坐在审讯室里,两手拷着,微笑地和对面的人打招呼。 叶逐明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实话说,我并不是很希望见到你。”他手指了指四周,“至少不是在这儿。” “我倒不是很介意,”江航微笑,熟男气息尽显,“只要对象是你,哪里都可以。” 叶逐明微微挑眉:“你结婚了。” 江航笑容不减:“已经离了。” 叶逐明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小迟,这个江航怎么不太对劲。”向小园有点担忧地看了屏幕一眼。 迟诨喝着星巴克,掐了掐眉心道:“叶逐明嘛,取向狙击手,直男粉碎机。江航当过兵,不都说十个兵哥哥九个……”迟诨露了个你懂的笑容,“叶孔雀金玉在外,脸确实不错。我要是个男的我也想肛他。” 陆昼对她的说法感到很不解,你是个女人不正好吗,怎么非得变成男人搅基? 这话是没能问出口的,屏幕里周阅康一拍桌子:“嘴巴干净点。” 他把江航面前的茶杯拿开,板着脸道:“十月二十号下午,你在哪里?” 江航略微沉吟:“那天我排的晚班,白天在家里睡觉。” “放屁!”周阅康没好气道,“监控显示你当天下午六点出现在了航空大学,躲在个灌木丛里鬼鬼祟祟,你在谋划什么?” 江航哦了一声:“这么一说倒是有这么个事儿,我醒了无聊,就去航大转了转。不可以吗?还是说又有什么案子了?” “你只用回答,提什么问。”周阅康不耐道,“航大隔你住的地方坐地铁都要半小时,你为什么跑那么远?你是怎么进去的?” “中国最美院校之一,去看看也无可厚非吧。”江航道,“怎么进去……当然是走进去的啊。” “从哪个校门?”叶逐明盯着他。 江航眨眨眼:“哪个都不是,航大进门收费,我是逃票翻墙进去的。” 周阅康冷笑:“就你还他妈当过兵……” 江航面色不改:“生活所迫,说起来,还多亏你们办案得当。” 周阅康剑眉一竖就要发作,叶逐明摁住了他,道:“江雪盈的事,的确——” “叶队,”江航脸上的笑淡了,“这个与案子没关系吧。” 叶逐明道:“哦?我还以为你很爱她。” 江航脸上的笑终于完全隐匿,刚毅的脸上透着股薄情:“她太不自爱了,我是个传统的男人,想到她就恶心,连带着生她的女人一起,不然为什么离婚?” “那可不好说。”叶逐明笑了笑,话锋一转,“你去招待所干什么?” 江航嘴唇动了动,复扬起笑:“招待所?什么招待所?我就在学校里转了转,然后随便找了个地儿睡了一觉——就是周队监控看到的那儿。” “为什么监控只拍到了你出来,没拍到你怎么进去的?”叶逐明问。 “睡相不好,大概是从其他地方滚过去的。”江航摸了摸下巴,“睡昏了,记不太清。叶队,逃票不对,睡觉也犯罪啊,大不了把那十五块钱补上嘛。” 虽然资料里显示江航是当过几年兵,但这人身上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匪气,尤其是看向叶逐明时,眼神让陆昼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舒服。 他的思维很敏捷,叶逐明问的这几句话都是在讹他,但江航完全没上当。 试探了几个来回都没问出什么破绽,叶逐明索性闭了嘴,给周阅康递了个眼神,后者例行问了几句,最后一起出去了。 第25章 江航独自坐在审讯室里,微低着头玩弄手上的手铐,肩背挺得很直。 陆昼半路出家,对案子一知半解,问迟诨江航的“多亏警方办案得当”有什么内涵。 迟诨解释,江航当年当兵退伍后分配工作进的林业局,在这之前也是个正科级领导,结果江雪盈出事没得到公正地解决,他当时气不过直接在派出所动手打人,拘留十五天出来后,工作也没了。胡友为四人家里挺有权势,江航找不到工作,只能去一家酒店当保安。 “他还上诉过几次,胡主任提前打了招呼,根本没用。江航也就放弃了,后来没过几天就开始家暴江雪盈和他妻子,骂她们恶心,说贱人生贱种,和妻子离了婚,江雪盈的抚养权也给了他妻子。这都是他前妻说的。”迟诨道,“八人工作群里有案件相关的所有资料,好奇可以去翻——别传出去哦。” 陆昼道好,屏幕里江航也被解了手铐带走了,他便坐下来开始翻看群里的文件夹。 大多数卷宗有收录,间或夹着几个审讯视频,陆昼一个个看过去,觉得江航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在派出所打架的架势活像头暴怒的野兽,掰着民警的脑袋就往墙上撞,血糊了一手,四五个民警都制不住他。 一片混乱中,小姑娘冲上去用满是淤青伤疤的手死死抱住了他:“爸爸!” 凄厉的哭喊瞬间把他从震怒中叫醒,江航喉结动了动,面容悲怆,丢掉手里的警棍搂住了她:“我的盈盈啊!!!” 江航被民警扣走了。 视频放完,哭喊声和江航最后的泪眼都在陆昼脑海中久久不散。身为父亲的悲痛和作为男人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在江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陆昼绝不相信江航不爱江雪盈。 有作案动机,这个身体素质也具备独立作案条件,怀疑江航还真不是没道理。 但另一个酒店的监控视频显示,胡友为四人死亡当晚,江航一直都待在值班室里,从未离开监控超过五分钟。 甚至在传讯他时江航都很淡定,甚至毫不避讳道:“这就死了?可惜,我都还没来得及。” 即便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江航这个国庆还是待在了拘留所里,审讯视频录了十多个,终于还是把他放了。 案发地没有发现任何除了被害人以外的指纹或者其他有用信息,再怀疑江航也半点证据都找不出来,最后只能放人。原本都要以自杀定罪了,又被叶逐明揽了过来。 “又是自杀?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叶逐明冷笑,“就是变成鬼,也先把怎么死的给我交代清楚了再去投胎。” 第10章 羽绒枕 五点半,时钟欢快地开嗓:“下班啦!回家啦!下班啦!回家啦!” 葫芦群里有不少迟诨给叶逐明拍的短视频,陆昼顶着神出鬼没的美颜暴击,艰难地翻完了案件。 迟诨向小园还在忙活,其他人也都没回来,陆昼不好意思下班,又不想再翻账簿,于是无聊地翻起了书架。 说书架可能不太合适,因为这书架上什么都有,就是没书。陆昼扣扣吊兰摸摸多肉,戳了戳摇头晃脑的招财猫,绕到书架背后终于看到了几本杂志。 他随手拿起一本,瞥到封面就愣住了。 这明显是一本时尚杂志,背景有点像太阳神殿,整体走的也是希腊风。封面上的人物有着让世间所有溢美之词黯然失色的容貌,身着米色长袍,头戴花环,金色长发别在耳后,末梢曳地。 皮肤很白很细腻,透着股羊脂玉般的质感,额头轻轻抵在雕塑柱子上,四分之三的脸朝着镜头,浓密卷长的睫毛在眼廓投下一轮细细的阴影,瞳色如墨,敛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眼神仿佛穿越时间与距离,落到了他心底。 虽然一直觉得叶逐明的长相有点偏欧,但也只是感觉,而这张图上的叶逐明约摸十七八岁,脸部线条精致流畅,更像外国人。骨架也未完全长开,被衣服一挡甚至显得有点单薄,若不是陆昼见过叶逐明,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个男人。 如果他是个女的……陆颜狗心说,那真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娶回家。 “很美,对吧?”向小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脸上是浅淡的笑,“这是叶队十八岁时拍的封面,好像还很有名。” 确实很有名。拜他那个时髦的老妈所赐,陆昼一眼就认出了“vogue”标志,只是上面全是英文,不知道是哪一国哪一版的。 对叶逐明的介绍简略而有分量。 miracle,神迹。 真是对一个人颜值的最高赞美了。 “确实。”陆昼道,“我甚至不太敢相信。” “叶队是混血儿,他妈妈是希腊人,很漂亮很漂亮,叶队像他妈妈多一点。”她道,“这几年还好,听说刚回国那两年完全就是个女孩子。很多人追过他,女人,男人。他也挺烦的。” 难怪了,那么优越的骨相,种族优势真是不得不服。 迟诨道:“他烦个锤子。叶孔雀撩天撩地,路边的狗少看他两眼他就要去逗几下来吸引注意,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不然当模特图什么?” “叶队当过模特?”陆昼问道。 “高中毕业当了一年,还混得挺好,四大‘窝狗’的封面全上过,好莱坞好像还有哪个导演相中他了。要不是后来,”迟诨突然一顿,“这会儿他应该也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外形条件太好,当块背景板都能火。” 第26章 这真是实话,陆昼有点遗憾地看了眼封面,再次可惜地想:这要是个女的该多好。 他这种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巴麻和白肃真他们说说笑笑着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两袋水果。叶逐明走在最后,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的眉型并不是剑眉,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倒还挺符合他的阴柔脸型。微蹙着的时候就让人保护欲爆棚,恨不得上手给他抻平皱纹。 ……陆昼被自己gay到,默默打了个寒颤。 叶逐明眼神飘过来,先落到他手里的杂志,又飘到他脸上,挑眉笑了:“好看吗?” 陆昼从善如流:“好看。” 叶逐明满意点头:“看看就好,别爱我,没结果。” 陆昼笑得呛了一下:“我努力克制。” 没等叶逐明再开口,大门就被敲响:“小叶啊。” 一个阿姨站在门口,手里摞着四五个快餐盒。 “哟,王姨,进来坐。”叶逐明招呼她,“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今天的花甲米线我连汤都给喝光了……肃真泡杯茶去。” 叶逐明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份花甲米线他只吃了花甲。 “不用不用。”王姨摆摆手,熟门熟路地把快餐盒摆桌上,“锡纸碗太小了,装不到二十个,我怕你没吃高兴,正好今天剩得多,就给你炒了份送过来。” 陆昼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看向巴麻。后者脑门上已经满是细汗。 中午他俩大概就给叶逐明剩了七八个花甲,巴麻还推脱说倒完了都只有这么几个。 哦豁。 叶逐明意味深长地瞥了巴麻一眼,拖着声音哦了一声,倒也不推辞,把刚拎进来的两袋水果递了一袋给她:“谢谢王姨,这个您拿着吃——别推啊,是市局同事送的没花钱,嗯嗯,相亲的事儿记着的记着的,现在不是办案忙嘛,您慢走啊。” 王姨提着袋子啰啰嗦嗦往外走,还不忘叮嘱“趁热”。 叶逐明送人出门,巴麻几欲留泪:“如果他对我也能这么亲切该多好。” 白肃真拍拍他的肩:“要不你也去生个副局儿子?” 巴麻嘴唇动了动,凄惨道:“我要死了。” 他的情感流露太过明显,白肃真疑惑地抱了抱他的肩:“怎么啦?不生就不生呗,好好的死什么啊?” 迟诨反应贼快:“我说叶孔雀中午那碗花甲米线怎么就那么点花甲……老虎嘴里抠东西吃,你胆儿也太肥了。” 白肃真的温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瞬间松开手跳离巴麻:“ 绝交吧,免得叶逐明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陆昼:“……” 陆昼突然觉得很悲伤,因为他真的不想吃老干妈,更不想感受豌豆公主的屁股。 叶逐明进门的时候哟了一声:“怎么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阎王来了?” 可不就是吗。陆昼心想。 “我错了。”巴麻积极认罪,“真的,我做人失误,心无逼数。我不该贪图那几个花甲……” 巴麻唠唠叨叨地细数自己的罪状,倒是提都没提陆昼。 陆昼心一横:“叶队,我,我也吃了。” 巴麻赶紧道:“别听他的,盒子是——” 叶逐明打断:“吃了几个?” 陆昼老实道:“三个。”本来想多吃点的,但是太辣了,胃不从心。 叶逐明舔舔唇,扣着花甲思考片刻道:“我的东西可不能白吃……要不这样,明天你给我带早饭,就带那个什么,糕,你做的。” 陆昼如蒙大赦:“没有问题!” 刚好出门泡了绿豆,本来就准备下班回去做的。 巴麻仿佛看见了生命的曙光:“哥!哥!我也可以给你带早饭!午饭晚饭宵夜!啥都可以!” 叶逐明眉飞色舞:“那我要吃顾徉烽做的。” 白肃真和迟诨也在抠花甲吃,闻言立马哈哈大笑。 巴麻:“……” 巴麻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我葡萄吃多了,你轻点坐,不然吐你身上。” 叶逐明道:“放心,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他笑得活像个狐狸,“说起来我家的枕头都睡扁了,也该换了……” 迟诨端了盒花甲走到陆昼旁边,s省的菜就是这样,又香又辣。陆昼不吃辣也抵制不住诱惑,还是从红彤彤的辣椒里刨了几个进嘴里。 他觉得叶逐明这个要求还是很人性化的,买个枕头嘛,多大点事。 但巴麻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脸色一僵,表情很纠结,许久之后才道:“行——” “两个。”叶逐明比了个v。 行你妈。巴麻把心里话咽下去,道:“你一个单身狗,要两个枕头做什么?” 叶逐明意味深长地笑了:“有很多人愿意以非伴侣的身份陪我睡。” 巴麻怒道:“我不允许你用我做的枕头做这种事!” 叶逐明嗤笑:“管得着吗——用软点的毛。” 巴麻还想控诉,迟诨摁住了他:“他就那么一说,叶逐明真把人带回家,咱们就有嫂子了。” “你的情商要有迟诨一半高,也不至于挨这么多打。”叶逐明摘了手套用湿纸巾擦手,突然道,“还上瘾了——吃小龙虾吗?” “吃吃吃!!”白肃真高举着筷子怒吼,脸都被辣得通红。 “你悠着点,”向小园有点担忧地扯了湿纸巾给他擦油乎乎的嘴,“这么吃受得了?” 第27章 “我有着钢铁一般的菊花和胃。”白肃真信誓旦旦道。 他是真的能吃,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容量,到了烧烤摊便叫嚣:“李老板,二十斤麻辣小龙虾,四份烤茄子两条烤鱼!”他在一片嘈杂中撕心裂肺道,“还要十个麻辣兔头——变态辣!!” 他们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有人在里头应了声好,招呼他们随便找地儿坐。 这间烧烤店在一条小巷子里,并不临街,但生意超级好,迟诨钻过人群找了个最靠里的地方。 “秀儿不来?”叶逐明拉开椅子坐下,过道挺窄,陆昼本来就跟在叶逐明旁边,便挨着他坐下了。 迟诨坐在他另一边,边烫餐具边道:“这不是盯人吗……江航这人真是有两把刷子,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跑出去的。” 叶逐明倒没说什么,只道:“那你一会儿给他带点回去。” 迟诨点点头,逐一分了碗筷和手套。 麻辣兔头上得很快,陆昼看着那厚厚一层辣椒真是头皮发麻,巴麻抱了两箱啤酒,直接放了一箱到叶逐明脚边。 “对瓶吹?”叶逐明撬开盖子递一瓶给陆昼,“会喝酒吧。” 不仅会,还挺好。但酒桌上肯定不能这么说,陆昼接过酒瓶谦虚道:“会一点,不算好。” 叶逐明点点头:“没事儿,喝着玩。” 他的头发有点长,低头吃东西时总是落到手上,迟诨取了手套,把自己的头绳扯了下来,走到叶逐明背后把他的头发扎了起来。 “贤惠。”叶逐明竖了个油腻的大拇指。 迟诨白了他一眼,取了根一次性筷子在后脑勺搅了几下,陆昼都没看清她怎么操作的,披散的火红长发就尽数盘了起来。 “别看了,女人就是这么神奇,万物皆可盘。”白肃真把麻辣兔头递给他,“来一个?” 陆昼手转向龙虾:“不了,我吃这个就好。” 小龙虾也很辣,陆昼一口龙虾得就三口啤酒,龙虾没吃几个,啤酒已经见了底。 叶逐明擦擦手,起身朝烧烤架走去,在边上站了几分钟,端回来一盘色泽焦黄的鸡翅,往陆昼面前一摆。 “吃不了辣可以直接说。”叶逐明看着他,“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你太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瞳色是纯粹的黑,半敛眸子看人时显得温柔又深情。 陆昼是真的有点感动,咧嘴笑道:“谢谢叶队。” 叶逐明含糊地唔了一声,掏了根烟放嘴里,却没点火。 他刚刚出去溜达那一圈吸引了不少注意,好些人的目光都往这块儿挤。 陆昼猜到肯定会有人上来搭讪,却没想到第一个上来的是个男人,西装革履,像是哪个办公楼里出来的精英男,模样端正,目光透过镜片直直落在叶逐明身上:“嗨。” 叶逐明抬起眼皮,只看了西装男一眼就又把注意转回手机,下巴朝迟诨指了指:“不搞基,这是我老婆。” 迟诨扯着鱼刺,严肃道:“没错,是我。” 陆昼:“……”这也太敷衍了。 西装男也懒得自讨没趣,耸耸肩转身走了。 不到十秒又来了个妹子,穿的是水手服,很可爱,陆昼用余光看了好几眼。 “帅哥——”妹子声音软绵绵的,陆昼酥了半边骨头。 但叶逐明这回居然头也不抬,指向陆昼:“搞基的,这是我老公。” 陆昼:“…………”w t f? 妹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视线转朝陆昼。 陆昼硬着头皮道:“对的,我是。” “啊……”妹子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们,还挺般配哈。” 陆昼昧着良心道:“我也这么觉得。” “一定要幸福呀!”妹子临走前道,美瞳大眼里满是真诚。 叶逐明客气道:“谢谢,我们会的。” 水手服搅着蝴蝶结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陆昼看向叶逐明,后者还在玩手机,其他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啊?陆昼心想。 白肃真撅着油乎乎的嘴凑到他耳朵边:“小场面,见多了就好了,在场的他们都给叶逐明做过对象。” 陆昼又抓到了重点:“你没有过?” 白肃真抿抿嘴,语气有点小委屈:“我比你惨,我是儿子。” 陆昼:“……”果然人的成就感是比出来的。 第11章 是超模啊 夜宵吃得挺久,晚上回到家都是九点过了,陆昼洗完澡出来想给老妈开视频,结果集中营群里一长串的未读消息,陆昼先点开看了看,全是对叶逐明要枕头的事做各种控诉。 当然,主要申诉人群就是巴麻和白肃真,间或夹杂几句迟诨的冷嘲热讽。陆昼潦草看了几眼,对出现率很高的“怒而不现”感到疑惑,虚心请教。 陆昼:怒而不现,是什么意思呀? 巴麻打字飞快:就是“虽然很愤怒,但不敢表现”的意思。 陆昼自认也是个网瘾少年——青年,怎么从没听过这个词? 巴麻像是隔着网线看穿他的心事般继续道:属于叶逐明衍生词汇。 陆昼: ……什么叫“叶逐明衍生词汇”? 白肃真:迟姐姐,把宝典给他发一份呗。 迟诨肯定在窥屏,很快甩了份文件出来:独家秘笈,切莫外传。 第28章 陆昼: 遵命! 这个文件的保密性很高,文件夹叠文件夹,俄罗斯套娃一样裹了七八个,命名都是红色主题。陆昼耐心地点下去,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是个word文档,主题叫:叶逐明饲养指南。 陆昼:“……” 他往下滑了滑,一大段标红加粗的注意事项,无非是“不可外传”“注意保密”之类的废话。 正文第一页,标题是“叶逐明多面剖析”。 “人美话骚脾气爆” “残缺型人格” “美丽聪颖只有美丽,铁汉柔情没有柔情” 反此种种,洋洋洒洒两页a4纸。 下一页是“叶逐明骚话集锦”。 “我的能力可以被质疑,脸不可以。” “如何你爱我,那你有眼光。如果我爱你,那我是傻逼。” “中国大熊猫1800只,叶逐明却只有一个,推此及彼,我该有什么样的待遇,希望你们心里有点逼数。” 这个有五页。 文档一共二十多张,陆昼看出这是做出来恶搞叶逐明的,便没兴趣多看,退了文档去给自己老妈开视频。 隔了好久才接通,画面中的女人看着四十出头,脸部胶原蛋白的流逝更凸显优越骨相,五官依旧动人,依旧可以窥见年轻时的惊艳风采。 “哎哟。”陆昼笑了,“这个美女谁呀!” 女人笑了,眼角带起淡淡细纹。 “怎么这个点儿开视频。”谭枕月把手机摆正,一张脸怼满屏幕,手沾着护肤品涂涂抹抹。 “今天晚上跟同事们出去吃烧烤,刚回来没多久。”陆昼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你是不是又把我的画面放小框啊!?” 谭枕月边涂眼霜边点头:“是啊。” “谭女士,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英俊孝顺的乖儿子的。”陆昼控诉。 谭枕月:“呵呵。” 陆昼:“……对了,姐姐这几天去西藏了。” 谭枕月:“哦。你工作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同事都还好相处吗?” 陆昼抿抿嘴:“听姐的意思,公司——” 谭枕月秀眉微拢:“陆浆夜的公司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又来了。 陆昼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立马顺着谭枕月的意思道歉然后转移话题的,但他今天空腹喝了酒吃了辣,这会儿胃里难受脑袋也昏,莫名就不太想顺着她:“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功利点讲我还有不少股份呢。” “你缺那几个钱?”谭枕月冷冷看他。 陆昼觉得自己老妈可能是对“几”这个量词有什么误解,叹气道:“妈妈,那是陆家的家族企业,怎么说我也姓陆。” 谭枕月腮帮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强压着什么,缓缓道:“陆昼,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厌恶你的姓氏。” 陆昼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片段,皱了皱眉,温言道:“妈妈别动气,我就说说。其实您要是真介意,我也可以改谭姓。”陆昼真挺无所谓的,只要能让谭枕月开心点。 谭枕月冷笑:“你以为我没提过?全让陆浆夜给拦了。”她语气满是厌恶,“你可真是有个好姐姐。” 陆昼沉默了,胃里的火像是蔓延到心口:“妈,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谭枕月也沉默,半晌后道:“所以我不光恶心她,我还恶心自己。” 火终于烧到了喉头,陆昼几乎是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呕吐,直到把晚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才终于好受。他摁下冲水键,谭枕月急切的声音隐隐传来:“舟舟!怎么了?舟舟!” 刚才跑得急,视频也没关,谭枕月听到声音都急坏了,等到陆昼再次出现在画面时责问:“你吐了?晚上吃的烧烤是不是路边摊?很难受就先去医院看看。” 陆昼笑笑:“没那么夸张,是有点不舒服,都承这边东西都挺辣的,初来乍到有点吃不惯。” 谭枕月一脸关切:“那我还是给你找个阿姨——就小冉吧,她做饭你也爱吃。” 陆昼来之前陆浆夜是想给他找个阿姨,但被谭枕月拦了,说陆昼这么大人了自己不能过? 结果一见陆昼遭罪,她又是最先心疼的。 担忧和那隐隐的自责都写在脸上,陆昼看着谭枕月,想着自己急什么呢,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于是摇头道真不用,又再三保证以后会好好吃饭,好话说了一堆才让谭枕月放弃这个念头。 谭枕月眉眼间还是心疼,陆昼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谭枕月最感兴趣的方面:“我这个部门里有两个大美女。” 谭枕月眼睛果然一亮:“是吗?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她们有对象了吗?” 照片肯定是没有的,陆昼道:“对象应该没有——” 谭枕月脸上喜色渐浓:“那真是太好了!公务员,干干净净的,说出去又好听,将来结婚了不辞工作也有空带孩子……” 陆昼惊呆了:“妈!你想什么呢!”这才哪到哪儿啊! 谭枕月不满:“我当然是想正事儿,在公安局里不要满脑子工作,你的唯一目标是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这才是——” 陆昼一脸便秘:“行了行了,我看得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他突然想到叶逐明,于是把先前拍的杂志封面给谭枕月发了过去。 第29章 谭枕月咦了一声:“你发了什么——”谭枕月看到照片眼睛微微一亮,“这就是你同事?” 陆昼含糊其辞:“漂亮吧。” 谭枕月点头:“漂亮,但她肯定看不上你。” 陆昼忍笑:“但是妈妈,你知道我的,肤浅,看脸。” 谭枕月啧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德行,没要你找丑的,但你不能妄想这么漂亮的……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她是不是长得像哪个大明星,看着有点眼熟。” 虽然被莫名其妙diss了,但陆昼却心情很好地笑了:“妈,这是个男人,我部门老大,混血儿。” 谭枕月表情微微凝滞,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那个模特!”她离开画面,拖鞋啪嗒啪嗒远去,过了好一会儿又啪嗒啪嗒回来,谭枕月手里多了好几本杂志。 她举起一本面向屏幕:“这个!” 封面赫然就是陆昼发过去的模样。 陆昼也愣了:“您知道他?” “好多年前的模特,elijah,因为长得漂亮所以我几乎收集了他所有的杂志。”谭枕月摩挲着杂志,“我说怎么看着眼熟。” “他很火吗?”陆昼道。 “长这样不火都难,但他出道时间很短——应该还不到一年。我还说他转行拍电影去了,”谭枕月有点纳闷,“怎么他也去做公务员了?你们都承市局埋了金娃娃?” 陆昼摸摸鼻子,想起叶逐明的阿斯顿马丁不敢开腔。 谭枕月突然察觉点不对:“你说你喜欢漂亮的,然后把他的照片发给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陆昼连连摆手:“放心,你儿子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发他的照片是想告诉你,部门里有这样的顶级帅比,所以其他美女不一定能看上我,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至少别心急。” 谭枕月嗤之以鼻:“那可不一定,这种男人看看就好,没有多少女人愿意自己老公比自己都漂亮的……你要加油嘛,硬件条件比不上,软件多下点功夫啊,家里堆了那么多化妆品,改天给你寄几箱过来你送给她们,男孩子出手大方点,扣扣搜搜的,哪个女孩子要跟你。” 陆昼连连应了,又和谭枕月闲扯几句,这才挂了视频。 他给自己兑了杯蜂蜜水,电影频道正在放71版的《魂断威尼斯》,美少年伯恩站在电梯里,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陆昼抿了口温水,给叶逐明发微信。 “叶队,睡了吗,想问你个事儿。” 叶逐明消息回得很快:“讲。” 陆昼摸摸下巴,“就有点好奇您当年模特当的好好的,怎么会来夷靖局”。 这个问法不合适,太窥探隐私。 陆昼又删了,重新打道:“今天下午看您的杂志,有点好奇您当年当模特的事儿。” 发送成功,叶逐明回得是语音。 “我是个混血儿,母亲是法版vogue的主编,小时候耳濡目染多了,对这个行业也挺感兴趣,加上外形条件还行,高中毕业就先停学了一年跑去做模特了。混日子的。” 陆昼道:“您太谦虚了,我妈妈都是您的粉丝。” 刚刚谭枕月还拍了张杂志照片出来,得有七八本,陆昼顺便也给叶逐明发了过去。 这回叶逐明没有发消息,直接视频拨了过来。 陆昼愣了下还是接通了,叶逐明明显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皮肤苍白,嘴唇嫣红,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海妖。 叶逐明一手拿手机一手擦头发,瞥了眼屏幕后先是抿嘴:“把手抬起来点——对,摄像头略高过眼。” 陆昼乖乖照做。 叶逐明满意道:“对,以后再和我开视频就用这个角度,别跟个老干部一样从下往上拍。你还没帅到可以像我这么无死角。” 陆昼:“……好。” “那些杂志有些年头了,伯母是一直留着吗?”叶逐明道。 陆昼点头:“我妈挺潮的,家里有一个专门用来放时尚杂志的书房。平时还不让我进呢,哈哈。要不是今天看到你那杂志封面顺手拍了个给她,我都不知道叶队原来当年做模特也那么成功。她到现在都还遗憾没收集齐您的封面。” 叶逐明眼睫颤得厉害,笑道:“也就是运气好,正好赶上《魂断威尼斯》翻拍,美少年挺受欢迎,我就小火了一把,国外的传统审美其实不太吃我这款。” 叶逐明对自己的长相倒还挺有逼数。陆昼虽然不吃这种过分阴柔的长相,但平心而论叶逐明的脸是挑不出毛病的,很上镜,在视频里都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于是陆昼道:“可您还是火了,颜值高到一定程度是可以让人摒弃偏见的,我就觉得叶队是很英气的漂亮。” 这个彩虹屁显然吹得很到位,叶逐明微微压了压眸子,笑道:“小屁孩嘴还挺甜——现在有空就到我家来一趟,我可以送一套所有的杂志封面给伯母,如果她是认真的话。”叶逐明眨眨眼。 谭枕月当然是认真的,她刚刚还说要把杂志一起邮过来让叶逐明签了名再邮过去。 陆昼假意推辞:“那多不好意思。”他穿的t恤短裤,倒也不用换衣服,换了拖鞋道,“叶队家几楼啊。” 叶逐明道:“六单元九楼,开门密码我发给你。” 这个点儿小区里晃荡的人很少了,陆昼用叶逐明发的电梯密码上了九楼,然后看着叶逐明发的第二串密码迟疑片刻,还是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按响了门铃。 第30章 这个小区的隔音其实很不错了,但叶逐明的吼声还是传了过来:“自己开!” 陆昼只好输入密码开门,心说哥你也太相信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了。 毕竟是一个小区的,叶逐明的家格局和陆昼那儿差不多,但风格迥异,不同于他那儿处处实木的中式风格,叶逐明家里装潢是纯欧式,充斥着浓厚的奢靡气息。 叶逐明只穿了条棉麻长裤,背对着他,上身是完美的倒三角,听到声音便拍拍手边的箱子:“都在这儿了……也不是很多,内封外封加一起也就二十六本。” 陆昼本人并不热衷这些东西,是想让谭枕月开心点才厚着脸皮应了叶逐明的礼,出于礼貌他还是翻了翻,发现这些杂志虽然年月久远但依旧很新,显然是被人精心保护的。 陆昼不懂杂志是不是也属于收藏品,委婉道:“叶队这个杂志,现在应该挺有收藏意义吧。” 叶逐明浑不在意:“几张纸而已——没有任何的艺术或者其他价值,能让伯母高兴一下倒算它们发挥余热了。”他笑笑,“说起来我也有一个书房,专门放杂志。” 陆昼这才放心,毕竟和艺术家谈钱也要分场合——尤其是叶逐明这种阴晴不定的艺术家。 是的,自从知道叶逐明做过模特,陆昼对他的标签里就又多了一项。 陆昼自带了马克笔,表达了一下谭女士的诉求。 叶逐明像是有点吃惊,签名前煞有其事地拿了份报纸练了好几个elijah,直到满意了才开始签杂志。 二十多本杂志,陆昼本想让叶逐明意思性地签几个就行了,叶逐明却一丝不苟地签完了所有,还在某一本上洋洋洒洒写了感谢谭女士喜欢,寥寥夸赞了陆昼几句,末了附上祝福语。 活像篇三百字小短文。 陆昼哭笑不得地收了杂志道谢,没话找话:“叶队也是一个人住?”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有叶逐明的鞋子。 叶逐明淡淡嗯了一声。 陆昼继续道:“听说你妈妈是希腊人,伯父伯母都在国外吗?” “不是。”叶逐明把搭肩膀的毛巾扯了下来,“我妈不在了。” 陆昼一愣,对上叶逐明平和淡漠的眼神,歉疚道:“抱歉。” “十多年了,早习惯了。”叶逐明盘腿坐在沙发上,“我爹在地下。” 电光火石间,陆昼突然想起了迟诨下午欲言又止的话。 叶逐明国外长大,当模特混得风生水起,却放弃辉煌前程突然回国,做了个警察,还是特殊工种。 真亏刚刚没直接问叶逐明为什么不继续做模特。 陆昼抱着纸箱摁下电梯,幽幽叹了口气。 都不容易。 第12章 遇煞 凶杀案的重大嫌疑人江航又卷进另一宗非正常死亡案,影响可想而知。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犯罪,周阅康想抓人也没办法,只能派更多的警员盯梢,江航自离开警局,身上的眼睛都没下过三双。 行罚论罪迟宿首当其冲,此刻正在挨训,白肃真嚼着绿豆糕咋舌:“要我说这事儿真怪不得秀儿,员工宿舍楼就那么一个出口,谁想得到江航会爬墙出门呢?” “他说是爬墙就是爬墙,你看见了?”巴麻和他抢最后一块绿豆糕,“江航这家伙,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不一定干人事儿。” 白肃真人矮手短抢不过巴麻,最后干巴巴望着叶逐明桌边那一大碟糕点,继续道:“江航的履历很干净啊,背景也不复杂,上次在光明分局动手都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了,能干什么非人事儿?” 陆昼抱着个空保温盒,一脸迷茫地听他们讲天书。 巴麻舔着指尖碎渣解释,如今人类活动范围越扩越大,很多妖魔鬼怪没了藏身之所,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到社会里。但是这样的非人类都由国家特殊情况防治部登记在册,通过审查发放“资格证”,在人类社会都是按照普通人的方式生活,并且要定期接受夷靖局监察,确保没有发生特殊冲突。 “9.30凶杀案”和“10.21人皮案”,一个是疑似非正常死亡,一个是确认非正常死亡,但江航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就很棘手。 陆昼一脸黑线: 还涉及生态平衡,你们这群神棍居然这么讲科学。 白肃真薅了薅巴麻那头乱糟糟的卷毛:“我怎么觉得你头发变少了。” 巴麻幽怨道:“你忘了那两个枕头?” 陆昼以为叶逐明要求高,让巴麻愁到秃头,又觉得这事儿自己也有责任,遂道:“这枕头是不是特别贵?你花了多少钱我——咱们平摊吧,毕竟你我也算难兄难弟。” 这话他是很小声说的,说话时他还悄悄看了眼叶逐明,后者唾沫横飞:“说了让你盯紧别让他遭黑手,但他妈的也别让他犯事儿……” 他忙着训人无暇顾及周遭,陆昼继续道:“多少钱?” 巴麻摆摆手:“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他年纪并不大,相貌清俊,摆出这么一副历遍沧桑看破红尘的模样很让人忍俊不禁。 陆昼也哦了一声:“那是什么问题呢?” 巴麻道:“发际线的问题。” 陆昼看了看他茂密卷软的头发,按捺上手的冲动,道:“你头发很多了。” 巴麻突然有点自豪地挺了挺胸:“那当然,我可是都承市最大的鸟!” 第31章 “是吗?”叶逐明正好走到他们旁边接水,闻言眼珠子转向巴麻胯间,“这么牛逼,掏出来比比?” 巴麻默默扯了个抱枕盖住腰胯:“我是字面意思。” 叶逐明抱着杯水冷笑:“就算是字面意思,那也应该是赵——” 话音戛然而止,叶逐明手摩挲了一下杯身,淡淡道:“让你查p公馆你查出什么了?说了要和市局合作,你多大的官儿,干等着人给你把报告送过来?” 巴麻举手做投降状,收拾收拾东西跟着迟宿走了。 向小园也不在办公室,叶逐明之前就让迟诨对比胡四人和江雪盈的关系网,找“鹰鱼”的相关线索,她便把无所事事的陆昼和白肃真都拉去打下手了。 这个工作量不小,伤眼,陆昼本就没正儿八经干过这种工作,加上白肃真是个马大哈,直到下班两人也没把任务完全做完。 “我真的不行了,要瞎了……”白肃真趴在桌上,“七中里发音像‘鹰鱼’的也就这么八九个,没谁和江雪盈有来往。” 陆昼不能像白肃真那么随便抱怨,只紧紧闭了闭眼睛,聊以缓解干涩。 迟诨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喉咙也有些哑:“初步核实,这几个小朋友关系网单纯,都是三点一线的高三生,和案件主要人员都没有往来。” 叶逐明翻着资料:“江雪盈那边也确认过了吗?” 迟诨一顿:“联系了肖云,但她自己就否认了这层关系网,没让我直接与江雪盈沟通。说是事已至此,不想让江雪盈再受更多影响了。” 肖云就是江雪盈的母亲。 “她最近状态怎么样?”叶逐明抬眼皮问。 “不太好,离婚之后肖云带着她去了老家,不在都承。江雪盈也转了校,状态有所下滑,还在接受心理治疗。”迟诨道。 叶逐明舌头舔舔嘴角,思虑片刻后道:“那就先这样吧,等园园的监控调完再说。至于江航和人皮案的事也别跟她们母女两透露。” 迟诨点点头:“明白。” 白肃真指着时钟道:“我可以下班吃东西了吗?” 叶逐明随意挥手:“不忙的可以下了。” 陆昼和白肃真非常自觉地认领了闲人的称谓,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白肃真和他唠嗑:“你要去食堂吃晚饭吗?还是回家吃?” 食堂的卡还没发下来,陆昼摇头道:“去外边吃吧。”累,不想做饭。 “你一个人吗?”白肃真露出兴奋的表情。 陆昼眨眨眼,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是两个人。” “愿意愿意!!”白肃真疯狂点头,“你想吃什么呀?我都可以的!” “我不熟啊,你推荐个地儿吧。”陆昼道。 刚回来不久的巴麻突然唱起了歌:“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加班的我却不能有姓名……” “怎么不能啊,”迟诨调笑,“你我,明明,刚好三。” 叶逐明白了她一眼。 白肃真吃心似箭,陆昼只来得及给巴麻做一个下回请你的口型就被拉走了。 在挑吃什么时俩人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决定遇事不决选火锅,白肃真带着他进了一家火锅店,然后在陆昼表达自己要鸳鸯锅时受到了强烈的谴责。 “怎么能吃鸳鸯锅呢?”白肃真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莫得灵魂!” 陆昼转身欲走:“那就吃家常菜吧……” 白肃真一把拉住了他:“哎哎红汤中辣嘛——不是,那微辣?微微辣?行吧行吧,鸳鸯就鸳鸯。” 白肃真叹气妥协,直到落座都还在碎碎念:“我一个蜀地汉子,吃鸳鸯真是没得牌面。” “委屈你了,”陆昼给他烫碗筷,好笑道,“这顿我请客,你当陪我好吧。” 白肃真百无聊赖地点头:“行——吧。” 念及之前白肃真吃东西海量,陆昼点菜是真舍得拿,但看到白肃真干掉第四盘雪花牛肉还是觉得自己小看了他,又尽心尽力地给他加了一摞肉菜。 不过他虽然吃得多,但吃相却并不粗鲁,反而让人很有食欲。陆昼盯着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竟也不知不觉多吃了不少。 二人吃完一算账就是五百多,席间闲聊,陆昼得知巴麻和白肃真住一起,便又另起了个锅,点了几份肉菜烫好打包,正好凑到八百,叫白肃真给巴麻带回去。 出火锅店时天就黑尽了,火锅店的位置有点偏,陆和白肃真走在胡同道上,总觉得天气冷得有点不正常。 要说都承的气候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立秋都好久了,马上十一月,气温没下过三十,陆昼带的外套基本没派上过用场,天天短袖。 然而现在却打起了哆嗦。 陆昼双手交握自己的臂膀:“你冷不冷?” 白肃真叼着根牙签,闻言把脑袋从手机里拔了出来:“啊?” 他倒是穿了件白衬衫,陆昼欲言又止,摇摇头示意继续走。 这个胡同有些年头了,路上坑坑洼洼,头顶的路灯一晃一晃的,陆昼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道有这么长? 还有网约车师傅,怎么还没给他打电话? 陆昼哈了口气摩挲了下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面部识别直接解锁,没有未接来电显示。 陆昼眯着眼细看,发现竟然没有信号了。 第32章 “我艹,什么鬼——小白?”陆昼叫住白肃真。 “干嘛啊干嘛啊!我就是试试冷没冷可不是偷吃啊。”白肃真心虚道,把揭开的盖子赶紧盖上了。 陆昼连吐槽的心都没了,他抬头一看,目之所及尽是漆黑夜空,完全看不到高楼大厦的灯火,也听不到车流人声。 耳边除了细微的风声就只有头顶的电灯滋啦的电流声,陆昼深吸一口气,攥住白肃真的手:“你真的没觉得不对吗?我们起码走了五分钟了,这路进来的时候绝对没这么长。” 话音刚落,头顶的路灯像是电流过大嘶喇一声,火花闪过,噗地一声熄了。 “艹!”陆昼吓得赶紧打开手机电筒,伸手去把白肃真捞到身边。 “哦豁,遇上鬼打墙了。”白肃真语气严肃。 “你、你确定吗?”陆昼有点方了,手机电筒光线有限,照不远,他看着远处的黑暗不确定是不是该迈脚。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白肃真变身扫地僧,陆昼只好回头:“我——” 下半句被掐死在喉咙里,他低头就看看到身侧的白肃真惨白着一张脸道:“因为我就是啊——” 陆昼惊叫出声,推开白肃真时趔趄了一下直接倒地,白肃真便撑着膝盖哈哈大笑,一个膝盖闪闪发光。 ……原来这个瓜娃子刚刚是把手机放下巴打着光吓他。 陆昼火冒三丈:“什么时候还玩?!怎么走出去啊!” 白肃真腆着脸来拉他,翻着手机道:“这多简单,叫我哥来接我们呗。” 陆昼看着他熟练地拨号,疑惑道:“你哥谁啊?”茅山道士? “叶逐明啊。”白肃真理所当然道,“虽然他更喜欢当我爸。” 陆昼满脸一言难尽,心说我要是你爹肯定就不是灌老干妈这么简单了。 但总归是有出路,陆昼便警惕着四周,等待叶逐明远程救援。 “诶?没信号啊?”白肃真疑惑地挂断手机,对上陆昼错愕的眼神,抱歉道,“好像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陆昼惊呆了:“靠我?大哥我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是个会计,你让我算我们好久挂吗?” 白肃真没良心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陆昼:“……”陆昼突然后悔起自己平时为什么不信神佛,临遇上了身上连个护身的都没有。 纠结之际,白肃真突然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陆昼更心塞了,你别光说啊倒是拿点实际行动出来看看。 他低头看看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白肃真,叹了口气,伸手抓着白肃真手腕,自己超他半个身位走在前面:“要不顺着路走吧,反正就一条独道。” 要说也奇怪,抱了个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之后,陆昼反而觉得自己没那么冷了。 他举着手机慢慢朝前走,等到手酸之际换了只手拿手机,又背过去抓白肃真,将他扯到另一边。 “肯定能走出去的,别怕啊。”陆昼也不知道是给谁壮胆,脚下踢到根棍子,顺便捡起来夹在指尖。 白肃真的手腕冰凉,握着一片湿滑,陆昼刚想开句玩笑说怎么怕得出这么多汗,脚下骤然一顿。 白肃真穿的衬衣,似乎是长袖的。 他是怎么直接摸到皮肤的。 陆昼手掌不着痕迹地后移,摸到的还是湿滑的皮肤。 他心跳越来越快,身后的“白肃真”突然低声笑了:“怎么——不走了呀?” 第13章 鬼佬 要说刚刚陆昼还存了白肃真是不是又在开玩笑都想法,这个声音一开口是真的打碎了他仅有的希望。 仿佛是台老旧留声机里磨出来的粗砺嗓音,传到耳朵里却冷得让人心口发凉,绝不是白肃真能装出来的。 陆昼强作镇定:“手有点酸,我缓缓。” 他慢慢松开“白肃真”,眼珠子下移,看到掌间满是猩红液体。 陆昼一把抄起木棍,转身狠狠砸去! 木棍劈打发出一声闷响。陆昼这才看清背后的东西,是个人形物种,但那张脸的皮肉几乎完全腐烂,时不时有蛆虫蠕动,两个眼眶已经是黑洞状态,它低头看了看抵在肩侧的木棍,又抬头看向陆昼,动了动撕裂的嘴唇。 “艹你妈!”陆昼一击不成,撤开棍子又冲它脑袋来了一下,木棍尖端扫下来不少黏糊的血肉。这回它踉跄了一下,趴在了地面。 陆昼无暇补刀,不远处的白肃真跟失了魂一样愣愣杵着,旁边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趴在他身上,全身漆黑,状若无骨,奇长无比的舌头正不住地舔舐他的颈项,森森白牙泛着骇人冷光。 陆昼吼道:“小白!”他刚迈出去一步,脚踝就被抓住了,那腐尸力气奇大,几乎掐进了血肉,残缺不全的脸盯着陆昼,似乎在笑。 陆昼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下一秒棍子就从腐尸的眼眶插了进去,直直穿透颅骨怼到了地面。 那腐尸嘴里爆发出尖锐惨叫,手上也一松,陆昼赶紧挣脱开。白肃真那边的长舌怪嘴张得比篮球都大,里头竟然跟俄罗斯套娃一样还有一张嘴,涎水不住滴在白肃真头顶。 陆昼连害怕的功夫都没有,飞冲上前,故技重施把手里的棍子穿进了长舌怪的第二张嘴。 这招对长舌怪似乎比对腐尸更见效,它连叫逗来不及叫便翻落在地,身上燃起冰蓝色的火焰,跟烤串似的在木棍上不住扭动,片刻就散成一地焦灰。 第33章 陆昼看愣了一瞬,心说我他妈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 回头再看腐尸,它身上竟也燃起了蓝色火焰,连烧成的灰都一模一样。 “小白?”陆昼把身上的纸掏出来给白肃真擦那一头的粘液,“没事儿吧?” 白肃真瞪大了眼:“我被魇住了吗?” “应该是。”陆昼抬头看了看天,还是一片漆黑,手机也依旧没有信号。 “这两个东西都死了,”如果它们算活物的话,“怎么还在鬼打墙?”陆昼看着白肃真,后者摇了摇头。 陆昼只好再去把棍子捡了起来,在地上戳了戳,抖落上头附着的灰。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路灯竟然又亮了。 陆昼诧异抬头,隐隐看到不远处立着个人影。 我艹,又来? 陆昼握紧了木棍,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反倒是一愣。 这是个男人,长发如瀑,穿着玄色长袍,体型高大匀称,像个名画里走下来的美男子,脸色跟没化的冰一样冷。 要不是他没有影子,陆昼都要夸好帅的一男的。 陆昼握着棍子,一手把白肃真往身后挡了挡。 这个动作似乎让古装美男鬼小皱了一下眉,再舒展开时表情竟然也没那么冰山了。 但是依旧非常有气场,陆昼半点不敢懈怠,身后的白肃真却咦了一声:“木大人?” 陆昼也是一愣:“你们——认识?”熟人还是,熟鬼? “这是,呃,”白肃真抓了抓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算是夷靖局合作单位的领导?” 陆昼:“……”这他妈,死了都这么敬业? 这个木大人听到白肃真开口,脸上的冰唰唰往下掉,还是面无表情,但总归和缓了许多。 “嗯。”声音还挺好听,“我——叶逐明让我来接你。”说罢一抬手,陆昼只感觉脖子一紧,什么东西飞了出去落到木大人手里。 他摊开白皙手掌,一块墨紫吊坠静静躺在手心。 “这个东西,你不能离身。”他动了动手指,吊坠直直飞向白肃真,乖巧地缠上他脖间。 白肃真嗯嗯两声,把坠子塞进了领口。 陆昼摸摸脖子,突然想起之前白肃真拍他背那两下:“你给我戴的?” 白肃真眨眨眼:“呃——嗯!” 怪不得他没被魇住。 陆昼抿抿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多谢。” “谢什么啊,咱们是朋友嘛!”白肃真锤了他胸口一拳,“再说你不也救了我吗?” 陆昼苦笑摇头,他可能戳了那几棍子,但那奇怪的蓝色火焰肯定是这个鬼领导的手笔。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来电人竟然是叶逐明:“怎么还没出来?” 帅鬼走在前面,没几步就带他们出了胡同,叶逐明坐在他的阿斯顿马丁上玩手机,颇有点香车美人的味道。 “哇!爹!”白肃真冲上去抱着他的腰,“我吃个火锅竟然遇到鬼了!” “诶别怕别怕,爸爸这不是来了吗。”叶逐明随意薅了薅他的头,上下打量了陆昼一眼,“没事儿吧?” 陆昼摇摇头。 “行。那你可以走了。”后半句是对木大人说的。 木大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相貌气场竟完全不逊于叶逐明,闻言冷冷看着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叶逐明一摊手:“夜路走多了遇到两个鬼有什么稀奇的,你这么不放心要不你送他回家?” 木大人的冰块脸破了个小缝,露出点错愕和……隐约的期待。 陆昼都看得出来那叶逐明这个人精肯定也没放过,他把白肃真拎起来站正:“让木青归送你回去吧。” 木青归背着的手也放到了身侧,攥成了拳头,眼睛直直看着白肃真。 白肃真啊了一声:“额,不好吧,木大人那么忙。” “我——”木青归几乎是立刻开口,又顿了顿,再说话时又是四平八稳,“还好,不忙。” 白肃真又在抠脑袋:“可是你开车不是更方便吗?” 叶逐明道:“我开车是来接陆昼的,你都有人送了何必浪费我油钱?” 白肃真似乎是觉得有那点不对,但扣了半天脑袋也没能说出来,最后点点头道:“那行吧。” 木青归似乎松了口气。 叶逐明又道:“木大人来都来了,有个事儿想请教——” 木青归脸又板了起来:“别做梦了,我不可能徇私舞弊。” 叶逐明哦了一声,又揽住白肃真的肩:“儿啊,其实送你也不是很麻烦,反正也顺——” 木青归突然道:“你问。”声音明显愠怒,“别太过分。” 叶逐明淡淡道:“江航,有没有问题?” 木青归薄唇动了动:“逾矩。” 叶逐明眉毛一拧,道:“江航是人吗?” 木青归斟酌片刻,点头:“有时候是。” “鬼上身?”叶逐明表情凝重。 木青归冷冷道:“人界的事我不能插手,已经破例了。” 叶逐明耸耸肩,把白肃真往前一推:“跟木青归走吧——到家就可以了,我让巴麻在楼下等着的。鬼王大人公务繁忙,就别请人家上去坐了。陆昼,上车。” 白肃真懵懂点头,站在满脸阴沉的木青归面前挥手:“哥你开车慢点啊。” 第34章 陆昼看着后视镜里两人越发模糊的身影,担忧道:“叶队,小白这么没问题吗??” “木青归在,能出什么事儿。”叶逐明一手搭着方向盘,“倒是你,白肃真魂火轻,容易招惹到鬼怪,这个地方以前发生过一起灭门案,你俩也是会挑地方。” 陆昼讪讪道:“那他做这一行不是更危险?” “他有个护身符,就挂在脖子上,要真遇到什么要命的事儿,木青归能感应到。”叶逐明停在路口看着红灯,“今天也是他通知我的。” 说到木青归,陆昼迟疑道:“我看到木,木大人他,没有影子。” 叶逐明看了他一眼:“木青归不是人,是个比较牛逼的大佬。” 鬼中大佬,鬼佬? “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就多给你透露点吧,活人平时看到的是地面世界,死人呆的是地底。酆都大帝知道吗?” 陆昼把脑子里仅有的神神怪怪的知识搜刮了一遍,道是不是那个鬼界鬼王。 “可以这么说,但酆都大帝是拥有神格的真神,鬼界是他的辖区,但他基本不管事儿。大帝之下是五方鬼帝,鬼帝之下又有十殿阎罗,这些大佬才是管事儿的。”叶逐明道,“木青归是他的化名,他的真身应该叫神荼。” 陆昼还是一脸茫然。 叶逐明叹了口气:“都一只脚踏进这行了,入门知识是不是该补一补。” 陆昼惭愧道:“我回去就买书,再去茅山报个班,再不济也上两节网课。” 叶逐明似笑非笑:“别跟我贫……我家里这种书倒不少,你不也有我家密码吗,没事儿就去看看。” “那多不好意思——能借回家看吗?”陆昼道。 “不能。”叶逐明道,“只可以在我家看。” 陆昼恹恹点头。 归安苑很快就到了,叶逐明停在路口让陆昼先下车他再下停车场,岂料陆昼脚刚迈出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叶逐明赶紧下车,用手撩起陆昼裤脚。 脚踝处烙着个鲜红的爪印,陆昼整条小腿上爬满青紫的颗粒,甚至有朝上面蔓延的趋势。 “哎我说你这缺心眼孩子,受伤了怎么也说一声。”叶逐明把他扶到门卫室坐着,把车钥匙丢给保安,“小王,帮你叶哥停个车。” “好嘞。”那保安是个小年轻,一头黄毛,捧着叶逐明的钥匙兴高采烈地走了。 陆昼也纳闷,刚刚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一下车疼成这样:“要不叶队送我去医院?” 叶逐明用看智障的眼光看他:“这伤怎么来的心里没点逼数?你觉得什么医院能治?” 陆昼不敢开腔。 小王停完车回来,看着陆昼这半身不遂的架势道:“叶哥需要帮忙吗?” 叶逐明把钥匙揣兜里,冷酷道不用,然后俯身左手揽住陆昼的肩,右手勾住他腿弯,轻轻松松就把他公主抱了起来。 陆昼骤然离地,骇得一把抓紧叶逐明的肩,有点尴尬道:“叶队,我能走的,您扶一下就行了。” “那多麻烦。”叶逐明道,他抱着陆昼往六单元走,百十斤的重量挂身上完全没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进了电梯也没把人放下,直到进了家门叶逐明才把他放在了沙发上,一把脱了t恤扔在旁边,脸不红气不喘道,“等着。” 他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提着个药箱出来了。叶逐明半跪在陆昼跟前,指了指他的鞋:“自己脱还是我来?” “自己来自己来。”陆昼赶紧把鞋袜脱到一边,心想还好我他妈没有脚气。 叶逐明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直接握着陆昼的脚踏在了他腿上。 陆昼惊得一缩:“叶、叶队,”他都结巴了,“要不我先洗洗吧。” 叶逐明一挑眉,明明是仰视他,陆昼竟觉得自己气势矮了一大截。 “你要这么讲,我就会觉得你是想和我做点亲近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眉眼过分柔和,陆昼有那么片刻的愣神,但在看到他饱满的胸肌后回了神:“那么庄重的事,得先挑个良辰吉日,焚香沐浴再进行。今天时候不凑巧,我只想洗个脚。” 叶逐明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完全没有让他的意思,提着个深色玻璃瓶往陆昼脚上倒东西,闻着像药酒。 接触皮肤倒是没有痛觉,叶逐明涂抹的手劲刚刚好,陆昼甚至有点想睡觉,只好弓着腰用手撑下巴打量叶逐明。 其实大多数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都是经不起细品的,看多了就会觉得差点味道,但叶逐明的五官完全不存在这种问题,怎么看都好看,越看越好看。 要不说酒色壮人胆,陆昼忍不住道:“叶队,你有没有妹妹啊?” 叶逐明轻笑:“独苗,表妹倒是有几个,但都不在国内。”他完全看穿了陆昼的心思,“要不将就一下面前这个?何必舍近求远。” 陆昼也笑:“那感情好,但我要真跟你走在一起,别人肯定以为我很有钱。” 叶逐明给了他一个“难道不是”的眼神。 陆昼咳了声:“虽然我是个看脸的,但我还是比较希望别人看我的时候注重内涵。” 这么天马行空地聊着,等叶逐明收手时陆昼腿上的爪印已经消散了,青紫的颗粒也淡了许多。 “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消了。”叶逐明站起身,“要是还觉得不舒服记得叫我。洗澡的时候注意别沾水——或者我帮人帮到底?” 第35章 陆昼连连摆手拒绝,回了家小心翼翼避开腿洗了个干澡,躺在床上都觉得今天真是开眼界了。 但在和陆浆夜发微信时他还是略过了这个经历,没聊几句就困得不行,手机第二次砸脸上时他便睡下了。 第14章 热心同事 上班的时候陆昼一直在摸鱼刷当当,往购物车里加了《山海经》《子不语》《阅微草堂笔记》等等一系列神神怪怪的书籍。 都说干一行爱一行,陆昼觉得爱一行有点难度,但简单了解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像昨天那个木青归,或者说神荼,来头还真不小,如果酆都大帝真如叶逐明所说是个甩手掌柜的话,五方鬼帝就是地底最高领导阶层了。 而五方鬼帝中又属东方鬼帝地位最高权利最大,这东方鬼帝有两位,一位是神荼,另一位是郁垒。 所以木青归还不是个普通的大佬,是大佬里的大佬。 夷靖局这业务范围是真的广。 陆昼翻着网页,思考着是不是该在下次遇见的时候态度热情点,毕竟他下辈子还想做人。 他看了眼白肃真,后者窝在沙发上抱着个平板,时不时哈哈大笑,和旁边唾沫横飞的巴麻一比活像个没心没肺的吉祥物。 ……但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他呢?陆昼默默关上了页面,侧耳听他们谈事情。 “哥,p公馆那边还真查出了点东西,”巴麻掐着鼻梁道,“里面确实存在情色交易,但很隐秘,基本只为vip会员服务,挑选交际花的标准很高,按照付兰整容前的程度来看是远远不够的。” 叶逐明两条腿叠在桌上:“所以经理是怎么把她看上的?凭张化出来的脸?” “他算什么经理——摊开来讲算个拉皮条的,会看上付兰也不是因为她会化妆,而是因为经理误会了她的背景,所以在付兰提出诉求后他抱着讨好她背后大佬的想法同意了。”巴麻道。 “谁。能在市里说得上话的少有我不认识的。”叶逐明耷拉着眼皮。 巴麻摸摸鼻子:“这个你可能真不认识。” 他按开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虽然略勾嘴角,脸上的疏离感半点不减。 “应雨,女,27岁,未婚,s省最大房地产商——夸父集团的总经理,去年的都承市十大杰出青年,s省优秀青年企业家,头衔不少,经常到各大高校演讲,只是我们平时不怎么关注。”巴麻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意思?” 应雨,鹰鱼。 陆昼椅子兜着屁股挪了过去。 “付兰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叶逐明咋舌,“麻烦了。” “这个不清楚,经理说的是应雨曾经带付兰来过一次p公馆——纯玩,当时两个人表现得挺亲密,经理就误会了。”巴麻按了按遥控器,跳过付兰那闪闪发光的履历,“那两百万我们猜错了,一开始他真是打着卖人情的想法借付兰,后来搞清楚是误会后才套路化的。” “什么误会?”迟诨问道,“应雨是女同?” “应雨是不是这个不知道,但经理以为她俩是一对,p公馆水有点深,里面有不少小姐少爷其实都是某些大佬的眼线。夸父在p公馆有股份,经理以为终于有机会和应雨这种级别的高层搭上线,谁知道是自作聪明。”巴麻道, “加上付兰一直有意无意暗示自己背后是应雨,经理又没法和应雨确认,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之后自然对付兰的那些照顾也都算了,付兰背上的债务数目不小,所以出台非常频繁,几天不在公馆里是常有的事,加上p公馆对这种人的信息保护很严密,不担心人跑,也没太在意,直到我们找上门。” “把应雨的所有履历都调出来——连着夸父集团。迟诨马上联系江雪盈。”叶逐明把腿放了下来,“p公馆其他信息呢,和胡友为他们相关的?” “经理说胡友为几个就是普通消费者,甚至连叫小姐的级别都没够到,目前看起来好像和案子没有关系——但不确定,p公馆这潭水真的非常深,市局还没怎么往下查呢,市委那边就提醒我们适可而止。”巴麻道。 “这他妈在查案子,我适可而止了谁来让罪犯适可而止?”叶逐明冷笑,“周阅康那个怂逼认了?” 巴麻赶紧道:“没有没有,只是p公馆显然有所防备,再往里进展就很慢了,你别急。” 叶逐明眉毛拧着,正欲说话时迟诨又走了过来,指指手机用口型道“江雪盈”。 她摁下免提,一个空灵的声音传了出来:“叶老师,您找我吗?” 叶逐明上扬的眉毛瞬间敛了下来:“嗯,听说你转校了,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还好。”江雪盈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叶老师有话直说吧,我还有课。” 叶逐明招手示意了一下,迟诨便递了纸笔过来。 “行,那我直接问了:夸父集团的总经理,应雨,你认识吗?” 江雪盈迟疑了片刻,道:“知道,她来我们,我以前的学校做过演讲,当时我作为学生代表接待过她。” 巴麻激动地一拍巴掌,叶逐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笔也没停过:“平时来往多吗?” “没。她那样地位的人不是我能结交的,只在演讲会那天说过几句话,再往后就再没交集了。”江雪盈淡淡道。 “说了什么?”叶逐明又问。 第36章 这回江雪盈迟疑得更久了,缓缓道:“应该就是‘欢迎’‘您的演讲很精彩’之类的客套话,像我这样的学生代表有七八个,本来就是背景板。她的身边还有不少老师和校领导,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交谈。” “她有对你表现出兴趣吗?” “呃,没有。她对我们几个的态度都很官方,连手都没握过。”江雪盈道,“叶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按理来讲刑侦案件尚在侦破,细节问题是不能向涉案人员透露的。但叶逐明却没有向江雪盈隐瞒的意思,道:“我们怀疑,应雨和,和你在海亚公园的遭遇有关。” 电话那头的呼吸猛地一滞。 江雪盈的声音声音有点颤抖:“有,有证据吗?” “还在查,所以才打电话问你。”叶逐明指尖轻敲桌面,“你,7月26号前后,和应雨接触过吗?去海亚公园和她有没有关系?” 江雪盈深吸了口气:“没有。叶老师,我说过那天的事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也——我也完全不想回忆那天——我、我——”她说话渐渐带上泣音,情绪显然有失控的倾向。 迟诨一把捞起电话,关了免提走远了:“雪盈,你先冷静一下……” 叶逐明看着她离开,仰躺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虚无,长长叹了口气。 “呃,我去查一查应雨。”巴麻指指自己的办公桌。 叶逐明淡淡道:“嗯。” 他面无表情比暴怒模样都能唬人,陆昼也有点犯怵:“我去帮他。” 叶逐明抬抬手指:“去。” 在这沉默里,白肃真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ipad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个傻逼。 叶逐明脑袋垂了垂,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他。 陆昼坐在巴麻旁边,心下一紧,赶紧大声叫道:“小白!” 白肃真扯下耳机一脸茫然:“啥事儿?” “我有点事儿需要帮忙,你过来一下?”陆昼觉得叶逐明似乎看了过来,但他并不敢扭头确认。好在白肃真啥也不问就过来了,陆昼打开开心消消乐递给他:“这局玩不过,你不是最擅长吗,帮一下。” 一千八百多关,白肃真表情瞬间严肃,捧着手机窝进了旁边的办公椅。 陆昼装模作样地看巴麻敲电脑,间隙里偷偷瞄了叶逐明一眼,后者又是仰头闭目养神的模样了。 巴麻手指修长,陆昼便在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问:“你刚刚讲的事,那个经理之前怎么不说?” 巴麻道:“先礼后兵嘛,p公馆不太好渗透,叶逐明又逼得那么紧,我就让楼上的同事帮了个小忙。” 他璀然一笑,陆昼细细品味了下所谓“楼上同事帮的小忙”,然后打了个哆嗦。 “呃,不怕出问题吗?”陆昼道。 巴麻道:“不会——吧。” 陆昼:“…………”ok fine。 页面上开始弹出夸父集团的资料页面,打印机唰唰唰地往外吐纸。巴麻一边抖腿一边转笔,戳了戳屏幕道我觉得这女人看着像蕾丝,还是攻。 陆昼下意识纠正:“女同叫t。” 巴麻:“哟哟哟,你还懂这个?爱好广泛啊小同志。” 陆昼满天黑线,他没有特殊爱好,只是怀疑陆浆夜有特殊爱好,毕竟三十好几的美貌女总裁身边从未出现过男人,真的很令人生疑。 陆家是陆浆夜的家主,唯一有资格催婚的谭枕月根本不愿意管她——甚至不想承认她是她女儿。虽然陆昼自认与陆浆夜无话不谈,但话题敏感实在不好问,只能私底下了解了点lgbt群体的知识,纠结未来陆浆夜真带个女人回来,该怎么称呼好。姐嫂吗? 当然他没纠结太久,某次专门约陆浆夜看了场家庭伦理电影,主题就是一无是处的小舅子和倒插门姐夫的恩怨情仇。 陆昼厚颜无耻地感慨:“家庭和谐问题真是太重要了,姐,你以后找男朋友可一定要找一个对我好的啊。” 陆浆夜道:“放心,我不会找男朋友。” 陆昼一个激灵,试探道:“那女朋友呢?” 陆浆夜淡淡瞥他:“也不会,你都在想些什么。” “这叫关心边缘群体。”陆昼耸耸肩,看着巴麻,“你查不到她的感情史吗?” “上市公司副总,摆出来的都是人家想让我们看到的,私人信息哪儿有那么好挖。”巴麻懒懒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也是个普通人类。” 第15章 隐形的重量 普通人类? 陆昼反应弧转了一大圈才调到夷靖局的频道上,迟疑道那是不是就算了? 巴麻:“怎么可能?虽然现在定罪是疑罪从无,但破案过程肯定照疑罪从有。” 陆昼用礼貌而不失疑惑的微笑面对巴麻。 巴麻:“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没你啥事儿要不你和小白一起玩游戏吧。”他指了指疯狂戳屏幕的白肃真。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白肃真道:“好难啊!我打不过!” 陆昼:“……” 陆昼只好挪过去,看到白肃真正好玩到最后一步,伸手点了点:“可以再加五步啊。” “要花钱的!”白肃真心疼到一半,又像想起什么道,“难不成你一千多关就是这么打上来的?” 陆昼:“呃……嗯。” “我的天——”白肃真看了看那金币数量,疯狂点击道具,“牛逼。我就在玩阴阳师的时候冲过一块钱的节日礼包,阴阳师你玩过吗?也充钱吗?” 第37章 陆昼道:“玩过。也充。” 巴麻十分感兴趣地加入了话题:“你是传说中的氪金大佬吗?” 陆昼反问:“怎么才算大佬?” 巴麻想了想道:“企鹅不是有个大佬俱乐部吗,就是那个什么悦会员?” “哦,心悦会员啊,”陆昼点头,“我是。” 巴麻白肃真齐齐咋舌。 陆昼眨了眨眼。对他来讲玩游戏就是图个乐,花点钱买个高兴没什么了不对的,谭枕月和陆浆夜都不对此置喙,陆浆夜还很支持,鼓励他多花钱。 “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这么一想,陆浆夜大概也能出个金句锦集。陆昼突然想起了叶逐明的那份饲养指南,忍不住笑了笑。 “你是富二代呀?”白肃真直言不讳。 “哎,怎么说话呢。”巴麻轻踹了他一脚,陆昼伸手虚拦了一下,“没事——算个富二代吧,家里做点小生意。” 白肃真哦了一声:“卖什么的啊?” “卖药的。”陆昼道,余光瞥着迟诨进来了,他赶紧嘘了一声。 “怎么样?”叶逐明敛着下巴问。 迟诨道:“不太妙——哄了半天,基本能确认她和应雨没有私下交流。她根本无法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唉。” “十几岁的小姑娘。”叶逐明神色疲倦。 迟诨走到他背后给他揉太阳穴:“你也别太心急,好歹现在多条线了不是?我打算查一下应雨和p公馆的联系,等有确切线索再传唤应雨——夸父每年给都承贡献多少税收,随随便便给人带来影响不好,你不要着急,好吗?” 叶逐明阖着眼没说话。 迟诨加大了手劲:“听到没?” “哎呀知道了。”叶逐明不耐烦道。 “你闭着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出神。”迟诨也忿忿道。 叶逐明叹了口气,指尖点上眼睛:“别看我的双眼皮这么薄,上面可是一千多瓶兰蔻小黑瓶,这股隐形的重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迟诨:“…………” 迟诨扇了他脑袋一巴掌,转身就走。 “诶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叶逐明笑着,一伸手揽住迟诨的腰想把她拉进怀里。 然而迟诨反应迅速,抬手一肘子打在他脸上。 叶逐明“嗷”地捂住鼻子:“我操——” “哎呦!”迟诨假惺惺退开,边走边道,“我是不是打到你八百针玻尿酸堆起来的珠穆朗玛峰鼻梁了?” 叶逐明又笑出声:“别造老子的谣,这鼻子是纯天然的——我靠我是不是留鼻血了?” 他松了手翻镜子,陆昼看着觉得鼻梁没任何变化,依旧笔直高挺。 “那可不得了,赶紧弄坨纸塞塞,毕竟你身体里淌的都是sk2。”迟诨翩翩落座。 “没完了是吧。”叶逐明放下镜子。 迟诨冷笑,倒是没继续说话了。 “你们也很闲?”叶逐明调转枪口朝向看戏的陆昼和巴麻。 陆昼刚准备假装忙一下,时钟又提醒下班了。 “充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白肃真恋恋不舍地把手机还给陆昼,“我好像花了你挺多金币。” “没关系。”陆昼看也不看退出游戏,“买来就是要花的,花完再买就是。” “再多点你这样的人,化腾就不用每年担心自己首富的位置被另一位马爸爸挤掉了。”巴麻收拾着东西感慨道。 “老马身家几千个亿呢,我贡献的这点钱大概不够人一个程序员的工资。”陆昼翻着手机备忘录,家里还是缺东西,正好今天周五,又可以去给门口的沃尔玛贡献营业收入了。 “对了,这周末要加班吗?”陆昼想起现在手里的案子。 “你不用来。”叶逐明还在揉鼻子,说话也嗡声嗡气的,“一会儿有安排吗?没有的话一起回去,我开了车,陪我去门口沃尔玛买点东西,还能一起吃晚饭。” “可以。”陆昼点头,“刚好我也准备逛逛超市。” 他站在夷靖局的门口等叶逐明把车开出来,陆昼原本以为叶逐明开的是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结果却看到了一辆库里南。 陆昼:“…………” 他坐上车,试探道:“叶哥,你是不是搞了什么副业?” 没有那个市局单位的正处级干部能同时开阿斯顿马丁和库里南,绝对没有。 “想什么呢?我可是个正经公务员。”叶逐明道。 陆昼一脸欲言又止。 叶逐明道:“阿斯顿马丁是一个朋友送的,这辆是我买的,我也就这两辆车。” 能送阿斯顿马丁的朋友啊。陆昼赞叹道:“这种朋友我也想要。最好来一打。” 叶逐明笑了声:“我还真有一打。”他顿了顿,打着方向盘加塞抢道,后面的本田估计是看清了劳斯莱斯的标志,喇叭都没摁一下。 “是我的追求者送的。”叶逐明补充道。 那一刻陆昼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的亲戚里也有为了美人一掷千金的傻逼,但都是建立在双方有了稳定的感情,还在追求阶段就这么舍得烧钱的,他也是头一回听说。 毕竟叶逐明的话里话外,并没有太那土豪当回事儿。 毕竟,一打,追求者。 陆昼看了眼叶逐明那完美的侧脸,在心中默默为那个人傻钱多好美色的姑娘默哀了一下。 第38章 “你好像很吃惊。”叶逐明在反光镜里瞄了他一眼。 “没有——”陆昼口是心非,还不忘拍马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很能理解的。”个屁。 叶逐明笑笑,没说话。 陆昼还在心里盘算,能随随便便拿四五百万买车给心仪者……陆昼把都承市有这种底蕴的家庭过了一遍,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富二代小姑娘。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富婆。 oh我的天。 陆昼的脑补简直停不下来,想想芝兰玉树的叶逐明和个珠光宝气,满脸褶子的老女人走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就是在看异形大战铁血战士。 叶逐明瞟一眼他的表情,看看路后再瞟一眼他的表情,忍不住乐出声:“你的面部肌肉真是丰富啊,我好像看完了一部大逃杀。” 陆昼赶紧以手盖脸,做了个文章在美人鱼里平复心情的动作:“没有,我就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那可不太像。”叶逐明勾着嘴角,“你的表情清楚暴露了你在猜想送我车的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唉,没有。”陆昼心说你他妈会读心术吗,“那肯定是个美女啊!一个有钱又有眼光的美女。” “不是。”叶逐明轻飘飘道,“是个帅哥,官二代。” 陆昼:“……啊。”他拖了好长的音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想到自己之前被质疑性向的祸源,不知怎么就愣愣发问,“就是那个来市局工作还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的官二代吗?” “不是。”叶逐明摇头,“送车的官二代比他牛逼多了——不然我也不至于收他这么大礼。” 怎么个不然法呢?是他有钱到砸五百万也无所谓,还是说官大到叶逐明不得不收这个礼? 陆昼突然觉得人长得好看可以,但好看到叶逐明这份上真的没必要,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净招雄花,这得多困扰啊。 “叶哥这长相太优越了,”陆昼扭头看着他,“其实条件这么好,找个女朋友,应该就能挡不少乱七八糟的人了。” “女朋友?”叶逐明突然笑了,“我这种人,找不到女朋友。” 陆昼心说别开玩笑了,虽然你脾气大性格差但是你脸好啊,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你就是那时代的弄潮儿。 他装作不经意道:“不可能,你肯定是要求高。就我们办公室的迟姐和小园姐都是大美女了,你没点想法呀?” 叶逐明道:“德国骨科。” 陆昼茫然地“啊”了一声。 “迟诨和迟宿。”叶逐明瞥了他一眼。 陆昼:“!!”他甚至连连“我艹”了好几句。 “不是亲姐弟,迟诨是迟家抱养的,那会迟宿的父母结婚好几年没孩子,去医院身体检查说迟妈妈受孕率低,就在路边把迟诨捡回去了,结果没几年怀上了迟宿。”叶逐明淡淡道。 陆昼的惊骇稍微下去了点,但还是忍不住道:“那,他们在一起,迟宿的爸妈就没意见吗?”怎么说都是姐弟吧…… “他俩没在一起——没官宣正式在一起。但都明白是那么一回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也别去问。迟家老两口好些年前就不在了,迟宿读大学还是迟诨供完的。”叶逐明道。“还有向小园,她结过婚的,虽然当天丈夫就死了。” 这个信息量……陆昼想起向小园身上萦绕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哀怨气息,怪不得。 “虽然过去好些年了,但她一直忘不了。”叶逐明扭头看了他一样,“所以我劝你也别想了。” 陆昼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要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迟诨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性格也好,如果,如果以后有可能发展一下——陆昼也是不介意的。 但现在肯定是没可能的。 陆昼呵呵假笑着把话题转回正道:“那夷靖局里没有其他叶哥看得上的妹子了吗?” 叶逐明在斑马线前踩着刹车看他,似笑非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这么招男人?” 陆昼半真半假道:“因为你好看?” 叶逐明:“听过同类相吸吗?” 陆昼:“…………” 陆昼:“???” 第16章 如果不努力 其实这个话的潜台词不难懂,但鉴于陆昼的神经在刚刚经历了两次大轰炸,叶逐明第三发炮弹下来的时候还是让陆昼的大脑死机了。 他就那么愣愣地望着叶逐明,后者在他的注视下淡定地起步开过路口:“没听懂,还是太惊讶?” 陆昼回神,在下意识说都有前让理智占据高地,把头扭了回去目视前方,尽量冷静道:“还好,原来是这样啊。” 然而他内心几乎被卧槽刷屏了。 这是在出柜吗? 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出柜? 他是看上我了吗? 他看上我什么? 陆昼信马由缰的神经在这一步刹了脚:我脸没他好看,个子没他高,腿没他长,腹肌也比他少,皮肤还比他黑,他凭什么看上我呢? 所以只是单纯聊到这儿了,顺便出了个柜? 很稀奇吗?不稀奇吧,同性婚姻都合法了。 意识到这个事情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后,陆昼立刻就释然了,甚至看叶逐明时还觉得更好看了。 这是少了一个多么有力的竞争对手! 第39章 “你的车就停在这种地方没关系吗?”陆昼看了眼这个露天停车场。 “没问题。”叶逐明熄火下车,给保安交涉了几句,那保安就把小椅子从保安亭搬到库里南的车屁股了。 “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叶逐明玩着车钥匙,“这儿有家日料还行。” “那就日料吧。”陆昼点头。 算上宵夜小龙虾,这是第三次和叶逐明一起吃饭,他大概并不是个什么喜欢在吃饭时说话的人,第一次在陆昼家话多大概是因为怕陆昼尴尬。 这回倒是陆昼主动找话题聊:“叶哥当模特,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 “也不算。”叶逐明扒拉着刺身道,“从伊顿毕业之后报的里昂大学——我爹是里面的教授,录了之后他又给我办了休学,说男孩子该去社会上历练历练。本来他打算带我环球旅行,可我那会儿羡慕模特,光鲜亮丽,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家里又有门路,就做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陆昼不知是该惊叹叶逐明的伊顿出身还是该腹诽他那为了漂亮衣服当模特的少女心动机。 他沉默了片刻,刚想说话时叶逐明又道:“你呢?堂堂陆家少爷,放着千亿家产不管,跑外省来干公务员?”叶逐明抬眼皮看他,“还是硕,陆氏完全由你姐继承?” 陆昼捏紧了筷子,脊背都绷紧了些。 “别误会。你的家庭关系上写着的,陆浆夜。你大概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响亮,我那会儿刚进伊顿,不论是学院报还是华尔街财经报上,都在谈陆氏掌门人突然发病离世,独女临危受命,所有人都在猜她会在多短时间内败光几百亿的家底。 “但很神奇,陆氏那会儿除了股市稍微跌了点屁事儿没有,陆小姐不但稳住了它,还在这十几年内把它做成了行业巨头。我很少敬佩谁,尤其是同龄人,你姐姐是个例外。” 陆昼神经还是绷着的:“怎么突然谈我的家庭?” “你不知道吗?”叶逐明反问,“陆氏给市局——市公安局捐了一栋楼,将近九位数。她没跟你讲?” 陆昼瞪大眼,反手摸手机就想给陆浆夜打电话。 叶逐明及时摁住了他:“没必要确认。公务员现在逢进必考,夷靖局虽然体制稍微特殊点,但你的资料是从市局调过来的——你进入的途径是国考,陆浆夜跨省办事,不放点血怎么可能?” 原本叶逐明对陆昼的家庭背景半点兴趣都没有,富二代就富二代,玩票就玩票,只要不妨碍正常工作,叶逐明也不会找事儿。但在听到两千公里外的陆氏突然给市局捐楼,他还是条件反射去翻了翻陆昼的资料,亲属栏除了母亲外,果然还有个陆浆夜。 就是不知道这位福布斯女富豪排行榜上的年轻女总裁怎么会把自己的宝贝弟弟下放凡间。 陆昼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当初陆广,也就是他们父亲去世后,外界都当只有陆浆夜一个继承人。陆昼的存在还是几年前陆浆夜接受采访谈到家庭才曝出来的——话语间满是弟控的气息,却连名字都没提。 叶逐明靠着椅背,抬眼打量陆昼。 一个外形阳光俊郎的年轻人,还残留着些许学生气,没有半点富家子弟的飞扬跋扈,笑起来倒是挺有感染力。 但陆昼这会儿却笑不出来,陆家是有钱,非常有钱,但为了谭枕月的一个“算命先生说,你要去都承才能找到对象”的念头就平白无故砸一个亿,还没加上欠的人情和疏通花费…… 陆昼拿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会儿要赌气和谭枕月说他有信心绝对考不上,搞得谭枕月去找陆浆夜,说无论如何都要让陆昼进到公检法。 他虽然从来没有什么“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中二想法,但也不希望陆浆夜为他耗费太多——尤其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面。 不出意外,夷靖局他最多也就呆个一年半载。 找了个工作,一年出一个亿。 这他妈的。 陆昼叹了口气。 “你要现在没胃口,给你打包点带回去吧。”叶逐明一边指挥服务员一边擦着手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好好工作吧,不然就要回去继承千亿家产了。” 本来还有点郁结的,叶逐明一开口就让他哭笑不得:“哥你别开我玩笑了——” 陆广走的时候他实在太小了,树倒猢狲散,陆家内部勾心斗角,不算外戚的外戚谭家都恨不得来踩几脚,陆浆夜才多大点啊,别人提起她都说是传奇,然而陆昼都不敢想象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即便有前人基础在,陆氏药业也倾尽了陆浆夜的所有心血,陆昼从来没想过要跟自己老姐争什么——虽然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开口,陆浆夜什么都能给。 “你心态倒是挺好。”叶逐明先把打包餐盒放回了车里,开始逛商场。 陆昼推着手推车跟在旁边:“这有什么,家里没短我吃短我穿的,谈钱多伤感情。” 叶逐明不再多聊这个话题——陆昼买东西的特点就是不看价钱,还总能精准地拿到同类商品中最贵的那档。 他瞥了眼陆昼手里那瓶红酒的价格,好心开口:“买酒最好别在这种地方买,你手里这瓶值不了四千。” “没事儿,”陆昼还是把它塞进了推车,“做菜调味儿用的,不挑。” 第40章 叶逐明难得被人噎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陆昼那个推车几乎满溢,他买东西又挑,估计还要好一会,便把钥匙递给他,让陆昼先结账去车里等他。 陆昼道好,把两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放后备箱后又折回了商场出口,想着万一叶逐明东西买的太多还能有个帮手,便坐在木椅上玩手机。 他先给谭枕月发消息【妈妈,我姐给都承市公安局捐楼的事儿你知道吗?】 谭枕月:【不然你以为自己怎么进的?】 要不是电话对面是他老母,陆昼都要骂娘了。 陆昼:【谭女士,家里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烧法。你要直说你的决心这么重,我肯定就正儿八经考进来了。】 谭枕月:【天哪你在想什么?你来都承的事关系到你将来能不能娶妻,我当然很有决心。】 谭枕月:【再说捐栋楼有什么,陆浆夜缺那几个钱?】 陆昼简直懒得吐槽谭枕月对于“几个钱”的判断标准了,直言道:【您能不能别这么封建迷信?哪家找媳妇是这么定点发展的?您当是精准扶贫?】 在打“封建迷信”几字时陆昼稍微迟疑了一下下,但还是没修改,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谭枕月:【你还有脾气了是吧?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谭枕月:【我警告你,别不给我当回事儿,工作随便应付一下都可以,一定要多关心一下身边的未婚适龄女孩子。】 谭枕月:【真心疼钱,就要记得让钱花得值。】 谭枕月:【记住没有?】 陆昼没好气地发语音:“行吧,等着,等我给你找个如花回来。” 谭枕月乐了:“我还真不挑,反正是和你过日子,你愿意一辈子盯对着如花,那你高兴就好。” 陆昼:“…………” 陆昼:【是在下输了.jpg】 谭枕月没有再理他了,陆昼还在盘算着是不是现在给陆浆夜也打个电话时,有个烟熏妆小姑娘走了过来,旁边还有跟了个拿手机拍照的妹子。 “小哥哥小哥哥,一个人吗?”烟熏妆笑眯眯问。 陆昼迟疑道:“不——” 刚开口就被打断:“给你个东西你要吗?” 陆昼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烟熏妆跟没听见般伸手拉他,半路被人截胡了。 叶逐明手掌宽大,几乎是攥着陆昼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要,他手没空。”顿了顿又道,“脸你要吗?” 那拍照的妹子手都在抖,摄像头对准叶逐明,一直小声地卧槽卧槽着。 烟熏妆隔叶逐明更近,在美颜暴击下丧失语言能力,微张着嘴,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叶逐明没有多话,分了个购物袋给陆昼,催着他走了。 上车的时候叶逐明道:“这片儿是核心商业区,有很多拍视频的,下次遇到怼两句回去,她们就老实了。” 鉴于那两个女生的反应,陆昼保守认为她们根本没听清叶逐明说了什么,那呆愣模样完全是被叶逐明一张俊脸震撼到的。 “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还以为是找熟人演的,没想到会真找我这种路人甲。”陆昼笑笑,“叶队是被拍过很多次?” 叶逐明不耐烦道:“熟人够他们作的?想红想疯了,见到个好看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你别迁就,打蛇随棍上,甩都甩不掉。”他看着后视镜倒车,“但是拍的大多数是女孩子,半大不小的,就跟刚刚那样,凶两句就得了。” 陆昼不置可否,凶女孩子是不可能的,对象都没有。 叶逐明没话找话:“我之前还被人拦过,让配合拍,一条六百块。” 陆昼哇了一声:“你答应了?” 叶逐明指尖敲着方向盘:“不可能。我怎么会做这么掉份的事。想当年阿玛尼找我拍广告,起码在后面加了,”他一估算,“好多个零。艹,这么一比真他妈想下海。” 第17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他俩买的东西都不少,进小区后就分道扬镳了。谭枕月给陆昼寄的快递还到了,两大箱,全是化妆品。陆昼艰难地把东西搬回家,清理到一半发现不对劲。 这谁的套? 还是大号超薄? 陆昼把购物单捡出来看了一遍,还真是他买的。 是收银的搞错了吗? 陆昼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结账的时候前后都没人,所以不应该是谁遗留的——那十有八九是叶逐明的,大概是丢错了吧。 陆昼给叶逐明发消息:【哥,你落了东西在我袋子里,现在给你送回来?】 叶逐明:【来。】 叶逐明:【自己开门。】 陆昼把购物袋腾出来,往里装了几袋饼干和薯片,把那两盒安全套给盖在最下面提到叶逐明家。 万一搞错了也免得尴尬,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回他没有敲门,直接输密码进去。 进了门却没有看见人,陆昼叫道:“叶哥?” 回应是从浴室传来的,混着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听不真切,陆昼便加大音量:“我给你放茶几了啊——” 接着他又听到了拉门的声音,叶逐明这回说话清楚了点:“日料餐盒带走。” 他穿着黑色丝绸浴衣,腰间的结打得松松垮垮的,口子开到了腰,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肤。湿发也全部给抹到脑后,一个大背头造型,脸上盖着张丝袜一样满是洞的黑面膜。 第41章 叶逐明脸生得漂亮,但过于精致,显女气,陆昼虽然欣赏却不向往,但他的身材是真的很让人羡慕,这个饱满的胸肌,整齐的腹肌,还有这能养一窝鱼的锁骨。 啧啧。 陆昼忍不住玩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你好看的人,还比你注重保养。” 叶逐明动嘴的幅度很小:“脸这种东西,天管生不管养。还得靠它找对象。” 陆昼打趣道:“找到对象就可以当糙汉了?” “不可能,找到对象只会更注重脸,免得他被外面的妖艳贱货勾走了。”叶逐明把面膜褶皱抚平。 陆昼好不容易才压住笑,想起家里那两大箱化妆品,既然迟诨向小园都被攻略名单除名了,那表现得太殷勤就不合适。于是他道:“我妈给我寄了些护肤品,让我送给单位的同事。” 叶逐明深深看了他一眼。 陆昼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耸肩:“但今天听你那么一说,好像全送出去容易引起误会,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先给你搬一箱过来,剩下的留给迟姐和小园姐吧。”他指指叶逐明的脸,“里面好像有你敷的这种面膜。” 叶逐明道:“不合适吧,毕竟伯母是让你拿去勾搭漂亮姑娘的。” 陆昼道:“哎,勾搭漂亮男人也可以的。” 叶逐明失笑:“谢谢你的肯定。” 陆昼大方摆手,提着餐盒回了家,把大点的那个箱子抱来叶逐明家。 进门看到叶逐明正在翻他先前提过去的购物袋,面膜倒是揭下来了,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扭头看他时都没压住。 不知为什么,一个对视陆昼就明白了叶逐明在笑什么。 但面上还是要稳住,陆昼镇定地说:“你要不过来看看,有用不到的我就顺便拿回去。” 他把箱子放地上,叶逐明拢了拢衣襟,蹲在地上身上薅了几下:“用倒是都能用。” 陆昼道:“那就都留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叶逐明修长手指夹着一个盒子晃了晃。 “不就是你敷的那种面膜吗?”陆昼道,“有什么问题?” “纪梵希的黑金蕾丝,一盒两千。”叶逐明另一只手继续扒拉箱子,“la mer的气垫和鎏金水,cpb的精华,雅诗兰黛的小棕瓶和口红,sk2小灯泡。怎么还有宝格丽的镯子——” 叶逐明眉毛微敛:“你这一箱东西,得有小十万了。” “我妈买的,没事儿,你用。反正她喜欢你,不会说什么的。”陆昼不以为意,“我用不来这些东西,能把它们放过期。” 叶逐明想了想,把潘多拉锁骨链和宝格丽的四叶草手镯递给他:“这两个东西能放,项链一万八,镯子三万四。你留着以后追姑娘用。” 陆昼不喜欢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但又觉得叶逐明一个男人留着也没有,还是接了过来。 叶逐明叶没多说什么,抱着箱子离开:“跟我过来。” 陆昼乖乖走在他背后,叶逐明的家改造比他那儿大,两百多平的复式,他一个人的房间就占了近百平,一面墙都是锲入式衣柜,从磨砂玻璃外可以隐约看到满满当当的衣物。 视觉效果相当惊人,像个服装批发市场。 房间地面是淡灰色的地毯,陆昼脱了鞋带的脚套,踩在上面可以直接触碰柔软的羊绒毛。 床特别大,高度也比一般的高,落地窗的厚重外层窗帘被收拢在两侧,奶白的纱帘下摆也搭在了上头。 与其说是卧室不如叫化妆间,除了床以外摆了一个贼他妈大的化妆桌,上面摆满了陆昼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但大多数都眼熟,估计是和谭女士同款。 旁边摆着个口红架,架子的隔层都被压弯了——摆放得很规整,陆昼粗略一眼,六百多只。 桌子背后还摆了两个大书架——和夷靖局办公室同款,也没用来放书,还是些瓶瓶罐罐还有盒子,不少连包装都没拆。 难道叶逐明是妆出来的美人? 不至于吧。陆昼悄咪咪看了眼叶逐明,洗完澡还是那么好看呀。 陆昼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化妆品,但真没见过哪个男人会这么讲究。他自认也不是个邋遢的男人,但房间真的做不到叶逐明这么干净整洁。 空气里还有一股浅淡的香气,像是雨后青草混着湿润泥土的野外气息,没有半点脂粉味,非常好闻。 陆昼拱了拱鼻子:“哥,你屋子里用的什么香?”还挺舒服的。 叶逐明从架子上取了三个盒子递给他:“我的体香。” 陆昼:“…………” 这回答真是,雷得他连盒子都险些接不住。 “不信?”叶逐明微勾嘴角,“你闻闻?” 他往前走了一步,和陆昼几乎是脸贴着脸,吐息都打在了他的脸上。 叶逐明微微垂着眼皮看他,眸子是纯粹的黑,半点情绪都不曾外泄。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陆昼微微皱眉,倒也没退缩,直接低头靠近叶逐明的颈项:“不是啊……” 他一口气还没吸完,叶逐明率先后退,伸手拢了拢散开的衣领,面无表情道:“我开玩笑的。” 陆昼不明所以“哦”了一声,刚想问“所以究竟是什么香”时,叶逐明隔空虚点了点他手上的盒子。 “一个是dior的口红包——没什么卵用。还有两个盒子也是宝格丽的手链,都是女式的。你看着送人吧。”叶逐明道。 第42章 陆昼反应了一下才道:“这是等价交换的意思?” 叶逐明道:“有来有往,地久天长。” 估计是见陆昼表情不太好看,叶逐明又拍拍他的肩补充:“别误会,本来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我的,也是用不到才顺手给你。要真算那么清楚我就直接转账给你了。” 陆昼淡淡点头:“行吧,那我先回去了。” 叶逐明也没留,等他走了之后才从那购物袋把两盒安全套拿了出来。 “直男啊。”叶逐明捻着盒子摇头,幽幽叹气。 都承是座旅游城市,景点不少,陆昼周末去了几个网红点打卡,买了不少零食,周一打车抱着那箱东西去上班了。 迟诨的尖叫几乎能穿破夷靖局大楼。 “我的天啊!!!”她抱着纸箱不撒手,“全是送我的吗?!真的吗?!” 陆昼笑道:“是,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应该也就你和小园姐能用吧。” 他说话间看了巴麻和白肃真一眼,带了点询问的意思。 “我不用那些东西。”巴麻抱着带牛肉干道,“有吃就可以了!” 白肃真嘴里包满蜜饯,说不了话,只是狂点头表示他也一样。 “那就,你和小园姐分吧。”陆昼道。 “园园!过来挑礼物!”迟诨一边说一边扒拉,“我给逐明捡几样他要用的。” 陆昼连忙道:“他也有,我给了的。” 迟诨一挑眉:“行吧,那就都是我俩的了——园园过来挑东西!去哪儿了?” “技术科把7.26当天江雪盈去海亚公园的线路监控还原出来了,她去拿了吧。”巴麻道。 迟诨便把东西一件一件拆分成两堆,在拿起一盒燕窝时道:“怎么还有吃的?巴麻拿去放架子上,要喝的时候再拆吧。” 她把盒子抛向巴麻,被陆昼半空截胡:“这个可以用来当面膜啊。” 迟诨:“你说什么?!三千九一盒的燕窝拿来敷脸?” 陆昼指了指盒子上的标识:“喝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一款研制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特殊需求,是现在市场上所有在售燕窝里最适合做敷脸的。还有一款四千九的,那个比较适合喝。” “你怎么这么清楚?”巴麻把盒子借过去看了一眼,“陆氏药业是你家开的啊?” 他话一出口,办公室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剩白肃真咀嚼的声音。 “……你叫陆昼?”巴麻道,“陆氏药业的陆?” 陆昼摸摸鼻子:“呃……是。” “卧槽!!!!操操操操操!”巴麻的声音震耳发聩,“你他妈怎么从来没说过?” 陆昼无辜道:“怎么没说?前几天你问的时候,我不才说了我家是卖药的吗?” “卧槽!”巴麻憋屈道,“照你的意思,如果你姓马,你说你家是做互联网的,我就该认为你是马爸爸的娃吗?!” 陆昼:“…………” 第18章 大长腿 “所以陆氏药业的美女总裁陆浆夜,是你的姐姐?”巴麻抱着燕窝道,“亲的吗?” “亲的,同父同母。”陆昼道。 巴麻持续卧槽。 “怎么会想到来都承工作?”要放平时,特动队进个人,迟诨肯定得把他的家底摸透,但最近办案子抽不开空,她也没如何细看,只当陆昼是个不知人间疾苦、被家中下放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但也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富二代。她继续道,“这儿隔浙江真的挺远的。” 这个话题真是太让人难以回答了,陆昼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编个理由,想想又觉得算了:“我妈听算命先生说,我这辈子会遇到个灾祸,需要在都承找个对象,才能化解开。” 他看着众人惊诧的表情苦笑:“是不是觉得特别扯淡?” “那倒不至于。”迟诨说,“你忘了夷靖局是干什么的了?少有人命格完美无缺,所以确实有人通过姻缘配对来弥补缺憾——平时说的八字属相也算这一类,只是比较基础。 “而有的人命里带煞,对配偶的要求就会比较高。姓氏,五行,出生年月,面相,还有其他一些更深奥苛刻的条件。”她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又道,“抱歉,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多心,要像我说的那种情况,提的要求肯定不止是都承——风水的讲究太多了,不是指定某个地域能解决的,我倒偏向于你妈妈是在找个借口催婚。你要觉得不放心,找时间我约楼上的同事帮你看看面相。” 没等陆昼说话,白肃真就道:“他面相很好啊,富贵,多子多孙。” 这话陆昼还是很爱听的,又给他递了包麻辣牛肉干,想了想道:“也可以看,但是不急,随缘吧。” 迟诨点点头,转身做事去了。 巴麻还在不依不饶:“前段时间都承酒店大亨,韩家的千金不是曝出和陆浆夜一起出席活动吗?八卦杂志说是去相亲,你,呃,你姐姐是吗?” 陆浆夜的性取向被质疑,陆昼倒也没动气——因为他也质疑过,或者说一直质疑着。但一码归一码,是不是另论,造谣还是算了。 “韩小姐确实是去相亲,但相亲对象是我。”陆昼道。 巴麻瞪着眼:“我靠!所以是没成?她那么漂亮,又有钱,你没看上?” “不是我没看上她。”陆昼思考着怎么结束话题,遂道,“当时我们先加的微信,然后我看她个人介绍是‘要找一个有钱长得帅还瞎的男人做老公’,我发现自己只满足前两条,很遗憾没达到她的标准,所以就算了。” 第43章 巴麻:“…………” 巴麻感觉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被一盆冰水浇灭,憋了半天才道:“你怎么这个亚子?” 陆昼乐道:“我就酱,雨女无瓜哦。” 巴麻悻悻地走了。 陆昼回头见白肃真还在啃肉干,好心道:“少吃点,不然胃受得了,牙都受不了。” 白肃真鼓着腮帮:“雨女无瓜!” 陆昼:“…………” 行吧你讲得比我标准你牛逼,于是陆昼也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叶逐明进来的时候办公室一片静默,向小园跟在背后,一手抬着笔记本一手在上面比划:“所以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有传唤应雨的必要。” 陆昼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迟诨发问:“怎么了?” 叶逐明扬了扬手指头,向小园便控制投影仪开始播放视频。 “这是7.26当天,江雪盈从培训学校离开后到海亚公园的沿途所有监控。”向小园敲着键盘,她的手指白皙纤长,动作灵活,本该是很赏心悦目,但陆昼看着却莫名联想到了某种节肢动物。 监控是倍速播放的,只在江雪盈买章鱼小丸子和红糖糍粑时放慢了速度,她背着个书包低头戳东西吃,走到一家咖啡店时正好撞上了里面的人开门,一个激灵,牙签上的章鱼小丸子便砸到了红色高跟鞋上,再咕噜咕噜滚下去。 江雪盈愣愣顺着那双笔直长腿向上看,对方也抬头,露出妆容精致的平静脸庞。 应雨。 画面被暂停。 “所以案发当天,江雪盈和应雨的的确确是有过接触的。”向小园继续播放,屏幕上的江雪盈连连鞠躬,像是在道歉。应雨表情倒是很温和,一把扶住了她,嘴里说着什么。 监控是没有录下声音的,叶逐明朝巴麻扬了扬下巴:“来,发挥你特长的时候到了。” 巴麻便适时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七中高二的江雪盈,我去演讲的时候你是优秀学生代表,表现不错。” 哟嚯,会读唇语啊。 陆昼朝巴麻比了个大拇指,后者暗搓搓回了个ok。 江雪盈显然受宠若惊,耳朵脖子红了一片。 她好像也说了什么,但是这个角度看不见嘴,巴麻只能保持沉默。 应雨道:“……没有那么夸张,都是虚名。” 一个助理打扮的人在她们谈话前就进了咖啡馆,这时端了两杯饮料出来。应雨拿过一杯递给江雪盈:“算赔你的章鱼小丸子,我要回公司。有缘再见。” 江雪盈高兴地收下了,在应雨上奥迪时还招了招手。 “应老师再见!”巴麻解读完唇语道,“果然是小朋友,遇着谁都叫老师。” 江雪盈小心翼翼抱着没开封的咖啡,边走边低头看,没几步就迎面撞上群嘻嘻哈哈的小学生,一个不留神手里的杯子就被撞翻了,褐色液体流了一地。 始作俑者小声道歉,江雪盈张了张嘴,摆摆手道:“没关系。”然后把纸袋和杯子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她看着一地的咖啡叹气:“一口都没来得及喝……” 江雪盈心情明显低落下来,垂着头上了公交车,站在窗边时眼睛还盯着垃圾桶。 “这是辆老式社区公交车,监控两个星期自动覆盖,交管局也没有备份。”向小园道。 视频里的公交车摇过两个站后江雪盈就下了,这次的表情明显不对劲,有点呆呆愣愣,拿出手机摁了几下,折回十字路口往另一方向走去。 “她原本乘坐的公交是直达她家小区的,但是她半路下了车,就这么一直,”向小园又在笔记本上敲了几下,视频的速度立即加快,转瞬间江雪盈就出现在了海亚公园门口。“来到了案发地点。中间没有遇到过任何人,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但是应雨给的那杯咖啡她不也没有喝吗?”迟诨道,“虽然照监控反应的情况看,江雪盈的异常确实是在遇到应雨之后——不,准确讲,是上了公交车后出现的。单凭这个你就要传唤应雨,是不是不太合适?” “还有这个。”向小园敲着键盘,屏幕上又播放起了另一个短视频,画面里是应雨微笑着给一个中年男人敬酒的场景,拍视频的人把镜头一晃,自己对着镜头比了个v。 视频结束,向小园放出一张朋友圈截图。 【应雨姐真的好能喝,我觉得我爹要被干趴下,笑哭/笑哭】 下方配着刚刚看到的视频。 “这是胡友为今年七月二十九日的朋友圈,”向小园道,“就在强奸案发生的第三天。” “我已经让市局签发传唤通知书了。”叶逐明揉着眉心,“但是上头不允许把人叫来市局,说影响不好——这女人关系不简单。迟诨准备一下,十二点和我,还有老周走一趟夸父集团。” 迟诨应下。 陆昼原本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向小园突然把头转向他:“对了,市局后勤保障处让你去量一下身材,准备给你做制服了。” 向小园报了个地址,陆昼还没往外走两步就被叶逐明叫住了:“等等。” 他的目光跟x射线似的从陆昼头顶扫到脚踝,面无表情道:“肩宽49,腿长90——净腿长,照你们的加屁股的算法应该是——121,臂长62,胸围96,腰围73,臀围92,误差不会超过5毫米,直接报过去。屁大点事还要跑一趟,也不嫌麻烦。” 第44章 向小园道:“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陆昼:“……人肉测量机啊叶队。” “你怎么能质疑叶超模的业务能力呢?”巴麻道。 叶逐明稳重道:“别质疑脸就行。” 迟诨笑了笑,想起什么般道:“121的腿,比我都长了吧。” “是啊,不仅比你长,还比你直比你细。”叶逐明坐在办公桌上翻资料。 迟诨的表情瞬间凝重,对陆昼道:“你别动!”然后踩着小高跟走到他身边,腿挨着腿低头一看,“我擦,还真是。” 她个子也不矮,净高170,穿了八厘米的跟和陆昼站一起,两人的屁股都是平行的。 “哇哦!”巴麻啧啧道,“长腿男神啊。” 陆昼虽然也腿控,但不如颜控严重——况且哪个男人会迷恋自己的腿啊。被他们这么一说才摆手道:“哎——谦虚。我腿应该也不是这里最长的。” 叶逐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特别“随意”地把两条交叠的腿伸展开。 所有人:“…………” 这个动作的目的太明显了,巴麻马屁拍得飞快:“女神,你是夷靖局,甚至都承市局腿最长最美的,我们都看得见。” 叶逐明把手里的资料翻了一页,淡淡道:“看不见的腿,也是最长的。” 怎么一言不合就上高速。陆昼摸了摸鼻子,不敢开腔。 迟诨一莞尔:“那可得好好保重啊,小心别骚断了。” 叶逐明:“…………” -------------------- 陆昼:“我想说的,迟姐已经说过了。” 叶逐明:“没事,很长,真骚断一截也够用。” 陆昼:“…………” 第19章 我能踩你的aj吗 夸父集团的公司坐落在二环金融城,叶逐明一行人到公司大楼下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是都承市局的客人吧,”男人客气地伸手,“我是应总的助理,应总正在办公室等各位。” 周阅康站在前头跟他客套了几句,接着便被领着上了楼。 这个点正是午饭时间,大楼里并没有多少人,加上叶逐明他们应上面要求并未穿警服,没吸引什么注意就来到了顶层。 助理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应总,客人来了。” 应雨淡淡嗯了声,招招手道:“泡茶。” 她身材纤细,姣好的面容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从黑皮靠椅上起身:“几位请坐,怎么称呼?” “都承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支队长,周阅康。这位是二支的队长,叶逐明;副队,迟诨。”周阅康把警官证和传唤书一起递过去,“这回上门,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应小姐。” 应雨比对了两眼人和照片,递回去道:“虽然不知道刑侦支队为什么会联系我,但我还是会尽量配合。” 周阅康笑了:“应小姐不用紧张,也就是随便聊聊。” 应雨也笑了,非常公式化的弧度:“我知道,不然现在我的律师就该在旁边了。” 叶逐明进来之后就没有开过口,把办公室扫了一眼后就站在落地窗边往下看。 白天时候灯牌没通点,p公馆的标识得眯着眼才能看清。叶逐明把眼珠子转了个方向,看着远方的一大片绿地。 “应总的办公室风景不错,”叶逐明端着茶杯回头,手指一点窗外,“大半个海亚公园都能看见。” “隔得太远,也就看个颜色。电脑盯久了放松一下。”应雨视线从窗外收回,又在叶逐明脸上停留了一会,道,“叶警官脸不错,不当明星可惜了。” 叶逐明坦然接受夸赞:“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他看着应雨,“应总不也一样?” 应雨确实是个漂亮女人,身上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场,让她显得非常有魅力。 但现在不是商业互吹的时候,迟诨翻着笔记本重重咳了声。 叶逐明置若罔闻:“像应总这么优秀的女士,身边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应雨看着他:“干刑侦的都这么八卦?” “不不不,只有他这么八卦。”周阅康挥手示意了一下,“言归正传。应小姐,今天来是想询问一下你和江雪盈的关系。” 应雨眉毛轻微一缩:“江雪盈?”她似乎回忆了一下,“哦,是七中那个高二的女学生吗?我几个月前去那里做演讲的时候她是学生代表,一面之缘,没什么来往。不过看着挺有灵气。怎么了?” “只见过一面?”周阅康不答反问。 这回应雨眉毛皱得更明显了:“是的,非亲非故,我怎么会——哦,对了,几个月前我还见过她一次,就在路上,买东西的时候撞见了,她掉了什么东西在我脚上。我却还赔了她一杯果汁。” “是咖啡。”叶逐明纠正道。 “哦,是吗。”应雨挺随意,“不是什么大事儿,隔得太久记不清。到底怎么了?” “准确地说,那天是7月26号,江雪盈在补习班下课的路上遇到了你,简单攀谈后原本要回家的她却去了海亚公园,并在那里被四个男同学轮奸了。” 如果没表情也算表情的话,这大概是应雨在皱眉之外的第三个表情了。她瞪大了眼,脸上的表情惊诧错愕:“真的?” 这话问得太诋毁职业性,没有人回答。 第45章 应雨的表情收的很快,只是手还紧紧抓着扶椅,回过神道:“你们怀疑,我和她的遭遇有关系?” “这倒不是,”周阅康道,“只是好奇,应小姐那天遇到她时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发现她哪里不对?” 应雨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怀疑了,脸色非常难看:“我又不了解她,哪里能看出来她状态对不对?”说了一句又住嘴,平复呼吸继续道,“只是遇到了顺便打个招呼,她似乎挺崇拜我,一直在夸我,我就客套了几句,然后让严助把买的咖啡送了一杯给她。那会儿看着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应雨叹气:“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家咖啡店并不是在你上班的路上,怎么会到那里去买咖啡?”迟诨问道。 “那天和棋力的王总谈生意,回公司的路上看到就顺便买了,个人比较喜欢喝咖啡,也怕晚上加班扛不住困。”应雨道,“抱歉,如果你们怀疑我和那个女孩子都遭遇有关的话,我得先把我的律师叫过来。” “怀疑倒不至于,这事儿都三个月了,要怀疑也不会这会儿才找上来。”周阅康道,“不谈她了,应总和都承市中级人民法院政治部的胡主任是什么关系?” 应雨道:“普通朋友。做生意的哪儿能认识几个<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的人,怎么,他又出什么事了?” “他有个儿子叫胡友为,你了解吗?”周阅康道。 “知道,一个油腔滑调的高中生,一起吃过几顿饭,给人感觉情商低,说话轻浮,多的不怎么了解。”应雨道,“但是也改不了了,听说前段时间他被一个变态杀人狂给杀了,还是挺,挺难看的死法,一起的还有三个小孩,他们的家长我倒是都认识。对这些个小孩儿的印象不深,但都不像听话的,听人私下聊说,这四个男孩子暑假的时候强——” 应雨说着猛然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就是胡友为那四个人强奸了江雪盈?” 周阅康点点头。 “难怪。”应雨喃喃道。 “难怪什么?”迟诨赶紧问,“你还知道什么?” 应雨道:“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听到说,这几个孩子罪有应得。还有猜凶手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无稽之谈,我一直没当回事。” 三人均是一默,叶逐明悠悠道:“应总的朋友还研究鬼神之说?他怎么看出来的呢?” “不是看出来的。”应雨道,“这四个孩子家里都是都承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要找个凶手不该是什么难事,却一直都找不到——所以他们产生了这种猜想。” 叶逐明道:“应总似乎对风水一说挺不屑一顾。” 应雨道:“谋事在人,自己不求上进却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实在可笑。” “是吗?”叶逐明淡淡笑了,“但应总这屋子里的摆件还挺讲究的,敛财聚气。怕是个挺有名气的风水先生指点过吧。” 那一瞬间应雨的表情有些微妙,淡淡道:“一个朋友对这方面有些了解。” “男朋友?”叶逐明笑意不减。 应雨也笑,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厌恶:“说笑了,高攀不起。” 这话有点意思,叶逐明和周阅康看了一眼,没等人开口,大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应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严助理推开门:“应总,该开会了。” 应雨点点头,周阅康也站了起来和她握手:“感谢应小姐的配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应雨道:“客气了。严助,送客。” 在楼下辞别严助理,周阅康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时叶逐明还盯着门口的绿化看。 “女神们,上车。”周阅康道。 迟诨拍拍叶逐明道:“走了,还看。” “这边的绿化带,”叶逐明伸手比划了下,“都是种的槐树?” “啊?”周阅康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看了看,“认不出来——问我也不知道,要不帮你问问建设局的兄弟?” “不用。”叶逐明手插着兜,“你下来,换我开车。” 周阅康换到副驾,看着叶逐明开车在这几条街饶了几圈才往回开,忍不住道:“种槐树怎么了?” 叶逐明道:“槐字拆开,木旁依鬼,在这种树下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片儿都是种的泡桐,只有夸父大楼周围的街道绿化用的槐树。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你怀疑夸父集团不正常?”周阅康表情难看了,“老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逐明指头敲着方向盘,道:“我说什么了你就想象力发散了。算了这事儿你别管,市局做事束手束脚的。” “哎我说你。”周阅康嚷开了。 “对了,兰姨是不是回来了?”叶逐明打断他。 “哦,听说是,这回昆仑的抓捕行动大获成功,她应该还在省厅,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放心,没有受伤。”周阅康顺从地被转移了话题。 叶逐明点点头,没有再多话。 “为什么你的朋友圈都没有炫富?”巴麻无所事事,于是翻起了陆昼的朋友圈,但失望地发现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点。 陆昼道:“炫什么?没在知道的人面前没必要秀,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吧。”装那个逼做什么。 巴麻道:“我好想嗅一口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他目光灼灼看着陆昼,陆昼终于扛不住,自己点开朋友圈递给他。 第46章 “来来来,你看你看,真的没什么东西。”陆昼叹气,“我真的不爱秀。” 然而巴麻已经嚷开了:“我艹,这还不爱秀?你这鞋子不是春季aj发售的限量版吗?!国内只有九十八双!这还不算秀?!” 陆昼道:“没秀!这条朋友圈只有我自己可见!就是个记录,我就玩鞋这么一个爱好。” 巴麻手指动了动:“我艹!钢铁侠的等身模型!!这种尺寸的能算手办吗?!这得多少钱啊!” 陆昼摸摸鼻子:“我就这么两个爱好,鞋和手办。” 巴麻道:“还说不爱秀,看看这多少个赞!你这个秀儿!还是个liar!” 陆昼:“…………” 白肃真在一旁咔嚓咔嚓啃瓜子,手机里正好播放一个玩踩鞋梗的短视频。他大眼睛瞄到陆昼脚上穿的是aj后,噌一下从椅子上蹦过去:“小哥哥小哥哥,我能踩你的aj吗?” 陆昼哭笑不得,大方把腿伸出去:“随便踩。” 叶逐明这会儿回来了,白肃真又蹦到他面前,兴高采烈道:“小哥哥小哥哥,我能踩你的aj吗?” 叶逐明道:“腿不要了可以捐给有需求的人。” 白肃真悻悻地走了,陆昼和巴麻在旁边笑成了傻逼。 第20章 都承f4 叶逐明损完人后也没管他们,问向小园:“在那间咖啡馆有发现吗?” 向小园摇头:“调取了监控,确实没发现助理有朝里面加东西。八十八一杯的咖啡,包装都有四层,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包好了。” 言下之意,饮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叶逐明低声操了一句:“巴麻,给我找一下应雨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有多细要多细——尤其社交圈和情感方面,就是幼儿园交过的男朋友都不能遗漏。” 巴麻扬声应下。 迟诨道:“你还怀疑应雨啊?” 叶逐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烦躁:“刚刚我们喝的茶是六安瓜片,一个只爱喝咖啡的人何必备这么名贵的茶?” “不一定吧,”迟诨道,“她不喝,还可以用来接待客人啊。” “我们喝茶的时候用的是紫砂杯,六安瓜片是绿茶,用紫砂壶来泡很影响口感。最好的选择是白瓷杯。”叶逐明道,”就是她办公桌边上摆的那种——青花白瓷。这茶是给某个特定的人备的。” 迟诨长长地哦了一声:“那说不准是助理的呢?你看严助理那么端正的一帅哥,发展点办公室恋情也正常吧。” 叶逐明啧了一声:“先不谈合不合适,你觉得他都能用紫砂壶泡六安瓜片了,会那么讲究用瓷杯?况且他们之间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姓严的不懂茶,还是个gay,这瓷杯肯定是另一个和她关系亲近的人用的。” 迟诨:“你又知道!这回是怎么看出来的,闻到gay佬专用香水,还是感应到了你们的同类磁场?人家可话都没和你说过一句。” 叶逐明从兜里捻了张便签出来:“因为这串他偷偷塞进我兜里的电话号码,以及上下都行的备注。” “……”迟诨把纸扯了过去,“我去,我还当他一直打量我是对我有点意思,原来是因为你站旁边。这么说来,那茶不会也是为了讨好你才翻出来泡的吧,毕竟对我们这种咖位何必如此殷勤。” “终于开窍了。”叶逐明弹了下她的额头,“所以没必要在这个助理身上下功夫,心里有鬼的话是不会和找上门的警察聊骚的。对了,小白给技术部的联系一下,让那边派个人去夸父集团的大楼外围看看那边的风水。我看那边风水布局可能有点问题,让专家来判断。” 白肃真刚刚被吼了老不高兴,一直用脚尖蹭陆昼的鞋面,闻言道:“还有你不会的啊。” 叶逐明:“屁话,你当我十项全能吗?” 白肃真理所当然点头:“是啊。” 这个态度太坦诚,叶逐明像是被噎住,嘴唇动了动:“我不——算了,小园通知吧,让他们派个靠谱点的。话说盘慕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让她跑这一趟。” “没呢。都承这段时间气候不正常,特情省厅发了话让她查,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向小园道。 叶逐明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艹……” 在陆昼的脚被踹麻前白肃真终于放过了他的aj,捞了包芒果干撕开凑到叶逐明跟前:“爹,不开心就吃点东西呗。” 叶逐明摆摆手:“不吃,含糖太高,你也少——” 白肃真眼疾手快塞了一块进去:“好吃吗?” 叶逐明眉头拧了拧,到底没吐出来,随便嚼了两下吞咽:“还行——自己一边吃去。” 那块芒果干不小,叶逐明嘴都没动几下就咽了,陆昼回忆平时叶逐明吃东西好像都是这么囫囵,小声问旁边的巴麻他吃东西为什么不嚼,不怕被噎着吗? “因为咀嚼食物是用的咬肌,咬肌发达这儿就会变宽。”巴麻拍了拍自己的腮帮,也压低声音学某人说话,“我叶逐明就是被噎死,也不会让自己的脸长宽半毫米。” 陆昼:“…………”是在下输了。 巴麻感慨道:“所以他能从小美到大是有原因的——当模特要求太高了,连喝水都得控制量,不然上镜脸会浮肿。” 陆昼心悦诚服,看来叶逐明能出道即巅峰也不是完全靠他那个法版vogue的主编老妈。 第47章 迟诨跟个怨妇一样捏着便签纸叹息:“亏我今天穿这么好看,闹了半天居然是自作多情。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咻地一声,陆昼膝盖中箭。 不过她确实穿得好看,一袭修身水蓝长裙,两指宽的肩带搭在深陷的锁骨上,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非常赏心悦目。 叶逐明扫了她一眼:“我还没说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一点人民公仆的样子都没有。” 迟诨不高兴了:“谁规定的人民公仆就不能穿吊带裙了?!你一个前超模有点职业素质,我这么穿是为了秀身材的,你不能抓抓重点吗?” 叶逐明又露出之前打量陆昼报数据时的眼神打量迟诨,面无表情道:“你要这么讲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你秀身材?秀什么,捏捏你的蝴蝶袖,看看你的富贵包。” 拜养生的谭女士所赐,陆昼还是听懂了蝴蝶袖和富贵包是哪些个部位。他看着迟诨惊恐地摸上摸下:“我的妈呀,你认真的吗?!我今天上称还瘦了一斤三两呢!” 叶逐明失笑:“我吹牛逼的。” “……去你的!”迟诨把便签纸揉成一团给他砸过去,“狗男人。” 纸团砸在肩上又咕噜咕噜滚下地,叶逐明没多看一眼,道:“但你肋骨突出真的。” 迟诨一脸你继续编的表情看他。 叶逐明招手示意她过来:“最近穿内衣是不是觉得紧?” 迟诨狐疑地走了过去:“原来是病吗?我以为我二次发育了。” 陆昼一下没忍住,闷咳出声。 叶逐明淡淡扫了他一眼,一手直接盖上迟诨胸部下方肋骨和肚腹交接的位置:“不是病,锻炼呼吸就能纠正过来。吸气,吐气——慢慢吐气,把肺里的空气尽量排出,胸腔缓缓下沉。” 他有模有样地教着,迟诨的胸脯几个起伏后叶逐明啧了一声,单手扯下自己的t恤,把迟诨的手带到自己的胸膛下:“自己感受一下,沉肋骨是这样——你别摸我胸肌!腹肌也别碰!我艹!” 迟诨嬉皮笑脸地把手放回原位:“皮肤真好,不愧是把小灯泡当身体乳用的男人。” 叶逐明给她示范了几次,白净结实的胸膛几次起伏后迟诨终于掌握了要领,开始在一旁练起来。 叶逐明慢悠悠道:“正视咱们的年龄,都是奔四的高龄青年了,务实点,还二次发育。” 陆昼看着他翻着衣服,眉头越皱越紧。 叶逐明瞥他一眼:“怎么?你也要摸?” 陆昼差不多习惯了叶逐明这种无时无刻无差别的骚话攻击,并没有太在意,伸手指了指他裸露的、白玉般毫无瑕疵的上身,道:“你的纹身哪儿去了?” 第一次见到叶逐明的时候,他还为了他身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龙质疑了公务员体检的公正性。 这才多久,是洗掉了吗? 叶逐明倒是很冷静,边套衣服边道:“哦,那是一次性纹身贴,装逼用的,洗了澡就没了。” 陆昼道:“是吗?”那条龙的品相相当好,陆昼当时看到都被唬了一跳。他不是白肃真那个傻白甜,叶逐明这个说法并不能让他信服,但想到这种特殊部门的人有点奇技淫巧也正常,便也没往心里去。 “是啊。”叶逐明穿好衣服,道,“想要吗?回去给你两张。” 陆昼摆摆手:“谢了,还是等我哪天要出门给人约架的时候再说吧。” “哟,你还是个不良少年啊?”巴麻好奇道,“就你这筷子腿。” 陆昼逗他:“开玩笑,想当年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那会儿腿又粗又短的,就是踹人踹多了,才变成了大长腿。” 巴麻道:“你当是拉面吗还带抻长的。”他见迟诨目光灼灼看着他,心头一紧,“想都别想,我不可能陪你试,自己跟沙包练去。” 迟诨道:“他腿比我长呢!以后叶逐明又多了个比我强的例子来糟蹋我,你忍心吗?” 巴麻想说忍心,但又不敢,只能昧着良心宽慰:“你腿不短了,我比小白高二十公分腿和他一样长我说什么了?你要善于发现腿短的好处,比如我,和小白裤子都能换着穿。” 叶逐明本来低着头玩手机,闻言抬头打量了巴麻一眼,露出一个教科书般的嘲讽笑容:“呵呵,是挺好,坐椅子的时候脚掌永远挨不着地,一晃一晃地多有童趣。” 巴麻想损回去,便道:“哥,你脸上有东西你知道吗。” 叶逐明用手背蹭了蹭:“什么东西?盛世美颜吗?” 巴麻原本想说品如的衣柜,但没想到叶逐明这么不要脸,一时间装逼的思路都被打断了。他在原地愣了愣,举手做投降状:“ojbk,我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晃腿机器,现在我要迈着我的小短腿去工作了。” 迟诨在他背后道:“诶,那练腿的事——” 巴麻怒道:“滚!” 于是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起来,在这笑声中大门被敲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声音是很好听的,还有一点点熟悉。陆昼偏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年轻男人,穿着纯黑现代唐装,无比显老的颜色和款式愣是让他修长匀称的身材和爆表的颜值撑起来了。 我擦,好帅一男的。 杭州和都承都是久负盛名的美人出没区,但陆昼在那边过了二十年也没见过几个这么好看的,没想到来都承没多久就把各种类型的帅比见识完了。 第48章 叶逐明、赵凰石,还有那个鬼界大佬神荼再加上眼前这个,你们收拾收拾组个f4出道算了,要什么自行车。 唐装帅哥先朝叶逐明点了点头,笑着略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用书盖着头的巴麻身上。 直到迟诨开口:“哟,顾局,进来坐。” 顾局? 陆昼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人就是夷靖局局长,顾徉烽。 第21章 基佬窝 迟诨开口后顾徉烽才把视线从巴麻身上挪回去,脸上一直带着温润和煦的笑意,端的是位谦谦君子。 “不用了。”顾徉烽进门,走路动作慢条斯理,终于有了点领导的派头。 他把手里的雕花木盒递给叶逐明:“你要的东西。” “谢了。”叶逐明拨开盒子,拿出来一块两指款的玉佩,“还是领导说话好办事啊,我他妈现在跟技术部要个东西太难了。” 顾徉烽道:“你太能糟蹋——小彭跟我说你一个人消耗的艳遇能赶上整个夷靖局,你也稍微节制点,再说你们部门不是有吗?又弄坏了?” 艳遇?陆昼看了看叶逐明的脸,倒是挺招花的。 “特动队那块太low,遇到点高级对手屁用没有。”叶逐明把玉佩拿到顾徉烽面前晃了晃,那玉佩上竟然出现了莹白的光晕,跟通了电的白炽灯一般。 “你看,要是一般的能在你面前亮吗?”叶逐明懒懒道。 顾徉烽视线下移,于是陆昼就看着那玉佩的亮光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完全黯淡,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只要有心隐藏,总能有办法。”顾徉烽望着叶逐明。 叶逐明眉毛拧在一起,眼睛几乎黏在了玉佩上:“前几天见到木青归,我问他江航是不是人,他说偶尔。但我拿着验玉去审他时破石头半点反应没有。” “青归?”顾徉烽扬了扬眉毛,“他来上面做什么?” 叶逐明朝白肃真抬了抬下巴:“小屁孩前几天撞鬼了,他就来英雄救傻了呗。” 顾徉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有——玉佩在怎么会撞鬼?”他一抬手,陆昼就觉着周边的气流朝某个方向汇去,白肃真脖子上的玉佩咻地从领口里钻出来,坠子直直朝向顾徉烽。 我擦!!! 陆昼惊呆了,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当局长,跟看都市修仙一样,还能隔空取物,太牛逼了吧! 那坠子虽然绷直了劲向着顾徉烽,甚至把白肃真都拉得趔趄了一下,却也没能从他脖子上挣脱。 叶逐明拍掉他的手:“别费劲了,你弟弟的本事你不知道?一会儿勒着小孩他又该被召唤了。” 顾徉烽本来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法器有没有坏,那是木青归的本命物件,一般情况下即便是他取不下来。 这个结果很正常。 他舒缓眉毛,对白肃真道:“平时不要去阴气重的地方,晚上十二点之前要回家,知道吗?” 白肃真把坠子塞进领口,委委屈屈地哦。 陆昼看着顾徉烽,脑内回响着叶逐明那声弟弟。 东方鬼帝有两位,一位神荼一位郁垒。 木青归是神荼。 顾徉烽是木青归他哥。 这个简单的等式,差点让陆昼脑死机。 他盯着顾徉烽看的时间太长了,后者察觉道:“这位是?” “我们这边新招的会计,陆昼。”迟诨道,“陆昼,过来见见咱们的大领导,夷靖局的顾徉烽顾局长。” 陆昼紧张地过去握手:“顾局好。” 顾徉烽的手掌温厚有力,倒和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你好,欢迎加入夷靖局。” ……怎么都是这句。陆昼客气了两句,便又缩回沙发。 “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叶逐明从办公桌上薅了份文件给他,“顺便给技术老彭带一下,thank u。” 顾徉烽眼神又朝巴麻的方向飘,闻言道:“还有个事提醒你一下,江雪盈的案子已经结了,你现在的工作重心应该是9.30杀人案。” “哟,我说你连送块石头都要亲自来,感情附带兴师问罪的。”叶逐明嘲讽地笑笑,“我什么时候没办9.30的案子了?” 顾徉烽道:“技术部赶江雪盈的监控赶了这么多天,你告诉我你在忙胡友为的案子?” “猪都看得出来胡友为的死和江雪盈遇害有关,我查江雪盈我错什么了?”叶逐明有发怒的迹象,“实话告诉你,我不仅要查江雪盈的事,我他妈还想着给她翻案呢!怎么,你要拦我?” 顾徉烽的脾气真的是很好了,叶逐明这么说话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你,前提是你要把本职工作做了。这个案子公安市局、省厅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却半点进度都没有,你要我怎么交代?” “谁他妈敢让你交代?”叶逐明眉毛扬着,看到顾徉烽有点无奈的模样又烦躁地啧声,“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 顾徉烽叹了口气:“那边不太平,我来当这个局长也不是为了管这种琐事——算了,市局的兰阅副局长马上回来了,9.30的案子她会接手。” 叶逐明懒洋洋应了声,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走吧。” 顾徉烽道:“我是你的上司。” 叶逐明:“哦,巴麻!” 巴麻用书盖着头没应。 第49章 “再装聋我就把迟诨的簪子塞你耳朵。”叶逐明幽幽道,见巴麻小幅度抬头才满意道,“把资料送到技术部,然后去城东的夏熙路给我买两盒奈雪的欧包,然后再去白羊区——” 顾徉烽把文件接过去:“我给你送。” 他掏出手机:“要吃什么,我给你订外卖。” 迟诨和白肃真同时“哇哦~~”,巴麻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氛围里几乎把头磕进办公桌。 叶逐明毫不客气地点了东西,给顾徉烽抛了个飞吻:“这回你真的可以走了。” 顾徉烽没理他,转身问巴麻:“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喝的吗?” 巴麻赶紧道:“谢谢关心,不饿不渴,不吃不喝,局长慢走。” 顾徉烽苦笑着摇头:“好吧,那我走了。” “诶,等等等等。”迟诨举着手机,“来你们两个门面担当难得碰头,合个影合个影。” “我来,”叶逐明说,“我不相信你的技术。把手机给我,我今天带的国产机,这个自带的美颜我真的怕了。” 他把顾徉烽揽到前面,自己从他肩膀后探头:“真正的帅哥都经得起苹果前置的考验。来,笑一个。” 顾徉烽走了之后,迟诨拿回手机翻了几下,疑惑道你们拍的照呢? 叶逐明道:“删了,等我p完发给你。” 迟诨:“……不是说真正的帅哥无惧苹果前置吗?” 叶逐明道:“本帅哥宣布向苹果前置屈服。” 巴麻忍不住道:“人家也不丑,你每次光p自己不p他,当别人瞎啊。” 叶逐明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巴麻再度安静如鸡。 陆昼原本在搜神荼郁垒的资料,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巴麻一眼,他回想起刚来夷靖局那天叶逐明好像和顾徉烽闹过点矛盾,然后顾局发了好多语音过来,最后一条特别gay…… 妈的夷靖局不会是个基佬窝吧,上梁不正下梁歪。陆昼迟疑道:“你和顾局——” 巴麻紧张道:“我不是gay!” 陆昼一言难尽:“我又没说什么。” 巴麻严肃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男人,再说了,我都搞基肯定搞漂亮的,为什么不找叶逐明?” 叶逐明凉凉道:“因为我看不上你?” 巴麻幽怨地看过去。 刀片制造机继续运作:“做人要有逼数,想想看,你同性恋的标准是我,那你异性恋的标准不得是刘亦菲?勾搭到了吗?” 巴麻怒不敢现,把键盘看成叶逐明的脸,疯狂敲击。 叶逐明接了个电话,看着众人:“外卖到了,你们谁去取一下。” “我去吧。”陆昼自告奋勇,“刚好去门口星巴克买杯咖啡,你们有谁要带东西的吗?” 只有白肃真开口了:“蜂蜜鲜奶蛋糕,两个。爱你哟。”他把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心。 陆昼也学着他的样子比了个心:“我也爱你哟。” 余光瞄道叶逐明,见他盯着自己看,陆昼便把身体转向叶逐明,微微偏头,笑道:“女神爱你哟。” 叶逐明静静看了他两秒,然后把头低了下去。 毫无反应。 迟诨便在他旁边比心:“收到了哟!” 陆昼便哈哈笑开了。 “一直举着手不累啊。”巴麻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于是陆昼又朝他比了个心:“我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比心机器。” 巴麻:“……滚。” 陆昼提完顾徉烽的爱心外卖回来时叶逐明已经不在了。他把东西放桌上问:“叶队呢?” “被领导叫走了。”迟诨把奈雪的盒子拆了,“没事儿,他点这些东西也就逗顾徉烽,平时不吃的,不用给他留。” s省公安厅。 叶逐明轻车熟路地来到禁毒总队的办公楼,他推开会议室大门,长型办公桌两边都坐了人,一边打头的是禁毒总队的队长,挨着他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庞瘦削,神情肃穆,是个很有气场的女人。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她朝门口看了过来,眼神还带着审视。 原本是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叶逐明对上时却扬起了嘴角,笑得轻佻:“哟,兰姐。” 兰阅不苟言笑的气场就这么消匿,她微微皱眉,一时间拿不准是该说“注意辈分”还是“注意场合”,最后只是摇摇头:“没大没小——赶紧过来。” “哎,来了。”叶逐明走到他身边,跟总队长打招呼,“李队好。” “好好好,坐。”李队手一指对面的人,“介绍一下。张顾问,这是市局刑侦支队二支队的叶逐明队长。逐明啊,这位是国家禁毒办的特派员,张宇张顾问。” “张顾问好。”叶逐明躬身与对方握手。 张宇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道:“都承水土的确养人,叶队长真是一表人才,你好。” 骚话说多了都快成了条件反射,兰阅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才醒悟道:“张顾问谬赞。” “唷,今儿个怎么这么谦虚。”李队是个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些年也算看着叶逐明成长,打趣起他来倒是熟门熟路,“这臭小子,夸他什么都行,就是别夸脸,尾巴能翘天上去。” 叶逐明装模作样道:“李队,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行了行了,”兰阅听不下去,一把扯着叶逐明坐下,“找你来是谈正事的。” 第50章 “嗯嗯,你说。”叶逐明上下打量她,“听说你前段时间参与执行了一个任务,没受伤吧。”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兰阅没有理他,“知道‘析雪’吗?” 第22章 筑梦天堂 “没听过。”叶逐明条件反射地皱眉,“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新型毒品,前几天代号‘白狐’的抓捕行动,就是针对析雪的。”兰阅揉了揉眉心,脸上略带倦色。 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发现这窝毒贩实在意外,边防警察在s省西部昆仑山脉的延伸区巡查时撞上了一群伪装成驴友的毒贩,凭借着职业敏感性识破了对方,并在毒贩身上搜到了一种非常新奇的、尚未广泛流通的毒品。 这种毒品的成瘾性出奇地高,只要皮肤沾上一星半点就再也逃不过。并且致幻性很强,对神经的刺激也非常地大,稍有不慎就能出人命。 “你记不记得一月份死的在家里的那两个公众人物?”兰阅看了叶逐明一眼。 这事儿叶逐明有点印象,因为那俩个人都是小有名气的演员,来都承拍戏却死在了招待所,当时闹了挺大动静。 “记得。”他道,“那案子是老周办的,但没来得及出结果就被云南省厅禁毒总队把案子接走了,最后对外公布的,好像是吸毒过量?怎么,难道他们吸的是析雪?” 兰阅点头:“没错。那是析雪第二次出现在市面上,第一起是去年年底在云南发现的,当时死了五个人,一个首富,以及四个情人。在床上发现了残余的少量毒品,因为闻所未闻,消息从市局报到了省厅,最后到了禁毒办。”她示意张伟。 张伟颔首道:“这种毒品的致幻性前所未有地强,对神经的伤害也是致命的,一旦流通开,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上面非常重视,在云南成立了专家组。但苦于手里拿到的样品实在太少,两起案件发生的时间不超过十天,而且在这之后析雪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线索不多,也为免打草惊蛇,当时并没有查出析雪真正的流出地。” 叶逐明哟了一声:“是么?十天之内死了七个人,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兰阅警告性地踢了他一脚。 张伟道:“这几人都有吸毒史,要搞点新东西易如反掌,线索排查并不轻松。” 叶逐明却道:“现在市面上流通所有的毒品,不管成瘾性多强,轻度吸食都不会造成死亡后果。既然这几个人是瘾君子,不应该存在说在怎么控制量上失手的问题。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东西太新,甚至还在试验阶段——所以卖东西给他们的毒贩自己都不清楚什么量合适。二就是析雪的致幻性比想象的还强,导致他们磕嗨了下嘴没轻重,毕竟这样的人,想一次性多搞点毒品也不是什么难事。稍微分析分析,析雪的背后大概率是位实力强硬的毒枭:毕竟制造一样新型毒品并没有那么简单,背后需要的人力财力都不是普通的小作坊能办到的。而禁毒办是国家级禁毒单位,肯定有国内外所有排得上号的毒贩名单,比对分析一下他们的活动踪迹,要查确实不太轻松,但也没那么困难吧。” 张伟静静看了他片刻,笑道:“叶队长当真,”他咂咂嘴,“名不虚传。” 叶逐明倒没问是怎么个传法,他说话这么直完全就是看穿了张伟有所隐瞒,这种做法让他相当不爽。 妈的,有求于老子还给老子装逼。 要不是兰阅在这儿,叶逐明都要甩脸色走人了,自己手里的案子都还一团乱麻,哪里有时间管你什么毒不毒的。 “确实,我们当时初步掌握了析雪的背后是老挝南部最大的毒枭,泰坤,但他在政府方面也很有影响力,导致我们和那边完全无法达成共识。所以整个行动部署也没办法进行。”张伟叹气,“要不是这次泰坤亲信瞒着他运送毒品到国内,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抓到他。” 叶逐明懒懒道抓到泰坤了? “不是,抓的是他的亲信。”张伟道,“但还是掌握了非常有用的信息。” “祝贺。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叶逐明并没有八卦的心思。 李队拍了拍桌子:“逐明同志,注意素质。” 顿了顿他继续道:“专家组掌握都消息,析雪的来源和我市p公馆有关,就是你之前交的报告里提到过的,怀疑p公馆涉嫌毒品交易。” 一听这话,叶逐明完全没个坐相的坐姿叶端正了点:“p公馆涉及析雪交易?”他说完又自我否定,“不可能。” p公馆是都承市数一数二的高级娱乐场所,开了近二十年屹立不倒,占地面积一年大过一年,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叶逐明在外头混情报时听过里面有卖淫和使用违禁品的情况。 实话说他两样都不意外,前者不必多说,后者他当时听的话是“里面有种吃了能让人上天堂的好东西”,叶逐明只当是助兴用的摇头丸,k粉之类的东西,只写进材料报了上去,上边没给回复,他又在忙7.26和9.30的案子,确实也没有机会再过问。 毕竟潜意识里知道,有的东西是怎么扫都扫不干净的,只要别太过分,上面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再瞎操心也于事无补。 “你的报告里提的是‘疑似摇头丸’,但其实不是。”兰阅捏着自己的左手,许多年前掌心受过子弹穿透伤,疲倦过度时就会抽筋。 第51章 叶逐明知道她的这个老毛病,默不吭声把她都手顺了过来,熟练地为她按摩。 兰阅倒也不挣扎,继续道:“据传p公馆内部常年使用一种叫‘天筑’的助兴物,这种东西无色无味,能被人体吸收,具备极强的致幻性,最要紧的是,这个东西完全没有成瘾性,对人体并不会有任何伤害。天筑的含义就是,筑梦天堂。” “筑梦天堂?”叶逐明皱眉,“指哪方面,外观还是效用?” 所有毒品的命名几乎都是依托这些东西,不外呼模样,效果或者成分。冰毒,摇头丸,海洛因之类便是如此。 张伟道:“都有。据传天筑的外观和析雪的外观极其相似,析雪长得就跟雪一样,但呈三角状晶体。”他在手机里翻了张图给叶逐明看,“再说功效致幻性,也和析雪类似,甚至胜过析雪,胜过所有已知的毒品。” 那个被抓捕的亲信说的是自己也曾在p公馆吸食过天筑,那会儿的接待人把这东西吹得神乎其技,说吃了这个东西,脑回路都能发生变化,想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信这个牛逼,啃着公主的胸让她把美人鱼的故事讲了一遍,接着他磕了天筑。 再醒来时他就全裸趴在浴缸里,亏得恒温系统保持了水温,而他对于自己怎么趴里边、经过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一个看热闹的兄弟把他吸食天筑后撒泼说自己是条小美人鱼、非要去大海等待自己的王子的行径录下,还不沾水不罢休。几个人合力把他扔浴缸了才消停。 “几乎任何毒品都存在致幻性,但没有哪一个有天筑这么神奇。怪不得取这么个名字。”张伟叹息。 叶逐明总觉得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但却怎么都抓不住,他问:“天筑是不是析雪的前身?” 话题切入要点,张伟郑重点头:“根据落网毒枭阿仇的口供来看,确实具有很大可能性?” 叶逐明啧啧:“又不确定?” 张伟道:“我们手里没有天筑的样品,缺乏数据说明,目前掌握的只有阿仇的口供。” 口水费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核心。 叶逐明给兰阅捏手的速度都慢了:“所以找我的目的,就是让我去搞这个东西?” 兰阅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掌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员。”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叶逐明早毛了,但免得兰阅他却只是微微皱眉,道:“要换个时候我肯定没有问题,但现在特动队拉着四条——五条命案,如果不是必需,我不能离开部门。” 确实不应该是必需,夷靖局有禁毒支队,省厅有禁毒总队,而且还有中央禁毒办的人,也不是他找借口,这事怎么调兵谴将都不该落到叶逐明一个形同虚设的市刑侦支队二支队长的头上。 兰阅轻轻握着他的手:“这回可能真的是必需,这是我和李队讨论之后的结果。” 李队点头,意味深长道:“盯上p公馆的事,出了这间会议室就没有第五个人知道。缅甸方面开始着手造毒是两年前的事,在此之前天筑已经盛行于p公馆,它能安然无恙存在这么多年——连我都是这回才听说,可想背后牵扯到多少利益。没有人会眼看着自己的蛋糕被端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绝对不会眼馋的人来撤这个盘子。你和你的特动队,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叶逐明一挑眉:“他们也要上?” “没有人配合你,行动会比较困难。”李队指了指他们三个,“总不能指望我们几个平均年过半百的给你掩护吧——张专家,虚贴你几岁,不要介意。” 张伟大方地笑了笑。 叶逐明想了想,道说说计划吧。 “我依旧觉得这个计划草率了些。”迟诨叹气,“让你装成人傻钱多的富二代,混进去讨天筑,真的没问题?” “在公安系统呆多少年了,卧底混进敌方获取先手数据信息不是常规操作吗?”叶逐明裸着上身拆dior的盒子,“再说里面大致都交接好了,一般出不了差错。” 陆昼坐在沙发上拆爱马仕的皮带盒,叶逐明要求孔得有磨损痕迹——这谈何容易,陆昼用剪刀背和皮带孔开始了长期拉锯站。 “我记得陆昼是不是也要去。”巴麻捏着针给刚开封的dior的西裤勾丝,嘴上还有聊天的功夫。 “是的呢。”陆昼装模作样地扭捏,“我要和迟姐一起进p公馆,在外围接待叶队,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那天叶逐明从省厅回来后就给特动队说了省厅准备让他混进公馆搞点天筑的事,控制了阿仇,通过他联系介绍,内部渠道基本没有问题。 外边的话还有个皮条客经理,他这段时间被夷靖局的热心同事探望得服服帖帖,迟诨和陆昼就被他安排成服务生在包厢外围待命,如果出现意外他们能帮手一二。 理论上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所以原定的迟诨和巴麻,但巴麻杠叶逐明说你那么自信你别让我上啊,我还要监测后台数据和各种监控,园园要做调控,小白一个人搞得定吗? 陆昼当时举手说还有我。 他的意思是白肃真不是一个人,然而叶逐明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赞许点头道,行吧那你来换巴麻,万事有我你可以把心放脚底。 陆昼:??? 陆昼只好点头说行。 第52章 把所有流程和细节敲定,时间就到了约定好的周四,下午时候,所有人都在为戏份最重的男主叶逐明准备戏服。 -------------------- 啊…………这个敏感词,感觉全是星号 第23章 人美心善叶逐明 叶逐明的外形条件过于出挑,真怎么进去了保不准被人当成p公馆的头牌,为了避免露脸就翻车,给他做一些伪装是必不可少的。 ……比如,抹平腹肌沟。 叶逐明裸着上身,迟诨直接揭了粉底液的盖子往上倒,边抹边道:“你说这种消耗,市局给不给报销啊,我这瓶圣罗兰五百多呢。” 叶逐明随意道回头送你两瓶莱伯妮,把迟诨激动得抖了一半倒地上。 陆昼以前看过往肚子上画腹肌的,但像叶逐明这种把腹肌涂没的操作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真的不打算过来摸一摸吗?”叶逐明看着他,“你眼珠子都快飞过来了。” 陆昼被逗笑,摆手道不必不必,过过眼瘾就好。 “不开玩笑,你来吧。”迟诨还真把牌子递给了他,“我松个手去拿东西。” 陆昼只好接过粉底液站到叶逐明身前,学着迟诨的样子往手心倒了一大坨,直接往肚子上涂抹。 “哎哎,不是这么涂。”叶逐明比划着,“顺着腹肌纹路——把凹下去的沟盖住,遮阴影。诶对,就是这意思。” 陆昼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着粉底液往沟上抹,叶逐明腰身劲瘦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腹肌饱满,整个线条流畅而优美,两条人鱼线虚虚没入牛仔裤边缘。 陆昼连连啧啧。 叶逐明看穿他的心思:“怎么,你没有?” 陆昼用空闲的手撩起t恤下摆:“绷一绷就能有。”他吸了口气,平整的小腹上出现了几块隐约的肌肉。 “但一松劲就没,毕业之后没功夫健身,读书那会还好点。”陆昼准备松手,一只手却伸了过来。 叶逐明的手掌温度偏凉,盖在肚子上时陆昼微微瑟缩了一下,腹部线条再度绷紧。 “还行,肌肉含量不高,但也没什么多余脂肪。”叶逐明收手,“随便练练就能出来了。” 陆昼松了下摆,粉底液涂到最底下的两块腹肌时视线受阻,他试着后退半步还是不好看清,索性半跪下去,脑袋正对叶逐明下腹。 “我艹……”叶逐明略带不安,“你跪下干嘛?” 陆昼道:“这么好涂啊。” 叶逐明低头就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柔软的发旋。 这种场景他并不眼生,在无数夜晚都上演过,导致在某个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冲动,鬼使神差地想要把那个脑袋往下按…… 陆昼正准备涂最后一块腹肌时,叶逐明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别抹了。” 陆昼茫然道:“还差一点儿。” 叶逐明垂着眼把瓶子接过来:“没事,我自己来。” 巴麻终于把崭新的裤子挑出了叶逐明要求的“不经意的划痕”效果,他举着看了看道:“这不是太大了点。” 叶逐明不耐烦道:“这他妈一不相亲二不走秀,穿那么合身做什么?” 巴麻道:“ 你吃火药了?” 迟诨给他腰部贴了加绒片,叶逐明一上身腰就壮了不知多少。 “巴哥,算了算了。”迟诨道,“孔雀穿鸡毛,那孔雀肯定是不高兴的,别一般见识。” 叶逐明下身穿着条贴身长裤,也是处理过的,这么一来叶逐明那副高挑匀称的肉体就只剩下高了。 他把巴麻手里的外裤接过去套上,巴麻指了指空荡荡的裆部:“你这个也太不合适了,这裆都掉哪儿去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迟诨给他正衣领,“不然迈着他一米三的大长腿去?” “104,”叶逐明纠正道,“就算照你的算法,也是132。” 迟诨道你高兴就好。 巴麻啧了一声:“但你这么,看着还是有点别扭。要不——算了。” 迟诨:“说出你的想法。” 巴麻迟疑道:“算了,省油不开车。” 迟诨识趣地不多问,叶逐明却来了兴致:“别啊,什么高速我接不住,来。”他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迟诨的耳朵,后者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挣扎。 巴麻小声道:“或许你可以考虑把鸟放下来,这样有点东西也不至于太空荡荡。” 陆昼:“…………”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巴麻,花花肠子和雀斑一样多。 然而这么扯淡的建议叶逐明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摇头:“不行,这裆只掉了十五公分,还有五公分你要我放哪?” 陆昼:“…………”我艹谁来捂一下我的耳朵。 巴麻一言难尽:“哥,真的,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能一次一次刷新我对你下限的认知。” 叶逐明放开了迟诨,骄矜颔首:“让你的生活充满惊喜和意外,是我的荣幸。” 迟诨看了他一眼:“那什么,我说一声,虽然你捂得很好我听不见,但我会读唇语。” 叶逐明:“…………” 迟诨道:“别再瞎几把秀几把了,大有什么用,有地方用吗?你务实点,平时少浪几句,一把年纪了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追你的你瞧不上,让你相亲你还不去,家里冷锅冷灶的。上周末去给你收拾屋子,三个月前给你买的电饭煲你连箱子都没有拆,冰箱里还全是啤酒和外卖卡片,你是不是想成仙——” 第53章 叶逐明白眼翻上天,最后默默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陆昼在旁边看着迟诨跟个老妈子一样念叨觉得好笑,但又想着其实有这么个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的小伙伴也算福气。 他坐到巴麻身边,道迟姐和叶队认识多久了? 巴麻想了想道:“不清楚,很久了吧。听迟诨说叶孔雀回国的时候最先认识的同龄人里,除了她就只有赵组了。” 赵组?赵凰石? 陆昼有点吃惊,叶逐明和赵凰石那气场不和简直肉眼可见,怎么会? 巴麻把声音一压再压:“以前关系是真的好,后来吧——唉说来话长,反正你不要跟叶逐明提赵组就对了,逆鳞之一。” 陆昼道还有什么雷区? “他爹,他妈,他师父。”巴麻看了叶逐明一眼,“这些人全不在了,都别提。” 陆昼默默记住了。 叶逐明开始捣腾自己的脸,那些瓶瓶罐罐陆昼连怎么用都说不上来,他却用的极为顺手,连各种型号的毛刷子都换了五六把。 这次化妆得往丑了化,叶逐明眉高眼深,鼻梁挺直,尤其眼睛极漂亮,明眸善睐,应该是他整张脸最像女人的地方。 所以他在眼尾用胶黏了几道褶皱,秀气的眉毛也化成了粗犷的毛毛虫,那股萎靡放浪的劲儿立刻出来了,只依稀辨得长得还行,但完全没了让人惊艳的视觉冲击感。 “怎么样?”叶逐明偏着头问,“妆感重吗?” 陆昼道:“什么是妆感?” 迟诨解释道就是能不能看出来化妆的痕迹,她看了看道我觉得还行。 “你说了不算,”叶逐明朝他俩招手,“我需要一双钢铁直男的眼睛。” 巴麻做作地正了正t恤的领子:“看来只能是我了。” “你闭嘴。”叶逐明道,“我说陆昼。” “行啊。”陆昼走过去,“怎么,怎么看啊?” 叶逐明指指脸:“仔细看,能不能看出来我化了妆?” “那肯定看得出来啊,”陆昼道,“你以前比现在好看多了,我会带主观情感。” 叶逐明:“…………” 迟诨拍开他:“行了别为难孩子,别让人上嘴啃,不会有问题的。” 叶逐明把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又把头发揉乱——那一头柔顺有光泽的金发也被糙干枯了,跟个鸡窝一样。 ……陆昼扭头看了看巴麻的脑袋。 对不起,这才是鸡窝。 叶逐明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对迟诨道:“如有意外,随机应变。自己注意安全。” 他抬眼皮用做出来的三角眼看陆昼:“你也是,遇上意外先保自己。” 陆昼感受到了他的严肃,点头道:“知道,叶队小心。” 叶逐明先出了门,陆昼换好侍应生的衣服,巴麻便给他和迟诨调试设备。 “叶队真是人美心善。”陆昼感慨道。 巴麻嫌弃道:“人美心善?这四个字里,叶孔雀就占了个‘美’字,他既不是人,也没有心,善良就更谈不上了。” 陆昼:“你少说点叶队的坏话吧,让他听到了。” 巴麻呵了一声,豪气干云:“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叶逐明折回来,步子比平时迈得小了些,“只是会把这个评价在你身上落实而已。” 他慢条斯理戴着手套斜了巴麻一眼,盯着变形的脸露出了个标准的叶氏嘲讽笑:“等着。” 他走了之后,陆昼对上巴麻难以言喻的目光:“有人招鬼有人招花,我他妈发现你是招叶逐明体质啊,怎么一跟你说个叶逐明的坏话,他就跟个背后灵一样?” 陆昼:“……怪我咯?” 巴麻叹气:“这真的很不利于我们发展同事爱。” 陆昼:“…………”那不发展了吧,我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是贴片耳麦,”巴麻道,“不要去抠耳朵。还有你的胸牌。” 他敲了敲那块塑料牌子:“里面有针孔摄像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你只用保护自己就行了,别管迟诨和叶孔雀。” 陆昼虽然本事不大,但良心不小:“这哪儿行。” 巴麻道:“我的意思,你不要拖他俩的后腿。” 陆昼:“……fuck you。” 巴麻:“go fuck yourself。” 巴麻:“去吧!皮卡丘!!” 迟诨也换好了衣服,调整了一下胸牌道:“走吧。” 第24章 见世面 “外围有同志给我们做接应,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还是那句话,你保你自己。”p公馆的员工通道外,迟诨对陆昼说道,“你没有做过这一行,不知道毒贩发起狠来能有多凶残。” 陆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点了点头。 严格来说,p公馆在售的天筑并不能叫毒品,四大特征里也只沾了非法性。但既然和毒贩扯上了关系,那里面有什么人就真的说不准了。 而且天筑的流通方式极其隐蔽,卖价极高,首先得是vip客户,其次要有熟人介绍,就这样还只是限量提供,像叶逐明这样头一回来的,还只能当场吸食。 一个致幻作用登峰造极的产品,如果能让人成瘾,那它背后附带的金矿简直深不见底。据阿仇的口供,他当时想要带点走,竟然都被婉拒了。直到后来泰坤不知从何拿到了析雪的配方——或者说不完整配方,开始尝试自行制造天筑。 第54章 然而天筑毕竟不是毒品,成分复杂,其中有几样配方非常非常的难寻,泰坤的人用替代品不断尝试,做出了成瘾性和危害性巨大的析雪。析雪的致幻性略低于天筑,但已经可以睥睨市面上的绝大部分毒品。 泰坤抓来村民做实验,即便化水沾一点点在皮肤上都能让人发疯,而且想再次吸毒的欲望是其他任何毒品都无法替代的。 在搞死了六个无辜村民后,泰坤终于满意地将析雪投入贩毒市场,反响巨大,那段时间运钱的车都没休息过。 好景不长,析雪附带的危害性是许多人无法承受的,追求刺激的疯子有,但惜命的也不少,眼见析雪销量见颓,泰坤只能铤而走险,派人进入昆仑山脉深处探查那几种罕见草药的存在地,想进一步改良析雪。 阿仇便是其中一员,但他与泰坤生隙已久,也不满对方把天筑配方捂得那么严实,便暗地带了一批析雪顺道与人交易,没曾想半路撞到边防警察,被逮个正着。 他对析雪和天筑的了解都不够深入,但已经是禁毒办目前取得的最大突破了,为了验证他话语的真实性,他们便想到来都承获取真正的天筑。 此番行动目的不在抓人,外围虽有待命保护的警察,但数量并不多,所以陆昼这个小菜鸡的人身安全就成了关心重点。 “当然,一般来讲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然也不会叫你来了。”迟诨拍拍他的肩,“放松。” 陆昼站在p公馆的舞池边,和所有男性侍应生一样白衬衣黑长裤,单手背在身后,一手平举着香槟托盘。 p公馆里连哪个侍应生上哪种型号的香槟都有规定,为了让陆昼顶上,皮条客经理还特意调休了一个。 而迟诨穿着短得让陆昼完全不敢看的小短裙,大长腿包裹在黑丝袜里,头顶还戴着两个小小的猫耳,一改御姐气场,性感又魅惑。 陆昼抬头看了眼环形舞池楼上的包厢,叶逐明正好被皮条客经理领着进门,他状似不经意地低头,视线准确扫过陆昼和迟诨,没有半分停留,整整领子进了门。 虽然张伟的意思是拿到东西就好,但叶逐明的想法是最好能和天筑的幕后操作者——或者说代理人搭上线,天筑是块香饽饽,数不尽的饿狼在盯着它,放线得当指不定能钓上多少大鱼。 一会儿他要求特殊服务时,迟诨会被皮条客“不经意”地挑中,然后进到包厢先把天筑带出去,确保任务成功后她和陆昼撤退,叶逐明再看势作为。 陆昼在部署时委婉地发问那我做什么呢? 叶逐明看他一眼:“你主要负责见见世面。” 陆昼:“…………” 陆昼手在背后悄悄地扯了扯领子,又面带笑容地鞠躬把手里的香槟递给一个男人,心说这他妈真是太辛苦了,比站军姿都累,以后他去酒吧喝酒一定要再多给侍应生小费。 叶逐明啪嗒点燃嘴里的眼,把都彭火机连着烟盒一起扔在了茶几上,头顶那片密密麻麻的光速摇头灯把宽大的包厢切割出逼仄的感觉。 点歌台上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唱着情歌,叶逐明脸朝着他,表情在烟雾中辨不真切,最后分数出来46,边上站着的几个人便开始卖力鼓掌。 叶逐明便也叼着烟拍了几下,声音含糊:“唱的好!四爷牛逼!” 男人约摸四十出台,脑袋蹭亮,横竖一百六,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蹭满了不知是汗还是油的体液,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依旧顽强地反光。 这是阿仇在都承的一个兄弟——至于怎么论得那就不知道是哪顿酒认的了,姓段,家里排老四,人称段四爷。 这段四爷是个毒贩,在市公安局留过案底,阿仇谈起他的时候叶逐明还有点印象。原本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方毒品是入不了阿仇的眼,但他对天筑颇有野心,也只能放下身段结交,而段四爷也因为攀上了阿仇这种金三角毒枭,这几年也是混得风生水起,恨不得把阿仇供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盲目崇拜,导致阿仇在被警方逼着打电话沟通“招待一个朋友”时完全没有疑虑地应了,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拍胸脯的声音:“仇哥,放一百个心,兄弟一定给你招待好了。” 段四爷搂着他的肩膀:“说真的,兄弟,仇哥真该早点介绍咱认识——”他晃着酒杯,里面是叶逐明刚开的12年罗曼尼康帝,“这也太他妈投缘了!” 叶逐明笑着客套了几句,和对方碰了一杯,在放下酒杯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手上的江诗丹顿。 段四爷立即会意,对侯在一旁的小弟道:“出去看看高爷来了没?” 西装小弟应了声,手还没搭上门把,门就开了。 “哟,四爷今儿这么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迈步进来,脸上带着得体和煦的微笑,虽然带着副很平常的黑框眼镜,但却抹不去他身上那股子锐利的气势。 他视线略过叶逐明,顺手把酒杯和酒瓶放在茶几上,微微点头:“不好意思,久等了。” 叶逐明把手背在沙发上略抬着头看他。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尽管这男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段四却对他十分尊敬,起身介绍道,“这位是业林国际连锁酒店的小公子,林阴林少爷,这位是p公馆的客户经理,高风先生。” 叶逐明挪了挪屁股,把手伸过去:“幸会。” 第55章 高风搭上去,眉毛一挑:“林少这,平时玩枪?” “我在洛杉矶待过几年。”叶逐明言简意赅地解释,“怎么,我来找个乐子,还得先报报家底?” 高风笑道:“顾客都是上帝,我们做点小生意的,哪里会难为上帝?”话虽这么说,他眼睛却紧盯着叶逐明,“不过业林总部在国外,而且林总和林夫人都是美国人,怎么林公子瞧着,像个混血?” 真他妈不愧是混风月场的,都化成这逼样了他还能看出端倪。有剧本在身叶逐明倒也不乱阵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面部细节完全隐没在了混乱的灯光中。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怒道:“老子还他妈没见过哪家开门做生意的,能把门槛安这么高!fuck off !!”叶逐明语速极快,情绪相当激动,最后飚的英语都带了美式口音。 叶逐明骂完就准备往门外走,段四赶紧一把拦了他:“林少林少!这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和气生财嘛你看你来都来了……” 叶逐明半推半就地被他拽回了沙发,似气不过咽了一大杯酒,把高脚杯重重磕回桌面。 段四一边陪笑一边靠近皱眉的高风,比了个手势。 高风一挑眉:私生子? 段四点点头,又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仇哥在美国的兄弟,来国内玩几天找我接待接待,高爷,卖我个人情,兄弟一定记着。” 高风看他一眼,好脾气地笑笑:“四爷说的什么话,怪我。” 他进来的时候也提了一瓶bin95葛兰许,顺手提过来开了倒了两杯,递一杯给叶逐明:“林少,高某人给您陪个不是。我干了,林少随意。” 说罢也不等叶逐明回应,牛嚼牡丹般几口吞下,杯口朝下,面带微笑看着叶逐明。 叶逐明本意也只是让段四配合自己把身份的慌圆过去,别人面子给够了他也就坡下驴接了杯子,一饮而尽。 “诶——这不就行了,自家兄弟哪儿有什么话说不开的!”段四出来和稀泥,叶逐明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余怒,倒也没有再生事端。 闹了这么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自然要来点愉快的节目助助兴。高风拨了个电话,一个浓妆艳抹、风韵犹存的女人就领着一群风格迥异的女人鱼贯而入。 叶逐明做出副感兴趣地样子一个个看过去——里面没有迟诨。 他扫了眼走在在那明显是妈妈桑女人背后的皮条客经理,咋了咋舌。 这批公主的质量非常之高,应该是专门接待某些客人的,看这样子,大概率越过了皮条客经理的权限。 “怎么了?”高风推了推眼镜,手掌略微一划,“这些女人都是处,林少随意挑,几个都行。”即便说着这么下流的话,高风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怪不得。 皮条客经理和他对上眼神,又很快低头。 短暂的交流已经够叶逐明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思虑着怎么把迟诨弄进来,于是往后一仰:“高总的诚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好另一口。” 这些个女人什么造型都有,模样也完全不输迟诨,叶逐明正想怎么找个差距作由头,高风就暧昧地笑了:“原来林公子爱好和高某人相同,这还真是巧了。” 他朝那妈妈桑招手:“丽姐,去带点漂亮听话的少爷进来。”顿了顿又道,“对了,舞厅边上有个侍应生,一米八上下,没戴乱七八糟的纹饰,学生气很重,看着倒挺干净舒服,也叫上来吧。” 高风举起手边的香槟杯:“他端的是这个型号的香槟,很好认。” -------------------- 毒品的四大特征,也就是依赖性,耐受性,非法性,危害性 第25章 影帝 叶逐明瞳孔一缩,眼神落到皮条客经理脸上,只见后者一脑门的汗。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舞池吧台边上,陆昼正准备给酒杯添香槟,耳边隐隐听到点声音:“……就是他吧。” 陆昼直觉回头,线人经理站在一个美艳的女人身边点头,二者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是,但这个孩子只是做侍应的,怕是应付不来。”经理试图劝阻,“我这边倒有个女人——” 女人柳眉一竖:“没听见不要女人了吗?再说了高总喜欢,我们还去挑毛病?”说罢就朝陆昼一扬下巴,“叫什么名字?” 陆昼张了张嘴:“周路。”脑海里却炸开了。 不是迟诨上吗?怎么听这意思是点了我? 他无意识地想寻找迟诨,一偏头手腕就被抓住了。 迟诨站在他身边,笑容明媚:“怎么啦经理?” 女人眼神一亮:“这也是新人?” 经理见有戏,连忙道:“是,上个月来的,能说会唱,业绩很高,我准备过几天报到内场去的。您看这回是不是也——” 女人一抬手:“瞧着是不错,但场合不对,这次就算了。你,小周,跟我去包间招待一下客人。” 陆昼啊了一声,偏头看迟诨,后者笑容不变,抬手撩了撩他的鬓发,陆昼就觉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被刮掉了。 “这是难得的机会,好好表现,别紧张啊。”迟诨拍拍他的胸口,又顺便把胸牌取下,“这个就不用带了。” 陆昼看着她,咽了口唾沫后点点头:“那我走了。” 第56章 迟诨捏捏他的肩:“去吧,没事儿的,别怕。” 叶逐明全程的计划他都熟记与心,即使是属于迟诨的那部分任务,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换成了他,但既然叫上了,陆昼也只有强作镇定,硬着头皮混在一堆气质迥异、散发着不同香味的美男里走进包厢。 “人来了。”女人笑容暧昧,“来,站开点。” 七八个美男一字排开,陆昼站在末尾,内心真是一万个草泥马。 原本他还以为真是斟酒一类的普通服务,可眼前这个阵仗明显他是来当鸭子的! 还是给男人做鸭! 要不是想到叶逐明也在,他都要窒息了。 然而叶逐明只在他进来时扫过一眼,还是完全不带感情的那种,此时长腿交叠,手里的烟灰积了好一截。 “林少,挑吧。”高风笑了笑,手指隔空点了点陆昼,“你过来。” 叶逐明:“…………”靠。 他手抬到一半微微调了方向,指指陆昼旁边那个猫眼男孩:“就他吧。” 男孩勾唇一笑,软软地偎进了他怀里。 陆昼:“!!!” 我艹!哥!看我! 他来不及多悲伤,后背让女人推了把,脚下一个踉跄便跌进沙发,好在被一双手扶住了。 “小心点,”高风引着他坐下,“摔着没?” 陆昼僵硬地摇头,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原本手也想拖出来的,但是没拽动。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斯文俊秀,力气却不是一般的大,明显不像他言语表现得那么温善。 “别紧张。”高风握着他的手,“你是学生?叫什么名字?” 这个剧本上并没有写,陆昼只好自己发挥:“我叫周路,航大的。” “兼职?”高风指腹在他手上摩挲,陆昼鸡皮疙瘩几乎掉了一地。 “是的,大三了课少,出来挣点外快。”陆昼忍着不适道。 高风笑了笑:“好学生啊,手上笔茧这么重。” 陆昼假笑:“您……谬赞了。” 高风终于松了他的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正欲开口时对面传来叶逐明的怒吼:“艹你妈的,他妈的会不会伺候人!” 他猛地站起,一脚踹在衣衫不整的男孩身上,后者狼狈地倒在地上,慌乱间手臂带翻了好几个酒杯,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哎哟,这是怎么了?”丽姐原本跟段四打得火热,听到动静赶紧把被解了的胸衣系上,起身询问,“林少伤着没?” 叶逐明满脸的不耐烦,活像个躁郁症患者:“让他滚——妈的,别乱动,跟个婊子一样蹭什么!”他越说火越大,最后一把拎起桌上的罗曼尼康帝,作势欲砸。 “哎——消消气消消气,”丽姐赶紧揽住他的肩,半拉半劝地顺着叶逐明坐下,“这个不懂事,我再给您换一个。” 她给地上的人递了个眼神,男人便委委屈屈地起身,却也没走,扭头朝高风一跺脚:“高爷——” 陆昼被恶得一哆嗦。 高风却爽朗地笑了,把两杯酒都塞进陆昼手里,拍拍他的背:“去,敬林公子一杯。”另一只手招了招,那猫眼男孩便一屁股把陆昼从沙发上挤开了。 陆昼愣了下,连忙点头绕过去,生怕那丽姐又找别人进来伺候叶逐明。 他坐在另一边,尽量演得像个涉世未深畏畏缩缩的小男孩:“林公子,我敬您一杯。” 叶逐明的演技跟他一比简直是奥斯卡的水平,斜他一眼,嘴角的嘲讽真得不能再真:“呵,你凭什么?” 陆昼:“…………”差不多得了哥,唱戏我不是专业的。 虽然他不精于唱戏,但丽姐善于搭台,从另一边绕过来贴着陆昼坐下,陆昼猝不及防被挤了到叶逐明腿边,杯里的香槟险些撒出去。 丽姐稳稳地扶住了他,猩红的指甲盖在陆昼的手掌上,将一杯酒递到叶逐明面前:“林公子,跟小帅哥计较什么?” 陆昼直溜溜看他,眼里的希冀还真不是装的。 叶逐明又斜了他一眼,嘴里嘟囔了句洋文,还是把酒接了过去。 丽姐哎了声,又扶住陆昼另一只手碰了碰叶逐明的杯沿:“还不多谢林公子?” 陆昼拿出仅有的演技感激涕零地道了谢,将香槟一饮而尽。 叶逐明先是抿了一口,见他这么豪爽脸色稍霁,也将剩下的喝干净,空酒杯往桌上一放:“倒吧。” 丽姐终于露出满意和放松的神色,把酒瓶递到陆昼手里,陆昼便尽心尽力地继续扮演侍应生。 “就这些?”叶逐明把脚搭在茶几上,手指指陆昼,又指指桌上的酒,“四哥,可是你说过有好东西我才来的。两个小时之后我得陪老爷子赴市委赵书记的饭局,还得回去换身衣服。” 他抬手看了看表,打了个哈切:“上主菜吧。” 就这么会儿工夫,猫眼男孩的衬衣扣子已经全部开了,神色迷离,像被抽了骨头般偎在高风怀里,一双大手捻着他的胸膛。 高风闻言笑了笑,松了手在西装外套里掏了掏,指尖多了袋东西。 “就这个?”叶逐明接过来,脸上满是怀疑。 高风把手放回男孩衣服里,“这个叫天筑,筑梦天堂,您试试就知道神仙的滋味儿了。但是劲儿大,林公子要真试了,一会儿的饭局怕是参加不了了。” 第57章 叶逐明从牙缝里绷出嗤笑,看那表情显然把高风的话语当成了挑衅:“那我还真得试试。” 这是陆昼第一次直面毒品,说心里完全不虚那是不可能的,连手都在轻微地发抖。 “怎么了?”叶逐明手上动作不停,斜眼看着陆昼,“你怕?” 陆昼发现叶逐明是真的喜欢给他加戏,面上尴尬一笑:“没、没见过。” 叶逐明像突然来了兴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你要不也来点儿放松一下?” 陆昼一脸惊愕:“什、什么?” 叶逐明又看向高风:“高总再给一份?” 高风面色不改:“这不合规矩,林公子。再说小孩还不一定愿意,还是算了吧。” 叶逐明啧了一声,从角落里扒拉过一个男士手袋,从里面掏了一摞用皮筋扎好的粉票出来。 “今晚跟我走,这些归你。”他大手一抓,陆昼怀里多了十万块钱。“愿意吗?” 陆昼装得受宠若惊:“愿意愿意!” “陪我弄点,这些给你。”又是十万落怀里。“愿意吗?” 陆昼露出犹豫的神色,尽管知道叶逐明不会害他,但还是不敢配合演戏。 对面的猫眼男孩瞪着那叠钱,眼珠子都要飞过来了,忌惮地看了高风一眼,还是沉默地继续待在了他怀里。 “怕什么呢?”叶逐明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也刮了下来,慢条斯理给陆昼戴上,“嗯?” 他把陆昼的袖子挽高,带表的同时用小拇指在里侧写道:信我。 陆昼只好慢慢点头:“愿、愿意。” “乖孩子。”叶逐明大手绕他他后脑勺摸了一把,微笑着看向高风。 高风眉头皱了皱,还想说什么时,段四先在他旁边捅了捅他的肩,高风便认输般叹气:“行吧,既然林公子要求。” 他又摸出一袋抛过来。 叶逐明终于满意。 ………… 整个流程无比熟稔,这套动作陆昼只在好莱坞警匪片里看到过,他虽然知道叶逐明不会真的吸进去,但心里还是莫名发憷。 “啊——”叶逐明把头后仰,发出满足的喟叹。 段四和高风爽朗地笑了起来。 颈项的青筋好一会儿才缓下去,他往后坐了坐,神色迷醉,揽陆昼的手越来越紧,逼得陆昼几乎是手撑在他胸膛上仰视他。 “宝贝儿也来吧。”叶逐明如法炮制,将东西递到他面前。 陆昼脸上的惊惶真是没有半点做戏的成分,他迷茫地拿着吸管,不知所措地看着叶逐明。 “对了,你不会。”叶逐明把打火机扔回桌面,空出的手抚上陆昼侧脸,拇指指腹不住地摩挲他的嘴唇。 “别怕。”叶逐明轻声道。 陆昼就感觉到他的手指伸了进来,接着有糖果滑进了嘴里,很快化开,接着竟然像一层薄膜般铺满了整个口腔内壁。(这里吃进去的不是毒品,是避免吸入的工具,审核,您看得到吗) 陆昼瞪大了眼,都来不及惊讶,下一秒叶逐明把什么含进自己嘴里,掰着他的后脑勺俯身而下。 唇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陆昼看着近在咫尺的叶逐明,脑袋一下就死机了。 第26章 天选之子 尽管口腔被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薄膜覆盖,但叶逐明的舌头滑进来时陆昼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轻微的动作都让陆昼头皮发麻,忍不住想后退时叶逐明都会用手把他扣得更紧,灵活的舌头便在口腔里更加肆虐。 如果这算接吻的话,大概是陆昼这辈子接过最黏腻漫长的吻了。叶逐明的舌尖一寸一寸地描摹他的口腔内壁,薄膜随着他的动作被一点点揭下。 叶逐明显然是情场老手,舌头的灵活度高得离谱,就着接吻的动作在陆昼的嘴里把天筑用薄膜裹成了一个球,最后舌尖一勾,小药球就带进了他嘴里。 后脑勺的劲儿终于松了些,陆昼立马捂着嘴咳嗽起来,那薄膜贴得严丝合缝,叶逐明吻得又紧,他险些喘不过气。 在刚刚漫长的接吻过程里,叶逐明把他摆成了一个方便动作的姿势,此时陆昼坐在叶逐明大腿上,后者一边擦去他下巴淌着的唾液痕迹,一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好孩子。” 若不是时机不对,陆昼都忍不住要竖中指了:你他妈还真拿老子当鸭了?! 叶逐明是不是这么想的不重要,其他人肯定是这么想的,至少从那卖力的鼓掌声和段四的吆喝调笑里就能窥见一二。 “不是说有特牛逼的效果吗?”叶逐明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陆昼背上摩挲,懒懒地看着高风,神情满是餍足倦怠。 “会有个反应时间。”高风看看表,“林公子可以再坐几分钟,想想高兴的、或者一直期望的事,一会儿您就能心想事成了。” 叶逐明并没有真正地吃下天筑,一会儿真要到了效力发作的时候也不好糊弄。他半垂着眼,抬起陆昼的手看看了刚刚戴上去的百达翡丽:“那还是算了,我先送宝贝儿回酒店。” 说着低头在陆昼手腕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这手真漂亮。” 陆昼腼腆一笑,心说你的手更漂亮要不亲亲自己? “一会儿乖乖在酒店等我,我忙完了去见你。”叶逐明把一张房卡塞到他的裤带里,握着他的腰准备把他放下去,下一秒门把咔嗒转了一下。 第58章 陆昼腿都抬到一半了,又骤然被他强行按下,老腰险些被折断。 叶逐明牢牢箍着他,两人上身紧密地贴着,叶逐明把头埋在他的颈侧,像个猴急的色鬼不住地亲吻他裸露的皮肤。 我擦! 陆昼差点因为叶逐明翻车中招了,当下也顾不得演戏,卯足劲儿推他。 这个时候陆昼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叶逐明之间的力量差距,根本推不动。叶逐明扣着他的脑袋,嘴唇贴着脸侧轻轻开合:“来人了,别动。” 这几个字是气音,呼吸全打在陆昼耳廓,带起一阵鸡皮疙瘩,陆昼险些没能听清叶逐明说了什么,强行稳住心神,安静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高风恭敬的,甚至是严肃的声音:“应总。” 一个女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应雨!? 陆昼身体都僵了,突然想到应雨是见过叶逐明的,即便他化了妆,灯光还这么昏暗,陆昼的心仍咚咚跳了起来,赶紧抱住叶逐明的头,尽量用手掌盖住他。 叶逐明的动作稍微滞了片刻,接着就埋得更下去了点。 应雨只朝他俩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神色冷漠疏离:“在忙?” “还好。”高风随意示意了一下段四,“四爷招待着——应总有安排?” “去你办公室说。”应雨淡淡道。 高风为应雨把门拉得更开了些,叶逐明余光瞥到门外另一边站着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下嘴时力道都忘了收。 “呃啊——”陆昼忍不住抓紧了叶逐明的头发把他往后拉,狗日的下嘴也太狠了,刚刚那口恐怕流血了。 电话适时响了声,叶逐明拿起来看了一眼:“我的司机到了。” 他匆匆辞别段四,带着陆昼上了门口的迈巴赫。 陆昼原本以为他们要马上回夷靖局,没想到叶逐明在街尾的洲际酒店就停了车,还真把他带进了房间。 几个意思? 陆昼迷茫地看着叶逐明进门开电视,把音量和水龙头开到最大,接着就把他扯进了卫生间。 “吃进什么没有?”叶逐明一脸严肃。 陆昼摇头:“应该是没有的。” 他其实很想说真要有什么那大概就是你的口水了……但这话太鸡儿尴尬了,他说不出口。 叶逐明眉毛还是拧着,把酒店床头的矿泉水拧开让他漱口。 陆昼乖乖接过照做,在嘴里过了两圈正准备往外吐时,叶逐明一手掰这他的后脑勺往洗手池按,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了他嘴里。 指尖轻而易举顶到了柔软的咽喉,陆昼条件反射地想呕吐,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进公馆前吃的面包酸奶尽数被呕了出来。 整个过程叶逐明都没有松手,指尖一直扣着他,直到陆昼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才放开。 陆昼狼狈地靠在墙上,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余光看到叶逐明面无表情地洗手,秽物把他的半截衣袖都沾上了。 陆昼莫名就觉得有点尴尬:“呃,抱歉。” “道歉做什么?”叶逐明把风衣外套脱了,接着是衬衣和加厚背心,露着结实美好的上半身洗脸,“一会儿回局里做个血检和尿检,以防万一。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你多担待。” 陆昼摆摆手,厚着脸皮道:“没事儿,职责所在。呃,叶队,我没出什么岔子吧。”他挠了挠头,“突然被叫进去,慌得连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有,还行。”叶逐明掉假指甲搓脸,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看他,“嘴还挺软,不错。” 陆昼:“…………” 你不要脸那我也不要脸吧,陆昼便也商业互吹道客气了你也挺软的。 叶逐明洗了三次脸,终于恢复了自己光彩照人的盛世美颜,陆昼在镜子里看着,突然就觉着被一个大老爷们抱着啃半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叶逐明一边擦脸一边意有所指道:“男人不能说软。” 陆昼跟着踩了脚油门:“难道叶队随时硬着?” 说完又觉得逾越,举手投降道:“开玩笑开玩笑,别介意。” 叶逐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陆昼心里发毛后才淡淡道回去吧。 房间是段四订的,叶逐明必须先过来一趟,正好给陆昼做下简单的补救措施。他在车上联系好迟诨,并没有跟着陆昼回夷靖局,在门口把陆昼交给迟诨后就调转车头开向省厅。 “叶队不用做检查吗?”陆昼看着迈巴赫绝尘而去,皱着眉问。 “他不会有问题。”迟诨拍拍他的肩,“逐明心里有数的,今天辛苦你了。” 陆昼虽然还有点疑虑,但迟诨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再强求,跟着她上了夷靖局八楼,被一堆法医打扮的家伙按着检查了好一通,血都抽了三大管。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最后终于确认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残留,迟诨才开车送他回归安苑。 “对了,你脖子上怎么有个牙印?”迟诨踩着刹车道。 陆昼老实道叶队咬的。 迟诨瞬间眼睛发亮“哇哦~~~” 陆昼哭笑不得:“别哇了,情势所逼。” 迟诨无不可惜道:“早知道我就强行要求上了。” 陆昼:“…………”你来你来。 调笑归调笑,离开时迟诨还是叮嘱他别忘了消消毒。 第59章 陆昼依言照做,回家涂了好几层酒精,忍着疼给陆浆夜打电话,依旧不在服务区。 陆昼给羊秘书发微信:【羊姐,我姐还在墨脱呀?打她电话没信号。】 羊秘书回得很快:【是的,基地位置偏,少爷有什么需求可以和我提。】 陆昼赶紧道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三言两语结束了聊天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觉得特别魔幻,神经是亢奋的,但耐不住身体确实疲惫,很快就睡沉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身处明亮奢华的酒会,周围觥筹交错,一拨又一拨的人来给他敬酒,不少头发半白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叫他少爷。 陆昼觉得自己手里的高脚杯变成了海螺酒杯,酒怎么都喝不完,最后昏昏沉沉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取下了他手里的杯子,耳边的声音冷清悦耳:“怎么灌孩子这么多酒?” 熙熙攘攘的声音停了一瞬,瞬间迸发出更大的音浪,宽大的包厢里坐满了人,音乐和着人声喧哗到了极点。 舞台中央的几位钢管女郎穿着三点式,热辣的身材一展无遗,一双双大长腿贴附着钢管,灵活柔软的身体肆意地舒展着,不经意间露出神秘地带,立马引起新一轮狼嚎鬼叫。 陆昼脑袋迷糊,眼睛也是花的,懵懵懂懂地望着舞台,努力眯着眼想看清他们为何尖叫。 “想试试?”还是那个声音,无比清冷的声线好像带着塞壬的魔力,就贴着他的耳边,一只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背,“喜欢哪个,我把她叫过来。” 陆昼莫名生出惶恐,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喜欢?别急着下定论,先仔细看看。” 那人招了招手,女郎们便翩翩然成队而下,一个接一个地围上来。起码十几种香水味儿瞬间混在一起,直往陆昼鼻腔里钻,他都顾不上看人或者是害羞,捂着鼻子道:“我都不要!让她们走!” “当真一个都不要?”那人道。 陆昼闻到这人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儿,忍不住靠近了些,手也环住那细瘦的腰肢,哼哼唧唧道:“不要——都不要,我错了……” 那人终于拍了拍他的背,手指动了动,那股子熏得人发昏的味儿终于散开了。 “既然他说了不喜欢,各位以后就别在这上头动心思,孩子小不懂事,但你们要是打歪主意。”话语断在这里,然后是一声轻笑。 包厢鸦雀无声,这人摸了摸陆昼的后脑勺,嘴凑到了他的耳边:“你也一样,记住了么?” 气息打在耳朵上,陆昼难受地蹭了蹭,没有搭话。 脸被掐了一把:“听到没?” 陆昼不耐烦地打掉那只手:“知道了——” 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掉在了地上,陆昼一个激灵,低头错愕地看着那截骷髅手臂,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空洞的骷髅眼睛。 “姐——!!!”陆昼猛地尖叫出声,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蹦了起来,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个梦,一模身上全是汗。 怎么会梦到十四五岁的事情? 陆昼难受地扶着额头,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会儿他刚进青春期,雄性荷尔蒙躁动非常,跟某个堂哥聊天的时候牛逼吹得飞起,拿性开玩笑,还差点被有心人下套,没想回头就撞上了陆浆夜。 梦里的场景和陆浆夜当年收拾他时几乎分毫不差,除了最后那个骷髅架子。 大概是好长一段时间没逛过酒吧,才会梦见以前的事情。 陆昼叹了口气,给陆浆夜发微信叫她注意安全,有时间给自己回个电话。一看时间快六点了,索性起来洗了个澡,做了盒苹果派上班去了。 巴麻的眼睛也是很尖的,一边吃着派一边问:“你昨晚哪儿浪去了,这两个大熊猫眼,哟,脖子上还有牙印呢?!” 陆昼有气无力道叶哥咬的,都是为了生活——不是,任务。 巴麻啧啧啧了半天,陆昼还以为他也要发表一番遗憾感慨,没想到他说:“幸好他妈的不是我去。” 陆昼:“…………滚。” -------------------- 叶逐明:“我可以的。” 陆昼:“???” 叶逐明:“只要你负责解决。” 陆昼:“…………滚。” ps:海螺酒杯,晋朝的一种又可以当酒杯又可以当乐器的杯子,它内部构造挺复杂,很多暗格,倒酒的时候酒会顺着小道流进暗格,进去容易出来难,所以要喝完不是那么容易。也因为内部九曲绕环,发出的声音也很好听,所以晋朝的文人雅客们都一边用它喝酒一边用它当乐器敲。 感兴趣可以百度图片哈。 第27章 取名的学问 陆昼昨晚回家近三点,就睡那么一会儿还尽做噩梦,一整天都恹恹的,午饭都叫巴麻带,自己趴在桌上眯觉。 半梦半醒间手臂仿佛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毛绒绒的,陆昼艰难地睁眼,看到面前杵着个小狐狸脑袋。 “……这玩具还挺真。”陆昼想用手臂把小狐狸抹到一旁,结果刚碰上,手臂就被狐狸爪子握住了。 小白狐狸竖着尖耳,眼睛半眯着打量陆昼,活像成了精。 手劲儿还挺大,陆昼瞌睡也没了,改用手指戳了戳狐狸头:“活的呀?” 小白狐脑袋被戳得一晃一晃,谴责地用爪子挥开陆昼的手,仰着头看他。 第60章 “哟,脾气不小。”夷靖局性质特殊,这么些天里陆昼也看到不少人平时牵着一些怪模怪样的生物溜达,养个狐狸倒显得稀疏无常了。 陆昼虽然对小动物不是特感冒,但他颜控啊,这么一只白白软软的漂亮狐狸摆面前,他还是忍不住上手试探,发现它不反抗后便小心地把狐狸搂进了怀里。 “你是哪个部门跑下来的呀,吃饭没,我找点东西喂你。”陆昼抱着它走到沙发上,撕了袋牛肉干喂狐狸。 小狐狸特别乖巧,两只小爪子抱着肉干啃,啃两下还会梳理嘴边的毛,是个很注意形象的小狐狸了。 陆昼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可爱,你怎么和叶队一样自恋呀?” 小狐狸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你说谁?” 陆昼:??? 陆昼:!!! 陆昼:“我操!妖精!”他连滚带爬地逃离沙发,正撞上从门外进来的巴麻。 “什么妖精?做噩梦了?”巴麻狐疑道。 “不不不不不是,”陆昼舌头都捋不直了,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身后,“白白狐狸,会说话!” 巴麻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淡定:“扈部长。” 陆昼:wtf ?? 他跟着回头,沙发上原本坐着的白狐狸摇身一变成了个美男子,长身玉立,从皮肤到衣服都是白的,薄唇带笑,凤眼微微上挑,是极风流的面相。 这人和叶逐明是一挂的,都是男生女相,但叶逐明的美是骨相面相都精致到超脱性别,这个人的美却是带了点俗气的媚态,还真有点狐狸味道。 他哀怨地看着陆昼:“刚刚还叫人小可爱,现在就是妖精,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陆昼:“…………”大哥,我错了。 巴麻礼貌插嘴:“请把我排除在外。” 男人哟了一声:“怎么,你不是男人?” 巴麻当机立断跳过这个话题,道:“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部门的新人会计,陆昼。陆昼,这是夷靖局勘察部的部长,扈江秋扈部长。” 陆昼用眼神和巴麻交流:狐狸精? 巴麻眨眨眼:是呀。 陆昼深吸了一口气:“扈部长好。” “我不好。”扈江秋微微撇嘴,“你刚刚还骂我像叶逐明。” 陆昼:“…………”是在下输了。 他叹服于夷靖局诡谲莫测的同事关系,诚恳道:“抱歉,我见识短浅,扈部长别往心里去。” “我原谅你,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扈江秋看着他,“有男朋友了吗?” 陆昼:“……没,我是直男。” “直男?”扈江秋轻笑出声,“叶孔雀手底下居然还有直男。” 巴麻微咳一声,刷了下存在感。 扈江秋便看着他:“我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了顾局——” “哎那啥,陆昼去吃饭吧,扈部长来这儿有什么事儿啊?”巴麻赶紧打断他,把餐盒递给陆昼。 扈江秋也没继续为难他,把手边的文件夹递给巴麻:“这是叶孔雀要的,夸父集团风水阵的资料。” “夸父门口还真设了阵?”迟诨她们也回来了,进门正好听见。 “都在里头呢,自己看吧。”扈江秋随意道,又迈步走近陆昼,“吃什么呢?” 陆昼差点被噎着,把餐盒推给他看。 “牛腩?食堂的牛腩挺一般,樊璐街有一家店还不错,要不下了班我带你去试试?”扈江秋微笑道,“我觉得你挺不错的,考虑交个朋友?” 陆昼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知道怎么拂领导的面子,犹豫时迟诨开口了:“哟,这可能不太方便,这段时间忙案子加班加点的,无论男女都是当畜生用,叶队也不准外出。要不扈部和叶队说说去?” 扈江秋从善如流:“那算了,再找机会。”他朝陆昼眨眨眼,“小帅哥再见~” 陆昼饭差点没吐出来:“呵呵呵呵,扈部长慢走。”有事儿没事儿都别来了。 他离开之后迟诨对陆昼道:“这狐狸精挺没节操的,他说的交个朋友就是想和你上床的意思。如果没这想法,尽量别和他来往。” 陆昼尴尬点头:“我知道了。” “但你不同意他也不会乱来,要约你的话就在叶孔雀身上找借口,他不敢多问。”迟诨翻着文件补充道。 牛腩不够嫩,放了一会儿又冷又腻,陆昼没吃几口就给放下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就见叶逐明杵在那盒牛腩面前发呆。 “你的?”叶逐明问他。 “是是,我马上收。”陆昼赶紧道。 叶逐明制止他:“没让你扔,给我吃几口不介意吧。” 陆昼愣了愣:“不、不介意,但这是我吃剩的……” “不介意就行。”叶逐明把餐盒端在手里,连筷子都没擦一下就夹着东西往嘴里送。 陆昼看着不舒服,道您饿的话我去给您打点饭回来? “来不及。”叶逐明含糊道,“先去给我倒杯水——迟诨过来。 “我昨晚上看到应雨了,他身边跟着江航。”叶逐明刨了一口饭,“秀儿和我说的是江航从晚七点交班之后就回了员工宿舍,一直没出来过。这家伙有点意思,你去走访一下他的舍友们,问问他的平时不上班呆宿舍时都干些什么。” 第61章 “江航?”迟诨惊了,“他怎么可能和应雨一起?” 叶逐明烦躁道我他妈问谁去。昨晚见江航只是惊鸿一瞥,他很随意地倚在雕花木栏上,手里把玩着一把三棱刀,浑身掩不住的匪气。 尽管还是那一张脸,但叶逐明总觉得很不对劲,江航好歹是服过军役的,可昨晚的他看起来无比邪性,眉眼都是桀骜。 “哦,对了,狐狸精刚刚把夸父集团外围的勘察结果送过来了,确实是个聚气敛财的风水阵。”迟诨翻开文件夹,指着上面的图道,“但这种阵一般都是布在大型陵墓周围的,槐树属鬼,聚的是不义阴财,普通人用这种阵折寿又伤身。” “普通人?”叶逐明笑了,“万一不普通呢?” 迟诨不置可否,又翻了两页:“内部能看到的地方也都或多或少存在风水的布局讲究,至于更隐秘的地方,像应雨和老总的办公室之类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叶逐明点点头:“行,你去忙吧,对了,聊的时候顺便问问江航平时喝不喝茶。” “问谁?舍友还是他前妻?”迟诨问。 叶逐明想了想:“都问问吧。” 陆昼端着水杯在旁边听了半天,叶逐明终于把水接了过去:“你也有事儿做,昨晚的行动要写报告说明,一会儿让迟诨发几份以前写的底稿给你,你照葫芦画瓢写一份,顺便把我的那份也写了。内容不用修改,把名字换一下就行。周末加个班,下周一就要。懂吗?” 陆昼乖巧点头。 叶逐明是真的不拘小节,刨饭时完全没有避开陆昼吃脏的地方,几乎吃的干干净净。 陆昼见叶逐明身上还是昨晚换上的那身衣服,试探道:“叶哥,你昨晚通宵加班啊?” 叶逐明疲倦地点了点头,他昨晚喝了不少酒,凌晨三点啃了块泡面撑到现在。 “吃水果吗?我给您削个苹果?”陆昼收拾着餐盒问。 “他不爱吃苹果,没事儿,我剥了猕猴。”迟诨端着盘去皮削片的猕猴过来,上头还摆了个刀叉,“省厅那边什么意思?” “让先别动p公馆,怕打草惊蛇。”叶逐明叉了片猕猴进嘴里,“禁毒办肯定要以缉毒为主,准备先从阿仇下手,把泰坤逮到,之后再挖p公馆。” “天筑呢?”迟诨问。 叶逐明道:“初步成分分析,和析雪高度重合,但里面有几种未知物质,不知道是合成的还是提取的,得送到s省的中科院分院进一步化验才能知道。妈的,最好别是我的口水。” 陆昼疑惑了,口水有什么分不出来的? 迟诨玩笑道说不定是陆昼的呢? 陆昼:“…………” 叶逐明飞速敲击电脑,闻言不以为意:“他的口水有什么分辨不出来的。” 陆昼就纳闷了,人分高低贵贱也算了,口水也分?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不对劲,一般人的口水确实基本都是水和酶,那要是不一般呢? 扈江秋的别名是狐狸精,他还真就是狐狸精,那叶逐明的别名是叶孔雀…… 我艹细思极恐。 叶逐明飞速解决完一盘猕猴,对迟诨道:“我这段时间得跟一下省厅析雪的案子,你辛苦一下,队里的案子跟紧点,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行。你自己注意身体,”迟诨端起盘子,“还有我去把你洲际酒店落下的东西收回来了,你那件脏外套,我给你送去干洗一下?” 叶逐明摆摆手:“那衣服材质特殊,造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洗的问题……啧,直接丢吧。” “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啊。”迟诨感慨着走了。 叶逐明见陆昼还站在一旁,挑眉道有事? 陆昼迟疑着道:“哥我问个事儿你别生气。” 叶逐明不置可否:“你先问。” 陆昼小声道:“哥,你是个人吗?” 叶逐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你骂我?” “不不不,”陆昼求生欲极强,连连摆手,“就是字面意思。” “我他妈不是人我是个畜生?”叶逐明眉毛拧成一团,“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陆昼赶紧认错打住话题:“哥你忙你忙。” 他背着叶逐明审视的目光溜到巴麻身边,在叶逐明走后问:“为什么都管叶队叫叶孔雀?” 巴麻道:“因为他自恋啊,多显而易见。” 陆昼:“没有点其他原因?就这么直接?” 巴麻也疑惑:“直接吗,很委婉了吧,你看他平时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的,我们也没有直接叫畜生。” 陆昼:“…………”是在下输了。 第28章 有钱人的快乐 身份的问题暂时告了一段落,陆昼想到另一件事,找到迟诨问叶逐明昨晚的衣服在哪儿? “诺,那个袋子里,我擦我看是阿玛尼才给捡回来的,早知道不提这么远了。”迟诨努努嘴,“你想干嘛?” 陆昼随便扯了个谎:“我觉得挺好看,想买个同款穿。” 迟诨眨眨眼:“不是衣服好看,是人好看。” 陆昼:“…………”是是是。 “当然,你穿肯定也好看。但老叶的衣服都不便宜——哦对了,忘了你是谁了。”迟诨拍拍脑门,“差点把你当成我这种无产阶级了。” 陆昼哭笑不得,去把衣服都牌子样式拍了下来,去阿玛尼的官网搜了搜,当季秋冬新款男装,不含税九万八。 第62章 陆昼:“…………” 干,班没上几天,一年的工资先赔进去了。 而且这衣服还是他妈的定制款,陆昼联系了专属客服,需要提供身体数据。 “叶哥的身高体重三围什么的,哪里找得到?”陆昼问巴麻。 “呃,身高是189,体重74kg,其他我记不得,你可以翻翻他以前的杂志,上面有。”巴麻丢过来一本东西。 陆昼翻了翻叶逐明的杂志,望着图咋舌:“叶队这身材数据,这比例,一米三的腿!他也太敢长了。” 巴麻端着肯德基全家桶叹息:“这还是他十多年前的尺寸,现在的腰更细!胸肌更大!穿白衬衣能把扣子崩掉!岁月对一般人来讲是杀猪刀,搁老大那儿就是美工刀,想怎么雕就怎么雕。” 陆昼深有同感,把数据和钱一起打了过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陆浆夜的视频电话,甚至来不及走开就赶紧接了。 “什么事?”陆浆夜道,“长话短说。” 要不是听出了她的声音,陆昼都不敢相信画面里这个戴着口罩护目镜和大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是他姐。 “没事儿,我,我就问问你最近咋样。”陆昼调整了一下角度,避开小声叫着“哇是女朋友吗”凑过来的巴麻。 “还在西藏,”陆浆夜完全没有露脸的意思,举着手机照了照周围的环境,陆昼亮度本来就调得高,差点被白茫茫的雪原晃瞎眼,“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一点,我得多待会儿。” “有专家在,你干嘛非得留着——西藏多冷,你这都待大半月了,身体怎么扛得住?”陆昼忍不住抱怨。 陆浆夜随意道:“我心里有数。” 不等陆昼多话,她便道:“催着联系我,到底怎么了?” “哦,没事儿,”陆昼看了看办公室几双竖起来的耳朵,无奈道,“我就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有点担心你。” 陆浆夜顿了顿,伸手取下了护目镜,风雪咆哮着往裸露的肌肤上招呼,陆昼便只能模糊地看见一双熟悉的昳丽眉眼。 “我没事儿,不要担心,你照顾好自己就够了。”陆浆夜道,“不过这边风景还挺不错,有机会带你看看。” “好啊,”陆昼一口应下,“把妈妈也叫上。” 陆浆夜点点头,挂断了通话。 “是不是女朋友?是不是?”白肃真率先发问。 陆昼崩溃道:“我亲姐!什么女朋友。” “陆浆夜?”巴麻好奇道,“就是那个神秘的冷酷的霸道的陆氏总裁?” 陆昼:“……都是些什么形容词。” “你不会是个姐控吧?”白肃真托着下巴看他。 这倒还是陆昼第一次被这么问,他斟酌着措辞:“我的确非常珍视家人。但要说姐控,呃,应该没到那份上。” 而且真要论起来,陆浆夜才真的有点弟控。 “我听说,”巴麻压低声音,“陆总给市局捐了一栋楼。” 陆昼:“…………”他复杂地点点头,这事他也和陆浆夜求证过了,后者的态度理所当然:花点钱让谭枕月开心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巴麻对于有钱人的脑回路完全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有这个钱完全可以直接丢给陆昼开个公司,或者做点什么投资,再不济天天让他赶场子相亲都行,怎么偏得送给市局还让陆昼进来受罪。 陆昼其实也觉得没这必要,但谭枕月在让他进公检法这件事上态度强硬,连陆浆夜都拗不过他,何况陆昼这个小菜鸡。 只是陆浆夜本来就喜欢给他花钱,十有八九还真不当回事儿。 听了陆昼的表述,巴麻连连啧个不停:“说句心里话,我刚知道你是陆浆夜弟弟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属于家里争权夺势失败被流放的,没想到你姐能为你做到这份上,陆总真是太有排面了。” 陆昼笑道还好还好。 巴麻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天还有的聊,捅捅他问:“我看好多新闻上,那些有钱人都特别喜欢买吉利数的车牌,你家的车牌是不是全是什么6666,8888,9999这样的。” 陆昼唔了一声:“这倒不至于——但我姐的车库里,车都是连号的。” 巴麻露出询问的表情。 陆昼解释道:“就是,从8800到8999,这两百个车牌号,是被买断的。” 所有人:“………………” 办公室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巴麻终于憋出了一句:“我一直觉得有钱也不一定快乐,现在我才发现有钱的快乐我根本都想象不到——一百辆车,还是连号?!你姐怎么办到的?” “叶孔雀不是说过么,有钱能解决你人生中百分之九十的烦恼,如果你的解决度没这么高,那只能说明你的钱不够多。”白肃真摇头晃脑地说。 巴麻道:“穷逼闭嘴——我是说,买那么多车干什么?你家有这么大?” 陆昼:“有啊。” 他从三岁开始就和谭枕月一起住,陆浆夜独自住着陆家的老宅,当年推平两个山头造的,占地是真不小。 巴麻:“……你要这么炫富我们天可就没法聊了。” 陆昼哈哈笑道:“其实不是全都私人用,只有四五十辆是家里的,其他的都是公司用。” 巴麻:“只有!你这个措辞,你听听,像人话嘛?!” 第63章 陆昼眨眨眼:你自己要问的,怪我咯?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一开始没有这么高调,只是后来陆昼开始上学,陆浆夜偶尔去接他回家,车牌次次不一样。陆昼那会儿年纪不太记不过来,陆浆夜便一劳永逸搞出了这个惊为天人的操作。 陆浆夜的原话是:这样一来就记得住了,开头88、89开头的,就是家里的车。 小那会儿还不懂事,竟然觉得陆浆夜真是好聪明,现在一想,比才智更可怕的是财富。 这天晚上,他让被仇富蒙蔽了双眼的巴麻宰了顿夜宵,回家已是半夜十二点。 原本想着周末可以随便睡,结果八点不到就让电话给吵醒了。 “陆少,我们是都承市光明区奥迪4s店的,您的奥迪a 8l 到楼下了,方便的话,希望您能下来看看车。”一个男人恭敬道。 陆昼迷瞪的眼瞬间清醒,忙道你等等啊,然后看了看微信,果不其然昨晚羊秘书给他发了消息,说陆浆夜定的车到了,明天会给他送过去。 陆昼随便抹了把脸漱了口,t恤裤衩人字拖搭拉着下了楼。 小区口摆着辆崭新的奥迪a8,旁边站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见陆昼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王经理。”陆昼瞄了眼他的胸牌,客气道辛苦了。 王经理握着他的手受宠若惊:“陆少真是太客气了——” 陆昼笑笑:“叫名字就可以了。” 他也无意和王经理多客套,握了手就偏了偏身子看车。 王经理赶紧介绍:“这款车是陆总给您专门定制的,最新一代顶配a8,内部进行了一些改装,主要是贴合您的身体数据对座椅进行了专门调试,昨晚才从杭州调回来的。”他在一旁尽心尽力地介绍着,陆浆夜本来也有这款车,他早开顺手了,上车试了一下,发现座椅贴合度确实相当不错。 “挺好的,辛苦你们了。”陆昼隔着拖鞋踩了踩油门,问他这边还需要做什么。 “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您这边如果对车没有其他性能外观方面的要求话,就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王经理把另一个人手里的文件夹摊开,陆昼接过看了看,无非是张确认收货的单子。 ……两三百万的东西,怎么跟淘宝收货一样。 陆昼失笑,唰唰签下了字。 王经理临走前把名片也递给了他,但凡有任何需求只管联系,他们都会尽全力满足。 陆昼笑了笑,把人送走后也没急着把车开回车库,看了眼lz 69的车牌号,又给陆浆夜打了电话。 这回她倒是接的很快:“又有事?” 陆昼道:“你给我买的车到了。” 陆浆夜哦了一声:“喜欢吗?我看着还可以。” 陆昼手指划了划车身:“喜欢是喜欢——但我不是让你别买这么贵的吗?” 陆浆夜反问道:“a6还贵?” 陆昼道:“什么a6,你这是顶配a8。” 陆浆夜沉默两秒:“好吧,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陆昼:“…………你明明是故意的。”神他妈看错了,价格翻几番的差距好吗! “买都买了,你将就开吧。”陆浆夜也开始抹万金油,“或者我再给你买一辆。” 陆昼忙道算了算了,a8就a8,给陆浆夜道谢后挂了电话。 周末这个点出来的人不多,但还是有,陆昼这么副不修边幅的形象配着低调奢华的a8,实在是说不出的违和,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昼烦躁地抓抓头,照着羊秘书给的车位位置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陆昼:“…………” 他的车位相当好找,位置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旁边停着亮眼的银白色阿斯顿马丁。 陆昼惊疑不定地下车,绕到阿斯顿马丁的另一边,看了看上面飘逸的英文钻,终于确定了这是叶逐明的车。 阿斯顿马丁的另一边还空着一个车位,陆昼四下环顾,没发现库里南。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束车灯直直打在他身上,陆昼用手挡了挡,眯眼看去。 叶逐明脑袋探出驾驶室,看了看陆昼,又看看奥迪,微妙地笑笑:“原来那个买了二十万车位空了八年的土豪是你。” 陆昼:“…………” 他无可奈何地摊手,侧身让叶逐明把库里南停好。 “终于买车了。”叶逐明关了车门,走到奥迪面前看了看,“不错,以后我可以蹭你的车上班。” 陆昼顶着鸡窝头,朝叶逐明行了个夸张的绅士礼:“at your service.” 叶逐明笑笑,一手扶着车打了个哈切:“爱卿平身……家里有吃的吗?” 他声音略带沙哑,显然又是熬了通宵。 陆昼道:“呃,冰箱有菜,你要能等的话我四十分钟给你做一顿?或者我们直接出去吃?” 叶逐明道:“没事儿,我等。你做饭水平可以。” 厨艺被夸赞总是让厨师高兴的,陆昼把叶逐明带回家,也没换衣服,围着围裙进了厨房。 乒乒乓乓忙活了半个小时,陆昼端着玉米高汤出来:“哥,可以——” 话语戛然而止,叶逐明躺在沙发上,呼吸 平缓,已经睡着了。 陆昼轻手轻脚地把汤倒回陶瓷锅里煨着,把空调温度调到26,又抱了张薄被出来,慢慢给叶逐明搭上。 第64章 叶逐明皮肤又白又细腻,连毛孔也看不见,像是质地上好的羊脂玉,这就导致了他眼眶下方那一圈淡淡的青尤其明显。 ……睫毛好长啊。 陆昼忍不住偏头看了看,叶逐明的睫毛纤长浓密,颜色偏粽,窗外的光线被严实地拦截下,在眼廓下留下一道浅淡的阴影,加深了那圈青色。 陆昼起身,把窗帘也拉上,将饭菜放进保温箱里,坐回另一张沙发玩手机。 他插着耳机开了局吃鸡,玩的是最新的小战场厮杀模式,基本十分钟一局,开到第三局的时候对面的人动了动,陆昼抬起头,见叶逐明揉着眼坐了起来。 “醒了?那我把饭菜端出来——”陆昼扯下耳机,“盤洗室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你要洗一下吗?” 叶逐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餐厅和客厅之间隔了道推拉门,等陆昼把东西都摆上桌后叶逐明拿着两个手机才姗姗来迟。 “喏。”他把其中手机递给陆昼。 陆昼接过来一看,正好停留在结算页面,十二杀吃鸡,mvp。 陆昼笑了:“哟,厉害。” “谦虚了,无敌战神。没想到你还是个学习娱乐两不误的学霸。”叶逐明给两人都添了饭,把其中一碗递给他。 陆昼道:“现在应该说是工作娱乐两不误了,哈哈。” 第29章 又见阿伟 既然聊到了工作,陆昼便问了下案子的进展。 叶逐明吃饭速度很快,但依旧很斯文,陆昼还专门注意了下,发现他还真是不怎么咀嚼。 ……还好猪蹄炖得够软。 “基本确定了泰坤的位置,抓捕应该就是这两天,趁着阿仇被捕的事还没暴露。”叶逐明在进食的空当里简单说了几句,显然对这种核心的行动有所保留。 陆昼倒也识趣,没追着问,叶逐明说什么他听什么,偶尔插几句,一顿饭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他做了三菜一汤,本来还想说能剩点应付午饭,然而叶逐明的饭量是真的不可小觑,还不挑食,几乎每样都吃到见底。 看来是真饿了。 陆昼有点羡慕地看着叶逐明立体精致的脸庞,心想怎么能吃这么多还这么瘦。 叶逐明吃完了就非常顺手地收拾碗筷。 “诶我来就行——”陆昼赶紧伸手,却没能夺过叶逐明。 他道:“别动,我总不能只吃不做吧。”叶逐明无辜地眨了眨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不然你会烦我,以后再来蹭饭就很难了。” 陆昼大方道:“随便来,多双筷子的事。” 叶逐明不让他动手,但他也不好真坐着,跟着叶逐明进了厨房,看他熟练地把碗碟放进洗碗机。 陆昼忍不住开玩笑:“原来叶哥还会做家务,经济居家适用型啊。” 叶逐明也笑:“也就会这么点了,小时候我每洗一次碗,我爸就会给我颗糖当奖励。”说到这儿,他扭头看陆昼,“这回有吗?” 陆昼一愣,家里还真没有糖果。 他环视四周,在柜台上看到根黄瓜,便玩笑道要不用这个将就下? 没想到叶逐明还真凑近了就这他的手咬了一口:“行吧,我委屈一下。” 陆昼一愣,拿着被啃过一口的黄瓜看着叶逐明:“你小时候不能吃糖吗?” “算是吧。我妈是个对美要求极高的人,尤其不能允许我的外形存在半点瑕疵,我从小饮食就被控制得很严格,糖分摄入过多对皮肤是很大的负担,我连吃水果都会被限制。像葡萄西瓜这种含糖高的,还有芒果橘子之类胡萝卜素含量高的,也不能吃。”叶逐明半垂着眼看自己的手,“小时候又皮,能作,不爱学东西,家里的佣人们不知道被我气哭过多少次。后来我爹就和我私下约定,只要我听话就奖励我一颗糖,还是瞒着我妈的。”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让陆昼看:“就这种糖,其实是果汁浓缩物,保质期特别短,也贵。我吃了五六年吧,现在已经停产了。” 陆昼看了看那五彩斑斓的糖纸,觉得有点眼熟,但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迟诨之前传的那份《叶逐明饲养指南》里提过,他的父母已故,而且最好别在他面前提。 但话题是叶逐明挑起来的,陆昼不搭点什么也说不过去,他也咬掉一截黄瓜,道:“阿姨一定也是个大美人,所以才会对你要求这么高。” 这真不是吹,陆昼不是没见过明星,也出国浪了一年,形形色色的美人都见过,没有谁的相貌像叶逐明这样让他叹服的。 他的每一个五官单挑出来都是足以当做美学教材,组合在一起更是杀伤力爆棚,陆昼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叶逐明时的震撼,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绝代有佳人,秀色掩古今。 多亏叶逐明是个男的,这要是个女人,陆昼觉得就冲那脸,自己都能栽个万劫不复。 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他更是个中翘楚。 叶逐明闻言倒是继续划拉了几下手机,又递给他看:“确实漂亮。” 这是一张全家福,画面里的男人温润俊美,一手揽着旁边金发女人的腰。女人高鼻深目,五官精致到了极点,像是尊雕塑,神情似笑似悯,透着股希腊神祇的典雅气息。 第65章 这么两个美人中间摆了张小王座,一个漂亮到分不出性别的小美人端坐中间,头上戴着花环,略微弯曲的长发披散在身侧,微抬着头漠视前方,漆黑的大眼睛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身后的人。 陆昼已经只会摇头了:“哥,你这基因都强大到这份上了,我觉得随便长长,你都能把我等凡人肆意践踏。” 这话要换个人说,叶逐明肯定打蛇随棍上吹嘘自己一番,但从陆昼嘴里说出来,叶逐明竟然破天荒生出点类似不好意思的情绪,淡定道“没那么夸张。” 收拾了之后他倒也没久留,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特动队越来越忙,办公室里时常只有陆昼这个没啥用的小会计和吉祥物白肃真,其他人每天还能呆上两三小时,叶逐明却是成天地不见人影,直到周四他收到叶逐明的消息,让他回家去给他带套衣服。 虽然奥迪a8到了这么几天,陆昼却还是第一回 把它开到夷靖局,从车上下来时正好撞上回来的巴麻。 “……卧槽。”巴麻一手汉堡一手可乐,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你把你家的连号车空运过来了?” 陆昼哭笑不得:“我至于那么骚包吗,前几天买的。” 巴麻啧啧啧地围着车转了几圈:“你才来多久,就被叶逐明的资本主义理念腐蚀了,唉,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 “别乱说啊,”陆昼赶紧道,“我是个党员,我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坚决贯彻——” 巴麻一把捂住他的嘴,拖着陆昼进了门。 临下班的时候叶逐明风风火火进来了,问陆昼衣服呢? 他赶紧递过去:“你说随便拿我就真随便拿的。” 上次进叶逐明卧室里数不清的柜子就知道他衣服多,但陆昼没想到这么多,看得他眼花缭乱,问叶逐明拿哪套他说随便,陆昼就真的随便拿了套。 “内裤带了吗?”叶逐明翻着袋子问。 陆昼道:“呃,带了,带了条新的。” 衣柜实在太多了,陆昼连开了七八个柜门才看到摞未拆封的byford,于是随便捡了条带上。 叶逐明啧了声:“没洗过,我怎么穿?” 陆昼一愣,哎呦道我怎么把这都忘了,要不我回去再给你拿一条。 说着就摸车钥匙。 “算了。”叶逐明摆摆手,拿着衣服进了里间的浴室。 陆昼听着里头隐隐约约的水声,拍了拍脑袋,确实犯糊涂了,就是他也不会穿没洗过的内裤,何况叶逐明那么讲究的人,怎么这种错都犯。 叶逐明出来的时候只穿了浴袍,上身松松垮垮,腰带倒系得严实,上身正面几乎全裸。 “你就不能好好穿吗?你这样我可以告你耍流氓的。”迟诨说着拿起了相机,咔嚓拍了一张,“先留个罪证。” 叶逐明用吹风吹陆昼拿过来的那条内裤,不咸不淡道你觉得男人健身为什么? 一号选手巴麻率先抢答:“为了穿衣服好看!” “错。”叶裁判道,“陆昼你说。” 候补选手突然被cue,他想了想道:“我觉得吧,主要是为了脱衣服好看。” 叶逐明满意地点头:“有觉悟。” 巴麻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一天到晚随便脱衣服的理由?就为了满足你那躁动的虚荣心?” 叶逐明道:“不止,也为了给迟诨发朋友圈找个理由。对吧迟诨。” 迟诨在手机上指指点点,闻言抬头一笑。 陆昼不知为何手发痒,悄悄咪咪掏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最新的动态是迟诨: 【美男出浴,今天也是靠孔雀续命的一天】 配图是叶逐明衣襟大开坐着的模样,湿润发尖在肩头晕开两团深色,即便是坐着,胸腹肌也非常显眼,没有半点赘余褶皱。 陆昼刷新了一下,立刻被点赞和评论吓到了。 市局法医署韩泡【各位阿伟不要急,停尸间床位够!请大家排队有序进入!】 经侦小刘【呜呜呜awsl!!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交管老何【法医!出来洗——哦,已经出来了啊。】 周阅康【下次再发这种图,把胸遮住吧,只露脸多好。】 安保部老肖【哎呦楼上好猥琐(虽然我也这么想)】 出入境古芳芳【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别这样,我的壁纸已经换不过来了!!!(疯狂保存)】 交管楼风丽【我现在在十字路口——谁来帮我指挥一下交通,我已经激动到抽风了!】 人口管理谷颜【可以二字,臣妾都说倦了!男人认真起来真的好帅!尤其是本来就辣么帅!】 消防柳依依【这停尸房,又多了一个阿伟。】 档案管理卢珊珊【啊啊美人为什么皱眉?!告诉我我捶爆它狗头!】 …………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各种花式彩虹屁混杂无数阿伟尸体,陆昼终于领略到了叶逐明的魅力。 图片截到了他的腰际,手是没有入镜的,单看那认真的表情还以为叶逐明是在思考什么疑难问题。 陆昼默默抬头,叶逐明刚好把内裤翻了个面儿继续吹,还揉了揉试试干湿。 ……谁能想到这么美男如此严肃认真,只是在吹内裤呢? 陆昼想了想,希望内裤被捶的时候,最好不要穿在叶逐明身上。 第66章 xxxxxxxx xxxxxxxx 叶美人护肤小贴士: 糖分摄入过多,一方面容易造成肥胖,另一方面多余的糖会影响真皮层的胶原蛋白,使它变质,这过程被称为“醣化作用”(糖化反应),皮肤容易长皱纹;皮肤油脂不能正常分泌,如果毛孔堵塞的话,可能长痘痘;糖分还可以加快黑素细胞产生黑色素的速度,也就是说皮肤可能变黄变黑。 胡萝卜素过量摄入,来不及代谢,也容易导致皮肤发黄。 ps:有这样的说法,但也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出现不良反应。这几年戒糖的风很大(包括我也在戒,皮肤确实好了不少,不长痘了,哈哈),但小仙女们就算有想法也还是量力而行,糖类是维持日常学习工作的必需品,不可能完全不吃糖的,只是如果有心,可以少吃点奶茶冰淇淋蛋糕之类的~~ 叶孔雀对自己要求严格是因为他有个对美追求到病态的时髦老妈,而且自己本身是一线模特(前),维持外形是他的本职工作,无可厚非。还有他虽然吃得少,但人有营养师啊(doge)。所以他可以作,我们得把握尺度。 还有叶逐明是美人攻,他的设定就是脸漂亮,比女人还漂亮(直男粉碎机),不然也不能掰弯陆昼这个直男颜狗。就是,呃,生下来就这么好看。 啰啰嗦嗦这么多,就想说文里关于叶逐明的一些行为描写,肯定有夸张的地方,我会把其中有点依据的讲出来,但还是希望小仙女们不要盲目效仿哈。 pps :少嚼东西确实可以避免咬肌过于发达……但这不是叶逐明脸小的主要原因,他是混血儿!!!老妈是纯种希腊人,脸小是基因啊基因,种族优势真的没办法的!!!(我恨) ppps :为什么这么长我不放作者有话说……因为太长,放不完。占字数了非常抱歉,请见谅,鞠躬。 第30章 打蛇打七寸 彩虹屁还在持续,叶逐明已经换好衣服再度离开,他径直来到省厅禁毒总队,在一级保密审讯室外见到了兰阅。 她双手抱胸,腰背挺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单向玻璃内的审讯室。 叶逐明把手里的慕斯蛋糕递给她:“兰姨,累一天了,你吃点东西。” 兰阅把脸转向他,眼神温和下来,点点头接过蛋糕。 “去休息室吃吧。”叶逐明看她躬身直接在隔离台拆盒子,忍不住道,“反正有记录的。” 兰阅看他一眼:“你也不是第一天干刑侦,看记录档案能跟直面现场一样吗?” 单向玻璃内是审讯室,周阅康和李队身着警服,面容严肃。坐在他们对面的事一个形容粗犷的男人,一道刀疤横亘半张脸,端口没入发间。 正是两天前抓到的毒枭,泰坤。 泰坤一脸阴沉,对面二人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耗了两天,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损招都用过了,这家伙的嘴还是无比的紧,再问不出析雪和天筑的关联,禁毒办的人就要直接把人带回北京了。 先不说这次缉毒行动兰阅参与了其中,就抛开这件事不提,叶逐明手里压的那案子,也和p公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把消息摸透,叶逐明也别想破案了。 这种人穷凶极恶,刀尖舔血几十年,早不把生死当回事,而且不管怎么坦白,都逃不过一死,他很清楚,所以受多少罪也铁心要给警方添堵。 兰阅头疼地叹气:“他就没什么弱点么……” 叶逐明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有的。 “泰坤不是独身,他在二十几年前生过一个儿子,一出生就给送到了国外,现在在耶鲁读研究生。”叶逐明淡淡道,兰阅眼前一亮,当即翻开文件。 她看文件就没手抬蛋糕盒子,只能半跪在地借着隔离台一边吃一边看。 叶逐明一把把她拉起来,把蛋糕放在自己手里托着。 兰阅十分自然地把叶逐明当临时餐桌,就着他的手吃完了蛋糕,又喝了口水,道:“这孩子履历不错,泰坤每年都给五百多万,看来很重视啊。这就好办了……” 叶逐明看着她紧缩的眉毛终于有了点舒展的迹象,抬手把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看见里面一层浅浅的白发。 叶逐明突然道:“准备什么时候退休?” 兰阅惊诧道:“我才49岁,没伤没病的我退什么休?” “那你转文职吧,老周过了年就三十五了,也该转正处了,你不要这么拼,给年轻人留点机会……哇打我干什么?”叶逐明捂着手臂。 兰阅收回手:“他现在权限和支队长也没什么区别,转正处就这两年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叶逐明好笑:“我给他操心我吃多了吗?我是为了你好。” 兰阅道:“边儿去,没大没小的,你稍微对个人问题上点心你就帮了我大忙了。” 叶逐明翻白眼:得,再聊下去又是对象。 兰阅果然道:“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不要老是沉迷声色犬马,赶紧找个人稳定下来。一天天的,局里厅里全是你的花边新闻,你马上给我收敛着点。正事我都忙不过来我还要管你,就知道耍嘴皮子功夫,怎么不用实际行动给我减轻点压力……”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叶逐明如蒙大赦,赶紧凑上去对男人道:“李队,我进去和泰坤聊聊。”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一侧身溜了进去。 第67章 “这倒霉孩子……”兰阅摇摇头。 泰坤原本是垂着头假睡,听到动静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们中国人那么多,怎么什么娘炮都能当警察。” 周阅康拍案而起:“你他妈说什么呢?!” 泰坤不以为意:“我说他——”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在对上叶逐明手里照片时瞬间紧缩,嘴张了又张,脸上都戏谑被暴怒取代:“你他妈干什么?!” “给你看看你远在大洋彼岸的亲儿子。”叶逐明笑笑,自己看了看照片,“一表人才啊,耶鲁法律的高材生,听说和洛杉矶家具大亨的千金定了亲,再有一个月就结婚了。” 叶逐明又翻出一张照片,画面里男人和女人挽手从妇幼医院出来:“是得赶点紧,不然显怀了穿婚纱也不好看。” 泰坤目眦尽裂,泰文一串接一串往外冒,从表情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叶逐明把椅子往外推了推避开横飞的唾沫,在他歇气时还好心地推了杯水过去。 “你说你,图什么呢?生个儿子送给人家养,每年几百万汇过去,二十多年了连声爹都没听到过,你在怕什么?怕你儿子知道自己那高知父母是假的?亲生父亲是个丧尽天良的毒贩,强奸了他的亲姑姑才有的自己,而且亲妈还是自己老爹的情妇被逼死的?” “住口!你他妈的,老子撕烂你的嘴!”手铐咔咔作响,周阅康简直担心泰坤能把百十斤的铁椅子给叶逐明招呼过去。 “其实知道了他也不一定会怎样,毕竟没有你他也不可能衣食无忧地长到现在,最多觉得恶心,日子还是得过。但你那亲家可就不好说了,本来人嫁女儿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多亏小年轻先上车后补票。但即便面上妥协了,女方都还在想方设法能拆散他们……唉,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孩子的身世,那可真有的发挥。” 叶逐明慢悠悠地说着,把文件在泰坤面前一张一张翻完,泰坤一开始还在粗喘,后来居然奇异地平静下来:“我给他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 叶逐明闻言一笑,抬手示意周阅康关掉监控断了网。 在外戴着耳麦的李队突然什么都听不到,皱着眉道:“这兔崽子在搞什么?” 兰阅耳朵里突然没了声音,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按了按李队道再看看。 叶逐明靠近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有个二线影星情妇,你投资电影,操纵股票,每次都是把钱交给她洗干净了才送去给你儿子的。 “但别以为自己做得有多天衣无缝,雁过天留声,风过水留痕。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发生过,总会有痕迹,你儿子那只基金里的五千万美元没你以为的那么干净,只要我想,他那婚事吹了是小,现在他拥有的每一分钱都能被中国或者泰国政府追回,他还会被强制遣返泰国,前途也别想要了,这辈子也就顶着你的光环瞎鸡巴混吧。 “他什么错也没有,但他就是完了。” 叶逐明一字一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还真是挺可怜孩子的,毕竟他什么罪都没犯过。这事儿呢可大可小,他的命运全在你手里,你会把析雪的秘密和你儿子的将来一起带进坟墓吗?嗯?” 审讯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逐明倒也不急,甚至主动点了支烟递给他。 终于,泰坤腮帮动了动:“你能保证吗?我开口,你们就不找阿远麻烦。” “我可以。”叶逐明点头,“你也只能信我,别无选择。” 泰坤把烟送进了嘴里,表情在烟雾中模糊不清:“王宙。” 叶逐明递了个眼神,周阅康便赶紧开启录像和网络。 叶逐明把笔记本也移到了面前:“王宙是谁?” “夸父集团研究室的总工程师,他研究的东西叫dream building,用中国话叫天筑。那种东西简直是奇迹,快感胜过我知道的任何毒品,唯一可惜的是不能上瘾。”泰坤陷入回忆。 几乎是在第一次吸食见到儿子后,泰坤就窥见了天筑背后的财富,他试图与p公馆合作,但威逼利诱都没取得成效,最后因缘巧合,竟直接结识到了天筑的制造者,王宙。 “王宙说夸父投资了一个研究所,明面上是生物研究,其实里头就是天筑的生产基地,主要是给p公馆提供。”泰坤道。 叶逐明皱眉:“主要?除了p公馆还有哪些销货点?” 泰坤面色冷淡:“我关心这做什么?我出了七千万才从他手里拿到天筑的配方——它真的和一般毒品不同,不是一个化学式就搞定的,八十多种原料,其中很多是听都没听过的。” 不能上瘾的天筑没办法赚钱,泰坤必须在原有基础上进行再改良,但因为追求成瘾,成品析雪对神经的伤害是无法想象的,绕是如此,析雪面世还是引起了巨大反响。 只是东西快活归快活,死亡率却也是出奇的高。销量每况愈下,还惹出了不少麻烦。泰坤不愿放弃如此巨大的商机,想到了把王昼挖走改良析雪。磨了大半年,王昼才有了松口的迹象。 “这就是我来中国的原因。”泰坤捻灭烟头。 叶逐明看了看笔记,道:“中国有钱人不少,为什么没想过发展内地市场?” 泰坤嗤笑:“你们有天筑,谁会舍本逐末?” 叶逐明也懒得纠正他用错成语,没再多问,离开审讯室后在会议上道:“现在掌握的情况基本可以确定p公馆存在情色交易、非法买卖违禁药物、窝藏毒品包庇罪等一系列违法行为,建议立刻控制。 第68章 “还有夸父集团,可以申请传唤书,把老总严鸿和副总应雨一起请过来喝喝茶。” 市公安局王局长坐在办公椅上,疲倦地揉揉眉心:“按你说的办……” “王局。”副局严落洲突然开口,“我觉得现在掌握的东西只能证明p公馆有问题,不足以给夸父集团定罪。” 叶逐明眉头皱了皱,这个严落洲和兰阅一样的副局职位,一个分管刑侦支队一个分管禁毒,一贯是有任务就躲,分配功劳时跳得比谁都快快。兰阅替他出了昆仑的“扫雪”行动,非但没得半句谢,还给冷嘲热讽了好几天。 王局抱恙在身,退休就这几年的事儿,底下四个副局,论资历功劳只能在兰阅和严落洲里面选。严落洲排挤兰阅,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带着和她最亲近的叶逐明赵凰石周阅康都受了不少罪。 等我师母当了局长,看老子玩不死你。 叶逐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未经药监局备案擅自生产致幻药物,法医毒物司的鉴定结果都下来了,严副局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我给您念念?” “你——”严落洲刚想发作,王局倒先开口了:“你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兰阅是这么教你的?” “我的失职。”兰阅淡淡道。 叶逐明勾勾嘴角,没搭腔。 “严副局是怎么想的?”王局又道。 严落洲觉得王局看着是给他出头,但完全是在和稀泥,心里那股气还堵着胸口顺不过,顿了顿才道:“我是觉得,贸贸然把一个上市集团的领导人叫来警局非常不妥,会造成非常严重的社会负面影响。” “可算了吧,”叶逐明白眼翻上天,“勾结毒枭,私制药品,公司都马上完蛋了,还特么负面影响。” “闭嘴。”兰阅一巴掌怕他身上,成功制止了严落洲来不及出口的怒骂。 第31章 亮刀 下了班后巴麻非得让陆昼送他和白肃真回家,而且一个人霸占了后排,仰躺着感叹:“有钱真好。” 白肃真咔嚓咔嚓嚼着爆米花,从后视镜里看他:“顾局长月薪29w,年终奖七位数,你要现在答应他,还能赶上今年的买一辆a8。” 这话实在不像平日软萌的小白能讲出来的,陆昼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发现你这几天有点能怼啊。”巴麻坐直了身子,从后排探过来揪他耳朵,“大姨夫来了,嗯?” “哎呀你憋动我。”白肃真打他,把手机上放着的霸总偶像剧给他看,“试想一下,如果你嫁给了顾局,那以后顾局就这么给你说话‘这张卡里有一千万,刷不完不准回家’,带不带感?” 巴麻恶心地搓手臂:“带感个锤子……小太阳,来,告诉他真正的有钱人是怎么说话的!” 小太阳这个绰号实在槽点太多,但陆昼纠正几次都纠正不过来,也懒得说了。闻言道:“嗯,我们有钱人都这么霸道。” 说着从副驾储物盒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巴麻,故意把清亮的嗓音压低:“这张天府通里有五百块,不刷完今晚不准吃饭。” 巴麻:“…………我掐死你再烧给你。” 奥迪在路上蛇形扭了扭,爽朗的笑声溢满马路。 夸父集团顶层,应雨站在落地窗外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华灯初上,白日里规矩的道路此刻都像活了过来,一座座车灯如同血液流淌其中,孕育着所有不见光的罪恶。 “……他逃了。”应雨喃喃道,“王宙手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不能这么走掉。” 办公室并没有开灯,角落阴影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瓷杯,茶水表面无风自动,六安瓜片轻轻晃荡。 “他手里不过有个配方,原材料搞不到,有什么好怕的。”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应雨脸上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嘲讽表情:“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人到了我这份儿上,还能怕什么。” 那个声音也笑了笑:“你也算人?” 应雨表情瞬间难看:“多亏了你和——”她话语戛然而止,眼前仿佛又是那具血腥残破的尸体,血液淌了一地,她披头散发,身上的羊毛衫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应雨颤抖着跪在地上,手里的刀咣当掉落。 血腥味儿令人作呕,应雨却连脸上的血迹都懒得擦,她看了看自己黏腻的手,失神道:“你来拿吧……” 她旁边有两团翻腾的人形黑雾,话音刚落其中一团便难耐地涌上来,细密地贴着皮肤缠了上去。 剧烈的痛苦霎时席卷全身,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应雨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皮肉分离撕扯的声音。她哆嗦着颤了颤,眼里不可抑制地流了泪。 “等等。”另一团黑雾突然开口,声音辨不清男女。 包裹着应雨的那团东西听话极了,瞬间抽身而去。 灭顶痛苦戛然而止,神经却还陷在其中。应雨手掌勉强撑地,浑身都在发抖。 黑雾挪到了她面前,幻化出一只手搭上她下巴,以无法抗拒的力道掰起她的脸。 “眼睛不错。” 冰凉的、似有若如的触感缓缓滑过脸颊,停在了颤抖的眼皮上。 “留着,没用再扔。” 轻飘飘的两句话,把她从濒死的境地抬到了如今的高度。 应雨低头看了看,仿佛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第69章 如果能那么死去,也挺不错的。 她一手摸上单向玻璃,高跟鞋也往前移了移。 阴影里的人突然道:“不过大人觉得你有用,管你是什么呢?你说的对,王昼不愿为我们效力,也不能让他跟其他生意人搅在一起。我来的时候带了点东西,够招呼王宙的。” 应雨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最后缓缓松开。 “最好如此。” 巴麻和白肃真住的地方偏,吃完晚饭送他们回家后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来的时候是巴麻指路,回去就很茫然了。 陆昼开着语音播跟导航走,智能感温系统显示外界环境是34c。陆昼下高速时口渴得不行,车里的水刚刚被喝光了,离家却还有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路过一处拆迁区时陆昼实在忍不住把车拐进去找便利店。 建筑物已经非常老旧了,八九十年代建造的小洋楼居多,剥落的墙面上写满了猩红的拆字。 陆昼把车开进来转了两圈也没见到一个开门的店,只有几点零星昏暗的灯火点亮房屋。 先前路过时巴麻说这片儿是规划成开发小区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陆昼估计现在还留着的就是钉子户了。 找不到也只得作罢,陆昼重新用导航规划路线,惊奇地发现gps断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手机也是无信号。 开发商在遇到钉子户时时常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逼迫住户搬离,断电断水都不罕见,断网倒显得不稀奇了。 陆昼啧了一声,只能照着自己的记忆开着车慢慢绕着这个城边村转悠,但是天黑没路灯,路况也复杂,又过去二十分钟,他却还没见到来时的那条公路。 陆昼皱着眉,车内gps仍旧用不了,手机信号还是问号。 我艹,不能在这儿过夜吧。 陆昼下车举着手机走了几圈,试图寻找一个能有信号的位置,却在某一个角度奇异地发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身影看起来非常熟悉,陆昼眉头越皱越紧,试探着开口:“迟——” 第二个音节还没出口,前面的人立马回身,以无比迅疾的速度冲到他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推到了墙边阴影处。 “别动!别出声!”迟宿一手揪着他衣领一手死死捂着陆昼的嘴,端正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疑惑。 潜台词很明确: 你为什么在这儿? 陆昼后背和后脑勺撞得生疼,偏偏鼻子嘴巴都给捂得严严实实,差点气都喘不过来。 恍惚间感到旁边有道黑影落下,他和迟宿同时把脑袋偏了偏,叶逐明从半蹲姿势缓缓站起。 他穿得和迟宿一般全身黑,与苍白的肤色形成极强对比,神色冷漠疏离,好似雕像成了精。 他扫了陆昼一眼,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似乎也对陆昼的出现非常不解。 “先放开他。”叶逐明轻声道。 看着陆昼捂着嘴低声咳嗽,叶逐明伸手顺了顺他的背:“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昼好歹把气顺过来了,嗓子还是有点哑:“送小白和巴麻回去,路过。” 叶逐明偏头望了望四周,眉头依旧紧锁:“这边可没在回去的路上。”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陆昼猛然回过味,怎么听着这么像拷问? 陆昼顿了顿,道:“天儿太热,我想来买瓶水喝——” 话音未落,不远处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叶逐明瞳孔一缩,和迟宿短暂对视,后者立马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咔嚓上膛声响。 陆昼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手里的枪,迟宿已经离开了。 “站这儿别动。”叶逐明沉声道,手绕到后肩后一拽,陆昼这才注意他竟在背后背了一把刀,比日本武士刀略宽,大概八九十公分,刀柄漆黑,刀身雪白,在月色下泛着泠泠寒光。 叶逐明一手持刀,在墙壁上助力一蹬,凌空翻了个身,身子蜷起又展开,动作灵活矫健,瞬间稳稳落在了两层小楼的楼顶上。 陆昼:“!!!”我艹,你是李小龙吗?! 叶逐明并没有半刻停留,转瞬就消失在了楼顶。 不远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摔砸声,还伴随着一个男人尖利的呼救声,陆昼从巷子里探出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叶逐明的叮嘱还在耳畔,陆昼也不傻,他和迟宿这动刀动枪的,显然是执行任务的,居然好死不死让他撞上了。 陆昼虽然有点好奇,但也只是探头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探头看了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跑上去添乱。 可那边的动静听着不小,陆昼还是从边上捞了根夹着混凝土的钢筋在手里,没掂几下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砸了过去。 “小心!”迟宿一声怒喝,破窗而出,落地同时举起手枪瞄准了陆昼背后扣动扳机。 抢是消音的,陆昼听到子弹打在墙上的声音,他后背一凉,浑身寒毛直立,想也不想就挥动手里的钢筋棍朝身后砸去—— “嘭”地一声响,陆昼只觉砸中了什么,虎口都在发麻,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什么、什么玩意儿?!”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观察周围。 他只模糊地看见了一团黑影,动作迅猛灵活,挨了那么一下还能闪避躲藏,绝对不是人。 迟宿一枪未中便朝他跑来,然而没几步就吼道:“头顶!” 第70章 陆昼猛地抬头,对上一张猴脸。 说是猴脸或许不够恰当,因为那张脸上满是褐色长毛,只余一双细长邪恶的眼睛自上而下瞪着他,嘴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露着参差不齐的獠牙。 它的手脚细长,指甲尖利,险些就要抓到陆昼,被迟宿击中手掌后嗷地一声痛呼,偏离了方向落到地上。 陆昼这才回神,赶紧抡起钢筋欲打,然而这怪物的反应更快,一脚踹倒陆昼! 陆昼猝不及防仰倒在地,钢筋也脱了手,怪物瞅准时机又扑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耳畔传来破空声,那尖利指尖即将划上脸时就被突然被外力强行带开,陆昼只听得“噌”一声,偏头看去,猿形怪物已经被牢牢钉死在了墙壁上,手脚无力地垂着,雪白的刀身穿透眉心,刀尖没入墙壁,裸露在外的刀身还在微微发着颤。 陆昼顶着一身冷汗回头,叶逐明一手维持着掷刀的姿势,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中拽着另一只猿形怪物的头,指尖深深没入头颅,掌间满是猩红。 怪物还在微微抽搐,叶逐明眸光一闪,另一只手钳住它的后颈,猛地发力,竟是把那头顶掀了下来。 他松了手,那怪物便像烂泥般瘫软在地,再无半点生气。 “还有一只。”迟宿沉声道,话音刚落,暗巷口竟真的又蹿出只怪物,准确地朝叶逐明疾驰而去。 迟宿瞬间举枪,但叶逐明正好在中间,他都来不及换位那怪物便冲到了叶逐明眼前。 陆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叶逐明只略一躬身便绕开了怪物伸过来的爪子,然后便是猛地一拳击在了怪物腹部,力道极大,竟把那怪物打飞出去三四米。 怪物袭击不成转身欲逃,叶逐明身子像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一脚蹬上墙壁借力,下一秒便呈跪姿落在了怪物双肩,接着双膝猛地合拢夹住了它的头,在怪物伸手抓他前腰部使力朝左一扭。 咔嚓一声,怪物的头硬生生转了270°,手还维持着抓人的姿势,直直倒下地。 叶逐明及时松腿往后一跳,翩翩落地。 陆昼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叶逐明武力值如此爆表,看来那一身腱子肉真不是白来的。 太他妈帅了! -------------------- 玩了个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 第32章 所谓学霸 他还在愣神,叶逐明一抬手,插在怪物身上的古刀立刻嗡嗡作响,颤了几下便自发从脱离墙壁,咻地一下回到了叶逐明手里。 陆昼:“!!!” 他眼珠子都要瞪掉了,要说刚刚非凡的身手还能是练出来的,这个操作要怎么练? 陆昼看了看那失去支撑后无力倒地的尸体一眼,面色复杂。 亏得进入夷靖局之后,神神鬼鬼的事见了不少,不然今晚这出戏,怕是能把他的命吓掉半条。 “受伤没?”叶逐明提着刀走过来。 陆昼摇摇头:“没。”他手微张着背在身后,刚刚砸那一下虎口还在发麻。 “这是——什么东西?”陆昼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皱着眉问,“能透露一下你们是在干什么吗?” 叶逐明踢了踢其中一具尸体:“旱魃。抓人。” 陆昼恍然大悟。 旱魃是神话传说里引起旱灾的邪物,陆昼记得《子不语》中记载是“猱形披发,一足行”。 陆昼低头看了看,那旱魃尖牙利爪,手脚十分细长,倒像是变异了的早期人猿。 “这段时间都承特别热,是不是旱魃的原因?”陆昼灵光一现。 叶逐明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他有点意外地看了陆昼一眼,“说了就会,不愧是学霸。” 陆昼苦笑:“别埋汰我了,您才是真学霸。”他顿了顿,挥手模仿叶逐明收刀的动作,“话说回来,伊顿还教这个?” 叶逐明呛了一下,淡笑道:“这个是天赋。” 陆昼心下了然。 果然夷靖局没有简单的。 “对了,不是说抓人吗?人在哪儿呢?”陆昼好奇道。 叶逐明朝他背后抬了抬下巴,陆昼回头就见迟宿反扭着个人走过来。他个子也有185,身材健硕,剪着身前的男人跟拎小鸡似的。 “你轻点,”叶逐明扬着眉,“科学家,珍稀物种,老金贵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语气里满满的讽刺调侃,还拎起男人的衣服下摆擦刀又擦手,迟宿也就维持着姿势没动。 男人约摸四十来岁,头上是智慧的地中海,脸上的眼镜已经碎了一只,面容憔悴蜡黄,看起来颓废极了。 镜片后的眯缝眼惊魂甫定,男人不住地张望四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死了吗?都死了吗?它们肯定是来杀我的……” “它们是死了,至于你能不能活嘛,”叶逐明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脸,“看你的表现。”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你是,男的?” 叶逐明冷冷道:“要不脱裤子给你验验?” 男人一缩脖子,不敢开腔。 叶逐明从兜里掏出警官证:“都承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队队长叶逐明,现有证据表面你涉毒涉黑涉嫌非法制药,这是拘捕令。”他另一只手抖了张单子出来。 “王宙王院长,走一趟吧。” 王宙像是早有所料,嘴角抿了抿,惨淡一笑。 第71章 “我去开车。”迟宿松开他。 叶逐明随意地点点头,眼神瞟到陆昼的奥迪a8上蓦地一亮:“我要坐那个。”他抬手一指。 迟宿便道:“行,那我把王宙带走。” 叶逐明眉头一皱,没说话,只抬眼看向陆昼。 陆昼奇异地领会到他的意思,立马道:“没事儿,我载你俩。” 叶逐明点头:“行。那就辛苦你了,去省厅。”他把王宙塞进后排,合上车门时看了看天,把车门上锁,“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刚开上大道倾盆大雨接踵而至,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陆昼开着雨刮器,只能勉强从瓢泼雨幕中看清前方迟宿的车灯。 他全神贯注开着车,叶逐明在副驾上悠闲地翻着资料,他把座椅调得非常靠后,大长腿随意地搭着。 “王宙,四十八岁,严南科技大学教师,同时担任白岩植物研究院院长。”叶逐明一字一句念着,“白岩植物研究院是十二年前由夸父集团和壶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联合投资创立的,之前的院长是由壶江董事长彭览兼任,但在五年前壶江出现财务危机,被夸父收购,彭览自杀。负责这个项目的是——” 叶逐明又翻了一页,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般勾了勾嘴角:“应雨。她凭借这个项目成功从公关部职员转到副总监,从入职到上升管理层,只花了七个月时间。一年后夸父高层变动,应雨又升到副总——啧啧,这个升迁速度,给我辆火箭我都追不上。” 陆昼相当赞同地点点头。 叶逐明继续道:“她升迁公关副总监时,夸父就以一百九十万的年薪聘请了你——一位毫无科学建树的大学老师担任副院,负责研究人脑神经的兴奋什么运作机制——妈的什么科学术语这么生僻——接着应雨升到副总,你也马上转了正院,负责吗啡类生物碱研究,这么些年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个亿,研究成果却一个都没披露。” 他从座椅中间的空隙探身:“你们研究的,就是天筑吧。或者说应雨在研究天筑,你和泰坤在搞析雪?” 王宙一直低着头,表情阴晴不定,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婊子,这个婊子不会放过我……” 叶逐明在后视镜里瞄他一眼,把录音笔放到了挡风玻璃台上。 “泰坤被你们抓了,是吧。”王宙问。 叶逐明嗯哼一声。 王宙惨淡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十指交叉,手背不住地蹭下巴:“我,我可以交代,但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再他妈讲条件,老子就把你扔出去。”叶逐明偏头冷冷看他,“反正应雨正找机会收拾你,我说不定还能见到一手犯罪现场。” 叶逐明虽然是个公职人员,但不管是外形还是谈吐,都没有半点人民公仆的模样。陆昼嘴角勾了勾,忍笑开车。 王宙大概也没料到叶逐明是个这种态度,愣了愣,不死心道:“那她教唆胡友为强奸江雪盈,又设计杀死胡友为,你也不在乎?” 陆昼倒吸了口凉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到发白。 叶逐明的态度却十分漠然,甚至不太当回事:“你说我就信?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死到临头狗咬狗?” “我有录像!”王宙激动道,“p公馆里她和胡友为商量用天筑迷晕江——” 声音戛然而止,王宙蓦地噤声,又缩着肩膀塌了下去。 “录像在身上?”叶逐明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付兰呢?” 王宙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得先保证我的安全。” “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叶逐明道,“你应该知道应雨不是普通人,只有赶紧抓到她,你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车内陷入沉默,良久后王宙终于幽幽叹气:“她刚开始找上我的时候,我没想过会走的今天这一步。 “那会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教药理的,没什么人脉背景,既接不到科研项目,也评不上职称,我以为我是领着死工资过一辈子,直到应雨找上我。” 那时候应雨刚刚大学毕业,王宙非常诧异她为什么会联系自己,而应雨自我介绍说是在大学听过王宙的课,对他非常敬仰。虽然十分好奇一个生物工程专业的学生为什么会只读到本科就离开校园,但想到夸父确实是不错的就业机会,他也没有多想,在应雨几次三番送礼后也半推半就地给了她自己实验室的权限。 “白岩植物研究院有夸父的股份,应雨做点什么实验,为什么不去那儿?”叶逐明沉声道。 “夸父虽然有股份,但白岩科研方向的管理层都是壶江的人,其实两家都想把对方搞死。所有科研项目都得由当时的董事长兼院长彭览审批同意,每一个实验室都监控全覆盖。应雨那会儿就开始研究天筑了,这东西太危险,彭览做事何其小心,不可能为了讨好情妇就犯那么大险。”王宙语气中带着嘲讽。 叶逐明眉毛一拧:“情妇?应雨和彭览?” 王宙点头:“是……所以这个女人真的太有手段,即便有天筑帮忙,扳倒壶江也不是容易的事。”他顿了顿,又继续讲。 一开始王宙确实不知道应雨研究的是什么,她的校园履历非常优秀,王宙只当她是出于对科研的爱好做实验,直到她从实验室里做出了成品天筑,提出要用他的学生做实验。 第72章 “这不是毒品。”彼时尚且年轻的应雨站在一堆冰冷的仪器中间,举着手里的试管,“它不会成瘾,不会对神经造成任何不可修复的伤害,甚至不会在体内残留,我已经用自己试验过了,但我需要更多的反馈。王宙老师,给我一个机会证明它。” 试管里白色的晶体像雪又像雾,随着应雨的动作在里面轻轻晃动,比清水黏稠,比粉末轻盈。 像是白色的血液。 王宙莫名后颈发凉,磕巴道:“你、你连化学式都讲不出来——” “我说了,”应雨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它不是单一物质。” 这种事情不出事算了,一出事那是真的麻烦大。王宙本能地想拒绝,想到应雨昨天刚给自己孩子办的两个月欧美八国游,他又迟疑了,磕磕碰碰地问就算是真的,天筑又能有什么用? 不具备成瘾性的毒品,根本不可能被毒品市场接纳。 应雨耐人寻味地勾了勾嘴角:“只要是真的,自然有它发挥作用的地方。 “这世上存在的东西,都该是有用的。” 第33章 西南警花 省公安厅到了。 迟宿的车畅通无阻地进了门,陆昼却被警卫拦了下来。 叶逐明敲敲车窗,年轻的警卫看了过来,古铜色的脸一红,立马立正敬了个礼:“叶哥——”说完又改口,“叶队长!” 叶逐明微笑着点点头:“辛苦了,我送个人。” “好的好的。”警卫把陆昼的警官证和驾驶证还给他,“您慢走。” 陆昼驶离警戒栏,反光镜里警卫小哥还看着车。 “叶哥人缘太好了。”陆昼笑道。 叶逐明无所谓地摆摆手,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地整理王宙透露的线索:“还行,大概是因为我蝉联了十来届的西南警花。” 陆昼脚差点从刹车上滑下去。 “这不是吹牛逼。”叶逐明偏头,警局外的灯光柔柔地披在他的脸廓,五官是摄人心魄的美,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你可以去国务警局内网——不是官方网站,就是各个地方的警察闲着没事儿在上头聊天交流经验的无聊网站。里面有个警花评选板块,我是西南地区的花魁。” 陆昼:“…………” 有的时候他真的非常佩服叶逐明的脸皮和脑回路,如此奇葩的事情他还说的挺光荣。 “是、是吗?”陆昼也不知道怎么讲合适,叶逐明总是能给他出超纲的题目,“呃,在你上面还有国家级警花吗?” 叶逐明点头:“有的,我们的国家公安部部长,蝉联十六年了。” 陆昼:“…………”这个真的没毛病。 如此看来,这个内网的确不怎么正经。 陆昼好奇道:“评选机制是怎么样的?男人女人一起选吗?” 叶逐明随意道:“就投票啊,每年一投,先是市花省花,然后就是华东华南、西北西南这些地区的省份之间神仙打架。选警花嘛肯定是挑妹子,选出来的人里,除了我和部长,没有其他男的。” 陆昼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当年怎么会去参加这种,呃,比赛的?” “我没去,是迟诨背着我把照片传上去的。”叶逐明打了个哈切,“前面右转——我知道这个事的时候,已经发展到我不能控制的局面了。” 陆昼其实很想吐槽这群人眼睛是不是瞎,可转念想到了那张仙气飘飘的杂志。叶逐明男生女相,十来年前更是漂亮得不可方物,别说照片,就是真人杵面前,光看脸陆昼都不一定敢说这是个男的。 但是蝉联十多年……这个也太神奇了。 “我也很无奈。”叶逐明叹气,“十几年过去了,整个西南警队居然没招进一个比我好看的,唉。” 陆昼:“…………”这个逼装的,令人叹服。 迟宿停在了车场口,陆昼便也停在了他车屁股后面。叶逐明下了车,示意迟宿带上王宙。 “叶哥,旱魃的尸体在我这车的后备箱,还有现场的后续处理,我准备通知外联组。”迟宿道。 叶逐明皱皱眉:“别,你让勘察去,反正狐狸精这段时间闲得慌——哎,李队,王宙带来了。是,我这会儿在省厅楼下,马上上来。”他把电话挂断,继续道,“莉莉怀着孕,但凡其他部门能干的事儿,少使唤外联。” 迟宿点点头:“好的。” 外联组的组长……好像是赵凰石? 陆昼摸摸鼻子,觉得叶逐明这个人真的很迷。 明明和赵凰石不对付,但也会顾及对方怀孕的妻子而为其减少工作负担。 怎么说呢,丰富的个人情感似乎完全无法影响他的理性思维,有点意思。 叶逐明又跟迟宿交代了几句,见陆昼一直看他,挑眉道发什么呆? 陆昼回神笑笑:“没,还在回味您刚刚打架的模样,帅呆了。” 叶逐明看着他点头道:“话说回来,你确实应该学点基本的格斗,至少得有点自保的能力——这样,秀儿以后没事儿多练练他,反正你以后不用盯江航了,闲着也是闲着。” 迟宿还是点头:“好的。” 陆昼发觉迟宿似乎从来不会反驳叶逐明,这在特动队一众皮皮虾里可真是个变异品种。 当然,像巴麻或者白肃真那样反驳也是没有用的,最多随着原定结果附赠一顿叶逐明的花式嘲讽和铁拳教育。 第73章 …………………… “姐姐~~”包厢的光线并不好,隐约可辨奢靡而精致的装潢,真皮沙发的角落里,男孩挽着女人的手臂不住撒娇,“我只想和她交个朋友,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可她实在是太讨厌我了,都不给我接近的机会。” 应雨另一只持着高脚杯,猩红的液体随着旁边人的动作小幅度晃动着。她脸上的表情浅淡,闻言微微抿了抿嘴角,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公馆的规矩你应该明白,天筑不能带出馆。再说了,天筑的效用基于服用者的想法,你要让江雪盈怎么认为她和你有约会?” 胡友为还拽着她的手臂,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也许我不行,但应雨姐绝对可以。” 应雨有点轻微的诧异。 “她是你的粉丝哦。”胡友为眼露精光,“姐姐记不记得上次去七中演讲,她本来要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的,但是因为想见您,所以放弃比赛了。只要您开口,她肯定什么都会听。” 应雨把头偏了偏,下巴的线条利落坚毅。她轻轻抿了口红酒,最后道我想想怎么做。 偌大的会议室里,叶逐明按下遥控,画面定格在应雨淡漠到近乎冷酷的表情上。 “这就是王宙提供的视频。”叶逐明淡淡道,“p公馆有天筑这种几近魔药的东西,所以胡友为寻求应雨的帮助,设计强奸江雪盈。” 李队双手交握,看了眼旁边的王宙:“这个视频怎么来的?” 虽然同是警察,但李队和叶逐明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他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王宙这段时间本就过得疲惫,这一晚还如此惊心动魄,被他不苟言笑地一瞪,连说话都在磕巴。 “我、我就是,就是泰坤要和我谈,让我离开夸父去为他改良析雪,约的,就约在p公馆,我怕这种亡命徒威胁,就事先在几个顶级的包厢装了针孔摄像头,没想到把应雨勾结胡友为的过程也录了下来。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是后来听到说这几个公子哥被杀了,扯到什么强奸,我才反应过来。 “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夸父这几年谈生意无往不利,应雨用了不少天筑,还有p公馆里的那些妓女,都是她为了做成生意养的。” 他说着还列了几件大生意出来,都是上过财经新闻的合作。叶逐明唰唰唰在纸上写着,用笔头敲敲桌面:“你不过一个搞研究的,应雨怎么会什么都告诉你。” “她不是,”王宙道,“我一开始的确只能管协助她配药,但后来她做到副总,越来越忙,没有精力再管天筑的产出,我就全权接手。而且天筑这种药用量得因人而异,所以她在准备用天筑谈生意的时候,都会和我商讨一下对象。”王宙自嘲地笑笑,“但她防我防得紧,这么些年了,我只能用她提供的材料照着流程配制天筑,至于那些材料是什么,她从来没说过。我虽然暗地里做过分析——但也没能完全弄清,有好几样东西,我连化学式都没解出来。” 叶逐明嘲讽地笑了:“不稀奇,你但凡有点智商,应雨都不可能找上你,她就是看中了你人傻好控制。” 王宙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兰阅原本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时警告又无奈地看了叶逐明一眼,梳理了一下思绪后道:“我记得你那边查的监控里,7.26强奸案发生的当天,应雨确实见过江雪盈,但她们的交流非常短暂,并且江雪盈没有食用应雨给过的任何东西。” 她询问地看向王宙,后者缓缓道:“除了粉状形态,天筑还有雾态的,无色无味,可以喷在空气里或者衣服上,只要靠近就能吸进去。但同剂量雾态的天筑需要耗费五十份等质量的固态天筑才能做出来,固态天筑造价就比钻石都昂贵,雾态的成本就更高了,所以用的很少。” 他顿了顿,道:“今年她只让我做过一份雾态天筑,就在七月二十四号。” 叶逐明想到了监控里江雪盈在咖啡店一头撞上应雨的画面,轻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如果是喷在衣服上的话,应雨是怎么避免自己吸进天筑的?” 王宙张了张嘴:“我不清楚——实验的时候测试人员人都得带防毒面具,普通口罩是避不开的,颗粒直径只有1.3微米。可应雨测试的时候,”他皱眉回忆,“什么措施都没有,像喷香水一样往衣服上喷,然后再测量被测试人员的反应。”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脸上露出迟疑又惶恐的表情,喃喃道:“她有次做实验,柳叶刀划破了手,血流了半个实验台,但是第三天我再见她,她手就已经好了。” 王宙用食拇二指比了个长度:“刀刺进去这么深,喇破整个手掌,连虎口都裂了,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在两天内痊愈。” 叶逐明面色越来越凝重:“你确定自己没记错?” 王宙苦笑:“我就是以为自己疯了,还专门掉了实验室的监控——四十八个小时不到,她的伤口就消失了。” 应雨各种异于常人的地方,是这么多年,王宙都那么怕她的原因。 第34章 苦难 “我以为他既然怕你,永远不敢背叛你。” 男人懒懒地偎在贵妃榻上,端正的脸上满是不符合长相的邪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利落的短发,叹气道,“真怀念我的头发。” 这是夸父地产在本市二环开发的顶级复式公寓,将近五百平的室内空间,附带大面积楼台花园,呈环形交错,每一层的采光都不会被楼上遮挡。 第74章 但这套公寓位于顶层,倒也没有任何顾及。只是屋内的装潢偏中式,但里面又夹杂了许多北欧风格的家具,贵妃榻的旁边就摆着一座阿喀琉斯的雕像。 应雨倚着书架看东西,宽大的落地窗外被厚重的曳地窗帘牢牢遮住,完全没有享受顶层所带来的绝对优势。她手里的资料上不少王宙和他情人出入拉斯维加斯的图,附带着一张又一张账单,每个数字都让人胆战心惊。 “情感永远无法战胜欲望。”应雨合上了文件夹,“有需求就会有弱点,英雄死在脚后跟上,王宙为钱投奔毒枭,真没什么稀奇。” 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淡淡道:“你的身体还需要多久完全融合。” “快了。”男人手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仿佛手里真的有长长的头发,“如果江航能别动头发,我还能把和他抗衡的力气多花点在炼化上。” 应雨只是静静地看着,贵妃榻上的脸还是那张大闹过警局的脸,但应雨知道,这个躯壳里住的不再是那个绝望的父亲。 “你想要的正义永远到不了,但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她还记得自己对江航说这话时他眼底的狂热与渴望,应雨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了,但她看着江航时心里还是生出了莫名的悲哀。 江航,或者说江航的躯体就那么躺在贵妃榻上,真正的灵魂陷入沉睡,如今占据主宰的是不折不扣的妖魔。 “嗤,这个壳子是你挑的。”应雨笑了。 “江雪盈才是我的首选。”江航摊手,“是你没有为我办到。” 应雨那抹嘲讽的笑立刻就消匿了。 去七中演讲那天,天气好的过头。 应付学校领导花了她好大功夫,最后终于有了短暂的私人空间和休息时间,她站在体育馆背后的低台上,身后阴影处有一团翻腾的人形浓雾。 “……我说过,”应雨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却还在竭力压低声音,“我在给你找。公馆照你的要求招揽了将近200个人,付兰最符合那些苛刻的条件,是你自己谁都看不上。” 黑雾动了动,发出两声怪笑:“付兰不好看,其他人要么条件差太多,要么皮相有破损——用你们的话来讲,叫……整容?这种皮我看不上,条件差太多,那融合起来太耗时间。” 那雾往前挪了挪,围着应雨扭曲成环:“或许你可以让我自己出手——” “这不是你的时代。”应雨厌恶地伸手,那黑雾便被她挥开了,“你随随便便杀人,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黑雾在她两米外再度成型:“大人真不该让我来协助你。” “也许就是为了避免你胡作非为。”应雨嗤笑,“没肉身不能随意活动都这样,有肉身还得了?” 黑雾又翻腾了一下,仿佛在摇头:“你胆子太小了,我觉得你最有勇气的一次,大概就是杀掉那个操了你的男人。” 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应雨咬紧牙,腮部都在颤抖。 昏暗狭小的厕所隔间,冰凉的瓷墙,那双捂在她嘴上的黝黑的大手,模糊了视野的泪水,背后粗喘和紧贴的热度,还有下身传来的剧痛——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地被回忆起。 她第一时间报了警,宽大的会议室只有她和辅导员,警官都没和她说过半句话,就被副校长带去办公室喝茶了。 辅导员痛心疾首地看着她:“那个卫生间在装修,本来位置就偏,你为什么非要过去?” 应雨眼眶绯红,嘴唇颤抖:“图、图书馆人太多了,我一直、一直都去那边,没注意到……” 话还没说完,眼泪先下来了。 辅导员修整的眉头皱了皱,随手挥了挥:“行了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哭有什么用?你应该想想现在怎么办。” 应雨抬着手背抹了抹眼泪,闻言也不敢哭了,小声道:“我,我肯定要告他的——” “闹那么大?你在想什么?”辅导员眉毛一扬,“省教育厅这段时间还在对学校考核,你要这么搞,学校的评估怎么办?而且马上到招生季,这种丑闻会对学校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考虑过吗?” 应雨让她说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道:“那,我怎么办呢?” 辅导员抿嘴,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也是为了你考虑,你想想,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是要考研究生的吧?如果这事捅出去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别人会怎么看你?” “是我的错吗?”应雨有点歇斯底里,整个人都在发抖,“难道我遭受了这种事,我还要忍气吞声?” 辅导员啧了声,手也收了回来:“校方会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那个农民工会赔偿你,校方同样也会赔偿你,还有你不是想考科院的研究生吗?学校今年争取到了一个保送名额,可以给你啊。” 应雨呆滞道:“就,这样?” 那个畜生除了赔点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辅导员语气有点不耐烦:“这已经是校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别太贪了!事情闹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鲜红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不停滑动,“你自己先呆这儿好好想想。” 高跟鞋剁着地板咔咔远去,应雨看着自己的手,细白的腕部满是积血和淤青,她呆呆地看着,脑袋里尽是空白。 第75章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半小时,门外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而后红漆大门被推开,应雨抬头,看到辅导员领着自己的两个室友进来了。 “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辅导员头也不抬地敲着手机,“她们会陪你去。”说罢又离开了。 二人也有点愣愣地杵在门口,看向应雨的目光非常奇异,面上是尴尬的,眼睛却散发着奇异的光。 还是室长张丽先回过神,过来扶起应雨,眼睛瞄到她白色长裤上晕开的血迹时毫不犹豫脱下了自己的防晒服,给应雨系在了腰上。 “雨雨,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她温柔道。 应雨迟钝地点头。 罗向涵眉头轻轻皱了皱,在她们走过来后先是退后了一步,道:“我……我先去把车开到行政楼,你们在楼下等我。” 说罢便逃也似地走了。 应雨倒有点讶异,这个富二代室友向来和她不对付,三年了,自己第一次坐她的车,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想归想,她在坐上那辆法拉利时还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嗯,嗯,”罗向涵握着方向盘,视线在后视镜里和她对上又迅速移开,“那什么,我联系好医生了,是我一个朋友,他水平还不错。” 应雨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它传出去。” “那是肯定的。”张丽搂着她,“放心,李慧交代过的。” 李慧就是她们的辅导员。 应雨点了点头,疲惫地合上了眼。 也许真的是心力交瘁,整个检查过程她都有些恍惚,只在最后医生把检查报告递给罗向涵时她才突然回了神,手伸了过去:“报告给我。” 罗向涵两道柳叶眉拢了拢,反手握住了她,语气带着哄小孩的味道:“先出去。” “给我!”应雨拔高了音量,“我要报警!” 她试着甩开罗向涵,可没想到这个人的力气比她想得更大。 “我说了,”罗向涵依旧紧紧握着她,“我们先出去。” 应雨看了眼周围好奇的目光,只能忍住。 回到车上,应雨还没来得及质问,罗向涵先开口了:“你要报警?” “我当然要报警。”应雨狠狠道,“那个畜生必须付出代价。” 罗向涵把文件袋放在腿上:“抱歉,”她回头看应雨,目光并没有多少悲悯,“你不能。” “你……什么意思?”应雨不敢置信。 张丽搂着她肩的手紧了紧。 罗向涵嘴角撇了撇:“你说还是我说。” 应雨僵硬地偏头看向她最好的朋友。 张丽低头躲了躲,许久才叹了口气:“慧姐说,让我们来劝劝你。” 话开了个头,继续下去就容易多了。 “雨雨,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的。你才二十岁,这种事情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办?你不是还想考研吗?现在有机会摆在你面前——” “机会?”应雨瞪大了眼,“你把这种事当机会?”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是不是,是不是也让你们保研科院?” 张丽面色尴尬,不说话了。 “你想得挺美,科院保研,只有你的那一个名额。”罗向涵倒是挺爽快,“但只要你愿意私下解决不声张,我和室长都能保研c大,我们所有人都能拿到保研名额。” “没有这个保研,我就考不上吗?!”应雨几近咆哮。 “可我们考不上!”罗向涵妆容精致的脸已然扭曲,“c大在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录取率是百分之零点四!去年只有一个!科院更是已经四年没人考上过了!这种机会都给你了,你他妈还想怎么样?!啊?! “同样的上课同样的老师,同样早上六七点去图书馆待到十点闭馆才回来!可我他妈这么努力我还是只能考个普通211。而你呢?上次杨教授给的模考试卷,你超了去年c大的录取线二十分,可我却差了录取线将近三十分!你要我怎么考!你说啊!啊?!” 第35章 求你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罗向涵见应雨沉默,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表情慢慢平静:“李慧说了,如果你要报警,你只能拿到那个民工的赔偿——他穷得要命,你不仅拿不到几个钱,还会被学校开除,声誉扫地,你要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应雨深吸了口气,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雨雨,你听我一句,算了吧。”张丽握了握她的肩。 应雨很想说你们不就是为了保研吗?但看着张丽那心疼又愧疚的神色,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同意,除了校方和那个男人的补偿外,我可以格外给你二十万。”在宿舍背开张丽时,罗向涵对她说,“你的助学贷款不都没还完吗?每年八千,明年毕业了你拿什么去还呢?你爹妈都五十多岁了,靠那几亩地?还是靠你出去做家教?应雨,你现实点吧。” 应雨摸着额头,被磕破的伤口已经包上了纱布,她茫然地按了按,殷红的血慢慢浸了出来。 她终究还是没能抗住,到手两张卡近五十万,还有摞一万三的现金。 她把医院的资料袋递给辅导员,她脸上那种“我就知道”的轻视表情,恍惚间让应雨觉得自己是在做生意。 第76章 那个男人搜干剐尽,也只有一万三。 大四没有课,应雨既没有待在学校复习,也没有实习,她窝在出租屋里,一天洗五次澡,谁也不联系。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不敢出门,在街上见到个男人都要绕着走,觉得自己要疯了。 圣诞节的时候,她终于攒够了一整瓶安眠药,窗外的圣诞树很漂亮,像把星辰披在了枝丫上。应雨趴在窗户上怔怔看了很久,像嚼饼干一样嚼碎了所有安眠药。 她半躺在床上,静静地合上了眼。 “…………大人,您闻到了吗?死亡的味道。” 应雨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和我要做的事没有关系。” 然后是另外一个声音。 “大人,这张皮很适合我。” “你现在这张只用了两个月。” ……好吵。 应雨皱起了眉,挣扎着睁了眼,身边的环境全变了,她处在一片虚无中,身边有两团浓密的人形黑雾。 其中一团做了一个把手放在她头顶的姿势,应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 她流着泪尖叫,无助地抱头蜷缩起来。 “太可怜了。”黑影收回了手,蹲下来与她齐平,“你想报仇吗?” 应雨愣愣抬头,面前只有翻腾的黑雾。 黑色的手着迷地抚摸她的长发:“把你的皮给我,我可以帮你。” 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她身边的场景就又变了,寒风夹着细雪狠狠砸在脸上,真实的刺痛感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的面前是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门窗诡异地开了,却没有半点风雪进入。床上的男人裹着棉被,发出轻微的鼾声。 应雨看清了那张脸,目眦尽裂。 “去吧,”黑雾翻腾着,凝出一把尖刀。 它把尖刀放到她颤抖发汗的手心。 “勇敢点,不会有事的。” ……………… “有人!”那阴影里的黑雾突然发声,退后了些隐匿在了墙壁中。 应雨用手挡了挡阳光,往发声的地方走了两步。 “……应总您好,我是高二的学生代表江雪盈——怎么觉得叫应总好社会。” 阳光穿过浓密的榕树叶,细细碎碎地撒在下方女孩柔软的头顶上,满是璀璨的光芒。 她捏着手里的纸张,不停地练习着。 对面的女孩打了个哈切:“你至于吗?还专门练?” “你懂什么啊!”江雪盈仰着头,白皙清丽的小脸气鼓鼓的,“应雨姐是我女神。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她,我一定要给她留个好印象。” 女孩无所谓地耸肩:“你去你去,我等着女神勾搭到女神的女神。” “啊啊啊啊啊——”江雪盈冲上去,有点恼羞成怒地和她掐在了一起。 应雨一手扶着栏杆,冷若冰霜的脸多了点疑惑的味道。 江,雪,盈? “有点儿意思啊。”应雨的影子颜色越发浓郁,犹如打翻了的墨。 “她是七月十二生的,居然这么靠近鬼节。”应雨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多干净的脸啊,我喜欢她的头发。” 应雨脸色更难看了。 下方的女孩们挽着手离开,应雨看着那窈窕的背影,耳朵旁边响起低语。 “我要这张皮。” ……………… “你在想什么?”江航从贵妃榻上坐直了,长腿交叠。 应雨回神,把手里的资料随意地扔到一边。 “没什么。”她道,“夸父,大概保不住了。经侦的人已经把严总带走了。” 江航歪歪头:“他就是个伥鬼,必要的时候可以处理掉他,本来老大就是你,他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对外的职权比我高,为什么他被带走了,我还能在这里。”应雨道。 江航:“嗯?” 应雨笑了笑:“记得那个漂亮警察吗?你的旱魃没回来,王宙没能力处理旱魃,估计是叶逐明的手笔。他这会儿大概在憋着劲收拾我。” 江航咋了下嘴:“他不是普通人……我看不透他的真身,但他长得真不错,如果能拥有他的皮,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换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应雨呵了声。 江航无所谓地耸耸肩:“大人说过,那个夷靖局是个水深的,你如果真进去了会很麻烦,可以考虑先回大人那儿去。” 应雨表情奇异:“难道你在担心我?” 江航无辜地摊手。 “我不会离开都承。”应雨淡淡道,“只有在这里,我才是个有用处的人。” “随便你咯。”江航扣了扣太阳穴,邪笑着说,“如果你求我,将来你出事,我可以考虑救你。” 应雨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后忽地笑了:“那我求你。” 江航饶有兴致地听着。 应雨的笑非常真切,连眼角都有了细纹。 “如果我出事,你千万别管我。” 这几天特动队的人往市局跑得越发勤快,谈论的除了p公馆被查封的事外,间或还夹杂着夸父“非法融资”“虚报收入”之类的经济犯罪词汇,陆昼虽然有点感兴趣,但也没什么精力去管,因为财务部终于开始催他交上个月的出账报告了。 第77章 “这些,这些。”迟诨翻箱倒柜地找着各种发票,一手还拿着电话,“诶罗主任,好的好的,我马上上楼——你自己再翻翻啊,把上个月的全报了,韩扒皮过期不认的。”最后一句话是捂着电话对陆昼说的,接着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发票的种类很多,好在陆昼之前翻过不少账务记录,也把财务部的报账规则都记下来了,所以事情虽多,但还不至于焦头烂额。 他忙活了一整天,加班到晚上九点饿的不行,叫了份外卖,出门提回来就见到了叶逐明。 他坐在陆昼的办公桌上,长腿及地,手上翻着陆昼做了的凭证。 “还没走?”叶逐明头也没抬。 陆昼称是,过去把粉蒸肉,龙井虾仁和小米粥一字排开:“韩处说后天就得结,我想着今天赶完明天交过去看看,要是有错也还来得及改——叶哥也吃点?” “我不——算了,把粥分我一半吧,你够吃吗?”叶逐明从特动队的小厨房拿了个碗出来。 陆昼一边倒粥一边说够,把大半碗都给了叶逐明。 “还剩多少?”叶逐明指了指桌上的三摞发票,“那边两叠是弄完的?” “哦,不全是,”陆昼拍了拍少一点的那叠,“这是不能报的。” 叶逐明神色凝重:“这么多?” 他把发票拿过来翻了翻,皱着眉道这些为什么不能报? “呃,财务部规章制度上这么写的。”陆昼甚至翻出了那一本小册子,“韩处和丽姐说让上面的规定报账。” 叶逐明大手一挥:“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能管老子的只有党和宪法!韩扒皮能代表哪个?” 陆昼:“…………”行吧你最牛逼。 “你是特动队的人,应该多想着为部门谋福利,不然我力排众议招你干什么?”叶逐明不赞同道,“难道你是四楼派来的卧底?” 陆昼哭笑不得:“这哪能啊——我绝对是一片真心向逐明。” 叶逐明呛了一下:“你倒是越来越能贫了。” 陆昼嘿嘿一笑。 叶逐明说喝粥就真的只喝粥,菜一口不碰,喝完就仰倒在了沙发上。 陆昼好奇道:“叶哥不回去?” 叶逐明斜了他一眼:“要,等你一起。” 陆昼愣了下:“但我这边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 叶逐明懒懒地嗯了声,开始翻看手头的档案盒。 见他没表态,陆昼便也不多说,三五口刨完手里的外卖开始工作。 一开始他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叶逐明,后者一直很安静地躺沙发上看东西,偶尔玩玩手机,陆昼习惯了便也不再看他,只默默地加快了手里的工作。 最后一张凭证制作完成,他把所有凭证汇总装订完毕后终于长吁了口气。 陆昼伸了个懒腰,窗外惊雷乍起。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外面高大的乔木被吹得沙沙作响。叶逐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边,后背的风衣都鼓了起来。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他突然开口,“但愿天有雨,能留君在此。” 他的声音和外貌一样出色,既不过分低沉也不尖锐高亢,清冽得恰到好处,像是翻涌的潮水温柔缓慢包裹而来,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陆昼摩挲了下指尖,没等到叶逐明继续开口,于是缓缓道:“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叶逐明的身体明显地滞了下,接着回身看他,绰约暖灯几乎把他脸上略微锋利的棱角磨尽,脸美得惊心动魄,不辨雌雄。 陆昼甚至有点呆了,掐了掐自己手心,就听叶逐明道。 “你足控?”叶逐明语气里带了好奇。 陆昼:“…………”我不是,我没有。 所有的文艺都是假象,陆昼回归现实,哭笑不得:“我颜控。” 叶逐明点头,顿了顿又道:“控我?” 陆昼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逻辑关系:“那必须的,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他笑呵呵说完,却见叶逐明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以为叶逐明这个海龟听不懂,又有点尴尬地挠头:“呃,就是夸你好看的意思——” “我知道。”叶逐明突然道,他垂了垂眼睫,皱着眉重新看向陆昼,“你……” 他看到陆昼微微瞪大了眼,脸上是礼貌的微笑和肉眼可见的疑惑。 “……算了,回去吧。”叶逐明把脸别开了。 陆昼有点不解,但也只是哦了声,没多问。 -------------------- 陆昼:“对啊,你招我来干什么?” 叶逐明:“来干。” 陆昼:“…………告辞!” ps:“隐约雷鸣阴霾天空”那段,出自诗集《万叶集》,但更广为人知的是电影《言叶之庭》,坊间又叫足控之庭,所以叶逐明开玩笑说陆昼足控。 第36章 吃糖吗 回去的时候雨小了些,这段时间在修路,堵车很严重,陆昼不停地油门刹车油门刹车,本来想和叶逐明聊聊天,但起了几次话头后者都是“嗯”“哦”“啊”。 这么久过去,陆昼已经习惯了叶逐明的喜怒无常,便也不再多话。叶逐明用手机连上了车内音响,开始放歌。 旋律很熟悉,陆昼听了会儿就忍不住轻声哼起来,过了好一会发现叶逐明正偏着头看他,便笑了笑:“怎么了?” 第78章 叶逐明道:“你是梦龙的粉丝?” 陆昼才想起这首歌是上周出的新专,也难怪叶逐明这么问,他啧了一声:“嗯,算吧,我欧美歌手听得比较多。” 话一说完,车内的音乐就又变了。 陆昼疑惑地看向叶逐明,对上他戏谑的目光。 他心里觉得好笑,顿了顿,还真跟着哼了起来。 “she say where you wanna go “how much you wanna risk “i'm not looking for somebody “with some superhuman gifts……” 没哼到副歌叶逐明又切了,陆昼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接着唱。 “second thing second “don't you tell me what you think that i could be “i'm the one at the sail “i'm the master of my sea,oh-ooh the master of my sea,oh-ooh……” 叶逐明接二连三换了好几首歌,陆昼也乐此不疲地秀自己渊博的歌曲储备,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他略显稀奇地看着陆昼:“我发现,”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你是一个非常能给我带来惊喜的人。” “我的荣幸。”陆昼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什么,在斑马线前停了车,“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必须让你再惊喜一点儿。” 他把副驾的储物屉拉开,拿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子给叶逐明:“打开看看。” “哟,”叶逐明意味深长地笑笑,那个盒子不过他的手掌大小,竟然还是沉香木的,“这是在求婚吗?” 陆昼有意卖关子:“看看就知道了。” 叶逐明好笑地摇了摇头,修长手指轻巧勾起铜搭扣,咔嚓一声轻响,小木盒盖子就弹起来了。 陆昼观察着叶逐明的表情,见他的笑容慢慢消失,心里有一点紧张:“怎么了?我搞错了吗?” 盒子里满是五彩斑斓的糖果,甜而不腻的果香四下在开盖之后慢慢溢开,叶逐明维持着开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呃,我看糖纸和你上次给我看的一样。” 陆昼摸摸鼻子,叶逐明上回来他家吃饭,给他秀过一种绝版水果糖。他当时看着那色彩明艳的糖纸就觉得很眼熟,后来问了问,还真是他想的那种。 “我有个表哥在日本,这个制糖工厂好几年前就被他收购了,呃,好像是因为销量不好把这条线砍了。但我嫂子和母家几个孩子很喜欢,就每个月定量生产一点送给需要的亲戚,没有对外销售。” 陆昼在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看到过几次,但他不嗜糖,也不敢十分地确定,索性让表哥直接从日本寄了一份过来。 原意是想让叶逐明高兴一下的,但看他这幅表情,陆昼还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我,我真搞错了?”陆昼有点坐不住,“我表哥是专门做这个的,他说纯水果提取制造的糖果就只有这一种,呃,可能我记混了吧——” 叶逐明轻轻摇头:“没有。” 他用食拇二指捻起一颗紫色的,拿到鼻下嗅了嗅:“就是这个。” “哈哈,是就好。”陆昼松了口气,“很好吃吗?你记了这么多年。” “你吃吃看。”叶逐明剥开糖纸,不由分说递到陆昼面前。 这个距离张嘴就能吃到,陆昼就没伸手,微低了头把紫色的糖果含进嘴里。 一股浓郁的葡萄味儿立马在口腔扩散开,陆昼有些意外地挑眉:“诶,是不错啊。” 叶逐明收了手,捻了捻食指上那片湿润的皮肤,笑着把盒子盖上了。 “你不吃吗?”陆昼随口道。 叶逐明把盒子搁腿上,双手覆在上面,淡淡道:“舍不得。” 陆昼一愣,然后又笑开:“没事儿,你放心吃,我让我哥每个月都给留一份了,管够。” 叶逐明只嗯了声,还是没动作。 “那个——”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陆昼先笑了,道你先说。 叶逐明道:“下个月梦龙在上海有演唱会,有人送了我两张前排的票,一起去吗?” 陆昼愣了一下,把车停在了叶逐明的库里南旁边,思考片刻道就我们俩个吗? “是。”叶逐明摩挲着盒子。 陆昼肯定是想去的,上班了倒没怎么关注演唱会的事,他想了想道:“可以啊,要不要问问迟姐她们?” “迟诨只喜欢唱戏。”叶逐明道。 陆昼:“那小白呢?” “你跟他说梦龙,他会和你聊雪糕的。”叶逐明笑了,“单位性质,他们都比较传统,没有爱好国外乐队的。” 陆昼了然:“行的,那你把票拍给我看一下,我在附近订个酒店。” 叶逐明也不推辞,回了家先把东西拍给陆昼,自己大字仰面倒在了床上。他目光放空,吊灯明亮的灯光直直射进眼里,精致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动容。 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久,叶逐明才缓缓坐了起来,他抓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来到冰箱前,拉开冷冻柜。 里面非常空,由于长久没使用箱壁都结了冰,叶逐明猛地拽了一下才拽开。 细碎的冰渣哗啦啦地往下掉,瞬间盖住了那个铁皮盒子。 叶逐明把盒子取出来,用手拂去上面那层薄薄的碎冰,露出了生锈掉色的美国队长图。 他把盒子轻轻扣开,里面只摆了一颗糖果,放得太久,鲜红的糖纸都暗淡了不少,中间肚腹被拿捏得太多的部位更是直接漏出了银白的锡纸。 第79章 它原本的颜色是更鲜艳的。 “……孩子,”叶枫颤巍巍地伸出手,叶逐明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恨他把自己的身世瞒了这么久,恨母亲从出事到下葬他都漏过一次面,但在看到叶枫不过半月未见就白了大半的头发,他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红着眼眶沉默地握住了叶枫。 叶枫的声音是虚弱的,“如果有选择,我绝不想你承担这种命运,我只希望你能有幸福圆满的人生。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母亲,”叶枫的声音哽咽了,他艰难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血迹立刻横亘了眼眶,“都是我比生命还珍视的存在,可我都没能保护好你们。为夫为父,我都是失败的。孩子,你才十九岁,我,我怎么放得下心……” 叶逐明紧抿着嘴,吸了吸鼻子道:“我会好好的,”他把叶枫的手拉到唇边亲吻,“你也要好好的。” 叶枫笑了笑,表情欣慰又难过,他把叶逐明的手拉过来,把一样东西放到了他手里。 叶逐明一看,是他小时候经常吃的果汁糖。 鲜红的纸壳上面已经沾满了血液,叶逐明怔怔地看着那颗糖,听到叶枫问。 “以后没有糖吃了,你还会听话吗?” 叶逐明紧闭上眼,睫毛颤了颤,许久才道:“我会的,父亲。” 叶枫把他长长的头发顺到耳朵后面,手搭在他的肩上:“you promise。” 叶逐明缓缓睁开眼,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脆弱的坚强:“i promise,father。” 叶逐明抱住了他,再次保证:“you have my word。” 叶枫手在空中颤了颤,终于缓慢抚摸上那片单薄纤瘦的脊背,痛苦地合上了眼。 滴。 冰箱门开得太久,灯自动熄灭了。叶逐明骤然回神,用冰凉的指腹揉了揉眼睛,把盒子重新盖上,捧到唇边轻吻一下,这才把铁皮盒子和木盒子一起放回了冰箱。 他刚刚一直盘腿坐在地上,血液循环不畅,这会儿后知后觉感到酸麻,动一动都痛。 叶逐明索性不动了,手撑着地往冰箱又挪近了点,头抵着箱门闭上了眼。 事实证明思想疲惫比肉体疲惫更累人,手机铃声响了好久叶逐明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他的眼神茫然了片刻,瞬间清明,龇牙咧嘴地扶着冰箱门站起来,走到客厅时手机已经被挂了。 拿起了一看,居然有五个未接来电,还都是迟诨打的。 叶逐明不敢耽搁,赶紧回过去:“出什么事了?” 他一出声才发觉嗓子哑的厉害,于是稍微咳了咳,一边倒水一边重复:“什么事?” “你怎么打这么多电话都没接?不是,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迟诨狐疑道。 “只是没睡醒。”叶逐明喝了口水,“到底怎么了?” “哦哦,那什么,”迟诨的声音很严肃,叶逐明甚至都能想象到事情的凝重性。 “你现在来趟市局吧,江航自首了。” 第37章 遇事不决 “六点不到的时候他就来了,”周阅康也是一脸疲相,这段时间p公馆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说胡友为四个是他杀的。对了,还有付兰,就是死在航空大学里的那个。” 叶逐明皱眉:“我知道。” 周阅康好脾气地笑:“嘿,我这不是怕你事情太多忙忘了。” 叶逐明猛地住脚,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阅康。 “咋,咋了?”周阅康纳闷道,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我帅得这么明显吗?” 叶逐明定定地看了好一会,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把周阅康扣错了的扣子扣正:“没事……他还交代了什么?” “哦,除了自首,还谈到了p公馆。”周阅康说着咋舌,“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因为p公馆那几个高层前段时间嘴壳子非硬,屁都没放过一个。但这江航一来,又突然都开口了,还全他妈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揽,这群人真的太能扯,老子都要被搞成精神分裂了。” 叶逐明拍了拍他的肩,推开审讯室外门,透过单向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不过一小段时间不见,江航就瘦得几乎脱相,两颊深深凹陷,脖子上的青筋无比突出,面色蜡黄,尽是疲态。 “迟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江航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胡友为那四个畜生,还有那个妓女,都是我杀的。” 迟诨坐在他对面,昂贵的妆容在熬了一个通宵后依旧精致,她双手抱胸,旁边的迟宿认真严肃在做着笔录。 “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迟诨沉声道。 江航轻微地抿了下嘴:“我的女儿,被他们糟蹋过。” 迟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描述一下你的作案过程。” 江航张了张嘴,突然道:“我能要只烟吗?” 很多罪犯在心理防线被攻破时都会靠外界刺激来维持精神的稳定,迟诨听了这个要求是有喜有悲,喜的是江航没有在撒谎,悲是为了江雪盈。 啪嗒一声,江航把烟夹在手里,缓慢地吐出烟雾:“从我在派出所动手的那一刻起,我就起了杀人的心思。 “但我没有马上动手,一个是他们当时被关在家里,我没有机会;另外就是,我当时心里还是相信法律会还我女儿公正,我曾是一个军人,我热爱我的祖国。所以我不停地信访,不停地上诉,但是迟警官,您也是体制内的人,胡天康一个中级人民发院的主任兼副院长有多大的能量,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何况还有其他三个有权有势的家庭。 第80章 “我的所有求助渠道都被斩断了,也因为请假太多,局里说我做了太多不成体统的事把我给开除了。后来我就想着去北京上访,但是无论是坐飞机,还是高铁火车,他都能在我进站前把我拦下来,我的腿被打断了两次,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想到了杀人。” 迟诨道:“我市公安局每隔两个月都会对信访网站上所有刑事类案件做回溯起底,有疑点的都会被再查,你只要在上面留了记录,我们就一定会对雪——江雪盈的案子再做研究,正义不会缺席,你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 江航苦笑:“迟来的正义是没有意义的,迟警官,事情刚出的时候,盈盈在家里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说话,成天就待在房间里,得哄着才能吃点饭。 “她每天洗澡都会洗很久,有次是她妈妈把她抱出来的,手臂糊满了血。浴缸也是红的,我在里面捞出了两个钢丝球,上面全是她刮下来的肉。” 江航颤抖着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崩溃道:“那是我的女儿啊迟警官!她才十六岁!一辈子那么长,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迟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航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这才继续道:“我知道这事儿不处理好,她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所以我开始盘算怎么弄死他们,我帮p公馆的人看过货,知道里面有种药叫天筑。” 他在说到天筑时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但很快又恢复了:“我搞到了一点,研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和出入场所,在他们能出门后找到了机会给他们下了药。吃了天筑的人就跟傀儡一样,说什么做什么,我把他们引到了海亚公园,提前用准备好的三棱军刺固定好场地,又用尼龙绳绑住了他们,让他们从刀尖坐了下去………… “再然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叶逐明站在单向玻璃外沉默地看着,闻言转问周阅康:“9.30案子刚到支队手里时,我记得你们排查过三棱刀和尼龙绳的来源。” 周阅康点头:“是,但是——你知道的,没有结果。” 案发现场没有监控,没有指纹脚印这类的嫌疑人信息,三棱刀和尼龙绳成为了案件的唯一线索。周阅康当时挨门挨户地排查了市里所有出售这类刀具绳具的店铺,甚至连各类网络电商都让人询问了。 前者还好,后者无异于大海捞针,那段时间刑侦支队所有人都带上了眼镜盯电脑,最后总共排查到近两月内销售发往都承的刀具绳具加起来有三万多笔,实在没法查。 最重要的是,收货方没有哪一笔是江家。 叶逐明了然点头,用手打开耳麦开关:“迟诨,问他三棱刀和尼龙绳都是哪里来的。” 迟诨摸了摸耳朵,道:“你的作案工具是从哪儿来的?” 江航道:“我知道你们会查,所以我是去隔壁落洋市买的。” 叶逐明又问:“具体哪家店?” 迟诨如实询问,江航道:“哪家店记不得了,不过那条街叫白米,在严城。” 叶逐明扭头看周阅康,后者立马会意,示意旁边的小干警:“马上安排人去当地核实。” 小干警敬了个礼称是,小跑着走了。 叶逐明取下耳麦,端着杯水推门走了进去。 江航对上叶逐明,点了点头:“叶警官。” 叶逐明嗯了声,拍拍迟宿的肩示意他出去,把笔录本推给迟诨,坐下后将手里的纸杯递给江航:“喝口水吧。” “多谢叶警官。”江航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干裂的嘴唇。 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低头的时候就都往下落,江航皱着眉把头发往后压成大背头,把多余的生硬地别在了耳后。 动作十分不熟练,就像是刚带了顶假发还在适应一样。 叶逐明靠着椅背,看着江航挺直的脊背和系到最上面的衬衣纽扣,想起上回在p公馆瞥见那一眼,江航那时的纽扣几乎解到了肚脐。 他轻笑了一声,用手勾了勾头发:“江先生,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波流转,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和隐约的期待,尾音上扬,毫不掩饰地看着江航。 迟诨给他骚得一哆嗦,笔尖撒拉一声,把纸划了好大一道口子。 她惊恐地看向叶逐明,很想给他两耳光问你是不是没睡醒?!就算你要勾搭硬汉熟男也挑挑时候,这是在市局,四周都是监控你清醒一点! 这复杂地思想活动显然没能通过眼神传达给叶逐明,后者有一搭没一搭绞着头发,情意绵绵地看着面前的江航。 要是换个男人做这种挑逗意味的表情绝对是非常让人恶心的,然而叶逐明生得漂亮,面部肌肉控制得恰到好处,竟真让人有些恍惚。 但江航显然没看懂叶逐明在搞哪出,英气的眉毛皱了皱,默默用脚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思虑道:“好看,就是有点像女人。” 迟诨噗嗤一声笑出来。 让你瞎聊骚,夜路走太多终于遇到鬼了吧。 她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叶逐明的笑话,没想到叶逐明也跟着笑了起来,也不再抓头发了,指尖敲了敲桌面,突然道:“付兰是怎么回事?” 他话题转得太快,江航明显一愣,脸上先前还算轻松的表情也凝固了,片刻后道:“我,” 说了个我字,江航顿了好久,继续道:“我在为p公馆服务时见过她,那个时候已经和肖云离婚了,男人嘛,都有点需求。我看她长得漂亮,约了几次,但她开价实在太高了,我实在没办法,正巧之前手里有用剩的天筑,我就趁着她回学校的时候给她下到了招待所的饮料里,没想到量过大,她就死了。” 第81章 “那为什么招待所和学校的监控没有拍到你?”叶逐明问。 “嗯,我是翻墙进去的。”江航笑笑,“您知道的,我当过兵。” 叶逐明打断他:“都是翻墙?” 江航有一瞬间的茫然。 叶逐明耐心道:“我们上次问你怎么避开监控进的学校,你说你是从正在修缮的北三门进的,所以没被监控录下来。” “啊,对,是,”江航像是突然想起,“是是,我是从北三门进来的,进招待所才是翻墙。” 迟诨越听眉毛皱得越紧,忍不住道:“那是四楼,而且每个房间都有防盗窗,你怎么翻进去的?” 江航面上沉着,像是早料到他们会问这个:“过道没有,我从二楼的窗户翻进去的。” “你知道付兰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你就敢说,有证据吗?”迟诨冷冷道。 没想到江航还是很淡定:“我知道,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只剩了一张皮?” 迟诨一怔,付兰的案子是夷靖局在办,就是之前审讯江航的时候也没透露过这个事儿,没想到江航居然真能说出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叶逐明似笑非笑。 “实话说,我什么也没做,她喝了天筑水后就倒了,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昏过去了,后来发现脉搏心跳都没有。我就想着怎么把她弄走,没想到出去找了个袋子回来,她就化了,只剩一张皮。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天筑,我真放的挺多的——她那副模样是有点吓人,我也不敢带走,干脆直接塞到了床底下,把现场清理了一下,然后我就跑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坦然,语速平缓,简直像在讲故事。 他的确是在扯谎,迟诨自己就是画皮鬼,付兰的死法她再熟悉不过,只能是画皮做的,怎么又扯到天筑身上了? 遇事不决怪天筑? 迟诨把笔录上的疑点都圈了出来,正准备细细再问时,叶逐明突然站了起来。 “行,那先到这儿吧,迟诨,跟我出来?” 迟诨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不是,还有p公馆的事儿。” 叶逐明拉开大门:“那是老周的事儿,你瞎起什么哄。”他把迟诨推出去,关上门前视线和江航对上,后者礼貌一笑。 “你什么意思?”迟诨追问他,“那付兰真是被画皮杀掉的,你要相信我。” 叶逐明叹气:“我没不信你,但你没必要再就这个事问江航了。” 迟诨又问为什么。 “你记不记得付兰案子刚出的时候,江航被叫来审讯室,对我表现出了明确的好感。”叶逐明转过去问周阅康。 周阅康想了想,点头。江航当时一副流氓样,气得周阅康差点动手。 “但他今天对我很客气。”叶逐明道。 迟诨不明所以:“你是想说,你变丑了?” 叶逐明翻了个白眼:“除此之外,我有几次看到江航,他的形态都不像一个当过兵的人,穿着举动谈吐都很邪性,但你看他这会儿,”他示意了一下单向玻璃里江航端正的坐姿,“又很像退役军人。” 迟诨:“……so?” “他的疑点可不止你说的那一点,之前审问江航的时候,他说自己是逃票翻墙进航大的,我刚刚是炸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骗。”叶逐明摊手。 “你,能不能,做个总结?”周阅康一知半解的,实在迷茫。 叶逐明表情变得凝重:“我觉得,我们面对的江航,可能不是一个人。” 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他的种种变幻无常。 周阅康啊了一声:“不至于吧,他是独生子,我觉得你的判断不严谨。” 叶逐明:“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就这样。” 迟诨:“…………” 周阅康:“…………” 第38章 决裂 骚话归骚话,叶逐明还是解释:“我不是指他团伙作案,我是说他的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 “你是说多重人格?”迟诨奇道。 “不是,字面意思。” “你当写小说呢。”迟诨还是不信。 “艺术来源于生活。宝贝儿,你在现代社会呆太久了。别忘了,单单我们的存在,就不是能用常理判断的。” 迟诨像被拿捏住了要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叶逐明沉声道,“出于某种原因,或是意外,江航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外来客,两人间歇性地占据着身体的使用权,这就导致了我们看到的江航一直反复无常。” 迟诨玩笑说你也挺反复无常啊。 叶逐明眉毛一拧:“谈案子的时候,我希望你严肃点。” 迟诨:“…………” 她在心里大骂叶逐明是条双标狗,手上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叶逐明继续道:“性情举止是一方面,自己说过的话也前后矛盾。他明明那么爱江雪盈,却能那么自然地说出江雪盈让他恶心了的话,你当他奥斯卡影帝?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我们跟他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他怎么就挑这个点儿改口了?” 周阅康也纳闷:“大概是觉得东窗事发拦不住了?” 叶逐明不赞同地摇头:“真要这么说,我们现在手里的证据,都是指向的p公馆、夸父、以及应雨,和江航关系不大。 第82章 “但我说了,江航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灵魂——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猜想很厉害,江航大概率是被推出来转移火力的——所以这个东西,和夸父、或者说应雨,一定关系匪浅。” 叶逐明突然大叫:“我操!” “怎么了怎么了?”周阅康赶紧问。 “马上联系市内所有车站、机场,还有各大高速收费站,全面设点拦截应雨。我怀疑她要潜逃了。艹,限制应雨的出入境的文件还没有下来。”叶逐明看着相当烦躁,“江航显然是出来给应雨挡枪的,我靠我就不该想着等盘慕回来——干!” 周阅康皱眉道:“现在就动手?合适吗?” 这么久还没动应雨,就是想掌握足够证据后一击必杀,叶逐明断定这个人不简单。然而白岩植物研究所的挂名人是夸父的董事长严鸿,应雨手里只有夸父的股份,在研究院和p公馆都既没有股份也没有任职,王宙手里那段视频是不足以给应雨定罪的,全程都是胡友为在哀求应雨,而她从没有正面回应过。 “来不及了,应雨如果不是人,她的管辖权就只能是归属夷靖局。你也知道各省市夷靖局之间,除非涉及政治和国家安全问题,光就地方案件寻求帮助配合有多困难,大家手里都就这么点儿人力,她要真逃了我到哪儿去抓?” 老总严鸿已经被经侦的控制了,但这人八棍子打不出个屁,全是他的律师团队在跟警方打太极。而且叶逐明有种诡异的直觉,他觉得夸父看起来做什么都是以严鸿的名义,但实际掌权人估计是二把手应雨。 或者说,是应雨背后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跟占据江航身体的是不是同一个。 “可是严鸿已经进来了,你要真把应雨搞了,夸父可就真完了。”周阅康提醒道。 的确。 夸父是都承房地产龙头,盘踞了近二十年,是门面企业之一,前几天夸父的股票首次跌停,上头就已经有人施加压力了。叶逐明真正的编制在国安,没人治得了他,但兰阅和周阅康不一样,他俩是正儿八经的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收拾夸父会动到太多人的蛋糕,难保他们不会被迁怒。 叶逐明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这事儿你别插手。迟诨,你从夷靖局调点人把这事儿办了,还有让小园把应雨的案子立了,就办在夷靖局。” “你疯了!”迟诨低声骂道,“要是抓来发现应雨真是个普通人怎么办?!” “另外,让她把我签章带着,所有手续都署我的名。真要抓错了,我也认。账都算我头上,去吧。”叶逐明摇摇头,“盘慕这个瓜婆娘……要用她的时候从来找不到人。” “啪!” 这一巴掌是非常结实的,应雨被扇得趴在了桌上,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居然低声笑了起来。 “认识六七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脸。”应雨把手在浅灰衬衣上擦了擦,高级定制的面料上立马多了道鲜艳的红。 这是夸父集团大楼的顶层办公室,一向整洁规矩的办公室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壁画的暗格也打开了,会客桌上摆着个手提箱,里面零零散散装了不少文件。 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宋代的广袖长袍,身体匀称修长,一头漆黑长发盖过腰际,长相是阴翳的俊美,皮肤白到病态,没有一丝血色。 应雨偏着头看他:“其实你长得比你用过的任何一张皮都好看,为什么你不用自己的脸?” 男人的表情无比阴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冷道:“你未免太不知好歹。” 从一个几乎完全融合的躯壳里剥离出去,对他的灵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小觑的。他把江航推出去为应雨的离开争取时间,但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领情。 真是……恨不得杀了她。 “现在所有的信息数据已经转移完了,”应雨看了眼那个箱子,脸上的笑说不上释然还是嘲讽,“即便公安局把都承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半点对你家大人不利的东西,至于我,那更不用担心了。走不走,没有什么价值上的区别。” “你的命是我的。”男人一把钳住她的下巴,“你有没有价值,我说了算。” 他的指甲漆黑尖锐,深深陷进本就没有什么脂肪的皮肉里。应雨掰开他的手很用力,男人也不退避,两人就这么较着劲。 最后那手还是被应雨无声又强硬地扯了下去,她的下巴多了两道深刻的伤口,缓缓往下滴血。 “也许你以后可以考虑一下收敛收敛你的控制欲。”应雨平静道,“比如付兰,你看不上她,也不准别人动她——哪怕是你手底下的画皮你也照杀不误。” 男人擦着指甲盖里的血液:“我的东西,毁也要毁在我手里。” 应雨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下巴传来伤口愈合的酥痒感。她迟缓地伸手,把薄薄的血痂撕开。 “宋观澜,”她极少叫他的名字,每一次开口都是在说重要的事。男人顿了顿,抬头看她。 应雨继续道:“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你能放过我。” 宋观澜沉默地看着她,玄色长袍上隐隐有黑雾翻腾,更衬得那张脸阴沉无比:“你们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足。应雨,我给你的,远超过你应该得到的。你要知道,要想在这世上获得东西,必定有所付出。” 第83章 “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应雨浅淡地笑了,“并且在你给我的所有里,我唯一真正想要的,是最开始那把刀。” “你——”宋观澜掌心微动,弯刀还未成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应雨看都懒得看他,伸手接过电话:“什么事?” “应总,有个小姑娘想见你。”前台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面前明显精神状态不对劲的女孩,小声道,“她说,她叫江雪盈。” 应雨握着电话的手一紧。 前台没等到她的回应,赶紧道:“抱歉应总,我是看她——你们干什么?!”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应雨听到那边传来非常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接着电话就断了。 她握着电话怔了一瞬,这才摸索着找到遥控器,在对面的显示屏上调出了大堂的监控。 一向整洁有序的大厅此刻乱成了一锅粥,几个高大的保安已经被叶逐明带来的人制服在地,他表情冷漠严肃,比了几个手势,身边二十来个便衣就都四下散开,堵住了各个通道和出口。 应雨的注意并没有放太多在他身上,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清瘦的身影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江雪盈身量原本就纤细,如今却已瘦脱相了,白色的连衣裙空荡荡地挂在那副躯壳上,仿佛风稍微大点都能被刮走。 她瞪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脸上慌乱又迷茫,只能紧紧地抱着胸前一本书,漏出的书皮无比熟悉。 《物种起源》。 那是应雨每次去各大高校、中学做演讲时作为礼物送给学生的,七中那次,也不例外。 她知道了什么? 应雨没由来感到一丝惶恐,握着遥控器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叶逐明也注意到了江雪盈,吩咐完便朝她走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靠近,江雪盈就受惊地往后退,脚下踩到了什么险些摔倒。 叶逐明眼疾手快,一把冲上去拉住了她。 江雪盈猛地惊声尖叫,剧烈地挣扎着要甩开叶逐明,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神情畏惧又绝望。 那表情应雨实在太熟悉了,曾几何时,她也在镜子里看到过。 叶逐明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安排一个女警来安抚江雪盈,也不问话,只让她带着小姑娘先离开。 等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画面中后,叶逐明终于回头,一抬眼就准确地捕捉到了监控器。 那个瞬间,应雨甚至觉得他透过了监控看到了自己。 屏幕一下子黑了。 宋观澜收回手,道:“你如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难得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从江航的身体里完全剥离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了,不然强行带她走轻而易举,根本不会在这儿废话。 应雨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算了吧,宋观澜。”她走到办公椅上坐下,翻开了文件夹。 宋观澜狠毒地看着她:“你可别后悔。” 应雨揭笔盖的动作一滞。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般道,“住的公寓里还有三盒今年的六安瓜片,走的时候别忘了。” 宋观澜冷笑一声,身如轻烟,散在了原地。 应雨签字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拿起桌边的青花白瓷,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叶逐明进来的时候,应雨还在安排着工作:“这是跟环江的合作意向书,细节我都扣过了,应该不会有错。但这段时间公司不太安定,为了稳住对方,利润方面可以多做一些让步。”她看了叶逐明一眼,把文件夹递给严助,“这几年,辛苦你了。” 严助微抿了抿嘴,眼眶微微泛红。 应雨是个强势又有能力的上司,对待工作虽然严厉,但在生活上却从未苛待过他,甚至可以说非常照顾。自己也是真心地崇拜尊敬她。 “我会为您找最好的律师。”他笃定道。 应雨无所谓地笑了笑,摇头道:“不用费功夫了,去吧。” 叶逐明坐在会客沙发上把玩手里的东西,正是之前向顾烊烽讨来的玉石,手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光滑,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有着鉴妖的效用,遇妖而明。 就像现在这样。 严助离开后,应雨终于朝叶逐明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以为这句话,我来问你更合适。”叶逐明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把鉴石放在她旁边。 莹白的光芒越发闪耀。 叶逐明盯着那张与常人无异的、甚至比多数人优越的脸:“或者说,你究竟是不是人?” 第39章 坦诚 早上陆昼去交凭证时内心其实是忐忑的,因为照叶逐明的“全都给我报”要求,不合规矩的账将近四万,尽管陆昼竭力让摘要和科目变得名正言顺一些,但只要细看,肯定能发现问题。 别他妈第一次报账,就因为做假账被开了。 他不安地去了财务部,但接收他账本的并不是韩玥,而是一个普通的科员,对方非常随意地翻看了几眼,就道可以了,你回去吧。 陆昼非常惊奇:“就这样?” 对方更疑惑:“你觉得有问题?” 陆昼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是好奇,因为我第一次报账,以为有问题。” 对方道:“暂时没有,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你的。” 陆昼就这么被打发走了,回到办公室却还是有点心神不定,在巴麻询问时便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担忧。 第84章 “哦,这个没什么。”巴麻随意道,“财务部只有韩扒皮敢跟叶孔雀杠一杠,只要发票齐全支出不过分夸张,其他人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陆昼秉着不懂就问的求学精神道:“为什么呢?” 巴麻道:“夷靖局里,地位最高的就是探测组和特动队,探测的组长是盘慕,她和叶逐明算是都承夷靖局里能力最强的两个,也是权限最高的。盘组长还好,叶孔雀日天日地的,轻易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他。” 陆昼好奇道:“他们能力最强吗?那顾局长呢?” 没记错的话,顾烊烽是鬼王啊。 这话一出口,巴麻的脸色就不太自然:“呃,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顾局是今年调过来的,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入主都承肯定有别的原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没看他出过手……好吧是我不够严谨,顾局是权限最高的,除他之外就是叶逐明和盘慕,接着是六个副局还有各处处长。” 陆昼看他那副便秘的模样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一提顾局长你表情就这么丰富?” 巴麻哀叹:“你试试被一个惹不起的男上司追求,你就知道我有难了。” 陆昼哈哈大笑:“对不起,我肯定没机会了。” 插科打诨的时间并不多,巴麻接到了迟诨的电话:“把安神香带上,来市局。” “我靠我没空,狐狸精让我过去查旱魃的事儿。”巴麻皱着眉道,“你要安神香做什么?” 迟诨的声音听着很疲惫:“江雪盈找过来了,她的精神状态太差,得让她稳定下来——办公室除了你还有谁?” “陆昼在呢。”巴麻看了他一眼,“我拿给他让他给你送过去吧。” 也许是因为见过照片,真正看到江雪盈时陆昼都不太敢认,她真的瘦得只剩把骨头,眼神无光,蜷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瑟瑟发抖。 “她,怎么会这样?”陆昼看着迟诨把安神香点上,透过门上的玻璃无不担忧地看着。 安神香起效很快,江雪盈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却依旧紧锁,好似还陷在可怕的噩梦里。 迟诨给她垫了靠枕盖上薄被,也是轻轻摇头:“精神创伤太大了……但我记得之前逐明从国外请过心理医生去看过,反馈的状态并没有这么差。” 她眉头皱了皱,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刚联系肖云,这才知道自从上回他们就应雨的事情联系过江雪盈后,她刚刚趋于稳定的情绪再度濒临崩溃,在家里越来越敏感沉默,昨天晚上肖云不过加了个班,她就自己从邻省回了都承。 不知为何,迟诨总觉得江雪盈的反应有点反常,绝望明显大过愤怒。 出于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第六感,迟诨觉得,江雪盈对应雨,可能有点特殊的感情。 “让她先休息会儿吧。”迟诨摇摇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她看了眼手机,“逐明把应雨带回市局了,先去看看。” 他们到达审讯室时,叶逐明正和周阅康说着话:“……江航先放一边,先带人去把白岩研究所封了,把里头的相关人员控制起来,带上王宙,找出做天筑的实验室。” 他说着眼神瞥到陆昼和迟诨,视线先在陆昼脸上停留的几秒,这才移向迟诨:“江雪盈怎么样了?” “不太好,但我用了点安神香,等她醒来,应该是可以问话的。”迟诨答道。 叶逐明点点头,推门进了审讯室。 这还是陆昼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走到迟诨身边看向里面。 虽然有在影像资料上见过应雨,但亲眼看到时陆昼还是在心里小小惊叹了一把,她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剪着利落干练的短发,即便是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看着有点厌世气息。 叶逐明走到她面前坐下,出于安全考虑,他并没有让别人跟着进来。 “来聊聊吧。”叶逐明靠着椅背。 应雨看着他笑笑:“想知道什么?” “太多了。”叶逐明也跟着笑,笔在指尖转了两圈,“非法制药,组织卖淫,伙同强奸,我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问。唔,要不,先从和江航共用身体的那个家伙讲起吧。” 应雨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平静:“看来你并不是个绣花枕头。” 叶逐明礼貌颔首:“多谢夸奖。” 应雨摸了摸腕上的手铐,冰凉的触感太真实,她顿了顿,道:“那是个画皮,名字叫宋观澜。” “他为什么选择江航?”叶逐明眉毛一扬,依照他的了解,画皮这种妖物只好美人,江航虽然长得不差,但五官过于硬朗,又是个大老爷们,这种类型一般入不了画皮的眼。 应雨十指交叉:“他是阴历七月十五生的,在鬼节出生的人,体质比较特殊,用他的话讲,身体可以和他的魂魄完全融合。而且,”她顿了顿,“一开始他选得不是江航,是他的女儿,江雪盈。我去七中演讲那次,他把江雪盈看上了。” 画皮要夺皮也是有讲究的,如果跟强盗一样直接杀人取皮,那么得到的皮会附着原主的怨气,皮的枯萎速度也会很快。 而且,会影响人皮的美感。 这是宋观澜的原话。 所以他在每次动手前,都会为对方做出协议,我为你完成愿望,你把皮给我。 第85章 而对待那些需求不那么强烈的目标,他会先选择让灾难降临到对方身上,把人逼到绝境,再用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诱惑,那就水到渠成了。 更多时候,应雨就是那个灾难先行者。 “他对江雪盈非常,非常执着。但江雪盈就是无法被诱惑的那一类型,所以他要求我为他创造机会。”应雨仿佛陷入回忆,“原本我还在想应该怎么办,后来我就遇到了胡友为。” 毁掉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很多种,应雨自然会选择最简单的,在雾态天筑的帮助下,她的喃语很快就传达给了江雪盈。 “海亚公园种了很多迷迭香,我一会儿想过去看看,”她微垂着头看她,言语间都是蛊惑的意思,“你会在那儿等我,对吗?” 即使通过之前的偶听和胡友为的话,她猜到江雪盈有点崇拜她,但见到江雪盈眼里毫无掩饰的狂热和爱慕时,她又觉得,江雪盈的崇拜,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多一点。 这种认知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但所有的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江雪盈的皮,宋观澜势在必得,她真的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和他抗衡。 应雨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类似于愧疚的情绪也并没有在她心里存在多久,八月初,宋观澜就带着她找到了江雪盈。 原本是要由她去交涉的,但她看着江雪盈那似曾相识的状态,最终选择了沉默。 宋观澜倒也没有为难她,在编织的幻境中扣住江雪盈的下巴,动作没有多少怜惜的意味。 “难道你不想报仇?”她看着那团雾缓缓罩住江雪盈,恍惚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拒绝我?” 江雪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诡异的场景中保持住了勉强的镇定,她默默地听完宋观澜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诱人的条件,最后问:“皮给了你,我会不会死?” 黑雾滞留片刻,传出宋观澜的声音:“会。” “那……不行。”江雪盈抿着唇摇头,“我要是这么做,就太自私了。” 她想起肖云自出事后就请了长假在家,成天变着法哄她,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在微笑,但在背地里,江雪盈不止一次看到她抹眼泪。 至于江航,更是为了她连工作都丢了,成天忙着出去为她的事寻求公正,不管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在她面前都从来没有过半句抱怨,嘴里只有一句“你好好的,要相信爸爸”。 以前江雪盈总喜欢说自己爸妈模样年轻,完全不像三十来岁的,可出事不到半月,皱纹和白发就一起出来了。 江雪盈是无比怨恨的,怨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般跑到海亚公园去,怨恨为什么那四个畜生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地毁掉她。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甚至动过轻生的念头。 但在看到为自己奔波操劳的父母时,她又什么想法都没了。 我尚且活着,他们都这么悲痛,我要是真的死了,他们怎么办?他们能接受吗? 江雪盈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不会答应你的。无论他们会不会受到惩罚,这件事,我都认了。” 不得不说,在看到宋观澜决定放弃的那一瞬间,应雨是松了一口气的,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证明,她还是把宋观澜想得太简单了。 “……你要江航?”应雨咬着牙,“为什么?” 宋观澜面容阴冷:“他是鬼节出生的,这种皮一旦得到了,很耐用。” “他的年纪太大,脸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应雨皱眉。 她话都没说完,宋观澜就突然发作,神色愠怒:“你为什么要处处维护江雪盈?!” 应雨眉毛皱得更厉害了,觉得宋观澜的脑回路有毛病:“这和江雪盈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既然得不到她,我再给你找一张皮不就行了?” 宋观澜冷冷一笑:“我偏要看看,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她才会向我低头。” “所以,”叶逐明笔走龙蛇,“江航把皮给了宋观澜,要求就是杀掉胡友为四人?” 应雨点头:“对。” 在江雪盈那边碰了壁,但同样的条件摆到江航面前,立刻就被答应了。 一个护女心切、走投无路的父亲,在面对这样的机会时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只有两个条件,”江航手扶着打着石膏的腿,激动得面色潮红,“第一,那四个畜生,我要亲自动手杀了他们。” “可以。”宋观澜没有任何犹豫。 “还有第二件,”江航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古怪的男人一眼,“我死了以后,你不能以我的名义,去接近我的家人。” 宋观澜挑挑眉:“那是自然。放心,你不会那么快死,我们会有很长的,共用身体的一段时间。” 哗啦一声,叶逐明翻了个页继续做笔录:“也就是说,9.30号海亚公园胡友为,张峰,林书,秦八易四人的死,是江航所为?” “不完全是。”应雨表情平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提供了天筑,编了个谎让他们去到海亚,宋观澜把那块儿地隔离了,连声音都传不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能看见。所以,你们这都能摸到我头上,我也真是挺惊奇的。” 叶逐明没搭理她,用笔把宋观澜的名字圈了起来:“你和宋观澜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第86章 应雨思考了一下:“关系?大概算,上级和下属。至于怎么认识的,”她笑了声,“机缘巧合吧。” 叶逐明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 应雨过了好一会才忍住了笑意,手间的锁链哗啦作响:“和江雪盈差不多,我读大学那会儿和她有过同样的遭遇,是一个装修工,我去上厕所,没注意到。 “后来事情发生了,身边所有人都在劝我算了。我的父母拿着学校给的三十万全款买了套房,本来想闹的,但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痛苦,想到了死,吃了一整瓶安眠药,没下到地狱,但的确见到了鬼。 “宋观澜看上了我的皮,答应帮我报仇。” 应雨看着自己的手:“别说,鬼怪做事真的很方便。” 她举着刀捅得那个男人深深浅浅满是窟窿,他的尖叫求救声都没能传出那间廉租房。 血液慢慢淌了一地,男人拉风箱般嗬嗬喘着气,到死都没能把眼睛闭上。 “那他又为什么改了主意?”叶逐明沉声道。 “不是他,是他背后的人开口留了我的命,要我为他们做事。”应雨淡淡道。 “谁?”叶逐明面色凝重。 以应雨的形容来看,这个宋观澜实力不容小觑,能号令他的人,绝对不是小人物。 应雨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无比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出口,她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不能说。”她苦笑一声,“如果说了,我会死。” 叶逐明皱眉:“什么意思?” 应雨道:“字面意思,我不能说,也没办法说,会死。” “她说的没错。”陆昼听得聚精会神,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扭头望去,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纯黑登山服,皮肤偏深色,扎着个马尾头,长得中规中矩,但看人的眼神非常亮,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尤其引入注意的是,她的头上带了一块日本武士配置的头巾,纯白,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看着真的有种披麻戴孝的既视感。 他愣愣地看了两眼,背后的迟诨叫了一声:“盘组。” 盘慕偏头看了她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视线从陆昼脸上划过,径直推门进去。 第40章 破禄花 叶逐明在见到盘慕时的确松了口气,把椅子拉开摆正:“你终于舍得从山里出来了。” “本来舍不得,”盘慕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到应雨身上,“但听说你准备拉车炸药把我从昆仑山炸出来帮你办案,吓得我赶紧就出来了。” 叶逐明失笑:“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没了你我不能办案子了是不是?” “哦。”盘慕刚刚坐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直升机还在夷靖局等着的,那我先走……” 叶逐明赶紧拉住她:“行女神我错了。我双腿残疾,失去你无法独立行走,这样可以吗?” 盘慕懒得和他皮,一把抽回手,看着对面的人道:“就是她?” 应雨和她眼神对上,心头莫名一跳,眉毛也皱了起来。 盘慕眼睛紧盯着她,脸色越发凝重,啧了一声,伸手摘掉了头巾。 陆昼噗嗤一声,险些笑了出来。 那头巾不知在额头呆了多久,已经遮出了一条浅浅的印子,晃眼一看,还以为有第二根带子。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关键盘慕宽阔的额头中央还纹着一个非常个性的文身——一个大大的、纯黑的“王”。 这视觉效果实在太有喜感,连应雨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叶逐明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你额头这个印记吧——” 盘慕回头给了他一个眼刀。 叶逐明改口道:“看多少次都觉得好看。” 盘慕重新看向应雨,透过单向玻璃,陆昼震惊地发现那个印记竟然缓缓散发出了黑色的光芒,盘慕的眼睛瞳色也慢慢变淡,最后仿佛完全被眼白覆盖。 与此同时,应雨的身上也起了变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泛起大片黑色纹路,手臂,颈项,脸颊,或大或小分散着,一团一团的,像有生命般缓缓在皮下蠕动着。 陆昼看得起忍不住扣了扣手臂。 应雨的反应倒挺出人意料的,她只是静静看着,眼里没有多少意外。 “我说了,严格来讲,我现在并不能算人。”应雨淡淡道。 “所以算什么?”叶逐明看着盘慕。 盘慕的眼瞳恢复正常,额头的王字颜色也变淡了。 她系上头巾,淡淡道:“半魔。” 陆昼小声问:“半魔是什么?” 看着漂漂亮亮的一个姑娘,怎么还是神奇物种? “上古时期,世上有六界,对应佛,神,人,鬼,妖,魔,也就是六个大的种族划分。” 面对陆昼错愕的目光,迟诨简短道,“这是很古老很古老的故事了,讲起来太复杂,找时间和你慢慢聊。” 陆昼只好点头,偏头继续看里面。 叶逐明也是很疑惑,问应雨:“你是怎么办到的?” 应雨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我不能说。” “她身上被下了咒,”盘慕的手抚过应雨手臂的纹路,“类似于禁言一类的法术,如果她说出某些特定词汇,她会死。” 第87章 叶逐明哦了一声:“就像敏感词屏蔽?” 盘慕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大概猜出了意思,点点头:“而且这个时代修行者少之又少,你身上没有修行的痕迹,半路出家,对方大概是想强行把你变成魔。而且,”盘慕的眼睛又有一瞬变成纯白,“是喂你吃了什么药,对吗?” 应雨沉默许久,缓缓点头。 盘慕道:“你现在的身体转化了大半,非人非魔,如果不继续吃那种东西,你会死。” “我知道。”应雨很平静,“如果我想活,叶队长也不会在集团见到我。” 叶逐明没搭理她,问盘慕:“能不能算出下咒的人?” 盘慕摇头:“不能。他的神识比我强太多,如果强行和他交锋,这个女人会成为牺牲品。” 叶逐明薄唇紧抿,眼睛盯着应雨:“这个人要你为他做什么?” 应雨嘴唇动了动,立刻感应到了身体里印记灼烧的疼痛感,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基本上,我是听令于宋观澜,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叶逐明敏锐地察觉到应雨在规避某些关键点,于是道:“那宋观澜都要你做什么?” “敛财,谋皮。”应雨言简意赅道,“谋皮是出于他的个人需求。” “那敛财呢?”叶逐明目露精光。 应雨想起早上那个箱子,笑了笑:“这就得你自己去查了。” 她无视叶逐明的脸色,继续道:“宋观澜要我证明我的个人能力,他提供了天筑的几种稀有原料,说了他需要的成品效果,我做出来了。之后他又要我为夸父拿到白岩的控制权。那时白岩的实际掌控人是壶江科技的董事长彭览,他很精明,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 应雨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宋观澜在不断打压她的底线。按理说她应该对这种事很厌恶,但真正成为彭览的情妇后,她却没有太多感觉。 也许是死过一次,她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她尽力扮演着贴心小情人的角色,只有一次,她在实验室为天筑熬了几个通宵,彭览半夜来了兴致非得找她。 应雨说我先吃点东西。彭览按住她,说做完再吃。 她趴在书桌上,小腹被桌沿硌得生疼。 彭览的动作大了些,应雨提的外卖被打翻了,鸡米饭的酱汁淌得满桌都是,她明明饿了一天一夜,可在闻到那股味道时却恶心得想吐。 酱汁也沾到了她的头发上,凝成一绺一绺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所以她不顾宋观澜的威胁,提着剪刀把自己剪成了狗啃的寸头。 应雨伸手,缓缓地、试探地摸了摸头发,鼻间仿佛还能嗅到那股散不开的酱汁味。 “彭览,是天筑的第一位真正的使用者。托它的福,夸父在和壶江的较量中全盘获胜。”等药劲儿过去后,彭览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崩溃跳楼。 事实证明,用天筑敛财很成功,后来发展了p公馆,很多事就更方便了。 “怎么还没到?”周阅康坐在警车副驾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后排的王宙。 王宙给看的一哆嗦:“对、对的,路没错,这个弯拐过就能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开车的小干警低声我靠,问:“周哥,这咋办?” 几百米外的建筑物浓烟滚滚,火舌携着烈焰席卷大片土地,半片天空被烧得火红。 周阅康大骂一声,车没停稳就跳了下去,看着已经被烧化的铁皮“白岩研究所”牌匾,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门已经被烧断的柱子拦住了,周阅康大吼道:“有没有后门!” 王宙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好半天摇头:“没、没有了。” 旁边的小干警在噼里啪啦的火烧声中费力吼道:“喂!119吗?我是110!这里是见阳区黄石南路129号,白岩研究所起大火了——周哥!!你别往里冲!等消防队来了再说!” 几个人联手按住暴躁的周阅康,他大骂道:“妈的放开老子!里头还有人——” “不是周哥!”小干警紧紧搂着他的腰,“你看那边,有人!” 周阅康挣开他们,扭头看过去,不远处站了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长发披散,像是从哪个古装剧组跑出来的。 他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同志!你站得太近了!躲远点免得火烧到你!”小干警大声道。 男人愣了下,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周阅康拦住了小干警欲上前的脚步,警惕道:“同志,你来这儿多久了?知道火怎么起来的吗?” “知道啊。”男人笑意盈盈地看了王宙一眼,那一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席卷了他全身。 逃也来不及了,王宙见他打了个响指,身体跟着啪地一响,烈焰骤起,从他的脚底包裹到头顶,瞬间将他吞没! “就像这样。”男人笑意不减。 不过三五秒,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灰。周阅康都愣了,反应过来后迅速拔枪对准男人:“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十指分开!”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顺从地分开平举到胸前,让他们给自己带上手铐。 “我要见叶逐明。”他淡淡道。 周阅康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想了想,道:“宋观澜。” 第88章 盘慕没时间再听叶逐明了解案情,推门欲走:“你自己慢慢玩儿吧,我得回昆仑了。” “诶诶!”叶逐明追了出来,“你这么急做什么?那个姓宋的画皮精还没逮到。” “关我什么事。”盘慕冷冷道,“纳税人给你发工资,这就是你分内的事,你自己解决。” 说罢不理会叶逐明的抱怨,朝迟诨一点头:“我走了。” 迟诨却道:“盘组。”陆昼被她推到了前面,“这是我们部门的新人,麻烦您看看。” 盘慕终于正视他:“看什么?” “姻缘。”迟诨道。 陆昼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和特动队聊起自己来都承是找真命天女,迟诨当时说找人帮他算算命。 可是现在算……合适吗? 陆昼紧张地看着盘慕,回想自己的生辰八字,盘慕只是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了来回,笃定道:“你最近要走花。” 陆昼一愣。 盘慕顿了顿,眉毛微扬:“破禄花,岁运并临。遇到这个人,是你的机缘,更是你的劫难。” “劫难?”陆昼惊呆了,我他妈找个对象风险这么高吗?“什么,什么劫难?” 盘慕淡淡道:“就是对方对你单相思,得费很大功夫才能追到你,过程中会对你造成一定的困扰。” 陆昼:“…………”这、这么喜欢我的吗?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问道:“她,长得好看吗?” 盘慕:“我不想形容他。” 陆昼:“…………好吧。” 盘慕说完就走了,迟诨接了个电话,也跟着离开。陆昼无不担忧地叹气:“我觉得,我未来的媳妇儿,可能长得不太好看。” 叶逐明轻飘飘道:“此话怎讲啊?” 陆昼分析道:“因为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如果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追求我,我想不通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但我们俩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嗯,也许我是被她的深情感动了吧。” 叶逐明:“…………” 他笑了笑:“感情跟感动是两码子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以后不管谁追你,不管她多死缠烂打,你都要保持高冷,不要轻易感动,否则会吃亏,知道吗?” 陆昼原本是开玩笑,但见叶逐明这副模样还是装作凝重地点头:“好的叶哥,我记住了。” 叶逐明本来还想再逼逼几句,周阅康的电话打过来了。 “事儿办完了吗——我操!”叶逐明骤然变脸。 -------------------- 陆昼:“哥!快看你给自个儿挖的大坑!” 叶逐明:“…………” 我奶我自己,耶。 第41章 交锋 “消防队先兄弟们来消息了,”长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周阅康和叶逐明走在前面,陆昼紧跟其后,“现场发现二十九具尸体,东西全他妈烧没了,只剩几块石头。” 叶逐明烦躁地揉着眉心,王宙身上还有不少东西,竟然就这么被烧没了。 “你看到他放火了吗?”叶逐明问。 “到的时候研究所已经烧起来了,”周阅康道,“宋观澜就站在边上,话没说两句,啪一个响指,王宙就自燃了。那火太他妈邪乎了,三秒钟人就给我烧没了。” 一级审讯室外,六个警察穿着防弹衣,荷枪实弹在玻璃外站了一排。 叶逐明看见了里面那个高挑的身影,眉头一皱,站在玻璃外头打量。 他刚刚站定,里面那个背对玻璃的人就慢慢转过了身,视线随着动作扫过所有人。 审讯室的玻璃是单向的,只能从外面看里面,但宋观澜的眼神扫过来时,陆昼竟然有种视线交错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错觉,因为宋观澜在扫过所有人之后,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叶逐明,他的脸上出现了极短暂的惊艳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叶逐明对面,两人身高相仿,之间就隔了扇玻璃对视。 他是真的能通过玻璃看到外面的人。 这个认知实在让陆昼脊背发寒。 宋观澜歪着头看着叶逐明:“进来说话?” 叶逐明扯了扯嘴角,伸手推门,周阅康递给把枪给他:“拿着预防万一。” 叶逐明没搭理他,甚至在他跟着踏进来半只脚后又把他推了出去。 “狗日的。”周阅康愤愤道。 叶逐明反手扣上门,眼睛没从宋观澜身上离开过。 宋观澜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待叶逐明站定后突然向前走了几步。 周阅康掏出手枪,旁边的六把79冲锋枪也跟着齐刷刷对准了里面的宋观澜。 “他们可真大惊小怪。”宋观澜笑了笑,却头都没偏一下。 “也许,你可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叶逐明淡淡道。 宋观澜无所谓地摊了下手,看着叶逐明道:“我很喜欢你的皮。”他突然把手伸了上去,“简直就是奇迹……你是怎么长的?” 叶逐明只是躲都没躲一下,任由那只手摸上他的脸。 触感非常冰凉,像一团柔韧的冰。 他偏了偏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死人的味道。 尸鬼画皮。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叶逐明毫不客气地挥开了他的手:“羡慕吗?我可以在送你去投胎的时候跟阎王打个招呼,让他给你安排一对漂亮的父母。” 第89章 “太麻烦。”宋观澜摇头,“我比较喜欢拿现成的。” 叶逐明赞同道:“别人的东西用起来是比较舒服,但你大概没机会了。” “怎么说?”宋观澜仿佛来了兴致。 “那得看应雨。”叶逐明笑了,“她怎么说,我们就可以怎么做。” 听到应雨的名字,宋观澜的眉毛微挑了挑:“这我倒不意外,来,告诉我,你能给我定什么罪。” 叶逐明嘴角挂着笑,眼神带着怜悯:“我只能给你定罪吗?” 宋观澜的表情轻微地凝固了片刻。 叶逐明紧追不舍:“值得吗?为了别人的目标做到这种地步,他许诺了什么?” 宋观澜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你值得吗?”他抬起长腿,绕着叶逐明走了一圈,凑近他耳边道,“装人很累吧,嗯?” 他满意地看着叶逐明脸色阴沉下来,啧了一声:“我发觉你的名字很有意思。逐明逐明,追逐光明。可真正活在光明里的人,是不需要追逐光的。 “但我知道一个地方,从来没有光照进去过。” 叶逐明死死盯着他,等着下一句话。 宋观澜却突然笑了:“对了,你手底下有个小画皮,挺有意思的。她的皮是画出来的吧?有点水平,能当真的用。” “什么意思。”叶逐明心里猛地腾起不好的预感。 “她刚刚走之前,接了个电话。”宋观澜饶有兴致道,“猜猜,谁打给她的?” 叶逐明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他的领襟:“你把她怎么了?!” “现在还没怎么。”两人身高相仿,宋观澜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指,“但你要再在这儿多待会儿,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他妈的威胁我?”叶逐明瞪着他。 宋观澜摇摇头:“这怎么能算威胁呢?只是让你做个选择而已,是要我呢,还是要她呢?” 陆昼看着两人僵持,耳麦又在周阅康耳朵里,他只能问:“周队,他们怎么了?” 周阅康神色凝重,取下耳麦道:“迟诨有麻烦了。” 他话音刚落,叶逐明就猛地推门出来,一串钥匙向陆昼抛了过来:“我的车就在市局外边,开到大门口等我,速度。” 陆昼不敢耽搁,应了声好就立马跑开了。 “你联系夷靖局的顾烊烽顾局长,跟他说9.30的案子破了,但这里有一只尸鬼画皮,需要他来处理一下。如果他不在,那就去找勘察的扈江秋,他也能处理。”叶逐明顿了顿,“要实在都不在,你再联系赵凰石,他知道怎么办。但记着,别让他自己来。” 周阅康严肃点头:“好的,你赶紧去看看诨,这精精怪怪的,别真出事。” 叶逐明说:“我知道——另外,应雨的审讯室外加派人手,这里也再来六个。”他对那六个特警道,“如果他试图离开,或者有任何异动,直接开枪,别犹豫。” “是!”整齐的应答混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黑压压的枪口瞬间对齐了宋观澜。 宋观澜半点没觉得不自在,甚至在叶逐明离开前对他笑了一下。 “后会有期。”他说。 叶逐明和周阅康前脚离开,后脚加派的人就过来了。宋观澜看了眼玻璃外密密麻麻的人,勾唇笑了笑。 他把手放在玻璃上,眼皮颤了颤,30mm的单向玻璃立马发出嗡鸣,脆弱地颤了颤,从边缘处开始融化,流淌着落到了地上。 宋观澜提了提衣摆,抬脚走了出去。 而外面的十几个人还维持着举枪瞄准的姿势,除了呼吸外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 审讯室里是听不到然后声音的,但在某个瞬间应雨还是察觉到了点不对,她站了起来,看了眼单向玻璃里的自己,把视线移到大门。 下一刻门就开了,宋观澜静静站在门口,上下扫了她一眼,表情仿佛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接着淡淡道:“走吧。” 应雨的表情说不上是疑惑还是厌恶:“你来救我?” 宋观澜答非所问:“我带你回去。”他从广袖里摸了把短刀抛过去,“拿着预防万一。” 应雨接住刀,有点搞不清楚他在唱哪出:“如果我想走,一开始就会离开。” “你想死吗?”宋观澜冷冷看着她,“在人类的法律里,你做的事够你死八百回。” 应雨笑了笑:“死有什么不好的?活着也是受罪。” 宋观澜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目光阴狠:“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轮不到你来决定。” 应雨被迫仰着头看他,突然把手里的刀往自己小腹刺去。 宋观澜反应奇快,一把拽住她往外带。 没想到应雨忽地勾唇一笑,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她将刀柄在指间掉了个头,借着宋观澜的力往外刺去,噗哧一声,刀身刺入胸膛。 宋观澜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看了眼胸口的刀,殷红的血液正汩汩往外流,在纯黑布料上蕴出了朵妖异的花。他又抬头看应雨:“我是妖邪,不会死,也不会痛。” 应雨脸上满是激动的狂热,眼里都是光。 宋观澜能感觉到她那无法克制的战栗,连带着刀锋在胸中细微的颤动。 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这个认知让他猛地闭上了眼,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第90章 应雨喃喃道:“我知道……”她着迷地看着胸口涌出来的血液,没有任何的温度,只散发着腐朽的、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握紧了刀柄,又往里推了点,直到刀尖刺刺穿他的身体又顶入墙内,发出嘶啦的声音。 “但我还是想这么做。”应雨贴在他身上,宋观澜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打在脸上,“知道吗?我做梦都在想你死。” 宋观澜看着她,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跟我走,我告诉你怎么杀死我。”他说。 应雨嘴唇颤抖,眼泪成行:“可我在你身边,活着比死还难受。” 宋观澜喉结动了动:“你跟我走,出了都承,我放你离开。” 应雨表情出现了片刻的错愕,然后她把过近的距离稍微拉开了点:“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喜欢我。” “你想多了。”宋观澜脱口而出。 应雨点头:“最好是这样。放过我,别在我死之前还恶心我一把。”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观澜知道今天他白来了,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应雨不配合,他根本无法把其强行带走。 他沉默的看着应雨,手缩了又缩,终于放在了她脸侧。 应雨厌恶地挣了挣,没挣开。 “别提任何有关大人的事,”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了点哄骗意味,“连念头都不要起,知道吗?” 应雨嗤笑一声。 她想说什么,可刚张嘴宋观澜就塞了粒东西进去,入口即化,非常熟悉的味道。 “这颗药够你坚持十天,十天之内,我会再来接你,到时候就由不得你走不走了。”他强迫性的掰着应雨跟他对视,“别想着自杀,就算你真的死了,成了鬼我也能找到你。”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宋观澜深深看了应雨一眼,松开了手。 应雨看着这个人化成烟散在原地,眼前出现了许多晃动的人影,耳边的声音也嘈杂,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呆愣地看了看手里的刀和黏腻的血液,忽地脱了力。 哐当一声,刀落到了地上,应雨也滑落在地,她的嘴唇因为恐惧而哆嗦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应雨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无比尖利凄惨的哀嚎。 巴麻赶紧把地上的刀捡起来递给后面的人,又把外套脱了罩住瑟瑟发抖的应雨:“他走了?” 应雨打了个哆嗦,僵硬地点了点头。 “得。”扈江秋一耸肩,幽幽叹气,“白求来了,责任报告还得我来写,叶老狗一手好算盘。” 三环高架上,银白色阿斯顿马丁一路抢道加塞,陆昼简直要被喇叭声淹没。他紧紧靠着椅背,手上电话打到发烫。 “叶哥,迟姐还是没接。”陆昼不安道。 叶逐明沉声道:“继续打。” 他手指划拉显示屏,距离上头发过来的定位只有不到两公里,叶逐明把油门踩到底,又是一连串花式加塞变道,连闯三个红灯,在最后一个路口方向盘猛地转死,漂亮的漂移拐进了目的地。 速度实在太快,最后停稳时陆昼都有点轻微的眩晕。电话里还是冰凉疏离的机械女音,他晃了晃脑袋,赶紧打开车门下了车。 入目是耸立的高楼,白江大厦,陆昼记得这是一处奢饰品牌聚集地,出入的人不少,宋观澜真的要对迟诨做什么,怎么会挑这种地方下手? 身后响起剧烈的刹车声,陆昼回头,两辆警牌皮卡停在他们身后,集装箱门一开,乌泱泱的人蜂拥而下,每个人都荷枪实弹,陆昼认不得枪的型号,但依稀觉得眼熟,想起他在夷靖局里的监狱大楼外见过。 这都是夷靖局的人。 一个男人走到叶逐明面前敬了个礼,把手里的防弹服和枪递给他:“一队二队,六队九队,能来的都来了。” 叶逐明点点头,陆昼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肃杀的寒意:“一队二队守住所有出口,你带六队从南楼上,九队跟我走北楼,每个角落都不能落下。记住,在不伤害群众的前提下,一切行动以迟诨副处长的安全为最高目标。” “是!”身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应答。 “你就留在这儿,”叶逐明回头看了眼陆昼,把男人腰间的军用短刀抽出来递给他:“自己注意安全。” “……好吧。”陆昼有点受挫,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嘱咐道,“那你小心点。” 叶逐明点点头,抬了抬手,身边乌泱泱的一群人就四散开去,只有十个还在他旁边。 他拉开弹匣检查了里面的子弹,弹头上都雕刻着特定的符文,晃眼看去满是纹路。 “跟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旁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昼诧异地看过去,迟诨手里提着个包装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我才出来半小时,夷靖局就接了个这么大的任务?” 陆昼惊讶地看她:“迟姐,你、你没事吧?” 迟诨更是一头雾水:“没事啊,我就是出来拿个衣服。” “你他妈的拿什么衣服非得现在拿!”叶逐明暴跳如雷,“老子以为你死了!” 迟诨不解道:“我靠!我他妈的,老娘给你拿衣服!”说着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还不是你,穿个衣服非要私人订制——”她说完就愣了,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那一瞬间,陆昼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危机感,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偏头看到叶逐明死死盯着那个包装袋上的logo,下巴哆嗦着,表情无比狰狞,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憎恶。 第91章 这样的表情让陆昼在叶逐明冲上前时一把拉住了他,可是拽都没拽住就让叶逐明挥开了,他大步走到迟诨跟前,一把抢过购物袋! 叶逐明的手劲多大陆昼是知道的,旱魃的头盖骨都能单手掀掉,迟诨给他拽得趔趄几步,高跟鞋站不稳,猛地跌向路边道路维护搭建的临时支架,陆昼连忙去拉,却抓了个空。 迟诨一手扶着架子,一手捂着脸,抬头松开时满手都是血,左脸破了道足有两三厘米的口子。 她看了看手,没有什么表情,又抬头看向叶逐明:“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叶逐明眼珠子都气红了,他粗喘着气撕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件男士针织外套。 他把衣服抖开,掉落了一张信笺。 上面是飘逸的毛笔行楷。 “画皮一族人丁稀薄,我怎么舍得动自家孩子?小小玩笑,衣服权当赔罪。” 落款是宋。 叶逐明被气笑了。 陆昼身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慌忙摸出来,也没看来电人就接了。 “宋观澜跑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有点耳熟。 陆昼疑惑地啊了一声。 男人顿了顿,问:“你是谁,叶逐明的电话怎么在你手上?” 陆昼把手机拿开一看,屏幕上显示来电人赵凰石,他和叶逐明手机型号一样,刚刚拿过来给迟诨打电话,竟然搞错了。 “赵组好。我是特动队的陆昼,叶队在我旁边,我马上让他接电话。” “不必。”赵凰石声音很好听,就是太清冷,“把我的话告诉他,让他马上回市局,应雨需要交接到夷靖局去。” 说完就挂了,特别利落。 陆昼不敢耽搁,传达了赵凰石的原话。 叶逐明终于从抽风一样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把钥匙丢给陆昼让他开车。 “……我就是接了个电话,说你订的新大衣到了,让我来白江拿一下。你经常订东西留的我的号码,我也就没多想,直接去了。”迟诨坐在副驾,一手捂着裂开的脸,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伤口却还是非常可怖。 叶逐明没说话,把迟诨接的号码发给技术部,ip地址是虚拟的,也查不到任何使用人的信息。 “至于谁给的我……我真不太记得清,如果找你说的,是宋观澜的手笔,我想他可能是对我用了点什么东西。等我回去了,让技术的查查监控。” 叶逐明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宋观澜是尸鬼画皮,画皮里最厉害的那种,他穿的衣服是<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宋朝的,领口有入殓盖的朱砂章。如果没判断错,他应该活了一千多年了。你们画皮一族,有这种层次的吗?” 迟诨摇了摇头:“最年长的,也不过六百来岁。他不是从画皮族里出去的。” 叶逐明揉了揉眉心:“他刚刚跟我说,有一个地方,从来没有光照进去过。” 迟诨沉默了,许久后道:“他是指,天墟?” “八九不离十。”叶逐明叹气,“宋观澜大概是从天墟出来的,从把天墟里的东西带出来,他背后的人不简单。 “往后的日子,有的忙了。” 第42章 结束 阿斯顿马丁停在了市局,叶逐明率先下了车:“你们两个先回夷靖局,我把这边的事儿办完了,就带应雨过来。迟诨把交接文件准备一下。” 夷靖局隔市局近,陆昼停在大门,却迟迟没等到迟诨下车。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他试探着问。 迟诨摇头:“我这个伤,医院治不了。” 陆昼缓慢地,艰难地点头。 迟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听出来了吧,我是画皮。” 陆昼顿了顿,更迟缓地点头:“刚刚你们说话的时候,我猜到了。” 虽然有猜测过,但从来没得到过正面证实,现在突然听到,竟然也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迟诨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点笑意,缓缓伸出手。 陆昼也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俯身抱了抱她。 “谢谢你。”她说。 她活了这么多年,知道她身份后还不避讳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市局里,周阅康给叶逐明看了宋观澜离开时的录像:“抱歉,我实在是没想到,他还能这样。” “算了,我离开的时候就猜到了。”叶逐明摇摇头,“江航的案子,可以移交给检察院,我不搅和。付兰的案子会结在夷靖局这边,还有应雨我要带走。” 周阅康想了想,道:“行,那以后这边需要合作的时候再找她,放市局我也不一定能看住——你听到了,宋观澜过段时间会再回来,你要防着点儿。” “我有数。”叶逐明随意道。 周阅康摊了摊手:“对了,江雪盈醒了,说要见应雨。”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宋观澜到来的让应雨草木皆兵,在铁门再一次发出声响时,她警觉地站了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 但在看清来人后,她又愣住了。 江雪盈的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的眼神落到应雨身上后就再没移开。 “叶老师,我能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吗?” 周阅康皱着眉:“她很危险。” 叶逐明揉了揉眉心:“算了,我们出去。” 他警告性地看了应雨一眼,“我们会在监控里看着。” 第92章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应雨做过很多次刽子手,但这是她第一次在事后直面受害者,对上江雪盈复杂的眼神,她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慌乱的情绪。 “他们说,胡友为伤害我的事,”江雪盈说话很慢,声音颤抖,“你也参与了,是吗?” 应雨沉默许久,点头。 江雪盈瘦削的下巴哆嗦着,眼泪掉了下来:“为什么?” 应雨垂着眼,叹道:“抱歉。” “抱歉?!”江雪盈失控地冲上来抓住她的衣领,手里的东西沉重地落在了地面,“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应雨微低着头,声音沙哑:“我知道。” 她握住江雪盈的手:“所有你经历的,我都经历过。” 你没经历的,我也经历过。 “你的父亲很爱你,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为你报仇。” 应雨没有那么幸运,在那件事发生后,她甚至不敢直言自己的遭遇,只隐晦地提了提。 她的父母是老实人,但不至于蠢笨,在电话里的沉默就让应雨知道,他们清楚自己经受了什么。 然后他们说: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没缺胳膊少腿的,也算赚了。 家里把房子都看好了,你可别不懂事。 应雨苦涩地笑笑:“我在七中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像看见了以前的我,所以我很喜欢你。无论你相信与否,我曾经试图制止你遭受这种事,但我失败了。” “不,”江雪盈红着眼眶,“你不喜欢我,是我……” 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话来。 江雪盈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很厚,外壳被仔细包上了牛皮书封,边角处有经年使用留下的卷曲痕迹。 “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在三年前。” 那时江雪盈只有十四岁,周末跟朋友一起去郊外野餐,正好撞上前来视察土地开发的应雨。 时值春夏交替,早间阳光不算猛烈。在一群带着安全帽大腹便便的男人中间,应雨纤细的身量和那张苍白精致的脸都格外显眼。 金色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撒在她脸上,硬是把她的冷清疏离磨去三分,江雪盈完全看呆了。 应雨嘴里说着话,偶尔也抬手比划几下。在指到江雪盈她们的方向时,眼神淡淡扫过众人。 江雪盈一直看着她,在视线对上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她脑袋嗡的一下,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你看向我的那半秒钟,我记了很多年。” 她颤抖着打开笔记本,应雨便看到第一页上娟秀的字迹。 【我见到了一个人,虽然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大概栽了,现在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她的脸。唉,如果她白天的时候能多看我一眼就更好了。】 应雨眼里慢慢爬上不可思议,翻了好几下才翻开了第二页。 【原来她叫应雨,好优秀的人啊,长得好看还能干……连证件照都这么漂亮。】 这一页下面附了一张她的证件照,旁边还被画了串小爱心。 应雨翻开了第三页。 【我真的栽了。已经连续三天什么也不干光看她的采访和演讲视频了,我魔怔了,不行,我得冷静冷静。】 然后是第四页。 【冷静挑战失败。】 这张纸上又附了两张她的照片,看着像从各种网站上截的。 再往后很多页,全是她的各种照片以及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访谈片段。 应雨终于又翻到了一篇有字的。 【第一百天了,热情有增无减,我不准备放弃了,道阻且长啊,要加油!!!现在太年轻,得成为更优秀的人,这样才能靠近她。她说她是个薄情的人,我不求她喜欢我,但希望她能看见我。】 这日记般的情愫记录,一直持续到今年的七月二十五号。 【我把应雨姐送的《物种起源》看完第四遍了,每次翻开书都能回想起她和我握手的感觉——妈耶,我好像一个痴汉啊!!!】 这是最后一篇,写完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你都不能明白,我在听到你可能和伤害我的人同流合污时,心里有多绝望。”江雪盈抓着她,哭到不能自已,“怎么能是你……” 应雨微张着嘴,脸上满是错愕。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抱歉。” 她想抱抱江雪盈,手伸了半天还是没能放下去,最后捡起地上的《物种起源》。 扉页上还有她题的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苦难是生命的必修课,既然无法避免,就要坦然面对。”她轻声念了出来,叹了口气,“其实这句话,是写给我自己的。” 她看着哭到崩溃的江雪盈,摸了摸她的头发:“无论如何,我祝愿你将来,永不遇到我这样的人。很抱歉。” 叶逐明推开了门,沉声道走吧。 应雨长久地看着江雪盈,直到叶逐明敲响门板时才抬脚往外走去。背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跟刀子一样插在她身上,应雨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但不知为何,眼泪却一直往下流。 自从旱魃死后,都承就持续阴雨连绵,今天久违地出了太阳,时节已是深秋,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应雨站在台阶上看着盎然的绿意,觉得心里的阴冷和郁结都被一点一点慢慢驱散,她微仰着头,呆愣地直视太阳,很久之后,脸上才绽出释然的笑意。 第93章 叶逐明也没催她,点了支烟叼进嘴里。 “古人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应雨突然道,“叶队长,我憎恶所有,唯独喜欢你的名字。” 叶逐明右眼皮猛地一跳,他看到应雨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咔嚓声接二连三响起,裂纹瞬间爬满应雨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活像个濒临破碎的瓷娃娃。应雨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摇了摇头。 接着一阵大风刮过,她便像脆弱的蒲公英般被吹散了,如同扬出去的纸屑一样飞向了天际。 叶逐明在异变刚起时就冲了上去,但还是来不及,他只抓到了几片薄薄的东西,也没留住,刚碰到就在他手里散成了烟。 手铐哐当落地,叶逐明把烟取了下来,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猛地砸向墙壁。 哗啦两声,几块带血的石头落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很远。 陆昼停好车进办公室时,正好撞见赵凰石,后者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看到陆昼时微点了下头,径直推门进去了。 “交接文件不用准备了,应雨死——”赵凰石剑眉一拧,审视着迟诨,“谁干的?” 迟诨和陆昼都惊呆了,她问:“应雨死了?” “对,死了。”赵凰石走过去掰起她的脸,“我问你,谁干的?” 迟诨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没谁——”她伸手想掰开他,却怎么都掰不动。 赵凰石冷冷道:“你当我治不了你?” 陆昼坐在自己的座位安静如鸡地看着,没想到赵凰石看着高岭之花,说话还挺霸道总裁。 不过他俩关系居然这么好的吗? 迟诨妥协般叹了口气:“逐明打的。” 赵凰石一愣,眉毛却锁得更紧了:“你犯什么错了?” “我靠,”迟诨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他间歇性抽风的毛病你没领教过。” “他再抽风,也不会对你下这么重手。”赵凰石淡淡道,“你肯定气到他了。” 迟诨张了张嘴,叹气道:“好吧,算我的错。” 她简单地讲了下经过,赵凰石听完啧了一声:“你明明知道他母亲怎么死的,还触这个霉头,这巴掌不冤。” 迟诨:“…………我谢谢你。” 赵凰石完全没有觉得他哪里说错,自顾自道:“这个宋观澜很麻烦——算了,先放一边。我让向小园去做完善工作了,你今天下班跟我走,这个伤有点麻烦,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然后再找补料。” 他态度强硬,迟诨不情不愿地跟着赵凰石走了。没多久陆昼就收到了迟诨的微信。 【如果叶逐明跟你问起我哪儿去了,说不知道。】 陆昼想到叶逐明和赵凰石那微妙的关系,了然地回复放心。 但他并没有等到叶逐明回来,下班时陆昼给他发了个微信【叶哥,你车钥匙还在我这儿。】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叶逐明才回复他【帮我开回去。】 还好我今天限号。陆昼幸运地想着。 “这段时间,表情不要太丰富。”赵凰石开着车,瞥了眼副驾上照镜子的迟诨,“胶粘合性没那么好。” 迟诨不满道:“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逗比?” 赵凰石浅浅地勾起嘴角。 “这几年,”迟诨把镜子放下偏头看他,“倒是很少见到你笑了。” 赵凰石的笑意来得快去得更快:“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情感丰富的人。何况在一起的时间少,见的自然也就少了。” 迟诨叹了口气:“我很想念逐明刚回国的日子。” 赵凰石抿抿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有什么好怀念的,一个愤世嫉俗、极度自我主义的家伙,折腾人倒是强,他干过点儿什么正经事?” 车拐进小区,迟诨探出头甜甜地笑了笑,保安就大度地放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迟诨解了安全带,“那段日子,他也不好过。” 赵凰石把车门打开又带上,绕到她旁边:“这世上没谁的日子好过,我也不好过,但我还必须得照顾这么一个大龄躁郁儿童,而你还无时无刻不在偏袒他。” “你现在是要跟我算账吗?”迟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谷老师去世的时候,是你要我陪着叶逐明的,怎么这会儿变成我一碗水没端平?” “我懒得跟你吵。”赵凰石冷淡地摆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迟诨一脸便秘:“我觉得你不要老是五十步笑百步,叶逐明狗比脾气,你又比他强多少?他的傲写在脸上,你的傲写在骨子里,你俩互相瞧不起,结果我夹杂中间两头受气。” “你可以选择不受这个气。”赵凰石抬杠道。 “糊口啊大哥!”迟诨一副周星驰在功夫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跟叶逐明家世多牛逼,我不行啊,那会迟宿才十几岁,他爸妈养我十几年,他俩走了我能忘恩负义不管这小孩儿吗?房贷学费吃穿用度,没钱活不下去的。” 赵凰石皱着眉:“给你钱你自己又不要。” 迟诨音量拔高:“可你想没想过,我的弟弟,凭什么要你们来养?我好手好脚的,不能自己挣吗?” 赵凰石觉得女人就是钻牛角尖,懒得跟她理论,正准备催她上楼,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第94章 “怎么了?”迟诨不解地看着他。 赵凰石没说话,脸上的情绪完全收敛,面无表情、甚至是有点冷漠地看着前面。 迟诨诧异地回头,看到角落里有团阴影动了动,随后一个人站了起来。 在看清那张脸后,迟诨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逐、逐明啊,你怎么来了?” 叶逐明脸上的表情没比赵凰石好看多少,他冷冷地扫了迟诨一眼,讥讽道:“听说你跟着我很委屈。” 迟诨:“…………” 迟诨忍着气道:“说着玩的,没有的事。” 叶逐明随意道:“无所谓,委屈你也给我受着。” 迟诨:“…………”那你说个ball。 赵凰石双手插兜,把头偏向了一边。 叶逐明看都没看他,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打开,在路灯下依稀看着像是装了一袋水。 他伸手进去,指尖动了动,再伸出来出掌心就多了块透明的凝胶,果冻般轻轻晃着。 “这是……”迟诨用手碰了碰,迟疑道,“太岁?” 叶逐明点点头,伸着一只手,在迟诨的倒吸气中把粘好的伤口又抻开。 他把指甲盖大小的太岁盖到伤口上,透明的胶质立马缓缓蠕动起来,一点一点渗进裂口,像有无形的力量拉扯,近三厘米的伤口就这么慢慢地愈合了。 迟诨好奇地摸了摸,下巴一开一合地做着夸张的嘴型。 叶逐明静静地看了会儿,突然道:“对不起。” 迟诨啊了一声。 “那一巴掌,你可以打回来。”叶逐明道。 迟诨像被噎了下,随即道:“算了,先记着吧。” 叶逐明顿了顿,点头道:“你先上去。” “啊?”迟诨诧异地看了看他俩,背后的赵凰石也说:“上去吧。” “哦。”迟诨觉得这里的氛围实在太怪异了,不明所以的一看,还以为她和他俩之间有点什么感情纠葛。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纯得比纯净水还纯。 “你们,别动手啊。”迟诨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叶逐明目送她消失在楼道尽头,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叼在嘴里,没有点。 伸手的时候,借着路灯,赵凰石看到叶逐明手上斑驳的血迹,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地站了一会,叶逐明把嘴里的烟抛进垃圾桶,转身往外走。 他经过赵凰石时,赵凰石终于淡淡道:“逐明。” “shut up。”叶逐明驻足,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厌嫌,“我跟你不熟,别叫这么亲热。” 他冷冷地看着赵凰石,后者嗤笑出声:“你似乎永远学不会控制一下你那幼稚的情绪。” “你成熟。”叶逐明讥讽道,“告诉我,你掌控一切了吗?” 赵凰石冷淡道:“比你好点,至少不会稍不顺心就砸墙打女人。” 叶逐明微扬着下巴,脸上蕴着火气,余光瞥到旁边的车时,又一怔。 那是辆黑色的辉腾,十年前的型号了。 赵萧两家底蕴都无比深厚,偏偏行事低调,教出个赵凰石也很低调。叶逐明刚刚从法国回来,一向高调惯了,最看不惯赵凰石这种“我强我低调我不说”的装逼犯,成天就盘算着怎么找他的茬,那辆老旧的桑塔纳便成了火力集中点。 “你要是真那么缺钱,我赞助点,你去换个车。”彼时叶逐明坐在副驾上,座椅调节器掰了好几下才掰动,终于给两条长腿腾出了空间。 “爱坐坐,不坐滚。”赵凰石没好气道。 叶逐明扭头定定看了他一眼,粲然一笑,把拉到一半的安全带又松开了,利落地开门下车。 赵凰石怒视他:“你有病啊?” “是啊,公主病,病入膏肓没得救了。你跟迟诨说饭别吃了,赶紧去殡仪馆给我定箱位吧。”叶逐明施施然走到路边的防护石柱上坐下。 他一头淡金长发在脑后松散地挽了个髻,银簪别不全,落了几缕头发倾泻而下,柔顺地挂在脸侧。叶逐明目光平静,双手插兜,姿势很惬意,两条长腿自由地舒展着。 每一辆驶过他旁边的车速度都放慢了,有几声口哨声还传进了赵凰石的耳朵,听着无比刺耳。 终于有俩保时捷911折服在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下,稳稳地停在了叶逐明面前。打扮时髦的女车主下了车,热情地和叶逐明攀谈了几句,最后叶逐明绅士地亲吻了下她的手背,坐上了副驾。 离开前,他还冲不远处屹立在桑塔纳边上、满脸阴云的赵凰石抛了个飞吻。 赵凰石目送保时捷绝尘而去。 第二天,赵凰石就换了辆辉腾。 “你满意了吗?”他冷冷道,“还要说什么?” “除了我爱你,其他无话可说。”叶逐明惬意地坐上副驾,第一件事又是调座椅。 赵凰石俊美的脸上满是嫌弃:“谁你都爱。” “也许吧,”叶逐明无所谓地摊手,两条长腿肆意交叠,“至少我在对你说这话时,的确是只想着你的。” 他在副驾上蹭了蹭,满足道:“我单方面宣布,你的副驾是我的了——在你找到对象前。迟诨不许坐,就算坐也不准调位子。” 迟诨投降道:“你放心,我不坐。但你们两个祖宗能不能也给我留点位置?” 第95章 他俩身高都近一米九,座椅都靠后,即便是辉腾这样的车,也坐得迟诨很憋屈。 她好歹也有一米七。 叶逐明混不在乎:“这儿只有你腿短,你就将就一下咯。” 迟诨:“…………” 赵凰石换车的第一天,她差点把叶逐明掐死在副驾上。 漆黑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叶逐明毫无表情的脸,这车保养得很好,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叶逐明吸了口气,退后两步,抬腿,狠狠朝副驾的车门踹了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警报声随即尖锐地刷起了存在感。 “这车该换了。”叶逐明看着车门上凹陷的神坑,一脸淡漠。 说完他就走了。 陆昼接到迟诨的电话时正在温人参乳鸽汤,这是谭枕月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让大厨炖好送来的,连原料都是她从杭州寄过来的。 【两斤的赛鸽,还有快四百年的野山参,这锅东西比金子都贵,你一滴汤都别给我浪费。喝了补补脑子,追姑娘的时候也学机灵点儿。】 陆昼揭开砂锅盖子,浓郁的香气四溢,他吸了口气,问:“迟姐,有事儿吗?” “那个,你在家吗?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逐明,他今天情绪可能不太好,打电话他也没接,我有点担心。”迟诨问道。 陆昼一口应下:“好啊,我马上去。” 刚好能帮我喝汤。陆昼吹着口哨关了火。 叶逐明听到门铃响便停了手里的动作,起身开门:“谁——” 话音戛然而止,他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哥,能陪我吃个宵夜吗?” 第二卷 鲛人运 第43章 试探 陆昼看出他不对劲,小心翼翼道:“怎么啦?” 叶逐明侧过身子让他:“没事——迟诨让你来的?” 他点点头。锅不轻,陆昼抱了一路手相当酸在叶逐明伸手过来接的时候原本准备把锅递过去,但在看到他手又突然愣住了:“叶哥,手怎么了?” 那修长十指上满是蹭伤,甚至有嵌进去不少细小砂石。 “没什么——”叶逐明垂着眼缩回手。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说没什么呢?”陆昼把锅放好,眉毛皱成一团。 他抓着叶逐明的手凑到眼前看,发现伤口已经被清理一部分了,仔细一嗅,还能闻到股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陆昼抬头看了看,见茶几上摆了个开了的药箱,零散地摆了些纱布和镊子。 陆昼迟疑道:“不用去医院?” “小伤,没必要。”叶逐明随意道。 陆昼没和他拗,洗了手准备帮叶逐明处理伤口。 他坐在叶逐明旁边,左手小心翼翼地摊着伤手,右手拿着镊子,照叶逐明的指示往外挑着碎石子。 除了碎石,蹭伤也有很多,指节上还翻起来不少皮,血丝缓缓往外铺开。陆昼看着都觉得疼,动作尽量放轻,叶逐明手指偶尔抽搐,他便赶紧凑近呼呼吹气。 轻柔的吐息细细拂过伤口,带起一阵无比酥麻的感觉。陆昼弓着腰,叶逐明垂眸就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发璇,陆昼的发型清爽,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浓密,有修缮过的痕迹,但已经又长出来了不少短茬。睫毛并不长,但很浓,鼻梁高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点点殷红的嘴唇,再往下就是流畅的侧颌线,从微敞的领口可窥见深刻的锁骨。 再往下就看不见了,叶逐明微探了探头,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直接拉开那碍事的领口。 伸到一半又突然烦躁地缩回来,陆昼正好憋着气准备吹,腮部微微鼓起。于是叶逐明蜷起的手又张开,没有任何犹豫地捏了上去。 陆昼被吓了一跳,气没憋住,噗地一下,细密的口水星子喷了叶逐明满手。 陆昼:“…………” 叶逐明:“…………” 陆昼赶紧道抱歉,又拿过酒精来消毒,连喷好几下后才问:“你捏我干什么?” “你脸上有蚊子。”叶逐明坦然道。 陆昼纳闷了:“这都快十二月了还有蚊子啊。”说着他扭头去看叶逐明的手。 然而叶逐明已经抽了张纸巾捏在手里,好似已经擦掉了。 陆昼随口道那弄干净了吗,然后支着手背想再擦擦。 叶逐明的手又比他快,略显粗砾的指腹不轻不重地碾过那一小块皮肤,不疼,但触感很奇怪,陆昼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所幸下一秒叶逐明就收了手,又在纸巾上擦了擦,单手捏成团丢进垃圾桶。 “干净了。”他说。 陆昼不疑有他,道了谢便又低头处理起伤口来。 叶逐明背靠沙发,姿势很放松,食拇二指轻轻捻着,在心底回味那温软光滑的触感。 他心里想事儿,时间就过得很快,陆昼依照叶逐明的吩咐上了药,收好东西就把碗筷摆上了桌。 “挺香的。”叶逐明看了眼锅,“你倒有功夫炖。” 陆昼麻利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鸽子肉,递过去道:“不是,我妈让酒店炖了送来的。” 叶逐明伤在右手,此时便用左手去拿筷子。陆昼看着道:“你这样吃会不会不方便?” 叶逐明戳筷子的手一顿。 和一般人不同,他两只手都能用得很顺,甚至严格来讲,叶逐明更偏向左撇子。 第96章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故意在戳筷子的时候做出一副笨拙的样子,嘴上轻声说着没关系。 陆昼哪能看过去,赶紧把他筷子夺了,道你等等啊。 叶逐明顺从地应了,眼睛盯着碗,猜测陆昼会先把哪块喂给自己。 不多时陆昼就从厨房回来了,叶逐明一抬头,冰凉的银制勺子就被塞到了他手里。 叶逐明:“???” 陆昼贴心地说:“这样就容易多了。” 叶逐明:“…………”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最后幽幽叹了口气。叶逐明把勺子放下,还是去拿筷子:“算了,我就用这。” “哎哎哎,”陆昼觉得叶逐明真是很难伺候,但遇都遇上了又不好不管,只能把他的碗先拽了过来,投降般道,“我先给你剃骨头。” 他拿了两双筷子在手里,鸽子肉炖得烂,轻轻一推一扯,肉就从骨头上剥离下来了。 动作很娴熟,叶逐明看了会,问道:“你经常这么伺候人吗?” 陆昼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叶逐明指了指他的碗:“会做菜,有耐心剔骨头,你这样的家庭,应该是用不着你来做这些事吧。” 陆昼失笑,想了想道:“的确少,也就伺候伺候我妈,我姐,我——”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有点怀念,“我前女友,你是第四个。” “几个?”叶逐明随口道。 陆昼失笑:“就一个,大学那会儿谈的,交往了快一年吧,后来分了。” “交往一年,”叶逐明用手指摩挲下巴,“那你还是处?” 尽管陆昼嘴里并没有东西,还是被叶逐明语出惊人呛到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一言难尽道:“你——这你都能看出来。” 叶逐明歪了歪头:“我瞎猜的,不过看你的反应,好像猜对了。” 陆昼笑了下,没说话。 叶逐明却好似来了兴致:“采访你一下,为什么?” 这种问题以前也不是没和室友聊过,男人嘛,聊天就是游戏和女人。 陆昼也不觉得尴尬,想了想道:“家庭原因,所以,我觉得要对女孩子负责一点。” 叶逐明嗤笑:“上个床而已,有什么不负责的。” 他是个混血儿,又在国外长大,在性方面和自己有看法分歧实在正常,陆昼也就没争执,也不愿意多说,半开玩笑道:“难道你每次谈恋爱,都是为了和对方上床?” 叶逐明诧异道:“上个床还得先谈恋爱?” 陆昼:“…………” 叶逐明好笑道:“我都是直接约,只有破处的时候是专门谈了恋爱的。好像是,十五岁。” 那会他性意识刚觉醒,对自己的性向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认识,但又的确想试试,他向elsie直言了自己想法。 在对待孩子的教育方式上,elsie和叶枫的理念大相径庭,叶逐明也知道“我想试试做爱是什么感觉”这种话跟叶枫说,那肯定是一顿思想教育,跟elise说,她只是略感惊讶,然后就道:“why not?你已经是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子了,或许你可以试着谈段恋爱。”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只想找个人上个床而已。”叶逐明有些好笑,“但是我妈这种说法成功给我下了套,所以我就真的在我的追求者里挑了个校花,开始和她约会。” 陆昼一惊:“校花?” 叶逐明点点头:“伦敦一所什么女子院校的校花,怎么了,我还是伊顿校草,睡个校花有问题?” 陆昼:“…………没问题,你继续。” 如果全天下的校草都这么想,也就怪不得他从没追到过校花。 那会叶逐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gay,追他的人里不乏漂亮男孩,但他还是挑中了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像吉赛尔邦辰的女孩儿。 “我一开始还是循序渐进地和她交往,看电影,郊游,带她出席各个秀场,在我的规划里,上床应该是两个月后的事。结果在一起的第二个星期,她就把酒店房间开好了。” 陆昼惊呆了:这他妈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 校花很熟练,不是第一次,叶逐明倒不介意这个,不过在床事上的体验感并不怎么样,他觉得校花穿着衣服比脱了好看。 知道就那么一回事之后,叶逐明的新鲜感迅速褪去,也没分手,继续和校花谈着小清新恋爱,但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都没上过第二次床。 不上床也无所谓,校花的父亲是伯爵,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叶逐明穿梭于各个舞会,像展示战利品般在小姐妹面前炫耀自己睡到了她们垂涎已久的帅逼。 “但时间一久,她还是觉得没意思,又不想和我分手,就赌气说我不睡她她就去找别人一起睡,我说你高兴就好。” 叶逐明一摊手:“我们就这么分了。” 陆昼听得一愣一愣的,筷子都把骨头戳出了印子。 “后来了?”陆昼起了八卦的心,“你不会就只谈了这么一段恋爱吧。” 叶逐明扬扬眉毛,笑得有些促狭:“这可是你想听的。” 分手没过两个月,叶逐明假期回家,正好碰上elise把庄园作为拍摄场地,家里住了六七个模特,男男女女都有,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把叶逐明看上了。 叶逐明那段时间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冷淡,这种漂亮男孩投怀送抱他也想不出拒绝的道理,出于新鲜和好奇,他也跟小模特睡了。 第97章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性冷淡。 甚至可能有点性瘾。 小模特给了他相当美好的启蒙体验,拍摄了一个星期,他们也就在庄园里疯了一个星期。 叶逐明迷恋他的肉体胜过他的人,但他还是非常乐意和他开启一段恋爱关系,他送了他很多奢饰品,介绍他认识了各大品牌设计师,甚至为他谋到了一期法版vogue封面。 哦,对,他又和elise谈了自己交了个男朋友,他一贯美丽优雅的母亲没有任何苛责,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只要你喜欢。 他喜欢得很,甚至偷偷飞到洛杉矶他的拍摄地,溜进他下榻的酒店想给他一个惊喜。 门没关,进去就看到小模特被一个男人骑在身下鬼吼鬼叫,脖子上拴着狗绳,身上满是鞭痕。 叶逐明意味不明地笑笑:“玩sm,老子在床上都没舍得这么折腾他。” 那一刻叶逐明是愤怒的,他看着两人手忙脚乱地分开,忍着动手的冲动问为什么。 小模特脸上的迷茫多过慌乱:“上个床而已,你是不是想多了?” “这就是我的,第一任,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女朋友和男朋友。”叶逐明做了总结陈词,“后来就学机灵了,睡觉就睡觉,不谈恋爱,屁事儿没有。” 陆昼筷子都快把碗里的鸽子肉戳成沫了,赶紧把碗推到叶逐明面前,试探道:“所以严格来讲,你其实——” 他观察着叶逐明的表情,确定后者没有发火的迹象,继续道,“是双性恋?” 叶逐明慢条斯理地用勺子用舀肉吃:“不,我后来也跟其他女人试过,硬不起来。” 陆昼一口汤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抽纸,一边咳嗽一边擦桌。 叶逐明半敛着眼看他,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在碗里搅了又搅,突然道:“跟男人做,感觉很不错。” 陆昼手上动作一顿,奇怪地看向叶逐明,后者只是低头喝汤,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顺口一说。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本来想把第二只鸽子腿也送到叶逐明碗里,但出于某种他还未知的风险雷达,筷子在锅里打了一转,陆昼还是只夹了截脖子进自己碗里。 “也许吧。”陆昼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小心观察叶逐明,后者态度很平静,把碗里的肉都吃光了才朝陆昼淡淡一笑:“我知道,是你好奇要问的。” 他的模样太过自然,陆昼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这才把他的碗挪过来,把第二只腿也夹到了叶逐明碗里,一边剃骨头一边道:“我的错我的错,哈哈,那聊点别的吧。” 叶逐明顺从地点头,眼睛盯着陆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昼虽说要再聊点别的,但又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倒是叶逐明先开腔了:“今天跟迟诨动手,是我冲动了点。” 这个话题…………也不轻松啊。 实话说,陆昼心里非常瞧不起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但对象换成叶逐明和迟诨,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评判,白天听赵凰石的意思,这事还是迟诨错了。 “我觉得,”陆昼斟酌着道,“再怎么说,迟姐也是个女孩子。” 叶逐明道:“我知道,我跟她认识十多年了,回国最先认识的赵凰石,然后就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我没有兄弟姐妹,但的确把迟诨当亲妹妹看的。” 就是因为看重,在知道迟诨险些丧命时,他的怒气可想而知。 “而且,我妈妈当年是车祸走的,就在给我取定制西装的路上,她挑了很久,准备让我在去里昂读书那天穿的。”叶逐明垂着眼,“本来我很喜欢那个牌子,但后来再没有穿过了。” 好巧不巧,迟诨今天拎的衣服,是同一个牌子。 那一刻,萦绕心头十多年的噩梦又卷了上来。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亲人险些又因自己丧命时,叶逐明的惊惧是无法表述的,于是动作快过意识,他伤了迟诨。 念及此,他又头疼地叹气:“这个宋观澜,不简单呐。” 陆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盛满肉的碗推到叶逐明面前:“慢慢来吧。” 第44章 囚龙 这一连串强奸杀人贩毒纵火案终于告了一段落,宋观澜放的那一把火,加上王宙,一共烧死了30人,这起案子连同应雨的一起被转移到了夷靖局。 电视屏幕上是本地新闻,赵凰石西装革履,面容冷峻,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采访也只不慌不忙地打太极:“……这的确是个非常让人痛心的意外,谁也没想到那车甲烷会在装卸过程中泄露……” 陆昼有点意外看着他四两拨千斤地把掩盖真相,原来外联的就是公关,只是没想到赵凰石这种冷清的高岭之花是干这个工作。 而江航在被公诉前,都承最著名的律师事务所找上了叶逐明,对方禀明来意,原来应雨早在之前就为江航请好了辩护律师。 “另外,”律师把一份文件递给叶逐明,“应小姐还把名下三千万的资产无偿赠送给了江雪盈。只要她,或者她的母亲肖云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 叶逐明挑挑眉,应雨死后,名下财产就都被查封了,除了三套房子两俩车,投资款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六百万。 这钱确实少了点,原来都在这儿了。 文件里还夹了张便签,是写给他的。 第98章 叶警官: 这个要求也许很不合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一下这个忙。我很愧对她,但不知道能用什么补救。我厌恶用钱弥补伤害,但我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我想,这个事还是需要让你知道。 谢谢你。 落款:应雨。 叶逐明把便签拿了出来,把文件夹丢了回去。 “建议你们有什么事都找肖云,别的,我就当不知道了。” 律师团离开后,巴麻忍不住叹气:“三千万!怪不得应雨银行卡上加起来不到五百块。” “可是赔再多钱也是没有用的,这并不能挽回江雪盈所承受的伤害。”叶逐明淡淡道。 而且胡友为四人的确是江航杀的,就算他们犯错在先,也不该江航动手制裁。 就看那律师团能量多大了,叶逐明刚刚看协议,应雨请他们花了八百万,条件只有一个,让江航活下来。 约摸就是个无期了。 应雨清楚她的财产只要有心,撒出去的都能被收回来,所以这事儿还不能暗地来,必须先知会叶逐明一声,她在赌叶逐明的善心。 叶逐明用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疲惫地叹了口气。 巴麻让叶逐明呛了一句,也就闭了嘴,好在他没坐多久就走了。 于是他又喳喳开了:“这外面怎么又修楼,每次摸脸都一手灰。我都长痘了!” 一晚上不见,迟诨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鄙夷道:“不是说了让你涂防晒和隔离吗?” “你还说,上次你给我涂了两层什么玩意儿,结果破手机面部识别就智障了。”巴麻嫌弃道,“我的面部识别可就靠脸上的斑了。” 白肃真适时插刀道:“可别这么说,你脸上可还有褶子呢。” 巴麻:“…………” 他本来是想骂娘的,但见到白肃真咔嚓咔嚓地嚼肉干,又好奇道:“你哪儿来的钱?” 白肃真道:“昨天工资发了呀。” “是吗?”巴麻狐疑地翻手机,“卧槽还真是。” 陆昼与世无争地原本在边上看书,闻言也把手机掏了出来,开始翻短信。 【您尾号7963卡11月26日10:46收入160000元(基金),余额3215687.63元。(工商银行)】 应该不是这个。 陆昼又翻了条。 【您尾号8532卡11月30日16:31收入70000元(股利),余额436852.21元。(建设银行)】 陆昼:“…………” 一连翻了好几条,终于翻到了疑似的短信。 【您尾号9936卡11月30日15:46收入7800元(工资),余额7800元。(都承银行)】 “我的工资这么高啊。”陆昼有点诧异。 虽然他对公务员不是很了解,但也勉强记得这个行当主要吃年终奖,月工资少有这个数。 “高么,你多少?”巴麻问。 陆昼如实说了,巴麻随意地摆摆手:“差不多,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数,一年考察期满了,月工资能破万的。” “有年终奖吗?”陆昼好奇道。 “有啊,”巴麻理所应当道,“你今年,应该就领个七八万吧。” 陆昼连连咋舌:怪不得那么多人削尖脑袋也要进公务员,就现在的就业形势来讲讲,这个待遇的确算很不错的了。 “这还算少的了,叶孔雀的月工资比咱们多个零,年终奖一般是发现金,他是发银行卡,两张!不然扛不走。”巴麻小声八卦。 “这么贴心?”陆昼也惊了,怪不得买得起库里南呢。 巴麻古怪道:“这还不是最贴心的——连冥币都有呢!” 陆昼惊呆了。 但还没来得及细问,迟诨就敲了敲桌子,脸色有点难看:“这种玩笑你也能开?” 巴麻自觉说错了话,也有点尴尬地抓抓头发,回自己的座位做事了。 怎么又打哑谜。 陆昼郁闷了。 窗外的风相当大,桌面上的书被吹得哗哗作响,陆昼起身拉上纱窗,不远处的银杏几乎已经掉光了,只剩几片枯黄的叶片在枝头脆弱地挂着,好像被吹落也就是下一阵风的事。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下去仿佛陷进柔软的棉花里。 在这层落叶之下,是湿润的泥土。一道深不见底的走廊深埋于此。阶梯旋转着向下,边上没有扶手,石梯上描刻着斑驳复杂的符文,墙壁上则满是恶鬼凶兽。 叶逐明手上拿了盏长明灯,一步一步,不急不慌地往下走着。壁画上的一双双眼睛随着光源的到来缓缓移动,又注视着光源远去,蠕动的墙壁归于沉寂。 皮鞋沉重的脚步声响了很久,叶逐明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扇门,他没有去敲上头的门环,把手里造型古朴的灯盏拿近了些。 原本暗黄的火焰在舔到铜门时像烟花般炸开,迅速蔓延着包裹住墙壁,青铜大门瞬间布满烈焰。 叶逐明持着灯,抬腿迈了进去。 一只暗纹长靴从虚空探出,接着是宽大的下摆,叶逐明站定。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纯黑广袖长袍,一头金色的长发无比耀眼,被一根黑绸子系在脑后,即便面无表情,也是俊美无边。 这是一个无比空旷的场地,空中悬浮着一座又一座小型孤岛,叶逐明就站在这样一座空中岛屿上。头顶是一团又一团的灰色云雾,而像岛屿这样飘着的,还有数不清的幽蓝鬼火。 第99章 下面像是喧闹的市集,只是这氛围相差太大。地面遍布或深或浅的裂痕,隐隐有火光从下方透出,偶尔噼啪两个火星飞溅,仿佛在炙烤散发腐朽味道的空气。 一个个完整或残缺的灵魂被锁链扣着,面色惨白的鬼差捏着锁链打着引路灯在前引路,后头的魂魄偶有凝滞,鬼差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毒蛇便像鞭子般狠狠抽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后,蛇头叼着血淋淋的小臂缩了回来,圆溜溜的红眼里满是嗜血的阴寒。有魂魄不稳的直接被懒腰抽断,两截身子在地上疯狂蠕动着,互相寻找,艰难地拼合在一起,在布满干涸血迹的石板上又铺了层新鲜的血液。 这便是地底炼狱。 叶逐明垂眼看着,一个鬼差仿佛感受到了目光,僵硬抬头,看清脸后恭敬地一拱手:“见过叶小门主。” 叶逐明没说话,鬼差手里的毒蛇吐掉了那截断手,瑟缩着蜷进了那纸糊的袖袍中。 那鬼差也只是问个好,没等叶逐明回答又直起身子,牵着后头的一串鬼魂远去了。 叶逐明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了地,手里的长明灯火焰已经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受到这么强烈的风吹,也只是轻微地颤了颤,并未熄灭。 叶逐明继续往前走,又有不少鬼差向他拱手问好,一时间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一方台阶蜿蜒而上,顶端的木青归端坐罗刹椅,长发披散,身披九天星象袍,面前是悬浮着的山脉图,盘慕站在他身侧,手指轻点着某几个地方。 叶逐明带出来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木青归抬头,疏离俊美的脸上还是像聚着层冰,他朝那边淡淡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他每次来都这样吗?”盘慕也注意到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排面不小。” “他是门主后人,得鬼界尊重理所应当。”木青归淡淡道,手掌虚空一拂,面前的山脉图就又变了样,“收心,说事。” 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有一处青石碑搭成的磨盘,一个老妇掌着磨杆,用被褶子包围的吊眼看了眼叶逐明,伸手道:“功德盏。” 她的声音像是从粗砾的砂石堆里磨出来的般,嘶哑难听。 叶逐明垂着眼,用双手将长明灯奉上。 老妪接过灯,随意往磨盘眼一扔,古铜质地的长明灯像接触到热锅的巧克力般一点一点融化,缓缓流进磨盘。 老妪扶着磨杆转了一圈,泛着金光的液体就顺着磨盘流进了下方的黑陶罐里。 老妪伸手准备把罐子抱起来,被叶逐明制止了:“再等等。” 磨盘上还附着着极少量的功德水,已经无法自主流下,只好一滴牵着一滴,最后汇成一股小细线,淅淅沥沥地流入陶罐。 现在磨盘上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老妪把罐子递给叶逐明,用枯朽的手在空中颤巍巍一划,一道略显弯曲的裂缝就这么出现在了空中。 “请吧。”老妪道。 叶逐明点点头:“多谢。”随后抱着坛子,迈进了裂缝。老妪一挥手,裂缝就又合上了。 脚刚刚踩到地,鞋底就发出沉闷的嗡鸣。叶逐明所在的这片空间也大得离奇,脚下并非一般土地,而是无比坚硬的青铜,若能从高处下往,就能隐约看出这是扇平放的大门。 而且大得不可思议,头顶是泼墨漆黑,远眺却只见白光,不见边际。 这大门之上有七座尖塔,从下仰望不见塔尖,上面的符隶贴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完全看不出塔的层数及原貌了。 这七座高塔围成圆,中心门环的位置上横置了一根血迹斑斑的石柱,近百米长,足有丈粗,紧紧地卡住门缝,绕是如此,紧闭的门缝间还是偶有炽热的岩浆冒出。 而这巨型石柱上盘着一条黑色长龙,体积没比石柱小多少。它鳞甲满是划痕,泛着骇人的光,粗壮的尾巴紧紧拉着门环,粗长的身躯缠绕石柱,两只前爪勾着另一只门环。 这两个门环都是被炙烤过的火红色,黑龙的爪子和尾巴都被烫掉了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 绕是如此,黑龙也不曾松开过半分。 叶逐明没有耽搁,他抱着黑陶罐接近石柱,用手蘸取功德水涂在那火红的门环上,嘶啦一声,白雾过后,鲜艳的火红立马褪去,又恢复了沉寂的青铜模样。 处理完门环,叶逐明把剩下的功德水也涂抹到被灼伤的尾巴和龙爪上,黑龙体积硕大,叶逐明一滴不曾浪费,也只堪堪涂完伤处。 他看着那些可怖的伤口慢慢愈合,嫩肉长出,鳞甲覆盖。黑龙从始至终都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只能听见哼哧喘气的声音,似乎疲倦到了极点,连眼都睁不开。 叶逐明抚摸着那伤痕累累的龙爪,单根指节都比他的人粗。因为常年拽环,表皮坚硬得不像话,伤口一道叠一道,好像永无尽头。 黑龙突然动了动,一只龙爪放开门环,在龙头边虚虚握拳。 叶逐明没有任何迟疑,像爬山般攀上了龙爪,在厚实的肉垫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又薅了捧龙须抱在怀里。他用脸蹭了蹭那柔软的须毛,以一种绝对依赖的姿态合上了眼。 第45章 撩不动 结案工作并不简单,办公室人来人往,陆昼也疯狂地写了一天的材料,临近下班的时候才把东西写完。他伸了个懒腰,抬头就看到门边有张妖艳的脸。 第100章 陆昼瞬间收手:“扈部长。” 那人正是扈江秋,他手里捏了两张报告单,很随意地走进来:“叶孔雀呢?” “出去了。”迟诨道。 扈江秋虽然问的是叶逐明,脚下方向却是陆昼,他边走边对迟诨道:“哦,那你来签个字吧,也一样。” 这人gay里gay气的,陆昼谨记着迟诨之前说过的话,脚推着椅子往后挪了挪。 扈江秋轻松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把文件递给迟诨:“仔细看看啊。” 说完就扭头笑吟吟地看着陆昼:“写材料呢?” 陆昼干笑道是。 “下班了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扈江秋单刀直入。 ……我艹。 十几岁时看那些yy小说,主角被美貌上司各种挑逗和职场骚扰,还觉得挺带感,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恶心得让他掉了层鸡皮疙瘩。 陆昼忍着不适,求助般看向迟诨,后者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陆昼只能尴尬道:“这,不太合适吧。” 扈江秋随意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性向不合适。 陆昼扣扣头:“呃,您是上司,我就是个新人。” 扈江秋若有所思道:“好吧,那你请我。” 陆昼:“…………” 扈江秋似笑非笑地看他:“不至于吧,我都请你两次了,就吃顿饭而已,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话说到这份上,陆昼真的有点犹豫了,思考着要不要先答应,再在吃饭的时候给他讲清楚。 但他还没来得及下决定,大门就被敲响了。 叶逐明双手抱胸,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扈江秋:“怎么,你脸镀金的?” 扈江秋立马就从桌子上滑下来了,那股骚气劲儿都收敛了不少:“开个玩笑而已,我没想怎么,就逗逗他。” “你想什么老子能不知道?”叶逐明冷笑,“你他妈是准备把人逗到床上去吧。” 这话实在不客气,扈江秋皱了皱眉:“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脑子里想什么?” 叶逐明无所谓地一摊手:“管不了,我只是觉得,与其撩这么一个没经验的小直男,你还不如来撩我,毕竟我技术好,你是知道的。” 扈江秋瞬间跟踩到尾巴的狐狸般气得跳脚,指着叶逐明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他妈的,你别血口喷人啊!你技术好不好老子怎么会知道?!” 他刚进夷靖局时是色迷心窍想搞叶逐明,然而差点让叶逐明给破了后门的处,当时吓得他把脱到一半的裤子提上溜了。后来才知道,这叶逐明漂亮归漂亮,居然是他妈的钢铁纯一。 有过这么一段儿,扈江秋看叶逐明就很不顺眼了,觉得长这么张脸你还当一,浪费! 妖精之间取向没有什么忌讳,叶逐明纯一是在夷靖局乃至整个都承gay圈小有名气的,这话要传出去了,他的贞操何在! 叶逐明无辜地歪歪头:“我以为,你男朋友给你说过。”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信息量好大啊! 陆昼完全没有处在漩涡中心的自觉,吃瓜吃得飞起。 扈江秋一愣,表情立马变得不自然。 叶逐明冷笑:“你四处吹牛逼,说你那小朋友操起来的感觉和操我一样,你知道我有多自恋,我也想知道自己操起来是什么感觉。小男朋友挺多情,我只是留了个电话,他就把房号发过来了——” “够了!”扈江秋一脸便秘的打断,拿起文件准备往外走。 叶逐明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等到扈江秋侧身跨出门时,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向前两步狠狠把扈江秋砸在了墙上! 脊背和墙壁相撞的声音听着都痛,陆昼本来偏着头想看清扈江秋龇牙咧嘴的表情,叶逐明回头,长手一伸,嘭地把门拉上了。 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巴麻揉揉鼻子,突然道:“迟姐,觉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既视感?” 陆昼:“…………” 迟诨眼睛一亮:“还别说,这个cp有点好磕诶。” 陆昼:“………………” 门外,叶逐明脸上的讥讽收敛殆尽,面色冷得不像话,他阴沉地审视扈江秋:“这话我只说一次:别动陆昼,连想法都不要有,否则我弄死你,知道了吗?” 扈江秋皱着眉看他,忽地笑了:“怎么,你也想睡?” 叶逐明直直盯着他,突然松了手。 “是。”他直言道。 “所以你就别做梦了。” 这门的隔音很好,外头的动静一点儿没传进来,巴麻等了一会,有点担忧又有点想看好戏地说:“会不会打死了?要不还是看看。” 他压抑着兴奋蹑手蹑脚靠近,手没搭上把手,门就嘭一声被踹开了。 “卧!槽!”巴麻捂着鼻子凄厉地嚎叫,松手时半张脸都是血。 叶逐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滚远点,血要是流到地上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当抹布擦。” 巴麻怒不敢现,悲愤地捂着鼻子朝白肃真走去,后者直接抽了半盒纸糊到了他脸上。 “你揍他了?”迟诨探头探脑地张望。 门外已经没有了扈江秋的身影,叶逐明冷笑:“怎么,你要去慰问一下?” 迟诨无所谓地摊手,转而对陆昼道:“看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了吧,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点。” 第101章 陆昼:“…………”他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下班的点儿也到了,叶逐明拍拍手:“行了。这两月一直在忙,还没给陆昼同志接过风。我在天悦酒店定了座,今天给你补上洗尘宴。”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陆昼说的。 他还没来得及客气,白肃真就激动地蹦了起来,差点把满是鼻血的纸塞巴麻嘴里。 “天悦啊,你不怕白肃真把你吃破产?”巴麻瓮声瓮气道。 叶逐明随意道:“破产了,就你们养我咯。” 巴麻嫌弃道:“我不养,陆昼去养,反正是因为他破产的。” 好像也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了,陆昼也就笑笑:“行啊,我养。” 原本以为只是句玩笑话,可真到了地方陆昼还是吃了一惊。天悦是家五星级酒店,装潢奢华,包厢里甚至摆了唐三彩和清珐琅瓷器。 菜品也不便宜,叶逐明先把菜单递给陆昼,上面的价格要是他自己掏腰包都还能随意勾,换别人请客他就不那么下得了手了。 挑来挑去,只点了个凉拌鸡丝,388rmb。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叶逐明积怨已久,其他人动起嘴来毫不留情。 “木瓜炖雪蛤!三份!你们分一份,我和园园一人一份!” “佛跳墙,要三大碗!我要吃两碗!” “北京烤鸭,飞龙汤,东安子鸡,酸辣鱼,红烧排骨,蒜泥白肉,爆炒龙虾,还有冰糖雪燕窝也一人上一盅。对了,那什么,饭后甜点也来点吧,这个白松露黄金披萨来一个——金箔就别撒了,味道怪。还有热带水果拼盘也整一盘。”巴麻鼻子里还塞着纸团,点菜纯粹为了泄愤,“酒呢?喝什么酒?五粮液来两瓶——哪一款?最贵的那款!” 菜单递到向小园和迟宿那儿,他们只是摆摆手,没有再下单。 叶逐明把菜单接过来,淡淡扫了一眼,轻声问背后的服务员:“哪些菜是浙江菜?西湖醋鱼?”他询问般看向陆昼。 陆昼忙道:“够了够了,我不挑食,他们点的我都能吃。” 叶逐明不置可否:“那就再来盘粉蒸肉,一盆水煮四季豆,漱漱口,还有刚刚说的两样也加上,先就这些。” 陆昼回忆了一下价格表,在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价格,默默叹了口气。 说了今天是给他补接风宴,陆昼自然成了被灌酒的最佳对象,半瓶五粮液都进了他的肚子。 好在他酒量不错,一口菜一口酒,只是微微有点上头。 叶逐明给他杯子倒酒:“来了一个多月了,还习惯吧。” “还成。”陆昼也笑呵呵的。 叶逐明把杯子递给他:“有没有后悔上了我这艘贼船?” “说的哪儿的话,”陆昼把杯子放低,和叶逐明轻碰了下,“还要感谢叶哥带我长见识。” 这话实在过于官方,叶逐明微微皱眉:“其实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他顿了顿,“就,当朋友处就行了。” 陆昼愣了下,笑道:“我当然拿叶哥当朋友。” 叶逐明淡淡嗯了声,开始夹四季豆吃。 陆昼能察觉到叶逐明的情绪的转变,但也没时间管他。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他便找借口起身出了包厢。 “你好,3099包厢,结一下账。”陆昼对前台道。 “好的,请稍等。”前台小姐脸上是温婉的笑容,“3099包厢,一共消费了82633元。” “刷卡。”陆昼把兜里的卡递过去,刚放上流理台就被摁住了。 “刷这张。”叶逐明指尖又夹了一张卡,低头看着陆昼,“你干嘛呢。” 干嘛不是很明显吗? 陆昼笑笑,也不争了,眼见叶逐明把卡放回兜里:“叶哥,破费了。” “不是说了不客气吗?”叶逐明把发票塞进兜里,无比自然地揽着陆昼的肩把他往回带,“你看看其他人,谁跟我这么见外?” 他们确实很不见外,酒足饭饱后又嚷着要蹦迪,巴麻搜了搜附近的酒吧,挑了个最低消费三千八的。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两瓶五粮液下来,巴麻依旧脸不红,心不跳,一进卡座就又唰唰唰勾了三页酒,“一会科罗娜上来了小白你别喝啊,妈的上回喝半瓶,回家老子给你捡了一路的衣服——” 白肃真咬着吸管,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把酒瓶一一排开,玻璃台桌立刻被占了大半。 “不是,”陆昼看着巴麻熟练地开酒盖,指了指全摆在了自己面前的科罗娜,“光灌我啊。” “是的。”巴麻毫无愧疚道,“今天是你的主场啊小哥哥。” “我记住你了。”陆昼笑骂着和他碰了一杯。 耳边的音浪一波又一波,台上的主唱摇头晃脑地奋力嘶吼,水平和发音都让人难以恭维,但托高质量的话筒和音响的福,陆昼还是勉强听出来这是毒液的主题曲《venom》。 酒吧很吵,灯光酝酿着昏暗的暧昧。向小园和白肃真在分果汁和巧克力豆,迟诨要倒酒,迟宿把着酒瓶不让。叶逐明独坐单人沙发,一手搭着靠背,一手拎着瓶芝华士。他的位置偏,脸被灯光遗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划拳的二人。 也许是运气不好,陆昼一连喝了三杯科罗娜,脸上终于浮现了点醉意,眼神湿漉漉的,有点迷茫地看着巴麻开酒,微张着嘴,舌尖微微舔舐嘴角。 第102章 叶逐明又喝了口。 “哟,叶哥怎么躲这疙瘩了。”一条长腿挤过狭小的缝隙,男人凑到叶逐明身边坐下,和他挨得很近,“一个人喝?” 这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爱迪生,和叶逐明还算有点交情。 “我面前这些是鬼?”叶逐明随手把空酒瓶放回桌上。 爱迪生促狭地笑笑,他是个装扮文艺的青年,这样一看很有点风流味道。 “你可有日子没来过了,好多人打听你。要上去打个招呼吗?”爱迪生倒了杯酒递给叶逐明,“叶哥去亮亮嗓,这桌今晚的酒水,全部免单。” 叶逐明刚想说不唱,老子又不缺钱。然后一个有些拖延的声音响起:“叶哥,”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陆昼。 后者皱着眉,微偏着头,表情是有点天真的好奇:“你还会唱歌呀?” 于是叶逐明喉头翻腾的滚又被咽了下去:“会一点。” “谦虚了不是,”巴麻和陆昼勾肩搭背,拿着手指远远地戳叶逐明,“他老会唱了。” “是吗?”陆昼笑吟吟地看着叶逐明。 “…………”叶逐明把杯子放回了桌上,“你想听吗?” 陆昼幅度极大地点头,晃了两下觉得头晕,于是用双手扶着脑袋继续点:“想!” 叶逐明点点头,站起身脱了皮衣,单手撑着沙发翻了出去,迈着大长腿绕过群魔乱舞的卡池走到唱台。 陆昼是真的有点醉了,他眯着眼睛努力看,叶逐明和乐队交涉了几句,主唱就把话筒让给了他。 音乐停得很突兀,所有人都视线都投向唱台,抱怨声停了片刻,然后又是新一波的讨论。 叶逐明坦然接受着所有的注视,他站在光亮中央,耀眼得宛如神明。 他的眼神掠过喧闹人群,精准落在陆昼身上。视线相交的瞬间,陆昼昏沉的脑子嗡了一下,莫名的危机感裹住了他,后背竟然起了层薄薄的汗。 他揉了揉眼,再看向叶逐明时后者已经收回了目光,音乐响起,他修长手指搭上话筒,薄唇轻启。 “something lately drives me crazy (有些事使我心烦意乱) has to do with how you make me (一定与你这么对待我有关) struggle to get your attention (挣扎着寻求你的注意……)” 叶逐明的声音和外表一样出色,低沉得恰到好处,加之发音标准,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他微敛着眼皮,浓密卷翘的睫毛在下方投着深刻的阴影,看起来像是个蛊惑人心的魅妖。 开声的那一刻台下就沸腾了,在某个停顿的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美女”差点响彻全场。 这有点搞事了,叶逐明外表再像女人,那身量也摆着的,场上立刻响起了哄笑。叶逐明半点没动气,甚至有点挑逗性地勾起嘴角,伸手解起了衣扣。 “……oh, and if you don't wanna be 哦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成为 something substantial with me 我最重要的人 then why do you give me more 那为什么还要来引诱我 babe i know you want it 宝贝 我知道你想要我 say that you want me every day 说你每天都渴望我 that you want me every way 无论如何都想要我 that you need me 你非我不可 got me tripping 使我疯狂在 super psycho love 这极度病态的爱里……” 扣子解到最下一颗,叶逐明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美好的上半身,饱满的胸腹肌在灯光下散发着白玉般的光泽。 台下又开始疯了般的鬼吼鬼叫,气氛瞬间达到顶点。 音浪高过歌声,陆昼皱了皱眉,耳边听到了巴麻的声音。 “叶孔雀是不是又发情了?” “大概吧!”迟诨也只能用嘶吼回应,“三十多岁的单身老男人了,理解一下!” 巴麻耸了耸肩,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 一曲完毕,叶逐明行了个夸张的绅士礼,从唱台上潇洒地跳了下来。 他绕着舞池走,十来米的距离被递了七八次酒。 叶逐明一一摆手拒绝,回到卡座。 “怎么样?”他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陆昼旁边。 这是个双人沙发,陆昼和他贴得太近,只能去挤巴麻。巴麻被挤得吐血,正欲发火时撞进叶逐明凉凉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灰溜溜跑到迟诨边上坐下了。 “好听。”科罗娜后劲大,陆昼这会儿有点上头,说话做事全凭本能,还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喜欢吗?”叶逐明还是笑盈盈地看他。 “喜欢。”陆昼点头,手指了指对面不住朝这边张望的人群,“她们也很喜欢,你太好看了,所有人都喜欢你。” “我好看?”叶逐明一手搭在他背后的沙发上。 陆昼重重点头:“好看——你长得特别像我女神——莫妮卡。”第一次见到叶逐明就觉得像了,他五官有点莫妮卡年轻的神韵,是很张扬的耀眼的美。 叶逐明挑了挑眉。 陆昼继续磕巴道:“以前没说,怕你觉得我不尊重你——但你长得真的太好看了。” 叶逐明压抑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然后下一秒,陆昼又叹气:“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第103章 叶逐明的笑立刻凝固了。 第46章 别睡 要是放在平时,陆昼一定能敏锐地觉察到叶逐明的情绪变化,但他这会儿脑壳不太清醒,一手攀着叶逐明的肩继续道:“……其实elise更像——是叫elise吧,但我觉得你比她更漂亮——” 叶逐明敷衍:“啊啊,是吧是吧。” 他俯身想要拿酒,一个酒杯就递到了面前。 “喝一杯吗?”面前的男人年纪不到三十,身材修长,面容白皙俊秀,看向叶逐明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我听说过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也许是我的幸运日?” 叶逐明微眯起眼。 男人也勾唇笑了笑,顺势要坐叶逐明旁边。 然而叶逐明伸到一半的手突然被摁了回来,陆昼不满地看着那男人:“你没看到这儿有人了吗?” 座位就这么大点,不能去其他地方坐吗? 男人一愣,看向叶逐明,后者只是有点惊讶地看着陆昼,倒也不曾出声。 “是吗。”男人大度得体地笑了笑,“那打扰了。” 叶逐明看着他远去,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昼:“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抢座位的。”陆昼老实道。 叶逐明笑了:“他是来找我睡觉的,被你赶走了。” 他靠近了点,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昼:“你准备坐着椅子不吃饭吗?” 陆昼皱起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叶逐明直直地看了会,突然叹了口气,端起杯酒,起身离去。 陆昼眼睁睁地看着叶逐明潇洒地去到不远处的卡座,激起了小范围的吆喝调笑。沙发上的人鸟兽状散开,叶逐明坐下,紧紧挨着先前那个斯文俊美的男人。 喉咙空落落的,陆昼垂着脑袋,茫然地盯着面前的酒,忽地伸手又打开一瓶。 其他几个人在玩斗地主,听到酒瓶倒地的声音回头时,陆昼已经完全醉了,怀里抱着三四个空瓶子,眼神涣散,好似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诶,怎么喝成这样了?”迟诨赶紧丢下牌挪过去,“你灌的?” 巴麻丢下对a,混不在意道:“我不知道啊,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白肃真你别偷迟诨的牌!” 迟诨啧了声,又纳闷叶逐明去哪儿了,四下观望又看到叶逐明聪明门外折回的身影。 他拎起外套,从兜里摸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揣进裤袋。 迟诨:“…………”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叶逐明:“你克制点。” “我克制大半年了。”叶逐明转身欲走,瞄到角落的陆昼又皱眉,“这怎么了?” “醉了呗。喝了那么多,科罗娜后劲又大。”迟诨扯湿纸巾给陆昼擦他手上残余的酒液,她穿的衣服领有点大,陆昼先是傻傻望着,然后脸越来越红,慢慢别向其他地方。 “你先走吧,我一会儿送他回去。”迟诨回头道。 叶逐明扬了扬眉,把搭在手臂上的皮衣穿上了。 “算了,我来。” 陆昼手上的酒和残渣都不少,叶逐明擦了好几下才指纹解锁成功。 他一手扶着陆昼的腰,带上门后又把陆昼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家里有醒酒药吗?”叶逐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嗯?” 陆昼睁大眼看他,只是傻笑。 这人喝醉了倒也不吵闹,就是看着太二。 叶逐明叹气,去厨房调了杯蜂蜜水递到陆昼嘴边:“喝了。” 陆昼很听话地接过来,咕噜咕噜灌下去。 有一小股蜂蜜水从嘴角淌了下来,叶逐明伸手,指腹从陆昼下巴往下刮,抚过修长的脖颈,揉了揉突起的喉骨,然后把手指搭上针织套头衫。 锁骨很清晰,摸上去甚至有喇手的错觉。 叶逐明面色坦然地抚过他的肩,低声道抬手。 陆昼顺从抬手,叶逐明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扯,陆昼的上身就光了。 皮肤比常年裸露在外的手臂要白两个度,体型清瘦,胸肌腹肌并不明显,肩头圆润,从头到尾透着股青年人的蓬勃生气,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叶逐明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伸了手。 接着陆昼就打了个酒嗝。 他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眼睛疼,赶紧别开了脸,嫌弃又无力道:“去洗澡。” 陆昼乖乖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叶逐明坐在地上掏烟盒,结果掏出了安全套。 他看了眼那个小盒子,无不挫败地叹了口气。 浴室等了很久都没有声音,叶逐明皱眉过去:“陆昼!你干嘛呢?!” 浴室门开着,陆昼站在浴霸下方,有些呆愣地指了指自己:“冷。” 然后又指指灯:“暖和。” 叶逐明一噎,突然想起刚刚光盘算怎么占便宜,连空调都忘了开。 他伸手把中央空调打开,又走进去给浴缸放水:“老子真是欠你的——” 他正蹲着调水温,背后突然被抱住,叶逐明一个趔趄,差点跌进水里:“我艹!” 陆昼从背后紧紧搂着他的腰,鬼吼鬼叫道:“女神啊!你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叶逐明:“…………” 他艰难回身,直接让陆昼给扑得坐在了地上,只好一手扶着浴缸,一手支着身上的醉鬼。 第104章 陆昼坐在他腿上,两手捧起叶逐明的脸:“我专门为你看了惊情四百年,你就、就两个镜头,还又脱衣服——薇诺娜,薇诺娜可真是漂亮啊!” 叶逐明:“…………”你这个猪蹄子。 他嫌弃地别开脸,下一秒又被强行掰了回来,陆昼嘻嘻笑着:“你是不是吃醋了呀?不要吃醋,我最喜欢的还是你,一直是你。” 说着缓缓低头,无比珍重地在叶逐明额头吻了吻。 叶逐明瞬间愣了。 陆昼抬起头,缓缓下移,眼神落到那形状优美的嘴唇上。 叶逐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陆昼着迷般地看了会,还是牵起了叶逐明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吻。 女神皮肤真好——就是手大了点。 陆昼这样想着,后脑勺突然被扣住了,嘴唇被一股凶狠的力道盖上,险些磕到舌头。 他不舒服地想要往后移,却被人紧紧箍着后背往前倾,胸膛贴上片火热的身躯。牙也被撬开了,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钻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梭巡舔舐他的每一寸口腔内壁。 陆昼被堵得喘不过气,想要用舌头把对方挤出去,却被当做了邀请,对方热情灵活地缠着他的舌头开始搅弄。 后背被肆意地抚摸着,揉搓的力度有些大,陆昼吃痛地弓起背,叶逐明稍微抬了抬头,陆昼嘴唇红润,眼神迷离,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疼。” 叶逐明几乎立刻就硬了。 他粗喘着气,一手挈着陆昼的侧脸,拇指重重摩挲殷红的嘴唇,直接顺着唇缝伸了进去。 指腹擦过整齐的牙齿,摸到柔软的舌尖肆意抚弄按刮。 陆昼难受得不行,抓着他的手想往外带,嘴里发出难耐的呜咽,唇边有唾液流下。 叶逐明双目赤红,裤裆里那玩意儿硬得发疼。 他把拇指抽了出来,转而将食中二指放了进去。 陆昼都没来得及歇口气,口腔里这两根作孽的玩意儿翻腾得更厉害了,一会儿夹着他的舌头玩弄,一会儿在嘴里缓缓抽插,折腾得他几欲翻白眼。 叶逐明大手摸过陆昼细窄的腰,往下挪了挪,隔着牛仔裤肆意揉搓那挺翘的屁股,他把一边的臀肉往外掰开,抬胯发狠地往上撞了几下。 陆昼让他顶得稳不住,一时间也顾不上那只还在嘴里作孽的手了,赶紧攀住了叶逐明的肩。 叶逐明摸了摸兜,皱眉啧了声,卡着他的腰给二人换了个位,低头在陆昼嘴上亲了亲,飞快地往外走去,趴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把沙发底下的安全套捞了起来。 他捏着那个塑封完好的盒子,突然想起这还是上回陆昼拿错了送回去的。 叶逐明眉头越皱越紧。 他几乎没有在性事上委屈自己的时候,仗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上谁就去撩,想睡的从没失手过。 他知道自己对陆昼有点兴趣,但现在看来,这欲望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来得强烈点。 他虽然风流,但也没招惹过直男,何况陆昼还是个家世了得的直男,真要这么不管不顾把人上了,后续可能会有点麻烦。 而且陆昼心里上真不一定能接受。 叶逐明踌躇了,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为了春风一度承担那么严重的后果,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了陆昼委委屈屈说疼的画面。 ……妈的,睡了再说。 叶逐明精虫上脑,完全不想再算计后果,握着安全套往浴室冲—— 刚站定他就愣了,陆昼把他刚刚脱下的衣服盖在身上,呼吸平和,已经靠着浴缸睡着了。 叶逐明简直要崩溃,他赶紧蹲下去摇陆昼:“你醒醒啊!你别睡啊!” 老子不想奸尸啊! 陆昼烦躁地嘟囔一声,伸手无意识地挥了挥,一巴掌招呼上叶逐明的脸,接着又缩了回去偏头继续睡。 叶逐明:“…………操。” 他捂着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他妈的……我操……” 洁白的浴缸里水波荡漾,叶逐明就着那水洗了把脸,把皱巴巴的安全套盒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他骂骂咧咧地找了张毛巾弄湿,随意擦了擦陆昼的上身,然后把人扛着放在了床上。 一接触到柔软温暖的床单,陆昼立马拱进了被窝里。 叶逐明看得鬼火起,掰着他的脸想要下狠手扯,但望着那舒适惬意的睡颜,他又忽然下不去手了。 “……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叶逐明没好气地松了手,把被子扯过来给陆昼盖上,起身关灯出了门。 -------------------- 先给孔雀喝口汤,莫慌,以后会吃上肉的 第47章 戏弄 陆昼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夹着被角在床上挣扎半天才艰难摸到手机,一看时间九点半。 …………九点半!!! 我艹!陆昼一个扑腾起身,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成,赶到夷靖局时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只有迟诨一个人。 “我迟到了——诶,其他人呢?”陆昼鬼鬼祟祟地去看打卡器,记录显示所有人全勤,“这个什么情况。” “还都在食堂呢。”迟诨从桌下面拿出一只假手得意地晃了晃,七个手指东倒西歪,“看我们的打卡神器——给你也捏了一个,不用谢我。” 第105章 陆昼:“…………” 他默默比了个大拇指,掏出手机给白肃真发微信【小白,还在食堂吗?帮我带点儿吃的呗,馒头面包随便啥。】 白肃真很快回复【你不都让老大给你带了虾仁粥吗?还吃?】 陆昼一愣。 门口嬉闹声由远及近,食堂大军浩荡而入。陆昼抬头,白肃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个快餐盒,朝陆昼走过来:“喏,老大让带的。你很饿吗?冰箱里还有蜂蜜蛋糕。” 陆昼摆摆手,看到叶逐明走在最后,玩着手机径直回到椅子上,两条长腿随意搭上办公桌。 “桌子,我刚擦过。”迟诨警告味儿十足道,“而且你脚下的文件是要给顾局送去的,一会儿自己解释那脚印。” 叶逐明稍微挪了挪,把那张纸用脚跟移开,混不在意道:“让巴麻送,顾烊烽见了他,肯定就顾不上脚印。” 《tao—zi—huang》 还叼着半截油条的巴麻:“…………” “把嘴擦擦,一脸油真是倒胃口。”叶逐明粗略扫了几眼唰唰签字,把文件递给巴麻,“机灵点儿,热情点儿,要是顾烊烽打电话来问责我,窗外那棵橡树就是你今晚脖子的归宿。” 巴麻:“…………” 他默默把东西接过去,临出门前用油乎乎的手抹了把脸,把解开的两颗衬衣扣子全扣上,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姿态出了门。 陆昼搅着粥,回头碰巧撞上叶逐明看过来的视线。 “头疼吗?”他问。 陆昼放下勺子:“只是有点晕。”他顿了顿,“叶哥,昨晚上是你送我回去的吗?” 叶逐明挑眉,表情神秘莫测:“你不记得昨晚的事?” 陆昼有点不好意思:“完全断片儿了。” 他其实酒量还可以,一般不容易醉,但一旦醉了,几乎就会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 昨晚上他就喝懵了,只隐隐记得好像有谁把他送进了门。 而且……昨晚好像做了个旖旎的梦。 他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叶逐明倒是皱起了眉,好似在盘算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是我。” “谢谢叶哥。”陆昼笑道。 叶逐明嗯了一声,又开始看手机,白皙修长的食中二指上有道整齐明显的牙印,上头还结着浅浅的血痂。 “怎么,”许是他的眼神太直白,叶逐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动了动那两根手指,“要打个招呼吗?” 陆昼:“…………” 陆昼:“这……不会是我咬的吧。” 叶逐明好笑道:“难道我没事咬自己玩儿?” 陆昼惊呆了,他虽然喝醉断片,但照他的酒品,就算醉了也不会太闹腾,怎么可能咬人? “不信?”叶逐明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喝醉了发酒疯,抱着我说喊女神,嫌我手太大了要啃掉一截,还问怎么这次不脱衣服了?” 陆昼听得心惊胆战,手上一个没留意,塑料勺子就被折断了。 他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我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道:“我喝醉了。” 叶逐明忽地笑了:“我知道,我瞎吹牛逼的。” 陆昼磕巴地喝了口粥,嘴里却没尝出任何味道。 虽然叶逐明这么说,但陆昼却知道他讲的一定是真的。陆昼虽然觉得他长得像自己女神,但却从没提过,怕的就是叶逐明觉得自己是用以性感闻名的女人暗讽他。 他想了想,还是挨近叶逐明:“叶哥,我没别的意思,我说的哪个的确是我眼里最漂亮的女人,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可能好看的人都有相似点。其实我很尊敬我女神的,我昨天真喝醉了,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冒犯到你,你一定别往心里去。” 叶逐明勾起嘴角:“我好看?” 陆昼鸡啄米式点头:“特别好看!” 叶逐明拉长声调:“那,跟薇诺娜比呢?” 陆昼:“…………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叶逐明摊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陆昼咽了口唾沫,面色灰白,忽然低头喝了口粥,毫无感情地赞美:“这粥真好喝。” 叶逐明哈哈大笑。 “不用那么紧张,我妈就被人叫做‘香榭丽舍的莫妮卡’,我长得像我妈,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叶逐明道。 陆昼这才放了心。 这个事没有再深入交谈,叶逐明接了个电话:“何老师,” 他拉开椅子,起身朝外走去“是是是,萧叔叔前几天还提起您呢……” 巴麻进门刚好和他错开,白肃真有点震惊:“不是吧,赵局这么快?” 陆昼险些一口粥喷出来。 巴麻还是那副逃难模样,一边擦脸一边道:“你现在怎么骚得像叶逐明?” “事实上,”白肃真摇摇手机,“老大刚刚发的消息,说你要是在十分钟内回来了,就这么说。” “我靠我要去找他。”巴麻装腔作势地拿起手机。 迟诨涂着指甲油道:“我劝你最好别,叶孔雀现在在跟省厅的何厅谈江航的案子,一个头两个大。” 巴麻本就是装个逼,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杠叶逐明,一脸“那我就放过他”的模样收了手机。 “还没定啊?”陆昼问。 “公诉哪儿有这么快。”迟诨随意道。 第106章 而且现在胡友为四人的家里铁了心要弄死江航,这几个家庭的能量相当大,即便应雨花了大价钱,那律师团要保江航一条命也是难比登天。 可是这跟叶逐明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他就爱管闲事。”迟诨懒懒道,“你要知道,夷靖局直属国家特情部的萧部长是逐明的叔叔,也是国安的副部长之一,能在中央说上话的。这事儿要是他插手,江航死刑转无期就容易多了。” 陆昼有点讶异:“没想到叶哥这么热心肠。” 迟诨手上动作顿了顿,有点无奈地笑笑:“不热心也没办法啊,他——嗯,挺需要做这些事的。” 虽然还是好奇,但见迟诨含糊其辞,陆昼也没继续问了。 “哟,夸父这个烂摊子还有人接盘啊。”巴麻终于洗干净了脸,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前段时间股票不天天跌停吗?还是个香港的大公司啊——白鹿地产?” 陆昼惊了:“叫什么?” “白鹿地产开发集团。”巴麻看他,“怎么了?” 陆昼惊奇地凑过去看,脸色越发惊奇:“这是我三舅的公司啊。” 巴麻也惊了:“你家里到底有多少公司?” 陆昼:“……这不是我家,是亲戚家的。” 谭枕月是谭家人,谭家一直在浙江奉神市还有周边几个邻市做房地产生意,三舅这一支十几年前从奉神迁到香港去了,怎么突然又伸到内地来了? 巴麻更震惊了:“你的意思,不仅你老爹家开着国内龙头制药企业,你老妈家也是浙江牛逼的地产大亨?我靠,你也太牛逼了吧。” 陆昼:“…………你的关注点也太奇怪了。” 说是这么说,但谭家无论是底蕴还是财力,都远远比不上传承几百年的陆家,这几年能垄断奉神市的地产业,还得多亏陆浆夜明里暗里的扶持。 不然,谭枕月当年也不至于让陆广折磨进精神病院了。 念及此,陆昼的表情有点难看,巴麻本来还想逼逼几句,见到那脸还是没说话了。 这一支实在隔得太远了,陆昼还是前几年上大学,这个三舅给他送了套浅水湾的别墅,他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亲戚。 不过联系实在不多,陆昼也没有渠道和人沟通,想着等下班回去问问谭枕月算了。 周阅康要让叶逐明带材料,叶逐明也就没直接从省厅回夷靖局,他把车停在市局门口,刚熄火就听到了远处有个女人哭哑着嗓子道:“……那真的是妖怪啊!” 出于职业敏感,叶逐明摇下了车窗。 市局的阶梯上站着几个人,说话的女人披头散发哽哽咽咽,情绪像在崩溃的边缘。 她旁边的男人一脸黝黑,老实淳朴的面上满是怒火:“你妈逼的,你他妈自己看不住孩子让人贩子拐走了,你就说是妖怪,那地方住几十年了都没听过,就他妈让你撞上了是吧?!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个瓜批婆娘——” 小干警拿着记录本艰难地拦在这对夫妻中间:“不要吵,不要吵,再吵也吵不回孩子,冷静点儿,先进去把笔录做完…………” 周阅康出来的时候那几人刚好进去,叶逐明接了文件,抬抬下巴道:“这什么情况?” “啊,龚阳县转过来的案子,这家孩子被在家门口被拐跑了,孩子母亲非说是什么妖精干的,她男人觉得她是在推脱责任,非得把案子挪到市局来。”周阅康打着哈欠。 都承市七区十六县,一万七千多平方千米,人口1200万,龚阳背靠凤栖山脉,算是最偏的一个县。 “怎么就知道是拐卖?”叶逐明皱眉。 周阅康道:“周围有围观群众说是看到了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把小孩抱上了车——因为隔得远,所以也没多看,被走访的同事问到了才提。” 叶逐明更奇怪了:“那他妈怎么说有妖怪?” “这我哪儿知道?”周阅康揉了揉太阳穴,顶着国宝眼一脸憔悴,“江航和白岩的案子都没结,我已经两天没睡过好觉了,哪儿来的功夫管这事儿。” 叶逐明便把喉咙口的话咽回去了,点点头道:“行吧,你加油干,我先走了。” 回到夷靖局已是六点,办公室只剩了个向小园,她的旁边有一堆礼盒。 “叶队,这是下半年的餐货福利。”向小园推了箱给他,“送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你先把你的带回去吧。” 夷靖局的非正常生物多,现在人界的环境灵力稀薄,且想通过夷靖局在这世上存在,就得以常人模样生活,级别低点儿的,灵力都是被压得死死的。东海瀛洲灵力充沛,种有大面积的神木仙草,每半年发放一次。妖物吃了只能补充一下所需,普通人吃了则可以延年益寿。 叶逐明数了数:“陆昼也有?” “有的。”向小园道,“你要顺便给他带回去吗?” 叶逐明本来没这个打算,听到向小园这么说倒也觉得不是不行,遂点点头:“给我吧。” 陆昼回家路上给谭枕月打电话,问起这个事时,谭枕月也不清楚。 “那几年你三舅和你姥爷闹掰了,应该算负气出走,和谭家的联系其实并不多。”谭家上一辈是谭枕月的父亲当家,谭枕月家五兄妹,她是老四,这一辈当家的是她大哥,陆昼这个三舅其实也只是她表弟。 第107章 谭枕月也没有联系方式,陆昼在网上看了看一些业内人士对这个事的前景预测分析,好坏各参半。把有道理的看了看,白鹿这步棋就是准备打开内地市场,毕竟都承是西南地区相当重要的城市,夸父本来也有根基,运作得当,未来市场其实相当不错。 念及此,陆昼便也不再多想,他回家开门的瞬间,鼻子里就钻进一股饭菜的香气。 地上还有一双黑色高跟鞋,丝绒质地,像刚从柜台拿出来一样新。 陆昼愣了下,又听到屋内有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慌不急,最后他的拖鞋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顺着那纤细修长的小腿往上看,陆浆夜解开围裙,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淡样,只眼底带了点笑。 “过来,”她张开手,“让我充充电。” 陆昼便鞋也不换门也不关,手机一扔就冲过去抱住了她。 第48章 彩虹屁 陆浆夜抱着陆昼,微微偏头埋在他的颈项中,她的吸气声都能被听见。 陆昼拍了拍她的肩,能感受到她绷紧的背部放松,好一会儿才拉开她:“你怎么来了都不说一声。” 陆浆夜没说话,只低头看他换鞋。 “柜子里有干净的新鞋,你干嘛穿我穿过的。”陆昼剪开标签,“要换吗?” 陆浆夜垂眸,摇摇头:“懒得换。” 陆昼便不再说什么。 “洗个手吃饭。”陆浆夜转回厨房把碗筷摆上。 陆昼随口道:“你要提前说一声,我们就直接出去吃了。这边有个酒店叫天悦,味道不错。” “我是过来看你,不是来吃饭。”陆浆夜道。 陆昼让她呛了一句,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他在家里闲着没事就钻研怎么做菜,但陆浆夜和他不同。年少持家,她所有的心力都要耗费在集团上,只上厅堂不下厨房,标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做的菜,怎么说呢,能吃,但绝不会让人有食欲。 他看了眼桌上的西红柿炒鸡蛋,排骨炖萝卜,和直接拆袋装盘的凉拌海带丝,再看碗里的饭也糊了底。 吃吧,再难吃一年也不容易吃到一次。 陆昼端起碗:“你当真是专门过来看我的?” “不完全,还有笔合作要谈。”陆浆夜倒也实在,说话的声音冷清平缓,像雪域消融淌过的水流,“原本打算让秦副总来的,但想到你在都承,我就自己过来了,顺便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陆昼哦了一声:“还行,工作挺轻松,同事也好相处,这地方菜好吃,美女也多。” “你还挺自在。”陆浆夜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 陆昼便嬉皮笑脸地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先这么着吧。也不用想着往上爬,再呆个一年,我就想法子把你弄回奉神。” 陆昼愣了下,心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觉得高兴,没由来道我还没找到对象。 “那种鬼话你也信。”陆浆夜大概是嫌自己做的菜难吃,并不怎么动筷子,“江湖骗子的无稽之谈,让你过来只是哄哄母亲。真想找女朋友,我能为你安排一整年的相亲,天天不重样——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天悦酒店的千金,就是上次去奉神和你相亲,被你放鸽子的。” 陆昼呛了一下:“那怎么说是我放鸽子,那天陆隐哥找我策划求婚,我被拉着灌了一晚上酒,睡了一整天,没看到消息嘛。” “所以我就该给你擦屁股?”陆浆夜冷淡地扫他一眼。 她这话其实别有深意,人千金小姐大老远过来,陆昼这个男主角不在场,陆浆夜只能出来为他撑场面。没想到这个千金是个荤素不忌的,看陆浆夜漂亮又有气场,竟然被她攻陷了。回去之后还三天两头联系她,实在让陆浆夜头疼。 陆昼想笑又不敢笑出声,陆浆夜放了筷子,转而拿出个丝绒盒子。 “母亲知道我要过来,让我给你带了样东西。”她打开盒子,里面是根红绳,上头拴着个白玉珠子,外面倒是洁白无瑕,但内部雾蒙蒙的一团,像裹了什么东西。 “你进公安系统她其实不太放心,去霖隐寺捐了两百万的香油钱给你求的平安珠,让你随时戴着。” 陆浆夜说着话,拉过陆昼的左手就给他戴上了。 她的手指白皙细长,皮肤是亚洲人少有的冷白色,伸手时露出一截伶仃手腕,非常瘦,血管清晰可见,腕上也有一截红线,很老旧,上头挂着个玲珑小巧的红葫芦。 陆浆夜不喜欢戴东西,就是出席酒会宴席也不会带配饰,事实上她就算穿个t恤衫沙滩裤人字拖站在那儿,也没谁敢说半句不好。 手上这根东西,是她十五岁之后才有的,在那之前,一直戴在陆广手上。 除了这根绳,她只戴过一样东西。 那是陆昼初中毕业去三星级米其林餐厅拉小提琴赚到的第一笔钱,8000块,给她和谭枕月一人买了一条施华洛世奇手链。 谭枕月非常喜欢,戴在手上拍了好些照片,发了个三百字的朋友圈,然后就收起来了。 毕竟她收藏的珠宝里,最便宜的拿出来,零头都能秒杀陆昼的小手链。 以她的身价,这个链子着实带不出门。 陆浆夜也很喜欢,打开就戴在了手上,戴着就戴着,直到好几年过去,上头的钻掉的一干二净也没取下来。最后还是陆昼又花了七十多万的压岁钱给她买了条梵蒂冈的手链,求她换她才收起来,梵蒂冈的倒也没戴过。 第108章 印象里,除了那条手链,陆浆夜再没戴过其他东西。 陆昼也放了筷子,摸了摸那个红葫芦:“这绳子要不要换一换。” “不用。”陆浆夜垂眼皮看了看,“一辈辈传下来的东西,没断就不换。” 用传这个字其实没有那么恰当,陆昼记事早,他非常清楚地记得陆广是多么不喜欢陆浆夜,也记得陆广曾取下这根东西戴在他手上。即便陆昼腕细挂不住,陆广还是执拗地抬着他的手看,言辞间都是殷切期盼。 “这陆家,以后就得靠你了。” 小小的他面对面坐在陆广腿上,稍微抬头就能看到背后陆浆夜清丽出尘的脸,她穿着紫纱裙,像误入凡间的仙女般站在窗边,闻言抬头看了看这对温情的父子,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陆昼撞进那目光,好似撞进寒潭。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陆广拍着他的背回头,陆浆夜的脸上便挂上了极浅淡的微笑,好似刚才的阴沉只是错觉。 见陆昼握着葫芦出神,陆浆夜突然道:“你想要吗?” 陆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不是,我就随便摸摸。” 这个葫芦,是陆家家主的象征。不管陆广以前怎么想,人死万事休,陆家能挺过那几年也都是陆浆夜的功劳,她没亏待过陆昼,陆昼也从没起过争什么的念头。 在继承权的问题上,陆浆夜从没说过陆广的安排,陆昼也不曾问过。 这是一个,双方都闭口不谈的敏感话题。 陆浆夜没再说什么,收了手,拉拉袖子,那截红线就被完全盖住了。 陆昼看了看她那相当干净的碗,问道:“要不我去给你炒个菜?” 陆浆夜嘴刁,吃不惯的东西就不吃,饿死都不吃。她和谭枕月关系微妙,陆昼又是和谭枕月住,每次陆浆夜过去吃饭,谭枕月就让厨子炒些心肝肺,或者煮碗鸡血汤,蒸个冬瓜茄子糯米鸡,总之陆浆夜不吃什么她做什么。所以陆浆夜每次除了刨两口干饭也没能动筷子,时间一久,她也就偶尔周末把陆昼接去陆家,基本不进谭枕月的家门。 陆昼把这些看在眼里,稍微大一点儿了就开始进厨房,被家里的三个星级酒店大厨手把手教做菜。后来陆浆夜一回家,他就下厨,谭枕月再想给陆浆夜找不痛快也不能从陆昼下手,只得作罢。 也只有这时候,陆浆夜能吃上几口菜。 陆浆夜摇了摇头:“不用,我八点半跟国土局彭局长有个茶局,还得聊聊分公司批土地的事。” 陆昼讶异道:“你准备在都承开分公司?” “前期市场调研和规划都做好了。”陆浆夜像是想到什么,低笑了声,“那么一栋楼送出去,关节也疏通得差不多了,等土地批下来,就可以开始建了。” 陆昼一愣:“你送那栋楼不是为了让我当进公安吗?” “是,但不完全。”陆浆夜淡淡道,“我是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她说的也没错,陆昼闷不吭声刨了口饭,刚想说什么时,竟然又听到了关门声。 “陆昼你什么情况,电话不接敲门不应的,这他妈的——”叶逐明用之前陆昼发给他的家门密码开了门,把那箱东西搬进来,“在没在家啊?” 陆浆夜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收敛,站起身带点审视意味地望过去。 “我们部门老大,”陆昼赶紧解释,“一个小区的,之前送东西给过家里密码。” 说着他就往外走,心里也纳闷,手机调了震动没听到也就算了,怎么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叶哥?”陆昼惊讶地看向地上的那个大箱子,包装简陋,上面有几个毛笔字。 瀛洲食品。 “这什么东西?”他问。 “部门福利,”叶逐明撩撩头发,汗都给他整出来了,“我顺便给你送过来,你刚刚——”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掐断了,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叶逐明自己就是站在人类颜值巅峰的男人,少有人的长相能让他赞叹,但面前这个女人难得让他有了惊艳感。浓密的黑发略带弧度,大概是天然卷,长达腰际,看着相当清冷矜贵。 而且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场,那是手握大权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有的杀伐果决,尽管只是平淡地看过来,都让人有股被洞悉一切的无措。模特行业中最不乏有气质的女人,但叶逐明从未在谁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场,甚至罕见地生出一丝压迫感。 他微微皱了皱眉,把脊背挺直了些,瞬间猜出对方的身份:“陆小姐。” 陆浆夜脸上无波无澜:“你认识我?” “听陆昼提起过。”叶逐明微笑道。 陆昼:??? 我提过吗? “你好。我是陆昼所在财务部的主管,叶逐明。”叶逐明可没空管他,非常有风度地伸手。 陆浆夜没动,先是扫了陆昼一眼,后者默默点头,她这才慢慢把手伸出去:“你好。家里杂事多,没来得及跟叶先生打过招呼。我弟弟蠢笨,这段时间叶先生费心了。” “哪里的话。”叶逐明笑意不减,“陆昼很能干,高材生都聪明,脑子灵活办事也靠谱,工作上从来没让人操过心。” 陆昼听他吹得一愣一愣的,都快怀疑自己过去这一个多月是不是天天打游戏打过来的了。 话真不真不重要,好听就完事儿了。 第109章 陆浆夜那冰箱里捞出来的脸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她视线下移,落到那一大箱东西上,只扫了眼就转了回去,点点头道:“叶先生还没吃饭吧,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出去吃点东西。我定个位子。” 说着掏出了手机,叶逐明客气道:“这怎么合适,我是东道主,应该——” “不用。”陆浆夜淡淡地看他一眼,“天悦酒店,已经安排好了。” 叶逐明骤然收声。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陆昼担忧地看了叶逐明一眼。 陆浆夜除了挣钱啥都不会。性格高冷毛病多,说一不二惯了,只有在谭枕月面前稍微收敛点,但都不会收敛多少,这样的说话方式,陆昼倒习惯了,但叶逐明这个火药仓还真不一定会忍。 没想到叶逐明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行,那就都听陆小姐的。” 陆浆夜赶时间,说出门就得出门,她换鞋时陆昼看她身上那单薄的衣服,皱眉道:“你怎么就穿这么点儿?” “我是从悉尼过来的。”陆浆夜言简意赅,“没事,又吹不到什么风。” 陆昼却不赞同,从衣柜里翻了件淡青色毛呢大衣出来,陆浆夜净高180,比他还高一厘米,这衣服没什么样式,穿上身后除了肩略微有点宽,倒也不突兀。 叶逐明倚在门口看陆昼仔细地给陆浆夜扣羊角扣,不经意地抬头,正对上陆浆夜的目光。 她平静地看着他,视线里带了审视意味,像评估商品价值般地打量他。 非常的,让人不舒服。 但这眼神也只是一瞬,陆浆夜冲他微微点头,眼皮就垂了下去。 “好了。”陆昼把扣子扣到最上面,将陆浆夜修长的脖子都给遮了大半,然后把那长长的头发拉了出来,柔软顺滑,触感非常好。 陆昼嬉皮笑脸地多薅了几下,陆浆夜也只是静静任他胡来,等他收了手才道走吧。 车库的直达电梯在维修,几人从小区走到车库入口,陆昼说:“我去开车吧,你们等一会儿。” 陆浆夜突然道:“我手机充电宝忘拿了,你去给我取一下,车钥匙给我。” “要不我来开吧,”叶逐明道,“陆小姐知道车位在哪儿吗?” “我买的。”陆浆夜随意道,转身离去。 陆昼看着她的背影,给叶逐明递了个不好意思的眼神,小声道:“抱歉啊,我姐说话就这样,叶哥你多担待点。” 叶逐明摇摇头:“你快去吧。” 陆浆夜把车停在车库口,站在驾驶室外摁了几下手机。 实话说,女强人叶逐明见得不少,但陆浆夜这样的实在是让人头疼。 她的眼神和态度都透着对身边事物绝对的淡漠,叶逐明秉性虽然不忍直视,但脸从没被人挑过毛病。不是他自恋——好吧就是他自恋,从小到大,没有哪个人第一次见到他不是满脸惊艳,只有陆浆夜,看他的眼神跟看手机没区别。 甚至不如看手机。 “叶先生长得不错。” 叶逐明刚怀疑陆浆夜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突然又被夸了句,一时间竟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浆夜仔细端详了会儿他的脸:“混血儿?” “是,我妈妈是希腊人。”叶逐明回过神道。 “满三十了吗?” “过年就三十二了。”叶逐明莫名有种在见家长的错觉。 “年轻有为。”陆浆夜淡淡道。 叶逐明笑了:“陆小姐这话有点取笑我了。” 陆浆夜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能让这树屹立这么多年,也是陆小姐的本事。”叶逐明十来岁时虽然没少被拿来和她比较,烦归烦,但也是实实在在地敬佩她,的确非常有能力。 陆浆夜这回笑出了声,声音稍微放缓了些:“叶先生有妹妹吗?” 叶逐明一愣,突然想到陆昼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他摇摇头。 “那可惜。”陆浆夜眼皮微动,“我还想着如果有,可以介绍给陆昼认识认识。我对叶先生家的基因相当有信心。” 叶逐明舌尖舔了舔牙根,忽地笑了:“陆昼眼光高,挑对象得慢慢来。” 陆浆夜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他能有什么眼光,长得漂亮就行了,有没有内涵他也不在意。那个前女友不就是这样——” 这话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有点得罪人。但陆浆夜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叶逐明也不至于跟个女人小题大做,更不愿意了解陆昼的情史,敷衍道:“从小看着这么漂亮的姐姐,挑对象注重点外表也不奇怪,能理解。” 陆浆夜轻嗤了声,倒没有再说话了。 陆昼拿着充电宝回来时,刚看清两人时突然就站住了。 叶逐明今天穿的一身黑,越发衬得他肤白貌美。而陆浆夜已经把大衣脱了,露出修身的月牙白女士西装,身量纤细高挑。陆昼一直知道她漂亮,但从小看到大多少有点审美疲劳,今天见她和叶逐明站一起,无论是气场还是外形都不曾逊色,好像重新认识到了陆浆夜的盛世美颜。 而且这俩人站一起,也真是太养眼了。 陆昼颜狗属性发作,默默掏出手机,顶着两人的目光咔嚓拍了张照。 完美。 -------------------- 第110章 见小家长啦 第49章 再见天筑 “你拍什么。”陆浆夜看他走过来。 陆昼扬扬手机:“拍两位大美人咯,你俩太好看了。” 陆浆夜先给叶逐明递了个眼神,叶逐明竟然从里面读到类似“我说的没错吧”的味道。 “我觉得你比较好看。”陆浆夜看着他,脸色柔和。 陆昼做了个不愧是我姐的表情,用双手比了个心。 没想到叶逐明跟着道:“我也觉得你好看。” 陆昼愣了下,收了手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得意地笑了笑。 “你坐后面,让叶先生坐副驾。”陆浆夜进了车。 陆昼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让叶逐明坐后头显得冷落人。 不过陆浆夜竟然还有这情商,他倒是惊讶了下。 而且他俩一路上竟然还有说有笑的——主要是叶逐明单方面笑,陆昼简直都快不认识他了,这人居然还懂那么多金融知识,股票期货药制品行业的市场分析,什么都能谈上几句。 虽然也不全对,但好歹能让陆浆夜开尊口说几句话。 就这么一路进了到了天悦门口,经理已经带了一行人在门口侯着,昨天来还热闹的大厅此时空无一人。 经理上来就把车钥匙双手接了过去递给门童,随即殷勤地引着她往前走。 叶逐明对陆昼做口型:包场? 陆昼一言难尽地点头。 陆浆夜铺张浪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烧钱的本事在点菜的时候也体现了出来,菜单接过来后笔尖直接从头勾到尾,划了一整页。 叶逐明:“…………” 他不是没见过壕,但真没见过这么壕的。 “我们就三个人。”陆昼也看不下去,“点这么多干什么。” “难道盯着两道菜,把盘子都舔干净?”陆浆夜随意道,“吃不完剩着。” 飞天茅台倒是比菜先上,陆浆夜难得动手,给自己和叶逐明都倒了杯。 “叶先生,”陆浆夜端起酒杯,“陆家隔得远,都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陆昼要在这边呆个一年半载,这段时间还得麻烦叶先生多关照一下。” “应该的。”叶逐明深谙酒桌文化,略微躬身,杯口低于陆浆夜的杯沿,“陆小姐放心,我不会让陆昼受委屈。”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 陆昼吸了吸鼻子。 陆浆夜点了菜就没有久留的意思,联系的司机也到了,掰着陆昼的脑袋道:“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我。” 她体质偏寒,手掌冰凉,摸过陆昼额头后又低头亲了亲:“我先走了。” “你小心点儿啊,回奉神了给我发消息。” 陆昼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陆浆夜的菜点的是真多,摆了满满一桌。叶逐明有了前车之鉴,倒不敢再灌陆昼酒,吃菜的空余便聊天,问陆浆夜为什么叫这名字。 陆昼解释说,陆家做药材从明朝就开始了,那会儿叫照夜堂,是改革开放以后才摇身一变,成立了陆氏药业。 “我姐以前也不叫这名,叫陆依,后来继承了陆氏,她自己改的这名,寓意就是要把陆氏发扬光大。” 叶逐明了然点头:事业心挺重,怪不得这么雷厉风行。 陆昼喝了口老鸭汤,突然道:“叶哥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叶逐明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顿了顿才道:“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他是里昂大学文学系教授,寓意:赤兔霞举,怀义逐明。” 这含义文绉绉的,装逼味十足。叶逐明都做好给陆昼解释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竟然恍然大悟地点头,脸上带了惊叹之情:“伯父对你期待很高。” 叶逐明淡淡点头,心想这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啥都知道!太聪明了!我眼光真好! 陆昼突然道:“逐明。” 叶逐明手一哆嗦,惊讶抬头,心想这他妈不是要告白吧!连脉搏都加快了些。 陆昼若有所思:“浆夜。” 叶逐明:? “我突然发现,你跟我姐的名字,好像情侣名。”陆昼笑眯眯的。 叶逐明的脉搏又恢复了正常。 他面无表情地搅着燕窝,心底莫名有种失落感,这陌生的感觉让他嘴快过脑子,来了句:“逐明逐明,关键其实在明。” 说完叶逐明就愣了,陆昼也愣了。 他的心再度提了起来。陆昼先是皱眉,然后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哦,我想茬了,哈哈。” 哈你妹。 叶逐明脸垮了下来,心想我为什么要对直男抱以期待。 就这领悟力,竟然还追到过人。 “你怎么追到你前女友的?”他问。 这话题跨越有点大,陆昼反应了一下才道:“她追的我。” 那就更牛逼了,叶逐明对那姑娘肃然起敬:“她怎么追到你的?” 陆昼这回停顿了好一会儿,继续道:“就……认识之后一起吃过几顿饭,然后她问我找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我说好看就行了。她问我这么好看的行吗,我说行。” 女孩听完忽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下。 【陆昼同学,好看的我申请成为你的女朋友,请批准。】 陆昼紧张得手脚出汗,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试探着环抱住那柔软的腰肢。 第111章 【好、好啊,我批准。】 鼻尖仿佛还能嗅到那时路边的栀子花香,陆昼筷子拨拉了下鸭腿,忽地没了食欲。 “换个话题吧。”陆昼道。 他的情绪转变实在明显,连带着叶逐明也突然对那素未谋面的女人没了好感。 牛逼什么牛逼,简直太不矜持自爱了。 叶逐明完全忘了自己昨晚的乘人之危,无比双标地想着。 “叶哥平时也研究金融行业吗?”陆昼道,“你刚刚跟我姐聊得挺投机。” “想多了。”叶逐明调出手机页面给他看,分屏上满是“陆氏集团”“保健品行业市场分析”之类的页面。 “我对经济学一窍不通,连股市都不会看。”叶逐明收了手机。 陆昼心里忽地一动。叶逐明向来日天日地,鼻孔看人,狗逼脾气和陆浆夜有的一拼。今天俩人撞上了,他居然能这么隐忍,还主动了解这些东西。 ……真是个体贴的老大啊。 陆昼越看越觉得叶逐明真是人美心善,把佛跳墙也转到了他面前:“来,哥,多吃点。” 这桌菜到底没能吃完,叶逐明吃到一半时周阅康的电话打了过来,陆昼没听见那头说了什么,只见叶逐明的眉毛越皱越紧,最后道我马上过来看看。 “又有案子了吗?”陆昼问。 叶逐明把风衣穿上:“得看看再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陆昼也准备起身。 “不用。”叶逐明又把他摁了回去,“迟宿来接我了。” 这二三十个菜还有一大半没动过,陆昼叹着气,想叫服务员打包,却被经理拒绝了。 “抱歉陆先生,陆小姐走之前吩咐了。” 他递了张烫金信笺过来,上头是非常熟悉的笔迹。 【吃不完也别打包,隔夜菜难吃。陆】 经理后面还跟着个窈窕的礼仪小姐,她手里有个托盘,上头摆了张卡。 “陆先生,陆小姐刚刚还为您办了张特级会员卡。您以后在天悦集团下的所有消费,包括但不限于吃饭和连锁酒店的住宿,都能从这张卡上扣除。”经理微笑道。 “是吗。”陆昼倒不意外,陆浆夜一向这样,只要他表示了对某样东西的喜爱,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送到他面前。先前顺口夸了句天悦的菜好吃,她就记下了。 “她往里存了多少钱?”陆昼拿起卡看了看。 经理微笑不减:“这卡是不限额的,绑定了陆小姐的信用卡,消费金额会在刷卡时直接从信用卡上扣除。” 陆昼把卡揣进了兜里,笑了笑:“辛苦了。” 叶逐明赶到市局时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周阅康的黑眼圈仿佛又重了些。 “检验科确认是天筑?”叶逐明单刀直入。 “没错。”周阅康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白纸黑字写着的。” 叶逐明便翻边道:“详细说说。” 是白天他看到的那起拐卖案,三口之家,男人李广全常年在广州打工,女人何秀一直留在家里带孩子。 “那小孩五岁,叫李跃书。被拐之后何秀在屋外头找到了一袋东西,两口子觉得是白粉,当物证提供给了龚阳县派出所。” 小派出所当然没能力辨别这个东西,送到了市局检验科,结果一查是天筑,周阅康拿到报告的时候立马就联系了叶逐明。 天筑跟那个逃脱在外的宋观澜,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之间有着莫大的关联。p公馆早已被查封,里面的负责人都只是棋子,吐出来的所有线索都指向那被烧的干干净净的白岩研究院。 “天筑这事儿我的确管不了。”周阅康扶额道。 叶逐明看着那熟悉无比的成分鉴定,眼底有些阴翳。 宋观澜和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叶逐明本来就打算这段时间忙过了再细查一下,没想到路自己找上来了。 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跟elise的车祸有关系,不然,十八层地狱,我定要折磨得你一层层死下去。 叶逐明深吸了口气,把那天宋观澜送的定制服装袋的事压下,问那夫妻俩现在在哪儿。 “还在四楼接待室,笔录也做完了,看你要不要亲自问问。”周阅康道。 叶逐明走近接待室,那夫妻俩都还在吵,推门时女人正好躲避着男人的推搡撞了上来。 “干嘛呢!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叶逐明一把接住她,没说话,反倒是周阅康在后面大吼大叫。 李广全也是一愣,看到叶逐明时怔了怔,讪讪地收了手。 “你说孩子是被妖怪拐跑的,有什么证据?”叶逐明淡淡道。 何秀头发披散,嘴动了又动,反倒是李广全先嚷开了:“领导,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不出警还找明星过来,拿我们夫妻俩的伤心事当热闹买呢?” 叶逐明掏出警官证单手打开:“我是都承市公安局刑侦二支支队长,叶逐明,你家孩子失踪的案子,由我来管。” ………… “那天是周末,书书没去幼儿园,家里停电看不成电视,他就在屋外面玩。”何秀坐在沙发上,情绪好不容易稳定,说几句后又开始抹眼泪。 屋里煤炭也烧完了,何秀只能从后山去抱晾好的干柴,刚捆好准备往回走,就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抱着李跃书往外走。 第112章 “书书!”何秀一下子慌了,那一声完全没能唤醒安静趴在男人肩头的孩子,反倒让男人加快了脚步。 何秀心急如焚,一边叫喊着“偷娃儿了”,一边从另一条道飞奔下去准备截那男人的道。 龚阳人住得稀,何秀喊了几声也没人应,自己火急火燎赶到村里唯一的公路时,男人正好从她面前疾走而过。 何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要命地冲上前抓住了男人的衣服:“你干什么!把我的孩子放下——” 她疯狂的力道让男人趔趄了一下,头顶的帽子也掉了。 “然后,”何秀嘴唇哆嗦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副极度骇人的场景,“我看到他的后脑勺上,还有一张脸!” 第50章 口红的味道 何秀立刻就被吓呆了,惊惧之下缩回了手,再反应过来时那男人就已经钻上了远处的一辆车。 “车型和车牌记得吗?”叶逐明唰唰在本子上写了几笔,询问地看周阅康。 周阅康也很茫然,转头看助手小刘。 “是个假牌照,没查到东西。”小刘道。 而且何秀哪里认得什么车型,只说是“白色的小轿车”。 “监控呢?”叶逐明又问。 “复业村的水泥路是去年才修好的,没装监控。”那地方四面环山,唯一的公路出去后正好是两省交界地带,最近的道路监控都隔了五十多公里,根本没法调。 叶逐明想了想,道:“不一定,现在农村也有好些人家喜欢在屋外装监控,你让龚阳派出所的走访一下,也许有收获。” 小刘赶紧道好。 “另外把近水村的基本情况,还有附近地形资料,以及周边近两年的失踪案件记录都整理一下,发给我。” 小刘也唰唰记下。 叶逐明手在笔记本上写下双面人几字,看向何秀:“看清了是脸,而不是纹身或者面具?” “是脸,就是脸,长得跟人一模一样——除了嘴,”何秀慌乱地比划着,手从鼻下划到了耳垂,“嘴巴有这么大,张开的时候牙齿很尖很多,像鲨鱼——” “我看是你傻逼,”李广全恶狠狠道,他本就觉得这是何秀为了逃避责任编出来的谎话,面前这个女里女气的警察竟然还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警官,别听她胡扯。那人贩子帽子里那包东西是毒品吧,肯定是毒品!我之前还在新闻上看到过,就有人贩子偷小孩,专门培养来贩毒,我家跃书一定是被人贩子抓走了!” 叶逐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警察我是警察?现在是在破案,你要没那个智商就别装福尔摩斯,秀什么存在感?逼逼几句就能把孩子说回来?” 李广全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说话倒是半点不客气,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 “爷们儿点,别他妈一遇到事就只知道往女人身上推脱责任,像什么话。” 叶逐明翻完笔录,找了个干警为夫妻俩找个招待所先住一晚。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趟龚阳。”叶逐明给笔录拍了照,收起手机。 “要给你派人吗?”周阅康问。 “我准备带巴麻和迟宿。这事儿你就先别操心了,差不多回去补个觉,看你这黑眼圈,都能送熊猫基地展览了。”叶逐明嫌弃道。 周阅康给他抛了个油腻的飞吻。 第二天陆昼上班时,办公室里白肃真正跪在地上抱着叶逐明的大腿不撒手:“哥!你把我带上吧!局里太无聊了,我也想出去玩!” “玩你麻痹!”叶逐明满脸不耐烦,走起路来活像个半身不遂的残障人士,“老子是去办案!撒手,再不撒手我就把你装骨灰盒带去撒在龚阳的土地上。” 他说话不客气,但白肃真完全不在怕的,依旧跟个拖油瓶样让叶逐明拽来拽去地哀嚎。 陆昼一听有案子,赶紧问巴麻是咋回事。 巴麻正一脸菜色地收着东西,给他简单简单讲了讲拐卖的事儿,又叹气。 陆昼到底是个大男孩,听到双面人这种像是都市传说的东西就很感兴趣,有点羡慕地说你能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么不高兴。 “好个锤子。”巴麻低声道,“叶孔雀是个事儿逼,知道我的行李箱里有一半地方都装了他的东西吗?八瓶艾斯克秃!” 陆昼反应了一会儿那塑料英语,才反应过来是sk2。 “…………” 那是有点儿事逼。 他偷偷看了眼拿刀在白肃真头上比划的叶逐明,即便表情狰狞也是好看的。 哎,这么好看,事儿逼点也不可以理解。 巴麻慢吞吞打印着资料,欲言又止,犹豫好一会才道:“那什么,老大,小白非要去的话,我也可以让——” “闭嘴。”叶逐明又用刀尖朝他比划,“你去不去你都得去,要么竖着自己去,要么被装在罐子运过去。” 巴麻马上收了声。 “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啊爸爸。”白肃真一个劲地用脸摩擦叶逐明的大腿。 迟诨大概是听烦了,道:“孩子想去就带他去吧,路上还能逗逗他解闷。反正老周让迟宿去市局帮忙了,他又去不了。” “你觉得他能当迟宿用吗?”叶逐明手里的刀举了又举,像在找角度下手。 向小园突然道:“要不陆昼也跟着去吧,反正这个月的发票还有十天才交,你们来回一趟也够了。他留在局里没工作,不如跟着出去看看,还能帮忙。” 第113章 这个提议正中陆昼下怀,巴麻说了这趟出去少则两三天,多则个把星期。少了这几个活宝,他的生活真的会丧失乐趣。 “我可以我可以!”他当即举手。 叶逐明啧了一声:“你一个打算盘的,来凑什么热闹。” …………又来了又来了,要怎么解释学会计不是敲算盘。 “我觉得可以诶。”迟诨倒也同意,“陆昼来都承这么久也没好好转过,龚阳那边的凤栖山不是4a级景区吗?还能顺便逛逛。” “老子他妈的要说多少次,这不是旅游——”叶逐明正准备一票否决,看到陆昼希冀的目光又开不了口,眉毛越皱越紧,“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迟诨混不在意:“就做个调查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在吗,有什么问题是你解决不了的?” 这个马屁拍得叶逐明相当受用,他用赞赏的目光看了迟诨一眼,想了想道:“行吧,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随便带套衣服就行,两小时后出发。” “好der~”陆昼有点隐隐的兴奋,立马回家收拾东西,一个登山包就装完了。 他出去时白肃真还鬼哭狼嚎以头抢地,回来时也拽着个行李箱红光满面,显然叶逐明也对他松了口。 巴麻原本是很丧的,但此刻见白肃真和陆昼也要来,想到这一路好歹有人帮着转移叶逐明的炮火,绝望的气场终于消匿了些。 迟宿身份比较复杂,江航的案子还在公诉期,他走不了。周阅康原本打算从紧巴巴的刑侦支队里抠两个人给叶逐明用,还是让叶逐明给拒绝,最后也只是派了两辆车把他们四个和李家夫妻俩送去龚阳。 他们坐的路虎是周阅康自己的车,改装过,上山下地都不是事儿。巴麻非常有逼数地爬上了驾驶座,白肃真更快地爬上了副驾驶。 上路后叶逐明就开始翻资料,白肃真刷着微博,突然道:“哇,这个女生,她男朋友给她送了两万块的口红!啧啧啧,够我吃多少袋薯片了!” “女孩子用的口红都是三四百一只,其实算下来不算多,能理解吧。”陆昼在他后面随口道。 “能理解?为什么能理解?你舍得给你的女朋友花这么多钱在口红上吗?”白肃真好奇地转身趴上靠背上问。 陆昼轻咳一声:“我的确舍得给她的口红花钱,毕竟是要进我肚子里的,还是买贵点儿好。” 叶逐明翻资料的手一顿。 巴麻发出了揶揄的怪笑:“哟~~” 白肃真非常单纯:“你有吃口红的爱好吗?老大家里有好几百支呢,你可以去吃他的。” 巴麻哟到一半,突然哈哈大笑:“牛逼!对,陆昼,小白说的对,我支持你,上吧!” 陆昼骂道:“小白听不懂就算了,你装什么装——闭嘴啊。” 他心虚地瞥了叶逐明一眼,后者长腿舒展,手指哗啦翻开新页,似乎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陆昼暗松了口气,面对白肃真那好学宝宝的目光,小声道:“这个吃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白肃真瘪瘪嘴,勉强地哦了一声,缩回去坐定,开始外放视频。 那是部言情网剧,台词无比尴尬,关键巴麻还和白肃真津津有味地讨论剧情,显然还是追剧玩家。 陆昼默默地把蓝牙耳机掏了出来,刚戴上一个,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就在面前摊开。 “分我一个。”叶逐明道。 陆昼乖乖照做。 考虑到叶逐明的听歌风格,他调出了欧美歌单,静静听了几首,叶逐明倒都没发表意见。 巴麻和白肃真一直讨论剧情,口干得快,水喝得多,一下城际高速就结伴找厕所去了。 这个时候耳机刚好切到断眉的歌,叶逐明听旋律熟悉,又想不起来叫什么名,便问道:“how long?” 陆昼知道他是说歌名,但想到叶逐明刚刚在口红问题上的缄默,突发奇想准备逗逗他,故意道:“18厘米?” 叶逐明诧异了片刻,转头对上陆昼那促狭的笑,挑了挑眉:“我不信。” 说着眼神就落到了他的小腹。 陆昼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也不信。” “……”叶逐明又看向他的脸。 陆昼忍笑,举手投降道:“我错了,哥,开个玩笑,谁没事儿量那玩意儿。” 叶逐明似笑非笑哂了声:“我量过。” 陆昼:“…………” 叶逐明小声说了一串数字。 “…………” 陆昼很想说你吹什么牛逼呢,亚洲男性的平均长度还不到十五厘米。但听着叶逐明那放低了的、略带暗哑的嗓音,他还是谨慎地保持了缄默。 但这反应却被叶逐明当成了无声的反抗,他挑挑眉,把枕在腿上的那沓资料拿开,手也搭上了皮带扣:“不信的话,给你看——” “你别!我信!我不看!”陆昼赶忙道,怕叶逐明真脱裤子,手也用上了。 但叶逐明动作的位置本就尴尬,陆昼这一按,不可避免地按到了敏感地带。 鼓鼓囊囊的,相当有分量。 那热度仿佛顺着手掌传到了心上,陆昼觉得血液都变烫了,想抽回来时却被叶逐明扣住了手腕。 路虎后座宽敞,两人本是一人一边,叶逐明这么一扯,陆昼险些趴他身上。 第114章 “陆昼,我可是你老大,你这么性骚扰我,就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吗?” 他的眉眼很漂亮,少有男人能长这么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眼皮半垂时,浓密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情绪完全隐在了漆黑的眼瞳中。 到底谁在搞骚扰?陆昼都没来得及反抗,叶逐明又俯身靠近他,鼻尖几乎碰上,呼吸也交融。 “还是说,你的确想尝尝那几百支口红,是什么味道?” 第51章 大变活妖 陆昼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调戏,竟落了个强奸不成反被轮的下场。 那张极具杀伤力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挣开,动作又急又猛,带了点羞恼的味道。 这回叶逐明倒是没为难他,把身子坐直后重新把资料放回腿上,表情似笑非笑:“既然浪不过我,脸皮也不够厚,以后就少开这些玩笑。” 他态度坦然,好似刚刚的言语动作真的都只是骚话。 陆昼本来觉得挺不对劲,但见人这么不当回事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男生开起荤玩笑来本来就直接。他尴尬地抿抿嘴,没说话。 想是这么想,脸上的热度却没能立马降下去,他把车窗摇下来,脸朝着外面。 巴麻正巧回来,奇怪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陆昼干巴巴地说。 “是不是发烧了?今天只有不到二十度哦。”白肃真还挺担心的,手伸过来盖他的额头。 陆昼觉得这个话题太要命了,毕竟叶逐明发浪是从来不挑场合的。好在他也不是那么纯情,这尴尬劲儿过去得也快,白肃真狐疑道:“不没发烧吗。” “本来就没烧,没事儿,走吧。”他赶紧结束话题。 巴麻把车开到龚阳县派出所,那派出所所长和李家夫妻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古所长,这位就是我们市局刑侦二支的队长,叶逐明叶队长。”送李家夫妻过来的小赵道。 “领导好!”那古所长立马殷勤地握住了叶逐明的手,“叶队长真是年轻有为。” 区县派出所所长一般是正科级,叶逐明在刑侦支队挂的副处,论起来是比他官大,也难怪如此殷勤。 这所长几乎横竖一样宽,肥肉把脸上的褶子都抻平了,小小的眯缝眼恨不得沾到叶逐明脸上去。 他是听过市局刑侦支队有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警察,看照片时还觉得是p过头了,哪知道真人比照片更漂亮。虽然他没有特殊爱好,但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古所长客气了。”叶逐明客气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论资历,您还是我的前辈,我还有的是地方要向您学习。” 和叶逐明一起出名的除了盛世美颜外,还有他的狗逼脾气,古所长都做了心里建设,没想到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于是脸上笑意更甚,和叶逐明互相打着官腔往里走,心里已经盘算怎么为自己那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儿牵个线。 这个人看年纪不到三十,竟然就当上了刑侦支队的队长,背后的关系不容小觑,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他的仕途也许还能枯木逢春。 可惜叶逐明对官场那套相当熟悉,客套归客套,谈起案子来一点儿没含糊,古所长让他折腾得团团转,竟找不到机会聊其他的。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了解拐卖的情况,二来还有任务。”迟诨不在,叶逐明只能自己记笔记,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也就准备走人了。 “李跃书失踪现在还是一级失踪警情,暂时还得龚阳派出所来管,古哥你也知道,”他开始假惺惺套近乎,“这段时间市区动静大,支队实在挪不开人手。等忙过了,这起失踪案会升到二级,然后市局会再接手。这段时间,古哥就得先辛苦一下了。” “这,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份内的事。”高帽子戴下来,古所长也只能认命,这事儿要是一直自己经手也都算了,但市局现在要插进来,事情就不太好处理了。 他又有点好奇:“叶老弟忙的,是贩毒的事吗?” 那一小袋玩意儿叫上去就没下文了,他实在怀疑。 叶逐明宽慰地拍拍他的肩:“哪儿能啊,是别的任务。古哥这一天天的,也别操心太多事了。” 碰了个软钉子,古所长也不好再追问,准备的接风宴和酒店也让叶逐明拒了。 “我先去李家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古哥就别麻烦了。” 李家住的近水村位置偏,从派出所出发后都又跑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 一路上叶逐明都在全神贯注地看路,陆昼抱着他的资料和笔记本,倒是好奇地翻了翻。 叶逐明写得一手漂亮凌冽的瘦金体,都说字如其人,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上头零零散散记着些东西。 都承市地形狭长,市区占了一头,居于s省右上方,而龚阳正好在另一头,背靠凤栖山脉,里头还有个四星级旅游区,跃过旅游区,就是另外一个省了。 而景区又是隔壁秦微市的规划地,所以龚阳并没能占到多少旅游的便利,近水村更是偏,连路也是这几年才修好的。 整个村子只有五十几户人家,跑这么偏的地方地方拐孩子,什么心理? 这是叶逐明的笔记,陆昼看不懂,问为什么去山区拐孩子不正常。 第115章 “我们从镇上到村里开车要一个半小时,这还是唯一的路。山区地理位置偏,群众的文化水平、地区医疗条件普遍都跟不上,加上经济受限,多数时候没孩子也不会想到去医院治疗,不如花个一万八千买孩子。不仅仅是儿童,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也大多是这个原因。”叶逐明淡淡道,“近水村十岁以下的儿童只有七个,小地方的数量本来就少,人贩子还得冒着在路上被拦截的风险来这个地方偷孩子,何必?不如跑家幼儿园或者小学门口蹲点,找个落单的孩子下手,可比这容易多了。所以,山区小地方,大多是‘销货地’。” 陆昼顿了顿:“所以我们这次来,主要是追查双面人,或者说天筑?” “算吧,这小孩也得顺带管管,姓古的看着就不靠谱,老周要挪警力过来也得过几天。” 叶逐明啧了声,表情有点凝重。 “这事儿如果是巧合,那李跃书可能凶多吉少。”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陆昼也没来得及问其中缘由,叶逐明拉开门,何秀就焦急地搓着手迎了上来。 “叶警官,前面就是我们家,我就是在这儿追到那个妖怪,捡到那袋白粉的。” 她指了指被警戒线圈起来的地方。那是公路与泥巴小道的交界带,泥巴道的两边杂草丛生,但东倒西歪,有很明显的践踏痕迹。 “那不是白粉。”叶逐明半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道,“不是说还有个帽子吗?” “哦,这里。”派出所跟过来的民警小张赶紧递上来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个白色的棒球帽。 叶逐明戴上手套把帽子拿了出来,很普通的款式,上头还沾着泥渍。做工粗劣没有标签,俨然是路边货。 “验过指纹了吗?”他问。 小张道:“验了,但是除了何秀的之外外没有检测到其他指纹。” 叶逐明点点头,把帽子翻了过来,拿到鼻下闻了闻。 塑料味儿还很重,新东西。 有股淡淡的血腥气夹在其中,还隐隐携带了丝腐朽味道。 妖魔鬼怪身上都会带点特殊气息,只有彼此间才能嗅到,叶逐明能确定双面人非人,只是分不清对方算死物还是活物。 他眉头皱得厉害,像个恋物癖患者般不住地闻那帽子,好几次后叹气:“每次这种时候,我就很想盘慕那母老虎。” 陆昼想起那双会发光的眼睛,心说好吧,看了双面人果然是真的了。 他们几个倒是明白叶逐明话里的意思是双面人不是普通人,何秀和李广全却不明白,以为叶逐明是在做推诿陈词,焦急道:“怎么说?警官,你可一定得救救我家孩子啊!” 何秀相当激动,几乎就要跪下去。 叶逐明一把扶住她:“别急,没说不管,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定尽力。” 听懂了话里的预防针,何秀更崩溃了,几近摊地。 能从她嘴里了解到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叶逐明便打发李广全先带何秀回家,有消息再联系他们。 “你也先回去吧。”叶逐明对小张道,“辛苦了。” 小张脸红了些,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又问他们是住镇上的酒店还是村里的招待所。 “这村里还有招待所?”巴麻惊讶道。 小张道:“有,呃,其实算农家乐吧,因为龚阳本地的人去凤栖旅游区偶尔也会走这边。” “那就招待所吧,网上有吗?巴麻订两间。”叶逐明打量着四周的山势,随口道。 “网上搜不到的,”小张说,“但是可以打电话。” 巴麻记下了号码,送走了小张后打了过去,问叶逐明:“老大,几间啊?” “两个标间。” 巴麻挂了电话,突然道:“我要和陆昼睡。” 叶逐明还没说话,白肃真就委屈了:“为什么不和我睡!” “你睡觉打脚,上回去哈尔滨玩你就踢了一晚上被子!老子就给你盖了一晚上。”巴麻咆哮道。 “所以,应该让我来给他盖一晚上被子?”叶逐明阴测测道。 巴麻缩了缩脖子:“那什么,你可以装作没看见。” 叶逐明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残酷冷血不关爱下属的人吗?” 其他人:“…………” “我靠,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嫌弃我啊!”白肃真气得鼓脸,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乖啊,我不没嫌弃你嘛。”陆昼拍了拍他的脑袋。 “行啊,你不嫌弃那你跟他睡,巴麻跟我——”叶逐明话没说完,巴麻就一把把白肃真拉过来抱住,假惺惺道:“其实我特别喜欢半夜爬起来给人盖被子,你还是和我睡吧。” 陆昼:“…………”你不去学川剧简直可惜了。 “这不就对了,早晚俩妯娌,还是要相亲相爱。你又是嫂子,别让顾烊烽为难。”叶逐明满意道。 巴麻:“…………” 白肃真:“轴梨是什么梨?” “把任务做了,我就告诉你。”叶逐明指了指四周山势,“从这里往外三十公里才进省道,监控没有查到白色轿车上路。这三十公里沿途有五条村道,你俩负责给我找好朋友问出来,车到底开向了哪儿。” 陆昼想问“好朋友”是谁,但没等他开口,白肃真就怀着对轴梨的期待重重点头,转身一纵。 第116章 那一刻,陆昼的瞳孔猛地紧缩,全身血液流速都加快了,心脏几乎跳出胸口。 巴麻常年打趣“空山新雨后,娘子一米六”,所以白肃真是真的不高,但当他下落时身体忽地拉长,双腿合二为一,手臂也融进腰侧。陆昼只感觉眼前的场景晃了晃,地上就多了条体积庞大的白蛇,通体像雪,尾巴尖儿都有陆昼的手腕粗,腰腹更是合抱不住,身子很长,近二十米,在地上蜿蜒盘旋,占据半片山坡。 叶逐明啧了声,直接上脚踩中尾巴:“你是嫌卫星不好用吗?上次探测组的鹿蜀跳天池洗了个澡,长白山怪兽的传说就又上热搜了,你也想写十万字报告吗?!” 白蛇的圆脑袋晃了晃,张嘴漏出满口尖利獠牙,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哦”。 …………真的是小白。 然后那无比骇人的身躯扭动了几下,白肃真就慢慢缩成手臂粗细、不到两米长。 “这样可以了吗?”白蛇发出白肃真的声音。 陆昼满脸都是对这个世界真实性的质疑,手求助般地在身边捞了捞,抓到了什么后就死死攀住。 叶逐明低头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手臂的青年,挑了挑眉。 “可以了,去吧。”他看也不看地摆手。 白肃真在长长地躯体游动了下,迅速地钻进丛林里不见了。 巴麻原本没觉得这是什么事儿,但看到陆昼那惨白的脸色后才猛然想起,因为叶逐明严令在前,他们还从没在陆昼面暴露过真身。 哦豁。 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担忧地伸手想安抚一下陆昼,却被叶逐明狠狠瞪了过来。 轮得到你安慰吗?!滚一边而去! 这眼神巴麻只读懂了后半句,他默默收回手,心想:陆昼同志你是怎么得罪这个瘟神了,让他这么吓你。 对不住了,我也不敢得罪他。 巴麻硬生生挤了个笑出来,闭目仰头,陆昼愣愣地看到一头浑身漆黑的大鸟腾空而起,羽翼饱满,双翅张开有七八米,遮天蔽日,周遭瞬间暗了不少。 有白肃真的前车之鉴,巴麻在化形之后迅速变小,最后变成巴掌模样,陆昼才认出这是只麻雀。 他也没多停留,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朝公路另一边飞远了。 “别怕啊,没事儿的。”叶逐明乘机揩油,侧身把人半搂进怀,摸背又摸腰。 陆昼的神经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嘴张了又张,茫然道:“他们……都是,妖怪吗?” “小白是蛇,巴麻是麻雀,迟诨是画皮,小园是螳螂,迟宿跟你一样,就普通人。”叶逐明轻声说。 陆昼这反应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叶逐明是存了逗逗他的心思,但也没想把人吓成这样,心里难得生出中类似愧疚的情绪,轻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儿,他们不伤人的。” 陆昼到刚刚为止,只知道迟诨是个画皮 而且也只限于知道的地步,平时看迟诨也只觉得是个美丽性感的女人。而白肃真和巴麻这么大变活妖,着实狠狠吓了他一跳。 ……而且白肃真那张嘴,张开能吞三个他。 陆昼还被叶逐明抱在怀里,顿了顿,抬头问:“那你呢?” 叶逐明装傻:“什么?” 陆昼直接道:“你是不是孔雀精?” 叶逐明:“…………” 陆昼追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们会吃人吗?” 叶逐明一笑:“他们都不吃人。” 他伸手把陆昼搂得更近了些,低着头,冰凉的手指贴上他的脸:“至于我么,要看怎么吃。” -------------------- 叶逐明:“让你瞎瘠薄撩拨我,大变原型吓你一吓。” 打脚是土话,踢被子的意思。 第52章 罗刹灵 巴麻他们回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了,叶逐明嫌冷窝回了车上,陆昼在外头吹着冷风思考人生。 不是谁都有无比强大的承受能力,坦然自若地接受在一个妖怪窝里过日子的。 但想到这两个月在特动队那些嘻嘻哈哈的时光,他原本蠢蠢欲动想换工作的心又迟疑下来。 其实吧,他们也都对我挺好的。 陆昼抓抓头发。 顶天了也就一年,也不是过不了。 他的心里建设刚做好,白肃真恢复人形,一下子凑到他面前:“你不是刚刚还在发烧吗?怎么又在外面吹风?” 说着把脖子上的挂着围巾取了下来给他围上。 陆昼心情无比复杂。 巴麻小心翼翼凑上来:“呃,你,还好吧?不是故意瞒的,叶孔雀怕吓到你,之前什么都不让我们说。” “没事。”陆昼艰难地说。 不过这个外号一叫出来,陆昼还是又问:“那,叶逐明,是什么?” 巴麻:“他没讲啊?” 陆昼摇头。 “呃,我们之间忌讳这个,”巴麻有点为难,“如果自己不说,也不该让别人来揭露身份。” 陆昼只能压下好奇点头。 巴麻果真问到了车的走向,几人当即驾车顺着那条乡道开了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在路边的一个下坡处里看到了道非常明显车辙印。 叶逐明下车,走近发现这是个陡坡,下面是个水塘,白色的桑塔纳半截车身都没在水里。 陆昼下车,叶逐明正把外套脱了扔过来:“巴麻带上东西一起下去,你俩等着。” 第117章 巴麻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昼一眼。 陆昼有预告他的行为:“……你随意。” 但他并没有变成鸟,只是背后忽地张开两扇巨大的翅膀,扇动时带起阵风,巴麻双脚离地,手里抓着箱子,轻飘飘飞了下去。 牛逼。 陆昼挂着叶逐明的风衣,十分期待地看向叶逐明。 叶逐明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轻笑了声,面对着他后退两步,竟忽地仰倒了下去。 !!! 这坡少说三十米高,叶逐明这么下去肯定成泥了,陆昼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叫道“叶哥!” 他冲过去的动作太猛,白肃真都怕他摔下去,赶紧伸手拽住了他。 陆昼力道收不住,直接跪在了坡边上。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惧看去,叶逐明在空中翻了个身,衬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身姿优美,双脚砸在车后盖上发出嘭地声响,车身颤了颤,引得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开。 叶逐明无比潇洒地落了地,站直了刚刚因缓冲弓起的后背,抬头看向陆昼,脸上笑肆意张扬。 “帅么?” 陆昼:“…………”怎么没摔死你个装逼犯。 他把眼闭了闭,再睁开时表情已经收拾好了。陆昼拍拍身上的泥,站直了身子,看都不看叶逐明。 调戏没人应,叶逐明耸耸肩,又跳到了水里。 这是个山间池塘,泉水顺着一处高峰哗哗下流,池子挺深,叶逐明站在里面,水都没到了腿根。 他抬起手,肘子冲车窗玻璃狠狠一击,玻璃立刻就碎开,叶逐明把手伸进去掰开车门,水流哗啦啦地动着,水线直抵前车窗,什么都看不见。 叶逐明退到车尾,把袖子挽到上臂,抓住保险杠猛地一拽! 他手上青筋暴起,肌肉也绷紧。水面波动越来越大,车身颤了颤,竟然真的就被叶逐明从水里慢慢拖了出来。 水流从车窗门缝四溢,叶逐明一声怒喝,手上再发力,桑塔纳整个车身横了过来,稳稳落在岸边。 叶逐明吁了口气。 陆昼被他的力气惊呆了,突然明白为什么叶逐明能这么横。我靠,这力气,换我我也横! 在拽动的过程里,车内的水也流空了。 泡这么久,什么味道痕迹也都消了。叶逐明凑近时除了水腥味外什么都没闻到,连套上去的假牌照都不见了。 车内也很干净,没有任何遗留物,车门和方向盘上都没提取到指纹。叶逐明从巴麻手里接过放大镜,几乎是一寸一寸趴着把车翻了一遍,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叶逐明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巴麻带了一沓物证塑料袋,一个都没用上。只照着叶逐明的要求拍了照,联系了龚阳派出所,等人来了之后就开车朝招待所驶去。 白忙活半天,叶逐明似乎也累了,仰躺在后座上,沉寂地看着面前塑料袋里他换下来的外裤,水渍在下方聚了一小摊。 这个双面人,能力应该不怎么强,不然销毁车子实在容易,像宋观澜那样一个响指就可以烧得干干净净,何必留个把柄。 但他和天筑有关系,这就和宋观澜搭上线了。宋观澜背后有个极具规模、能量巨大的鬼怪组织。都承的p公馆、夸父集团、白岩研究所,就是一条融汇天筑供销的线,而这只是在都承,全国像这样的城市,还有近700个。 宋观澜本人的地位等级观念相当深刻,大概能猜想整个组织内部也像一般公司那样,阶层分明。 双面人的能力一般,想来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充其量是个喽啰角色。 不管是大社会还是小集体里,底层人物都是最多的。 既然喽啰不止一个,被拐的孩子只有李跃书吗? 叶逐明揉了揉眉心:“巴麻,我之前让刘海找龚阳周边近几年的儿童失踪情况,你给我催催,发一份过来。” 巴麻开着车道好。 他翻开手机,调出盘慕的微信聊天页面。 叶逐明【什么玩意儿有两张脸?】 母老虎【希腊神话双面神。】 “……”叶逐明打字【中国境内。】 母老虎【足术踢,并封,鸓,骄虫,率尾,这些在化形前就有两个脑袋两张脸。还有神族重名鸟,化形也是两张脸。】 母老虎【除此外,怨气化的厉鬼也可以有两张脸。这种人生前秉性温良,死于非命,被提魂炼做厉鬼,供人驱使。由于所做违背本性,便会有一张生脸一张亡脸,叫罗刹灵。】 母老虎【图片】 发过来的照片是一张古旧泛黄的书页,上面的人正面是普通人脸,背面后脑勺上是一张狰狞鬼脸,双目狭长,满嘴獠牙,嘴角裂至耳根。 和何秀比划的模样完全一致。 叶逐明啧了声【类似伥鬼、傀儡?】 母老虎【对。】 叶逐明【制作困难吗?】 母老虎【炼罗刹灵要将人折磨致死,这个人死时心中必须有极大的恨意,怨魂才能成灵,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十分之一的概率吧。因为手段太残忍,被列为禁术,早失传了。】 叶逐明【难对付吗?】 母老虎【我一脚能踢死八十个。】 叶逐明顿了顿,回想了下当年调戏盘慕被她一脚踢飞时她放的狠话。 “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第118章 自己肯定比当年的愣头青强上不少,叶逐明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一脚应该也能踢死二十个。 也还行。 盘慕也许是这会儿闲,一改往常的惜字如金,问他是遇到了罗刹灵吗。 叶逐明说八九不离十。 母老虎【罗刹灵是容易对付,但能炼出来罗刹灵的人,能力不容小觑,肯定比那个宋什么的尸鬼画皮强。少逞威风,你不一定架得住。】 叶逐明勾了勾嘴角,摁下语音键:“哟,好姐姐,你这么关心我?” 母老虎【……】 母老虎撤回了一条消息。 母老虎【当我没说。】 叶逐明哈哈大笑,发了个爱你的表情包过去,盘慕没有再回了。 “老大,小刘说发你邮箱了。”巴麻从后视镜里看他,车也停在了一处小院外。 “知道了。”叶逐明道,“就这儿?” 陆昼下了车,面前是户三层竹制小楼,大红灯笼高悬,一旁还挂着不少玉米和干了的丝瓜囊。 小院落里用白漆喷了四个停车位,只有辆大众在。透过路边的篱笆可以看见地里的西蓝花,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正弓着背择菜。 “老板!”巴麻喊道。 那老妇直起背,应了一声,挎着小菜篮走出地。 走近了才注意到,这婆婆看着也就五十来岁,容光焕发,脸上是温和的笑。 “是不是先前打电话过来说要住店的巴先生?” 巴麻点头:“对,我们四个,要两个标间,有的吧。” “有的有的。”老妇摘了手套,拧开水龙头洗手,“几位是过来旅游吗?” “是啊,过来玩。”叶逐明笑道,“阿姨怎么称呼?” 被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叫阿姨,妇人的嘴都笑得合不拢,她把稍显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轻声道:“我姓徐,叫我徐大娘就可以了。” “诶,徐大娘。”叶逐明极自然地帮她拎着篮子,一起走进大门,“进凤栖山的路上就您这儿一家酒店,生意肯定很好吧。” 徐大娘摆摆手,走到前台翻钥匙:“莫说现在是淡季,就是旺季,生意也不怎么样。凤栖是秦微市管,从这边走太绕了,一般只有龚阳本地人走。” “也就是说,”叶逐明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柜台,“少有外地人来这边,对吧。” “外地人,知道的都少。”徐大娘递了两把钥匙过来,上头的挂牌写着206,207,“来,给你们两间最大的!” 叶逐明笑着接过来,眨眨眼道:“诶,多谢徐大娘。对了大娘,我们还没吃晚饭呢,您这儿能提供吗?” “能提供!能提供!”叶逐明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抵挡,徐大娘褶子都笑多了几条,把一份菜单递过去,“你随便点,大娘都会做,给你打八折!” “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叶逐明点了几个菜,专门叮嘱少放辣,这才丢了把钥匙给巴麻。 “刚刚说谁和谁住来着?”他问。 巴麻顿了下,以为叶逐明忘了,正想说我和陆昼你和小白时,白肃真就说:“我跟八哥,你跟小陆陆。” 巴麻默默叹气。 叶逐明随意点头,把三个行李箱中最大的那个提了过来。 这小楼虽然只是个农家乐,造得却也精巧,楼梯也是竹制的,就是窄了点,只能容一人通过。 叶逐明刚提着行李踏上楼梯,竹梯就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去,似乎在思考这楼梯的承重能力。 没等他再走,楼上就传来嘭地关门声,女孩子的调笑和脚步声混在一起,越来越近。 “我一会儿给你们看昨晚上星城的那个主播,是真的他妈的帅。” “得了吧,十层滤镜一打,拍我我也帅,你看抖音上那么多惊为天人的帅比,现实里有见过——” 一个女孩子说着话走下来,在拐角处转身看见了下头的叶逐明,嘴里剩下的“一个吗”一下子就卡住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愣在了原地,两个眼珠子牢牢粘在了叶逐明身上。 “怎么不走了呀?”后头的女孩子也跟了上来,转身时看到了叶逐明,也一下子愣住了。 接下来的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个女孩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顷刻间就凝固成了雕塑群像,把狭小的拐角挤得水泄不通。 ……什么叫帅得走不动道。 陆昼这个角度望过去,正是叶逐明线条流畅的侧脸,眉高眼深,鼻梁挺直,形状美好的嘴唇勾起淡淡的笑:“你们好。” 他开口说话就像摁下了重启键,六个高中生打扮的小女生终于手忙脚乱地活动起来,或上或下,唯一整齐的是脸都红得滴血。 叶逐明退下楼梯口让她们依次下去,倒数第二个女孩子从他旁边过时突然道:“帅哥,要不我帮你提吧。” 她只到叶逐明胸口高,这么站近了只能仰头看他。 叶逐明笑笑:“没事儿,我自——” 小姑娘让那一笑迷得七荤八素,估计也没听清叶逐明说什么,手直接拉过行李箱:“不辛苦不辛苦……” 妹子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叶逐明居然没能抢过她。 估计在异性面前献殷勤真的不是男人的专属权,其他的妹子看了,竟然都一窝蜂转了回去。 “帅哥我也来帮你!” 第119章 “你抬得动什么啊你一边儿去!” “你们分点儿给我嘛!” ………… 陆昼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可以这么热情,竟然看呆了。 “有什么想法。”巴麻小声问。 陆昼叹息:“长得帅真他妈好。” 叶逐明看着她们推推搡搡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抬上去,转头对陆昼道:“包给我。” 陆昼一愣:“没事儿,不重。” “给我,我话不喜欢说二遍。”叶逐明淡淡道。 陆昼想起刚刚叶逐明“倒拔小轿车”的气势,比较怂逼地递了过去。 叶逐明接过包,还没走几步,没抢到抗行李箱位置的两个妹子眼前一亮,饿虎扑食般把包拖了过去。 “帅哥!我来我来!” “对对对,我们来!” 于是那两个妹子,一人提一根肩带,跟抢到宝似地上楼了。 陆昼:“…………” 巴麻忙把行李箱拽到楼梯口,殷勤地递给叶逐明。 叶逐明扬眉骂道:“占小姑娘便宜,你他妈要不要脸?” 巴麻:“…………”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叶逐明先上楼,陆昼帮着巴麻抬行李箱,听他叹气:“唉,你说这世上的人怎么都这么肤浅。上次坐高铁也是,一群初中生抢着帮他放行李箱,还有人花两千块跟我换位置,就为了坐他旁边。” “你换了吗?”陆昼随口问。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视觉动物,漂亮脸蛋谁不爱,何况叶逐明是漂亮脸蛋中的漂亮脸蛋。 巴麻憋屈道:“我他妈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叶孔雀死活不信他的颜值只值两千块,说我私吞,不仅没收了那两千块,还逼着我写了张九十九万八千的欠条!老子到今天都没还完!” 第53章 往事 上楼放行李的时候,那几个妹子毫不避讳地站了进来,叶逐明边收拾东西边和她们聊天,陆昼在一旁听着,知道这几个女孩儿都是龚阳的高中生,趁着周末结伴来玩儿。 最开始说要帮叶逐明拿行李的妹子叫许朝灵,显然是这个小团体中的领头人物,她态度相当殷勤:“逐明哥,要不我们明天一起进山吧!我是第四次来了,路挺熟的。” “是吗?”叶逐明笑道,“第四次,凤栖山这么好玩儿?” 许朝灵不好意思:“还好啦,凤栖山很大,景点之间隔得远,一趟也没办法玩完。” “没开发的地方很多吗?”叶逐明停下手里的动作。 许朝灵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凤栖山边上有个草药种植基地,就国内最大的制药商,陆氏集团的。还可以免费进去参观。” 陆昼一下子被呛到。 叶逐明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可真是得好好转转。 不一会儿徐大娘就叫他们吃饭,叶逐明又加了几个菜,请小姑娘们一起。 或许是为了要在美人在面前表现自己的小鸟胃,她们除了几片青菜外几乎不动筷子,倒便宜了大胃王白肃真。 说起来,陆昼一直好奇,白肃真那么丁大点儿的男孩怎么能吃那么多,今天见了真身,他就突然理解了。 不仅理解,还觉得他吃少了。 陆昼默默把白斩鸡、烤鸭、水煮鱼一个劲往他碗里夹。 “多吃点儿,别饿着了。”毕竟你一口能吞八个我。 叶逐明正讲着笑话,几个女孩子被逗得花枝乱颤。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陆昼一眼,道给我夹块海带。 凉拌海带确实隔他有点远,陆昼乖乖照做。 “夹朵西蓝花。” “小白菜。” “舀点汤。” “…………” 他逼事儿是真的多,使唤起人来无比顺口,陆昼也顾不得白肃真了,一心一意照顾叶巨婴。 吃完饭,几个妹子围着叶逐明不让他走,他也真的好脾气地留下来陪她们聊天。 陆昼东西没收拾完,先上了楼。这竹楼的房间的确大,布置整洁简单,两张单人床摆列两边。 陆昼简单把东西摆了下,叶逐明说了可能得住个三五天,还是得稍微讲究点。 窗帘是挂帘式,陆昼走过去把帘子拉开,天还不算暗,远眺可以看见小小的雪山巅,正是凤栖山脉。 郁郁葱葱的山林在下方铺开,由远及近,仿佛浓墨重彩的油画。 景色倒真不错。 陆昼双手撑着窗柩,下望时正好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身影走过,是个小姑娘,身架娇小纤弱,看着不过十五六岁。 她仿佛注意到了什么,扭头看了过来。 哟,还挺漂亮。 陆昼礼貌地笑了笑。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扭了回去。 陆昼略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身后传来脚步声:“看什么?” 叶逐明走了过来,也朝窗外扫了一眼,又转回陆昼脸上。 小姑娘再次把脑袋扭了过来,这回脚步顿了顿,然后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朝他们的方向做了个拍照的动作。 “……没什么。” 陆昼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区别对待,默默盯着叶逐明。 确实好看。 叶逐明模特出身,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怎么控制面部肌肉让脸最完美,但当陆昼好奇又克制的眼神看过来时,他根本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第120章 “我有这么好看么?”他柔声道。 陆昼默默点头。 叶逐明心情大好,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进了浴室。 陆昼又看向窗外,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浴室里,叶逐明洗完澡,披上浴衣,在打结的时候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不停地调整角度。确定这个衣领的敞开程度性感得刚刚好:胸肌一览无余,稍微抬点手,腹肌也能看见。 他又开始拨弄头发,先揉散再往后拨弄,努力营造出凌乱美。 叶逐明满意地欣赏了会儿,这才缓缓推门出去。 他连走路的跨度和落地点都计算好了,以陆昼的角度看过来腿肯定又长又直。叶逐明举着毛巾,作势要擦头发:“陆——” 靠窗的床上,陆昼侧身躺着,双目微阖,已经睡着了。 叶逐明:“…………” 他的脸色迅速变冷,某个极不好的回忆袭来。叶逐明朝背后伸手,猛地拽上推拉门! 嘭地一声响,陆昼鲤鱼打挺般蹦了起来,脸上又慌又茫然。 “不好意思,没看到你在睡。”叶逐明冷冷道。 陆昼揉着眼睛:“没事儿——” 叶逐明澡洗得够久,陆昼也没想到自己能睡过去。 他抱着浴衣醒神,叶逐明没好气地揉着头发,又把毛巾砸在床上。 …………怎么还有人洗个澡,能把自己洗生气的。 他稍微清醒了些,看到叶逐明默不作声地拆了瓶sk2,一条腿踩上床边,直接往腿上倒。边倒边抹,从大腿根抹到脚趾。不一会儿,整条白皙修长的腿就泛起了莹莹水光。 陆昼看呆了。 叶逐明如法炮制,双腿双脚折腾完,一瓶250毫升的神仙水也就倒空了。 他的手已经从浴袍里褪了出来,又开了个小小的绿瓶子,牌子陆昼记不太清,叫春梅还是腊梅,只依稀认出是款精华。 叶逐明把滴管拧出来,直接用瓶口往手上倒,接着开始擦脖子。 他的脖颈修长,线条利落,没有一根颈纹。 陆昼看着他这一顿操作,心下暗想。 怪不得我不配拥有盛世美颜。 也许是有欧洲血统,叶逐明的皮肤很白,而且白的很均匀。一般人、尤其是男孩身上,多少都有点色差,可叶逐明真是从头白到脚,跟个白玉雕像一样。 而且体毛很淡,或者说根本没有,他抬手时连腋下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昼好奇,就问了。 “我做过永久除毛,因为刚出道的时候走的小仙男路线。”叶逐明把海蓝之谜的瓶子倒空,也抛进了垃圾桶里,“小仙男是不能长体毛的——笑个屁。” 陆昼肩膀微微耸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仙男这个物种,虽然不太明白,但就字面意思来讲,应该和小仙女差不多。 他好容易忍住笑,觉得和叶逐明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尴尬隔阂感又散去了。陆昼看着叶逐明身上浴袍,做工粗劣,线头掉着好几个。 “叶哥,你穿这种衣服,会不会不舒服?”他委婉地问。 叶逐明穿衣的手一顿,道:“还记得豌豆公主那茬?” 陆昼脸上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那身警服,被我用辣椒水泡过,你穿你也过敏。”叶逐明坦然道。 陆昼:“……为什么?” “因为布料差,上身难受。我穿了二十年高定,怎么可能习惯?”叶逐明毫无愧疚,“何况那衣服钱是我工资里扣的。” 陆昼一时嘴快:“你收入这么高,都靠让巴麻写欠条吗?” 叶逐明:“…………” 等会我就去隔壁掐死那个龟儿子。 “你俩关系倒挺好。”叶逐明淡淡道。 那东西本来是写着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让顾烊烽偶然得知,居然真花一百万买走了。 关键巴麻还被蒙在鼓里。 叶逐明说着又笑:“他果然是个正人君子,这要换我,早拿着欠条找他要求肉偿了。” 陆昼有点无奈:“谈恋爱跟约炮是两回事吧哥,不喜欢的,上了床也不会喜欢。喜欢的,不上床也很喜欢。” 叶逐明对此嗤之以鼻:“凭我精湛强悍的床技,可以轻轻松松把人睡服。” 陆昼:“…………”ok fine。 “我很好奇,”叶逐明看向他,“如果说巴麻他们是因为环境和种族这么传统,你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新青年,为什么在性关系上这么保守?” 陆昼愣了下:“保守?” “你不是交过女朋友吗,为什么还是处?”叶逐明煞有其事地问,“而且以你的家世,倒贴你的姑娘应该一把接一把才对,你自制力当真这么强?” 虽然男孩子之间聊黄色话题不稀奇,但多是玩笑性质,像叶逐明这么正经的询问,倒还是头一遭。 陆昼顿了顿,慢吞吞道:“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十四、十五岁的时候,我姐就跟两边的亲戚打过招呼,别往我身边塞人。” 打招呼是客气的说法,陆浆夜的原话完全可以叫威胁,在陆谭两个家族里,陆昼算是这一辈受荼毒最少的娃了。 “你这么听话啊。”叶逐明挑眉。 陆昼脸上的表情完全收敛,片刻后忽地笑了。 “也不完全算听话,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第121章 自己的原因……叶逐明投去玩味的眼神。 陆昼仿佛没看见,抓了张纸在手里,慢慢地撕成条状。 “其实,我的家庭,比外界知道的要复杂一点。 “我的父亲,用现在的话来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他是当年去奉神为草药基地选址的时候,遇到我妈的。” 那时候谭枕月只有十五岁,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谭家也是地产大户,谭枕月在优越的环境里长大,眼界心气都是非常高的,尽管年幼,但已出落得十分美丽,被叫做“浙江李嘉欣”,身边不乏追求者。 但她醉心音乐,申请了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名额,准备过年后就出国。 然后,小年夜那天,陆氏和谭家的合作终于敲定,谭父极度亢奋,专门为陆广办了个酒会,谭枕月也被逼着出席了。 艺术家对商人总有种莫名的鄙夷和敌意,谭枕月尤其,但被谭父耳提面命,她也只能恹恹地端起酒杯,准备迎接还未到场的主角。 作为绝对的焦点,陆广一出场就引起了全场骚动。 谭枕月本以为所谓“青年才俊”是奉承话,27岁的掌门人什么的,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但在见到不远处那个身姿笔挺,优雅俊朗的年轻人时,她还是愣了下。 很清贵,跟她想的那种,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形象大相径庭。 “陆总,这是小女,谭枕月。”谭父非常殷切地介绍。 谭枕月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草药味儿,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 真奇怪,我一贯讨厌喝中药,怎么会觉得这个味道上头? 陆广个子在180左右,体型匀称,修长双腿裹在西装裤里。皮肤白得过分,甚至透出点羸弱的味道。 他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垂眸看人时温柔又多情。 “闲期竹色摇霜看,醉惜松声枕月眠。”他有一把沉沉的好嗓音,像极了低音小提琴,“谭小姐气质卓越,人如其名。” 谭枕月沦陷得何其迅速。 “他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陆昼把纸巾撕成屑,又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我妈生我姐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其实叶逐明虽然不觉得这是多奇怪的事,但联想到那个年代国内的情况,还是道:“然后他们结婚了?” “不,”陆昼摇头,“陆广带着我姐走了。” 叶逐明:“走了是什么意思。” 陆昼垂着眼皮:“字面意思,我妈为他放弃了留学梦,他却带着她的女儿离开了。” 谭家勃然大怒,谭父甚至冲到杭州找陆广理论,却连人影儿都没见到。 那个项目,陆广做出了无比巨大的让步,谭父可以凭一个园区净赚六个亿,陆广仿佛是以这种送钱的方式来弥补他的过错。 然而谭父并不买账,甚至跟陆氏打起了商业战。陆广一开始没有回应,但在第四个项目也因为谭父的搅局黄掉时,陆氏终于开始反击。他们大规模收购山谭集团债务,入股其他地产业和山谭打价格战,甚至翻出所有和山谭有过财务纠葛的个人和集体,陆氏养的精英律师团倾巢而出,山谭瞬间陷入空前财务危机,半个月不到,公司市值缩水一百六十亿,几近破产。 谭父气到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她那个大哥接手这烂摊子,而立之年,两天就熬白了头。 谭枕月当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却还是强撑着去了杭州。 她运气好,在公司门口见到了陆广,和他不过三五米距离,却隔着七八个保镖,以及一扇厚重冰冷的车门。 陆广依旧清贵,气色比往常都要好。表情淡然,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 谭枕月瘦脱了相,病态的苍白蔓延到了嘴唇,几乎见风就要倒。 她手指动了动,忽地跪了下去:“你说过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刚知道怀孕时,谭枕月是非常惊惶的,她尚在迟疑,陆广就用这句话诱惑了她。 “即便我要当陆太太,也可以吗?”她试探着问。 陆广大手盖着她的小腹,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只要你开口。” 谭枕月声音颤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现在求你,放过谭家。所有过往,都一笔勾销,如何?” 陆广闭眼,思考片刻后点头:“可以。” 车窗合拢的瞬间,谭枕月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婴孩哭泣声,很轻很轻,下一秒就散在了风里。 车身远去,谭枕月瘫在原地泣不成声。 陆广,你真是个畜生。 “你爹真的,”叶逐明把畜生二字咽下,转念道,“但是他们都闹成了这样,后来怎么有的你?” 这回陆昼迟疑得更久了,斟酌着词汇道:“陆家有家族遗传病,我姐当年好像被查出来了。陆广没结婚,有没有情人我不知道,但他只有我姐一个孩子,从小就是当继承人培养的。” 独苗出事,陆广自然要做二手准备,于是牵起不到十一岁的陆浆夜,又去奉神找谭枕月。 叶逐明自持够不要脸,也在陆广面前甘拜下风:“别告诉我你妈就这么原谅他了。” “没原谅,事实上我妈从求过他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陆昼叹气,“陆广估计知道我妈恨不得杀他,就把我姐送过去当挡箭牌,毕竟我妈再怎么恨陆广,也不可能迁怒自己女儿。 第122章 “后来他们的关系稍微缓和了点儿,陆广就跟她求婚,说爱她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我妈明白他是个人渣,就将他让陆广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入她的名下。本来料定陆广不会答应,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照办了。” 谭枕月协议都签了,骑虎难下,心情无比复杂地和陆广领了证。 “说起来,奉神市边上里有座挽月山庄,还是3a级景区,就是他追回我妈的时候修建的,里面种满了竹子和松树。” 谭枕月到底是个女人,面上装得再决然,心里实际对他也是爱恨交加。陆广那段时间又变回多年前那个温柔体贴的情人,谭枕月怎么可能扛得住,结婚没多久,就怀上了陆昼。 ……好一出意难忘,叶逐明有点儿后悔挑起这个话题,豪门恩怨果然多。 想归想,他还是假意道:“既然这样,那也算皆大欢喜。” 陆昼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微妙,恶心又嘲讽:“没完,我妈生了我之后,陆广故伎重演,带着我和我姐跑了。” 这回,谭枕月直接被逼疯了。 “她得了精神病,我大舅专门组建了个疗养院来安置她。他在财产转让协议上钻了空子,有个附加条款是,如果我妈无能力经营财产,就会由配偶代为管理。说来说去,钱只是从他的左口袋放到了右口袋,他们的婚姻关系也一直没有解除。明明他有能力医,也没有治。” “为什么这么说?”叶逐明问。 陆昼淡淡道:“因为在陆广死之后,我妈的病就好了。” 准确地说,是陆浆夜派人过去照料了一个月,疯了三年的她忽然就恢复了。 叶逐明忽然觉得不对:“依照现行法律,你爸去世之后,他的财产应该由配偶继承才对,怎么会是陆浆夜?” 没记错的话,她当年应该只有十五岁。 陆昼嘴抿了抿,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纠结的神情:“因为,我姐当时领着我找到我妈,要用我的抚养权,换陆氏的继承权。” 谭枕月答应了。 第54章 喜欢 叶逐明回想起陆浆夜那杀伐果断的气质,还有淡漠的眼神,心里竟浮起种说不清的感觉。 15岁,竟然如此工于心计,想来医好谭枕月也只是为了谈判。能把亲情算计得滴水不漏,实在让人胆寒。 出于某种刑侦人员的直觉,叶逐明突然怀疑起了陆广当年的死因。 “你爹那个时候应该只有四十出头,什么病走的?” “就是家里的遗传病。”陆昼半垂着眼,“血液方面的,他发病的时候在外面谈生意,没带药,就死了。” 叶逐明静静地看着他。 陆昼释然地笑笑:“我没有,不用担心。而且这病能治愈的,我姐的前几年就医好了。” 陆桨夜惜命,专门组了一个研究室,砸了许多钱进去,最后得到了两支疫苗,没病的陆昼也分到了一支。 “有备无患。”她说。 因此,即便隐隐知道陆氏的继承权是陆浆夜算计来的,即便清楚陆广属意的继承人其实是自己,陆昼还是没法对这个姐姐生出怨怼。 她薄情冷血是真,对他好也是真。 人各有志,他没什么事业心,但陆浆夜嗜权,且手段了得。陆广刚死的时候山谭集团高兴地放了一晚上的烟花,整个奉神都看得到,还拿出十八套公寓抽奖,背地里更是没少使袢子,陆家也是虎视眈眈。如此内忧外患,陆浆夜硬是撑着陆氏走过来了。陆昼自知争不过她,也没动过争的念头。 本来也不缺钱,何必。 “陆家就这么复杂,我的出生是一场骗局,身边每个人都在算计利益。我妈本来应该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全毁在了陆广手里。”陆昼吁了口气,“这也是我排斥混乱的男女关系的原因,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被送到我妈身边的时候只有三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爱我,却无比憎恨我姐。然而那个时候,我姐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成长环境其实挺艰难的。” 他不想让谭枕月的悲哀再在任何人身上延续,所以对身边的女孩子都是很尊重,不会因为感点兴趣就瞎撩,不仅是对对方负责,更是弥补过往。 “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因为现在社会上倡导的性文化开放而改变观点。相反,我觉得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是非常幸运的事。我的幼稚和稳重,所有对爱的理解成长都基于你。从青年到耄耋,我短暂的一生有人陪伴见证。等老到不能再老的时候,又一遍遍给后代讲我们的过往。” 陆昼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剖析自己的过往,不由自主说多了些,反应过来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你一定觉得很幼稚。” 叶逐明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像第一次认识陆昼般看着他,许久才道:“说来奇怪,我的家庭非常幸福美满,父母几十年如一日地深爱彼此,很多时候腻歪到我恶心。我是独子,elise不愿意生二胎,因为她觉得其他孩子会分掉他们的感情。加上长得好看,所有人都愿意让着我,所以我并不算个缺爱的人。但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却从来没想过能和谁过一辈子。 “我……某些方面经历乏善可陈,也没受过情感创伤,但就是对爱情感到悲观,活了三十年,别人问我喜欢谁,我只能说上来自己。” 第123章 叶逐明谈着谈着就笑了,陆昼却觉得那笑有点迷茫的味道。 这个八卦话题刚开始的时候,没人会想到它会发展到情感剖析的高度,陆昼觉得叶逐明这种反应不奇怪。他的外貌优势太大了,自然接受的爱意也多,他太过习以为常,甚至无法分清讨好和真心的区别。 他能因为想知道做爱的感觉就交个校花女友,也能因为怀疑自己的性向和男人上床,某种意义上讲,叶逐明秉性也的确凉薄。 “仰慕你的人那么多,你真的就一个都没喜欢过吗?”陆昼问。 叶逐明反问:“怎么才算喜欢?” 陆昼想了想:“会对她有占有欲,会因为她没关注到自己而生气,却又舍不得对她发火。时时刻刻想见到她,会忍不住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也会非常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会为了对方而做出一些让步,即便会打乱自己的计划,也觉得挺开心——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会因为她心跳加快,和她在一起总忍不住笑。” 应该大差不差,毕竟他和秦雨霖在一起的时候,基本就是这反应。 陆昼很用心在说,但叶逐明听着听着,表情却变得奇怪,看过来的视线也让他心里发毛。 “呃,怎么了?”陆昼忍不住问。 叶逐明的表情越发神秘莫测,似乎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 他这副模样让陆昼猜想叶逐明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个人,跟他说的完全对上了,又起了八卦的心:“是不是突然茅塞顿开,发现你其实有喜欢的人,她就是——” “放屁!”叶逐明怒目而视,耳根却红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喜欢老子的份!你讲的什么歪理!” 他这色厉内荏的模样看得陆昼好笑,但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勾到叶逐明这个神奇物种,又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腾了上来,又酸又麻,把他的笑意也冲淡了些。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叶逐明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阴沉地躺进了床里,扯着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陆昼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手机却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巴麻发了张照片过来。 巴麻【烤红薯,吃不吃?】 照片上的红薯色泽剔透,热气腾腾,白肃真吃得半张脸都是泥巴色。 陆昼晚上其实吃得挺多的,但看到这么一张图还是觉得饿,把衣服放回去,犹豫片刻问:“叶哥,要吃——” “不吃。”叶逐明瓮声瓮气地,“也别跟我说话。” 陆昼哑然,果真沉默地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叶逐明猛地掀开了被子,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什么情商?我说不吃也不劝劝吗?半夜饿到我怎么办?还有让你不说话你就不说话吗?我明显是情绪不对讲气话,这都看不出来?脑子让白肃真啃了吗? 刚刚陆昼分析的时候,叶逐明就在心里一条条地对,最后惊悚地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陆昼。他瞬间就不好了,一直在灵魂深处拷问自己。 他别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吧!所以故意躲着我,而且这栋竹楼里还住着一群妹子,尽管她们加起来都没我好看,但陆昼可是直男啊。 叶逐明越想越不对劲,起身换了衣服,惊疑不定地下楼。 刚刚吃饭的小方桌边,陆昼巴麻白肃真三人挤在一起,面前的红薯皮摆成了小山堆。 陆昼正和白肃真分红薯,倒是最先注意到了叶逐明,有点惊讶,但还是招呼道:“叶哥,过来吃点吧,挺甜的。” 叶逐明为了保持身材,几乎不会在晚上七点以后进食,但陆昼这么招呼,他就真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靠这个巨好吃啊!”白肃真呼呼吹着气道。 陆昼手里是剩下的半个,闻言道是吗,索性把剥掉皮递给叶逐明:“叶哥尝尝。” 叶逐明手一顿,默默接了过来。 他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莫非是喜欢我?他其实是个双性恋吧? 叶逐明复杂地想着,颇有点心绪不宁。 如果迟诨在这里都要给他一巴掌了——老娘平时喂你吃瓣橘子都是剥皮去茎,怎么你就能享受得心安理得呢?! 陆昼虽然看出叶逐明状态不太对,但也懒得触他霉头。晚饭吃的多,他也就过个嘴瘾,巴麻吃鸡接连两把落地成盒,催促他上游戏。 手机刚解锁,徐大娘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不是要去市区吗,怎么回来了……” 隐隐还有车熄火,以及另一个苍老年迈的男人接话:“我啷个晓得她咋想的。” 急促的脚步靠近,是年轻干净的女孩音:“那什么,我怕客人多了你们忙不过来——” 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孩睁大了眼睛,视线在陆昼脸上停留了片刻,下一秒就锁定了叶逐明。 小姑娘应该是个大学生,脸上化着淡妆,身量娇小,一米六出头。 她稍微捋了捋跑乱的刘海,脸上带笑:“嗨~” 陆昼也微笑着回打招呼。 “我叫林悦,徐大娘是我奶奶,你们是来旅游的吗?”林悦相当自来熟,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叶逐明对面。 “是啊。”叶逐明没搭理人,陆昼只好开口回答,“你是还在读大学吗?” 林悦点头,把头扭向他:“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昼自认长得不错,但叶逐明珠玉在侧,倒很少听到人这么叫他,脸上笑意更甚:“陆昼。” 第124章 叶逐明忽地开口:“大学生?难怪这么年轻漂亮。” 林悦瞬间笑靥如花,脸又转向叶逐明。 陆昼:“…………” 巴麻倒是适时地缓解了他的尴尬:“怎么还不上线啊。” “哦哦,马上。”陆昼登录了游戏。 叶逐明和人聊到一半,又把脑袋转过来:“四排?和谁?” “就我俩,组野人。”巴麻道。 叶逐明掏出手机:“拉我。” 林悦跟着拿出手机:“带上我行吗?微信吗?叶哥你微信多少,我先加你好友吧!” 陆昼隐隐觉得叶逐明是故意的,干什么他都要来插一脚,嘴抿了抿,没说话。 巴麻是万年白银,林悦更甚,直接青铜五。 游戏匹配玩家是按照队内成员的平均等级来的,陆昼和叶逐明都是无敌战神,平均下来带着两个拖油瓶也不好打。 但真上了游戏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巴麻菜得稳定,林悦的熟练度却惊人,最后吃鸡时比陆昼还多了一个人头。 “天赋选手啊。”陆昼笑道。 林悦有点儿小得意地抬抬下巴:“我另一个号,最强王者。” “哟,那你不是来炸鱼塘了吗?”陆昼玩笑着说。 林悦哼哼两声,又把手机伸了过去:“陆昼哥你微信多少,加一个以后一起玩游戏,带我上战神。” 陆昼刚退出游戏页面,叶逐明就敲了敲桌子:“怎么还不准备。” “哦哦,马上。”林悦迅速地关掉扫一扫,回了游戏。 陆昼也只好切了页面。 游戏一直打到了十点过,徐大娘进来催促:“悦悦,你今晚回去住不?” “不回。”林悦头也不抬道,“对了,小絮要过来陪我睡,奶奶你在我那间房里多放床被子吧!” “你家不在这儿吗?”叶逐明问。 林悦:“这儿是老家,我爸妈在都承市里开酒店,我在龚阳上大学。老年人念旧,不愿意离开老地方,我爸就承包了这个小竹楼当招待所,来的人不多,只是给老两口找点事打发时间。两公里外有个小别墅,偶尔住那里——你们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过去玩?” 长得帅就是好,随便起个话头,对方就恨不得掏个底朝天。 “什么酒店?”叶逐明随口问。 “新晨酒店。” 叶逐明一挑眉,新晨是这几年起来的酒店,虽比不上天悦,但也颇具规模。他阅人无数,这林悦看着并没太多贵气,家庭底蕴定然不深厚,林父林母发家,应该也就这几年的事。 想虽这么想,他面上没显露什么,笑了笑道:“有机会一定去。” “别嘛,反正你们都是来玩的——对了,需要向导吗?我是本地人哦,这地儿我相当熟。” 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陆昼见到来人愣了。 是白天在外面看到的背篓小姑娘。 “小絮你来啦!”林悦非常高兴,过去挽住了她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叶絮。叶哥,和你是家门哦!” 叶絮进门时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在看见陆昼时竟忽地笑了笑,抬手,幅度极小地挥了挥手机。 电光火石间,陆昼突然明白已经去了市区的林悦怎么会折返回来,略微失语,也笑了出来。 叶絮模样出挑,是个难得的素颜美人,这么笑意盈盈地和陆昼对望,竟出奇般配。 叶逐明目光阴沉地看着陆昼的后脑勺,回想起他刚刚那番深情的自述,心里满是鄙夷。 玩什么纯情把戏,让老子操一顿,看你老实不老实。 -------------------- 叶·自恋狂·公主病·双标狗·重度臆想症·事儿逼·不讲理专业户·逐明。宗旨就是:我可以浪,你不行。 第55章 争执 巴麻也是个颜控,见了叶絮眼底发光,拍着叶逐明对面的空凳子:“来来来,两位美女坐这儿——” 然而没等她们走过来,叶逐明忽地起身:“还不睡觉干什么?明天七点集合,上凤栖山。” “啊?”林悦一脸可惜,“明天能一起吗?我家隔景区挺近的,住那儿也方便。” “再说吧。”叶逐明淡淡道。 他上了楼,巴麻安慰挫败的小姑娘:“没事儿,他就这狗脾气。” 叶逐明走了,林悦也没有多留的必要,她恹恹地道了晚安,拉起叶絮准备上楼。 然而在踏上楼梯前,叶絮忽然回头看向陆昼:“我叫叶絮。你叫什么?” 陆昼愣了下:“陆昼。” 叶絮点点头,随后上了楼。 “我靠!”巴麻一把锁住他的脖子,他最喜欢这种清冷美人,没想到被陆昼俘获了,“可以啊小哥哥,这美少女对你有意思。” 陆昼哭笑不得:“美少女只有十几岁,我国有套完整的刑法,你了解一下?” “没想到这山窝里还有这种金凤凰。”巴麻啧啧感慨着,“比白天的那些质量高多了。” 陆昼皱眉,他不喜欢这么贬低女孩子的外表,随意道:“没什么好比的吧,都是学生。” 巴麻:“也不是说好不好看……她们身上喷的香水味混在一起,我靠我要被熏疯了。” 这倒是真的,陆昼闻着那味道也不舒服。 他突然回想起叶逐明身上那淡淡的雨后青草味,若有所思道:“还没叶哥身上的味道好闻。” 第125章 巴麻很诧异:“他有什么味道?化妆品腌入味儿了吧。” 陆昼:“…………” 回想起叶逐明那繁琐的保养步骤,陆昼竟然觉得这他娘的有点道理。 陆昼上了楼,见叶逐明坐在床上看电脑,手边的笔记本也摊开了。 实话说,他今天一直隐隐觉得叶逐明有点儿针对他,各个方面,原本以为他刚刚也是在找茬,这么一看,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叶逐明的确是找茬,但刚上楼,小刘就发了张地图过来。 【叶哥,这是凤栖山的地形图,我把这几年失事地都做了标记,您看一下】 叶逐明这才想起自己让他查失踪案的事,也没功夫生闷气,接收了文件。 人口失踪案哪里都有,龚阳县这儿的倒是还算正常,近两年只有李跃书一起失踪案。 但隔壁秦微市就不少了,近两年有一百六十四起。 而且这记录不是登记在人口失踪上的,是事故记录。 这一百多起,有近一百起都发生在凤栖山景区周边。 凤栖山脉相当大,真正开发做景区的只有海拔五千多米的主峰。但总有人喜欢到处逛一逛,甚至无视警告牌进去其他山区深处。 未开发的地方山高林深,危机重重,进去了就不容易出来,这片儿总有人报警被困在山里,罚款都没法禁止。而凤栖山脉绵延不绝,也没法完全牵起隔离带,只能加大巡查力度。 只是总有疏漏的地方,不少人还拖家带口地去里面玩探险。最后家人报警,才发现人已经在某个山林死透了。 这还是找到的,更多的失踪了就失踪了。 其中不乏小孩子,有的父母是真的牛逼,带着孩子还敢随便浪,要么搞丢孩子,要么大人孩子一起玩儿完。 这些失踪案里,有六十七个小孩,都没满十岁。 而且这些孩子,都没有找到尸体。 近水村如此偏僻,小孩也少,要说专门跑来拐个孩子,可能性实在太小。 临近的凤栖山却接连有孩童失踪,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叶逐明直觉这事有毛病。 他把地图上尸体发现地最密集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准备明天先去这儿探探底。 叶逐明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扭头看到陆昼躺在床上,以乖宝宝的睡姿睡着了,耳朵里却还插着耳机。 窗帘没完全拉拢,镂花灯笼还亮着,散碎的灯光参差不齐地落在他脸上,静谧而美好。 叶逐明扭头看了好一会,把电脑合上,走到陆昼床边:“睡了?” 他伸手摘下耳机,陆昼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无其他反应。 叶逐明把他的手机摁亮,锁屏的背景是装潢华丽的客厅,纱帘被风吹动,夕阳也暖暖地钻了进来,宽阔客厅里的两个女人一人占了一头沙发,一个看书一个看平板。原本是非常隔阂遥远的距离,但因角度问题也显得和谐温馨。 离画面近一点的是陆浆夜,侧脸精致无暇,眉眼倒是比那天见到时柔和很多。 远一点的女人看不见脸,但坐姿优雅,隔着屏幕都能感到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谁是谁,很明了。 叶逐明把音乐关掉,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又低头看陆昼。 陆浆夜颜值逆天,陆昼这个亲弟弟自然也不会差。眉眼清俊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明显,有种精致的英气,是校园里阳光型校草的长相。 叶逐明手指动了动,指背摸了摸他的脸。 有点缺水,但还算光滑,没有眼纹法令纹,全靠少年人蓬勃的生气滋养。 也许是感应到了叶逐明手的温度,陆昼忍不住往温暖处拱了拱。 看着他宠物猫狗般的动作,叶逐明心头一动,手移到他的下巴,慢慢地俯身,试探着亲了亲那嫣红的嘴唇。 亲吻在很多人眼里有很神圣的含义,但在叶逐明这儿只是礼仪和调情,也许偶尔还带点任务性质。 叶逐明千帆过尽,对很多事都没有感觉了,但吻上微凉唇瓣的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了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咚,咚,一下接一下,有什么东西满溢开来,随着血液奔腾着流向四肢,酥麻感立刻传遍了全身。 叶逐明脑袋放空了片刻,并没有深入,就抬起了身子。 怎么有这样的事呢?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给他带来的欢愉满足感就胜过以往所有。 原来我真的喜欢他。 叶逐明垂眸看着陆昼毫无防备的睡颜,脑海里不可自已地回想起之前两次亲密接触。 p公馆完全是做任务,半点旖念都没有;陆昼喝醉那晚,叶逐明却是真真切切地动了情欲,只是这欲望来得太急太猛,他都未细究过背后原因。 原来是因为喜欢他。 叶逐明轻轻摸着陆昼侧脸,眼底的情绪深沉晦涩,他喃喃自语:“你也喜欢我吧……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呢……”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陆昼并不是个认床的人,小竹楼的睡眠环境也不差,但他就隐隐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神经越来越敏感,最后被楼下一声尖锐的叫骂弄醒了。 “……你就是个婊子,装他妈什么白莲花!” 陆昼猛地睁眼,心还咚咚跳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六点二十。 近水村位置好,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陆昼的床抵着窗户,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叶逐明,轻手轻脚起身跪坐在床上,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第126章 楼下乱腾腾地站了一小群人,许朝灵那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边,和对面孤零零的叶絮泾渭分明。 叶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地看着她们。 她这模样成功激怒了许朝灵,后者说话越发难听:“除了买惨装可怜你还会什么?世界上没爹没娘的多了去了,就你他妈一天到晚拿来买惨。我都好奇,你连妈都没有,勾引男人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我没有勾引你的男朋友。”叶絮面无表情道。 许朝灵歇斯底里:“你没有?你他妈当我瞎啊!他提完分手第二天不就给你表白了吗?你装什么装!” 她说着就准备上前动手,背后的几个女孩儿也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校园欺凌这种事陆昼还只在网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发生在眼前,瞌睡被冷风一吹也散了,当即准备发声呵斥。 小小年纪,戾气怎么这么重。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又有一个人从菜地里出来:“你动她一个试试。” 林悦一脸怒气,许朝灵顿时噎声。 她顾及自己那在新晨当厨师的爸妈,狰狞扭曲的脸在对上林悦时缓和下来:“林悦姐,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林悦面色不善,“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小太妹吗?许朝灵,你怎么成这样了?” 许朝灵抿抿嘴,眸子闪了闪,厌恶的目光落到了叶絮脸上:“林悦姐,我真的看到她大半夜和一个男人在林子里——” “我跟你说过,”林悦脸色越发难看,“那天晚上,她和我在一起,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许朝灵瞪着眼。 “那你就是在污蔑她!”林悦也提高音量,说完又有些忌惮地抬头。 陆昼立马把窗帘的缝合上。 “行了,说了是误会,这篇就揭过去。你们回去吧。” 接下来的声音小了很多,陆昼只能把窗户开一半,勉强听见了车发动的声音。 他正准备掀窗帘时,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拉窗户:“……冷。” 叶逐明懒散低沉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陆昼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吧唧一口亲在了叶逐明的侧脸上。 陆昼:“…………” 看到叶逐明眯着的惺忪睡眼猛地睁大,陆昼立马退开,尴尬地蹭着墙往边上挪:“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你继续睡——” 叶逐明反应极快,手啪地撑在墙上,结实的小臂拦在眼前,陆昼一下子就顿住了。 叶逐明柔软的金发在睡了一夜后也没有毛糙,皮肤状态相当好,脸贴脸不见毛孔。眸子半敛,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着,模样美丽性感至极,表情却带着无辜。 “你在干嘛?” 叶逐明低头看着他。 “没、没干嘛——”陆昼莫名结巴,叶逐明这张脸一下子怼到面前,杀伤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何况他还没穿衣服。 叶逐明的身材一流,肌肉清晰而不夸张,线条非常美好,即便陆昼没有刻意往下看,饱满的胸肌还是稳稳地占据着下方视野。 叶逐明隔他十公分不到,身上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隐隐还能闻到那种淡淡的草香。 “你是不是……”叶逐明迟疑着开口,眉毛拧在一起,欲言又止。 陆昼连忙道:“我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哥你继续睡。” 说完敏捷地闪了下身,从另一边溜下床,穿着拖鞋踏踏踏进了浴室。 叶逐明啧了声,无比烦躁地把头发揉乱。 竹楼的水管接的山水,现在十二月份,这水扑在脸上真是透心凉。陆昼这么直截了当地接了好几捧扑在脸上,滚烫的热度这才下去。 心跳却还是砰砰的,存在感无比强烈,每一下都在提醒他刚刚唇上温软的触感和叶逐明那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我真的单身太久了。 叶逐明是男人,再漂亮也他妈的是个男人,你在瞎想什么。 陆昼喘着气,手发着颤揉眉心。 还是离他远点吧。 -------------------- 陆昼:“直男雷达,启动!” 叶逐明:“……动你妹。” 第56章 无题 虽然昨晚叶逐明说要七点出发,但六点五十五早饭都端上了桌,他还没下来。 “叶孔雀怎么了?”巴麻边吃煎饺边问陆昼。 早餐很丰富,有不少精致的花式糕点,显然都是忙活一大早的林悦叶絮的功劳。 陆昼有一搭没一搭搅着紫薯汤圆,含糊道可能还在睡。 刚刚他实在尴尬得很,尽管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尴尬劲儿从何而来。 他没有再翻回去睡,直接下了楼。 巴麻哦了一声,往白肃真手里塞了两个小猪馒头:“你去叫他。” “我不去。”白肃真收了馒头,鼓着腮帮子摇头,“他起床气那么重,让我叫醒了会弄死我的。” 陆昼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刚刚开窗弄醒叶逐明,还搞出个乌龙,叶逐明竟然半点没发火。 怎么他们说的叶逐明,和他接触的总不太一样? 巴麻做了个嫌弃的表情:“那算了,等他睡醒再说——不行,这个神经病起来迟了,问我们为什么不叫醒他,怎么办?” 陆昼:“……他没这么不讲理吧。” 第127章 巴麻沧桑道:“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 “那说说看,你有多了解?”叶逐明走下楼,目光懒散地看过来。 现在已经入了冬,这山里更甚,叶逐明只穿了件单衣和防寒服,修身牛仔裤衬得腿又长又直,美丽又冻人。 陆昼忍不住说:“叶哥,今天凤栖山最高温度九,海拔高的地方都有雪,你穿这么点真的不会冷吗?” 叶逐明在他旁边坐下:“社交圈有一条规矩,叫冬不问冷,夏不问热,知道吗——巴麻,舀粥。” 知道是知道……但这不是针对女孩子的吗? 叶逐明看穿他的表情,端着粥道:“对我也适用。” 陆昼:“…………”fine。 “叶哥!”林悦笑盈盈地,戴着厚厚的手套端了屉小笼包出来,雾气香味四溢。 “小心点儿,别烫到了。”叶逐明站起来接过,“怎么做这么多,你们吃了吗?” 林悦因为叶逐明这句关心高兴得眼都笑弯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了叶逐明另一侧的板凳上。 她身上也喷了香水,是那种走在商业街上一定能闻到的味道,陆昼闻不惯,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抱歉抱歉。”他走远了些,站在楼梯口,正擦着,抬头就看到叶絮背着个背篓下来。 “你感冒了吗?”她眉头微微蹙起。 陆昼摇摇头:“没……呛到了。” 叶絮没说什么,绕过他往外走。 “你一会儿自己过来哦。”林悦朝她道。 叶絮嗯了一声。 “你要回家吗?”巴麻掏车钥匙,“远不远,我送你吧。” 林悦突然有点慌地说:“不远,没事儿的……” “不用。”叶絮面无表情地说,“我住在孤儿院,那里车开不进去。” 陆昼的喷嚏都卡住了。 叶絮补了句多谢,背着背篓出了门。 “呃,”巴麻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家里出了意外吗?” “她是弃婴。”林悦不想多说的样子,“别问她这方面的问题。” 巴麻哦了一声。 屋内又陷入短暂的寂静。 叶逐明端着粥,突然道:“她生病了?我看背篓里全是中药。” “哦,她没病,那是帮五十九号基地采的药。”林悦道,“陆氏药业知道吧?他们在这边有个种植基地,最近要扩建,有块种植田的药得摘了。柳院长就跟陆氏签了协议,安排孤儿院的孩子们来做。” 她说完,屋内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林悦摸不着头脑,见所有人都在看陆昼,便也茫然地跟着看。 陆昼皱着眉:“这不是非法聘用童工吗?” 虽然他从不过问陆氏,但这个公司上个月市值才突破三千亿,陆浆夜行事狠辣不讲情面,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呃,我不太清楚,”林悦挠挠头,“但听小絮的意思,这还是柳院长争取来的,而且待遇好像,还挺好。活少有钱拿,吃的比护生——就是孤儿院要好。挺人性了。” 陆昼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 林悦奇怪道:“这……当事人都没说什么,我们就不必要操这个心了吧。陆昼哥,你要去举报吗?” 末了她还开了个玩笑。 陆昼愣了下,也笑:“好吧。” 这么个插曲过后,叶逐明就准备开车进凤栖山,林悦缠着好久让叶逐明晚上去住小别墅,说真的顺路又方便。 叶逐明无心多纠缠,也只是模棱两可,说既然顺理解就一路先送她回去。 陆昼虽然心里还想着基地的事儿,但在巴麻要进驾驶室的时候又回神拉住了他:“我来开。” 这一车的大男人,林悦肯定坐的副驾驶,他现在对上叶逐明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索性避开。 巴麻高兴让贤,用手机定了位之后就上了后座。 再往里走,修的路就到了头,路面还是古旧的泥巴路,坑坑洼洼的,还窄,陆昼居然还能开挺稳。 “我靠你老司机啊。”巴麻忍不住道。 陆昼有点小得意:“我十五岁就开始摸车了,当然,没到年龄,偷偷开的。” 而且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意思,陆昼当年不懂车,和陆浆夜说了诉求后陆浆夜就让他去车库里随便挑辆开。 “要是没有看上眼的,就去买一辆。”她说。 陆昼那会儿不懂车,只认识几个车标,什么劳斯莱斯迈巴赫他也舍不得拿来撞,最后挑了辆大众。 因为觉得是便宜车,陆昼练的时候又刮又蹭的从不心疼,直到某天开出家门准备给车补个漆时,他才知道那是辉腾。 陆昼笑着说:“我真以为是辆普通大众,当时上手之后还觉得这个品牌太良心,十来万的车居然这么好开吗?” 车内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悦带着笑,若有所思地说:“陆昼哥富二代呀,几百万的车都能拿来练手。” 陆昼哂了声:“就做点小生意,没那么夸张。后来补车钱我都付不起,让家里教训了一顿,就直到满18拿了驾照才能摸车的。” ——事实上,补车花了他大概三个月的零花钱,陆浆夜还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儿,在陆昼问你怎么能把几百万的车给我玩时,她疑惑道车库里有什么车不是几百万的吗? 第128章 陆昼:………… 他一直知道陆家有钱,但具体有钱到什么地步,他也是不清楚的。 只是这一出,让他意识到,可能比他想的,还要有钱一点点。 林悦哦了一声,眼珠子还是好奇地在陆昼身上打量了遍,低头玩手机了。 陆昼说那车真的被撞得好惨,巴麻就心痒痒想看,陆昼便摸了手机解锁递过去。 “翻视频吧,但应该有点久了,我腾过几次手机都没舍得删,哈哈。” 巴麻接过来,揶揄道:“随便翻吗?我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陆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意道:“翻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里面还有不少我过去一年出国旅游的小视频,都能看。” “你都去了那些地方?”叶逐明突然问。 陆昼想了想:“挺多的,我去年毕业之后,九月份出去,今年八月回来的。法国我也去过呢,呆了大概二十天。” 叶逐明在后视镜里看他:“二十天?法国出名的景点就那么点,呆那么久做什么?” “我没办法啊,本来计划一个周,结果发了个朋友圈,定位暴露了,然后就每天都在给七大姑八大姨做代购。” 陆昼那段时间卡里刷出去将近四千万——女人戴的首饰是真的贵,一根普普通通的四叶草链子能卖六百万,还得提前预定。 这是多少双aj和手办啊! 叶逐明淡淡道:“戴高乐广场边上有个甜品店,那儿的水果千层布丁很好吃。” “在香榭丽舍大街上?”陆昼问,“我去那儿的时候光顾着当代购了,没怎么注意。” 他半垂着眼:“走完才是——应该没开了,我已经十二年没回去过了。” 陆昼默了片刻,道:“总有机会回去看看的。” 叶逐明没说话,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里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巴麻点开了一个视频。 海浪拍打的声音瞬间溢满车内。 “好了,这里是汤加。”画面里的陆昼比现在黑些瘦些,剪着利落的板寸。他举着手机自摄,角度非常迷,偶尔转化摄像头,可以看到他站在一处海岸旁,身边支着花花绿绿帐篷,边上的人肤色各异,在见到摄像头时还会大胆地打招呼。 “据说是世界上最早见到日出的地方——我前段时间在斐济,那里的人也这么说。”陆昼边走边道,摄像头对准海平面,天空已经见亮,晨曦把天际晕染开来,给海面铺上一层粼粼羽衣。 “真漂亮啊。”陆昼人不在镜头里,惊叹的声音夹杂着海浪拍打声,“等我下个月去新西兰,我要再录一遍——反正他们都说自己是地球上最早见到日出的地方,我也分不清。” 视频戛然而止。 “真的漂亮啊。”白肃真本来在玩消消乐,也被吸引了过来。 “我能多看几个吗?”他问。 陆昼:“随便看。” 这样的小视频有百十个,巴麻忍不住道你究竟去过多少地方? “三十来个吧。”陆昼记不太清,“除了南北极,大国都去过,在欧洲玩得比较久。” “你一个人吗?为什么玩这么久?”白肃真好奇。 陆昼顿了顿,玩笑道:“失恋了,出去散心。” “你又吹牛逼,谁失恋散心散一年的,你就是自己想浪。”巴麻鄙夷道,然后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 “哈喽~”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孩儿音突然嘣了出来,陆昼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紧了。 巴麻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我靠:“这谁啊好漂亮。” 陆昼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儿又出声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七点四十,我和我亲爱的老公要出发去菜市场啦~~今天是在一起三百天纪念日,陆大厨说要做一桌满汉全席,专门犒劳他温柔美丽体贴善良的好对象!”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你可要点脸吧。” 叶逐明把头转向屏幕,女孩儿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一闪而过,镜头移向陆昼,他皮肤比现在白净,脸也更年轻,学生气浓重。 “别这样嘛,老公,来打个招呼。”女孩儿说。 “不打——祖宗,你能先穿鞋出门吗?一会儿龙虾又该买不着了。”他一脸无奈。 谈到吃,女孩儿瞬间活络,连声应着,镜头移向鞋柜,男鞋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女式鞋。 他们同居了。 叶逐明脸色阴沉。 同居了怎么会没睡过? “穿哪双啊……” “你穿什么都好看。”陆昼敷衍,“别挑了,赶紧点,车都到了。” “别催嘛,谁让你那么迟才叫我。” 陆昼:“我靠,六点我就敲过你的门了,谁知道你tm应了一声又继续睡?” “那我门又没反锁,你不会自己进来看呀。” 没睡一起? 叶逐明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丢丢。 陆昼无奈的叹气声传出来:“我错了,好吧,我错了,怪我考虑不周。可以走了吗?” 女孩儿假惺惺道:“哪儿能怪你呢,都怪我长得不够好看,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化妆。但你以为我想折腾啊,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又要女人给你们挣脸面,又舍不得为她们花时间……” “莫雨霖你够了啊。”陆昼一脸黑线,在她的笑声中将人推出了门。 第129章 巴麻啧啧道:“这就是你女朋友?我靠你眼光可以啊,这么漂亮,声音也好听。” “她是播音主持专业的系花。”陆昼淡淡道,“已经分了。” 巴麻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玩笑道:“你舍得啊。” 陆昼没吭声。 “有什么舍不得的。”叶逐明冷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巴麻:“新的不一定比旧的好,你看她多漂亮。” 叶逐明幽幽道:“比我漂亮么?” “呃,你不能这么比啊——” “为什么不能?”叶逐明打断道。 巴麻皱眉,奇怪地看了叶逐明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陆昼喜欢女孩子呀。”白肃真给视频点了暂停,眨眨眼,“你再漂亮也没用。” 叶逐明一怔,抬头时看到后视镜,霎时对上陆昼沉默的、审视的目光。 视线交错的下一秒,陆昼就别开了脸,手往背后伸了伸:“别看了,给我吧。” “不!我就要看。”白肃真来了兴致,把手机夺了过去,手一下子划拉到进度条。 莫雨霖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公,你爱我吗?” “不爱。”陆昼说话带着笑意。 “你撒谎。”镜头晃得很厉害,看角度像是莫雨霖抱住了陆昼,“你肯定爱我。” “你口红蹭我衣服上了我艹……”陆昼叹了口气,“能不这么黏着我吗?” “不能。”莫雨霖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搂着陆昼的脖子,“我是猫系女友,就是很黏人。” 陆昼揶揄道:“可我喜欢狗。” 莫雨霖:“汪!” 陆昼:“…………” 莫雨霖汪起来没完,陆昼被逗笑了:“你特么刚刚不还是猫系么?” “我变异了!我爱的人不爱我,心伤透了,决定换个种族重新开始。”莫雨霖抱着陆昼的手臂,故作深沉,“你要再不说,我可能会再次变异哦!” 陆昼啧了声,叹气:“那我都被你吃这么死了,你觉得呢?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啊啊啊——”镜头又抖了抖,莫雨霖一头扎进陆昼怀里,“老公你也太特么撩了!我爱死你了!” 咔—— 车轮与地面摩擦声突然响起,陆昼刹车踩到底,面无表情地回头,伸手:“别看了,给我。” 白肃真努努嘴,把手机递了过去。 陆昼一秒没停,迅速删除了这个vlog。 叶逐明看在眼里,咂咂嘴,什么也没说。 “诶不看了就是,你何必删。”巴麻道。 陆昼:“本来就是要删的,漏掉了而已。” “那她——” “能不提她了吗?”陆昼打断巴麻,重新启动路虎,“林悦,你家是前面那别墅吗?” 林悦闷不吭声看了半天戏,好一会儿才回神:“嗯对是,对对,可以把车停到院子里,再往上车就过不去了。” 这个小别墅依山而建,面积并不是很大,但从外面看起来就很精巧。 而且非常干净整洁,按理说建在山里的房子,院边有点蜘蛛网树藤才正常,但这个别墅太干净了,墙壁光秃秃的,没有半点青苔,水泥地面也非常新。 叶逐明看了眼栅栏外边厚厚的落叶,皱眉道:“平时就徐大娘老俩口住这儿吗?” “也不是,他们偶尔来。要照顾客人嘛。”林悦道,“这个房子多数时候空着,但小絮有钥匙,她有的时候会过来住,也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阶小径:“你们从这里上去,是凤栖山的四号门,也可以买票进去的。叶哥,晚上你们就下来住吧,这行李这么多提着也不方便呀。” 叶逐明想想这样也好,遂答应下来,把行李箱提进屋,也没多留,几人背上背包便出发了。 之前开车就是走上坡路,这梯子倒也没有爬太久,只是上了顶见到售票处,叶逐明却拦住了准备去买票的巴麻。 “不进景区。”他摊开地图,上边标红了好几个点,“失事地都不在景区,我们要先去这儿。” 他指了指图,上面写着忆林。 第57章 随不随便 “这个地方是失踪人数相对最密集的。”叶逐明手里拿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地图,在上面标了两条线,递了份给巴麻,“你带着小白,走这条线,标红的是尸体发现地,重点看。李跃书的失踪也许和凤栖山这些案子之间有关系,好好找线索,注意安全。下午六点,二号门汇合。”他指了指两条线尽头处的景点标志。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个低台,四周都圈了护栏,写满禁止入内,抬头上望,还能窥见建筑物一角,应该就是售票点。 担心有人过来巡查,他们先翻过围栏,钻进灌木横生的山林,直到看不见山路才停下。 叶逐明这会儿终于有了点老大的样子,把几人的包一字排开检查,均分着食物和绷带等。 他微敛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下一刻,从自己的背包里掏了几盒安全套出来。 “诶诶诶!你干嘛呢!”巴麻虚拦了下叶逐明往其他包里塞的动作,阴阳怪气,“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陆昼哂了一声。 在很多野外行动中,安全套都是必备的东西,防水止血作容器,陆昼曾经参加过一次野外夏令营,也是那次了解到的。 第130章 看巴麻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叶逐明手上动作没停,每个包塞进去两盒 拉上拉链后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不随便,我随便啊。” 巴麻:“…………” 叶逐明:“万一我兽性大发饥不择食,你可得提醒我带套呀。” 巴麻:“……你觉得你不会。” 叶逐明冷笑:“我当然不会,你以为顾烊烽那种瞎子遍地都是?” 巴麻让他怼得无话可说,默默拿包。 叶逐明还在用鄙夷且不解的眼神打量他:“我问过顾烊烽为什么会看上你,他说因为你特别。我真没看出来你哪儿特别……特别二吗?” 巴麻深吸了口气,扯住白肃真:“我们出发吧。” “别把我儿子弄丢了啊!”叶逐明补了一声。 “爹!一会儿见!”白肃真招手。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叶逐明看了看图,朝另一头走去。 “叶哥,小白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啊?”陆昼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好奇道,“难道真是你生的?” 叶逐明对白肃真也打也骂,但就是和对其他人不同,隐隐总有长辈的架子。 叶逐明皱眉:“当然不是,只受人所托,养过他几年。” 陆昼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闪过座冰山:“木青归?” 叶逐明笑了声。 这态度算是默认,陆昼想起白肃真的年纪:“他真的有21岁吗?” “你看看他那个子。”叶逐明嗤笑,“只吃二十年,能长到那么粗、那么长么?” 陆昼:“…………”怎么听着有点黄。 这片林子木高草深,灌木裹着荆棘生长茂盛,一不留神就有被划到的风险。 陆昼戴着厚厚的皮革手套,即便有叶逐明在前开道,走得也很艰难,每一步都得先用手扒拉开藤蔓。 他垫着脚,把一根拦着脸前的荆棘枝架在树上,下一秒就听到了刀锋划砍的声音。 抬头望去,叶逐明先前握在手里的匕首换成了杀旱魃时见过的古刀,刀柄漆黑,刀身银白,削起东西来锋利无比,枝条唰唰落了一地。 “这荆棘丛马上完了,”叶逐明一边挥刀一边回头看他,“你再忍忍。” 陆昼一愣,忙道没关系,憋了会儿又补句谢谢。 叶逐明:“线是我划的,这条路要难走些。两个智障儿童,我得为他们多考虑点。” 陆昼忙道理解理解。 叶逐明看他一眼,沉默地点点头。 这几天来,他总觉得和叶逐明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劲儿,一阵一阵的,时不时冒出头。 好像现在。 陆昼本来是想找点话题聊天的,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逐明用银刀削掉纵横交错的荆棘,把地上的杂草踩实了些,硬生生辟出条小道来。 这种沉默的体贴实在让陆昼无所适从,叶逐明是个骄纵蛮横的人,也不是不对人好,但他的铁汉柔情从来都是张扬且有偿。 陆昼记得有天午休,迟诨躺沙发睡着了,半截细腰漏了出来。 叶逐明路过,顺手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 然后两巴掌把人拍醒,在迟诨迷茫的表情中道:“注意形象。” 迟诨呆滞地点点头,准备回椅子上继续睡。 然后叶逐明说:“我刚刚可是给你盖了被子,你不该有所回报吗?” 迟诨:“……” 迟诨猛地把薄被扔回叶逐明脸上。 当天下午,叶逐明还是喝到了星巴克新品。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鉴于过往经验,陆昼神经微微绷着,等着叶逐明提要求。 “我有一个问题。”叶逐明突然道。 来了来了! 陆昼提高警惕:“你问。” 叶逐明把最后一株荆棘枝劈开,语气平淡:“你毕业后环球玩了一年,就是因为跟前女友分手?” 陆昼愣了一下,点头:“不完全吧。一开始的确是想出去散散心,但最初只准备在欧洲呆一个月,后来发现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就挨着玩下来,所以在外面浪了将近一年。” 叶逐明脚步顿了顿:“你这么喜欢她么?” “那会儿确实很喜欢。”陆昼笑笑,“我连求婚戒指都看好了。” 叶逐明一下子回头:“怎么分的?”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像在压抑什么,陆昼看得怔了下,好一会儿才道:“她出轨了,在我准备带她见我姐的那天。” 谭枕月和陆浆夜向来不合,却都在陆昼的择偶上态度无比宽松,从未要求过门当户对,秉承着你高兴就好的原则。 但陆昼明白,谭枕月的随便是真的随便,陆浆夜的随便只是客气话,所以他想先让莫雨霖和陆浆夜接触一下,吃个饭,慢慢让她接受她。 他把莫雨霖吹上了天,软磨硬泡让陆浆夜腾出了一顿午饭的时间。然后俩人坐在法餐包厢里,人没等到,等到了自己在酒店做兼职的同学发过来的照片。 图片上莫雨霖身段窈窕,纤细的腰肢被身边的男人搂着,几乎脸贴脸,依偎亲密的姿态。 焦棋【我没认清,要不你过来看看。】 陆昼又惊又怒,赶到酒店时正遇上莫雨霖被那个男人搀扶着下来。 衣服还换了一套。 第131章 暴怒到极致,陆昼反而冷静下来,问为什么。 莫雨霖只在见到他时微怔片刻,表情释然。 “你都看见了,就是这样。” 陆昼死死盯着她,我对你不好吗。 莫雨霖默然,神色惨淡。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浙大外面。我看到你上了一辆拉法,猜你是个富二代,所以故意接近你,其实就是想钓个提款机。 “你半夜在街上捡到我不是巧合,我算准了你那天会路过那儿,我根本没醉。 “后来把你追到手,我就想着怎么跟你发生关系。我出人,你出钱,也能名正言顺从你身上捞点。” 莫雨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正经,怎么勾你你都不愿意睡我。” 女人狠起来是真的要命,莫雨霖的话跟刀子一样扎在他心口上,反胃感铺天盖地而来,陆昼面无表情道:“你太恶心了。” “我也想不到,自己舍不得动她,在她嘴里却成了我的过错。”陆昼脚踩在枯叶上,咔呀咔呀地响,“然后就这么分了。那会儿是有点受打击,埋头苦战cpa,考完就出国了。” 叶逐明忽地嗤笑出声,眼里却没情绪:“她的确是个婊子,但你也太玩不起,分了就分了,还他妈要缓一年才缓过来。” 陆昼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的家族过往极其不堪入目,所以陆昼一向对玩弄感情的行径深恶痛绝,叶逐明这种混不在意的口吻实在让人生气。 但叶逐明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看陆昼的反应还以为是对莫雨霖余情未了,心底那点隐约的妒意立刻翻腾起来,他冷冷道:“怎么,难道你还喜欢她?” 陆昼静静看着他,突然道:“叶逐明,你是喜欢我吗?” 叶逐明嘴角那讥讽的笑立马就凝固了。 他没想过永远做一个苦逼的暗恋者,但在没把握前,他也不打算开口。 想不到他能在这时候发问。 气血霎时上涌,虫鸣鸟叫间,叶逐明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能摊牌,这个时候承认绝对他妈的没戏。 叶逐明正欲否认,陆昼又道:“你是我女朋友吗?” 他愣了下,陆昼皱着眉:“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过问我心里有谁。” 叶逐明心里一松,失落感随即上涌。 暗恋这种事,既怕人看出来,又怕人看不出来。 他半垂着眼,低声道那我不问了。 然后转身继续走。 陆昼的确是对叶逐明的口无遮拦感到愤怒的,但在见到叶逐明那失落的背影时,他又无法克制地感到自责。 这人没心没肺间歇性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必跟他过不去。 陆昼叹了口气,跟上他:“叶哥,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 他顿了顿,“你知道我父辈的破事儿太糟心,所以我排斥混乱的男女关系。玩得起的应该和玩得起的一起玩,我玩不起,我只希望能找个女孩子,简简单单谈个恋爱、结婚生子。我理解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你接受open relationship,但我不行,我不喜欢玩,也不想玩。 “所以我对待莫雨霖很认真,只是遇人不淑,我也没办法。但都分两年了,我也不可能还喜欢她。” 叶逐明又驻足回头,表情奇怪:“照你的意思,我——如果我现在喜欢你,我就得一辈子喜欢你?你未免太高看人性了。” 陆昼知道这种思想极端且幼稚,沉默片刻,道:“我没要你一辈子喜欢我,但你不能因为有一点喜欢我就来撩拨我,等玩够了又走。那你还是别招惹我。” 尽管只是在做假设,但叶逐明还是有一种被戳中了心思的躁郁感。 他喜欢陆昼,想睡他的心思也从来没断过,叶逐明甚至能肯定自己要是真把陆昼撩上手,第一件事就是按着他结结实实操一顿,最好操到他连姓什么都忘记。 叶逐明从未对谁有过这么强烈深沉的占有欲,他知道这种沸腾的欲望是依附在情感之上,但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喜欢陆昼多久。 多巴胺的有效期都只有两年,哪儿来那么多天长地久。 叶逐明长久的沉默让陆昼略有尴尬,他承认自己把感情规划得太理想,尤其在叶逐明这种崇尚享乐主义的人看来,更是幼稚无比。 “算了,我们继续走吧。”陆昼道。 叶逐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迈步。 然而他心里想着事,看路就不太准,没走出几步,头顶就被刮了。 “我日——”叶逐明嘶嘶抽着气,伸手把头发扯开,抬眼一看,是根荆棘枝,以非常别扭的姿势在树上绕了一圈。 “怎么还有?”叶逐明皱着眉,“刚刚不是走完了吗?” 陆昼看着那根荆棘觉得眼熟,想了会儿突然道:“我靠,哥,这好像是我刚刚挂上去的。” 怎么绕回来了?! 陆昼一下子有点慌神,错开叶逐明往前看,面前还真是刚刚才走出去的荆棘林,枝条茂盛又狰狞,严严实实地拦住了路。 叶逐明的眉毛却舒缓了不少:“鬼打墙吧。” 陆昼瞬间觉得身上的防寒服不防寒了,冷意一个劲往心口钻。他默默往叶逐明身后靠近了点,然后艰难地扯出微笑:“别、别怕,鬼打墙是有科学依据的,其实就是一种人的意识朦胧状态,通常是在野外或者夜晚出行时,方向感偏差,自我认知模糊导致的……” 第132章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叶逐明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别紧张,没那么复杂,就是撞鬼了。” 陆昼:“…………” 我谢谢你,真的一点也不紧张了。 -------------------- 叶·我有特殊的安慰技巧·逐明。 第58章 换一换 叶逐明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幽幽道:“其实有人说这林子闹鬼,我先前没提,怕吓到你,没想到是真的。” 陆昼:“…………” 叶逐明:“传说——” 陆昼打断他:“要不我们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看看那些在恐怖片里讲鬼故事的,没一个好下场。 叶逐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果真住了嘴。 他摸出手机:“我没信号了,你看看你的。” 陆昼照做,摇摇头:“我也没有。” 还真是撞鬼了。 叶逐明取下背包,盯着面前足有十几米高的榕树,后退几步,猛地发力助跑,临近时腰身微躬,抬脚登山靴重重踏上树干。 他步子迈得大,几步之后凌空翻了个身,稳稳落在了顶部一根树枝上。 这一跳,上下落差近十米,陆昼在下头看得瞠目结舌,再一次为叶逐明牛逼的身手折服。 昨晚上来之前叶逐明就把这片地形给记熟了,这片荆棘林是最难走的地方,但面积也不大,他们之前边聊边走,也没多久就能出来。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叶逐明攀着主树干,放眼望去,四周全是低矮的灌木林,荆棘条密密麻麻混在其中交错生长,一眼望不到头。 四周都是,来路都被拦住了,进退维谷。 叶逐明微微皱眉。 这种情况,不是有鬼就是有阵,只是这两可能,一样更比一样麻烦。 但唯一能确认的是,凤栖山的接连失事,的确另有隐情。 陆昼注意到他的表情,心头一紧:“怎么了?” 叶逐明摇摇头:“暂时——”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陆昼后面的老树上攀附缠绕的树藤缓慢地扭曲着散开,像一条条蛇在空中摆动,其中最长的一条微微后躬,朝着陆昼摆出了进攻姿态。 “趴下!!”叶逐明大吼,下一秒藤蔓犹如离弦之箭急冲而下,叶逐明手中银刀同时脱手投掷而去,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陆昼神经本就是绷着的,在听到叶逐明说话的瞬间往地面趴下,他听到头顶上有利器插入皮肉的噗哧声,接着听到了隐忍低哑的嘶吼,真像是谁被砍了一刀。 但没等他回头,耳边又传来呼啸的风声,一条鞭子重重抽在了他的后腰上,陆昼疼得眼冒金星,蜷起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他感觉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身体迅速腾空,惊惶看去,腰上裹了根又粗又长的老树藤。 叶逐明没想到砍断一条还有其他的,连忙抬手,深深钉入地底的银刀立刻嗡鸣着回到掌心。他不敢迟疑,举刀往下跳去,刀锋对准陆昼后腰的藤条,一声暴喝斩断了它,随后一把抱住人,落地的时候自己向下,充当人肉垫子,嘭地砸在地上! 叶逐明后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疼得是龇牙咧嘴,边抽气边扶人:“没受伤吧——我日!怎么是你?!” 巴麻也扶着腰从他身上爬起来,疼得脸都皱在了一起:“什么……我靠老大?!小白呢?!” 叶逐明眉头拧成一团,那些耀武扬威的藤蔓已经销声匿迹了,他提着刀走近那棵老树,树干上光秃秃的,只地面有几个大洞。 那些藤蔓并非树长出来的,应该是抓人伪装的模样,现在显然已经缩回去了。 “你刚刚遇到了什么?”叶逐明冷声道。 巴麻揉着腰:“我们没走几步,林子里就起雾了,手机也没信号,然后我不知道被条什么玩意儿裹住了,小白变成蛇把那东西咬断,我正往下落呢,不知道怎么摔你身上了。诶,陆昼呢?” 叶逐明神色晦暗不明:“估计落白肃真那边了——嗤,这搭配牛逼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招阴体,当真鬼见鬼爱。” 巴麻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忙道那我们先去找他俩吧。 叶逐明:“你先变原型看看路。” 巴麻点头,随即紧紧闭上眼,片刻后睁开,脸上满是错愕:“我靠我变不了!” 叶逐明一愣:“什么意思?” “这里没有灵气。”为了方便管理保障普通人安全,夷靖局的妖都是服用过固形丹,以便长久地维持着人型,要化原型反倒得借助外界灵气。山川湖海向来是灵气滋生地,但在这山里,巴麻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叶逐明的脸色越发阴沉。 另一边,陆昼先是感觉自己跟拎小鸡般被拎起来,紧接着腰上的力道松开了,他身子滞了滞,随即脸着地呼呼下落。 原本以为要脸毁人亡了,没曾想摔在一处冰凉厚实的柔软地,入手湿滑有弹性,陆昼用手背擦了擦雾蒙蒙的眼,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雪白的肉垫上。 他僵硬地抬头,对上个硕大的圆脑袋,一对狭长竖瞳泛着森森绿光,直直盯着他,陆昼竟然从里面看到了疑惑。 “我操!!!”陆昼连滚带爬从那无比粗长的蛇身上翻下来,这他妈什么品种的蛇长这么大! 獠牙都比我长! 第133章 只是没跑出几步,他的一条腿就被蛇尾卷住了,往后一拽,陆昼又跟白蛇面对面了。 大白蛇吐掉嘴里的半截藤蔓:“你跑什么呀?” 陆昼:“…………” 日,这他妈是白肃真啊! 陆昼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深呼吸几下后发着颤说小小小白,你你先变回来。 白肃真哦了一声,收了尾巴,粗壮的身躯在地上扭动着缩小,最后以尾部着地的诡异的姿势直立起来,咻一下变回了人型。 “你怎么在这儿?巴哥呢?”白肃真完全没意识到哪儿不对,看着陆昼面色发白,还担忧地给他胸口顺气,“你怎么了,摔到了吗?” ……主要是吓到了。 陆昼摆摆手,倒也无暇纠正白肃真稀少的情商,等呼吸平复下来才道:“你们走散了?” 白肃真:“不是,这边先前起雾,大概触发了什么阵法,然后巴哥给树妖抓了。我刚把藤咬断,你就落下来了。我哥呢?” 陆昼简单说了下他俩的遭遇,思考片刻后道:“巴麻这会儿应该和叶哥在一起——要不我们先找到他俩会合?” “怎么找啊?”白肃真指指一旁,陆昼顺着看去,这才发现四周弥漫着一层薄雾,不算浓,但五六米外就不太看得清了。 陆昼看了看手机,一丝信号都没有,他又看向白肃真,后者眨巴眨巴眼,懵懂又单纯。 陆昼:“…………” 陆昼:“要不我们往前走?” 这地儿太邪门,那藤蔓指不定啥时候又要冒出来,与其干等着,不如自己找找出路。 白肃真啄米点头:“行行行。” 决定了要走,那怎么走也是个问题,白肃真显然是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傻白甜,陆昼只能茫然地翻起地图和背包,好不容易找出个指南针,那针头跟喝大了般左一圈右一圈地转,方向也辨别不了。 陆昼的野外求生技能趋近为零,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怎么办,一筹莫展之际,白肃真道:“你要找方向吗?指南针没用,我们可以看年轮啊。” “道理我懂,年轮呢?”陆昼无奈。 白肃真想了想,咻一下变成蛇,陆昼尖叫都蹦上了喉咙,又被生生咽下。 我他妈早晚要得心脏病。 白肃真化了原型,蛇脑袋四处探了探,敏捷地朝一棵粗壮的老树蜿蜒爬去,他的身形倒是比刚刚小了不少——但也没小到哪儿去,近十米长,有陆昼腰粗。 他尾巴缠上树干,呀哈一声,那和他一样粗的树干发出咔咔脆响,本来就不多的枯叶哗哗直掉,树干没两下就被拦腰掰断了。 断截面并不齐,白肃真把脑袋探过去,露出两排森森白牙,猛地一咬,切面就非常整齐了。 陆昼看着那口牙瘆得慌,发寒之余又觉得奇怪。白肃真这体型得奔着蟒蚺去了,但这种蛇没有毒牙,可白肃真不仅上下四颗毒牙无比尖锐,同时还没耽搁其他两排牙均衡发展。 “小白,我问一下,你是什么品种的,呃,蛇?”他磕巴道。 白肃真没变回人形,蛇脑袋圆圆的,要不是那一对绿莹莹的蛇瞳太吓人,还他妈有点萌。 “我不知道诶。”他摇摇头,“我哥说我是野山猪和白蟒杂交来的,所以长得壮又能吃。”并且没脑子。 当然,这句话就不用说了。 陆昼虽然不是很懂妖怪,但叶逐明的说法显然是在扯淡,他也没当回事,问:“叶哥说他带过你几年,那在之前,你家里人没和你说过?” 蛇脑袋摇了摇:“我没有家人,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最早的记忆就是我哥……他说他在昆仑出任务捡到我,本来准备剥皮炖汤的,结果没想到我是个妖,就养着了。” 叶逐明满嘴跑火车,陆昼懒得吐槽,皱眉道:“所以你只有最近几年的记忆?” “对,总共五年——六年?记不清了”白肃真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话语里完全听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陆昼盯着那蛇脑袋,莫名脑补出一个道士拿着拂尘和大白蛇鏖战的画面,瞬间觉得白肃真这圆脑袋真是写满了可怜二字。 可这为什么又能扯到木青归呢? 他可是五方鬼帝之一啊,牛逼得不能更牛逼的大——不是,鬼佬啊。能让他这么上心,白肃真能简单到哪儿去? 陆昼脸色变幻莫测,白肃真在一旁看得脑壳痛,索性爬到断开的树面,低着脑袋认年轮。 疏南密北…… 白肃真用尾巴绕上陆昼的腿:“这是北边……你看看二号门是不是就在北面?” 陆昼回神,跟着过去认了认,又看看图,点头道是。 他背上包准备出发,又想到什么:“小白,你方向感怎么样?这雾太奇怪了,我担心绕不出去。之前和叶哥就遇上鬼打墙了。” 白肃真:“什么鬼打墙阿,撞鬼了吗?” 陆昼:“…………”你他妈不愧是叶逐明带出来的,缺德劲儿一脉相承。 他继续道:“没事儿,我有办法。” 他朝向北面折扇般弯曲起身子,尾巴绕住树干,看准某个方向后咻地一下射了出去,身子一下子绷直了。 陆昼还没看懂这是个什么操作,白肃真闷闷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看一看,我跟那树轮方向平不平行?” 陆昼这才反应过来,白肃真是拿自己当指路标用啊! 第134章 …………这他娘可真是个人才。 他忍笑道直的很,前胸后背各一个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白肃真也就跟着缓慢地笔直移动着,身子在地面拖拽,留下沉重深刻的印记。陆昼边走边回头,确认方向没有偏。 一人一蛇不知走了多久,白肃真突然停了下来,道:“这儿有东西诶。” -------------------- 陆昼:还有这种操作?! 白肃真:就是有这种操作! 第59章 见山非山 陆昼加快了脚步,走近看到白肃真蛇脑袋抬起,面前是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碑,边缘磨损得很厉害,显然年代久远。 右下角的青苔被蹭掉了一块,上面有道划痕小字。 冯正到此一游。 这名字有点熟悉,陆昼皱着眉把叶逐明总结的失踪人员名单翻开,一个个看去,冯正赫然在列。 失踪九个月,至今没找到尸体。 石板上面还有两个字——应该叫两团图案,陆昼不认识,翻出手机拍了张照。 白肃真刚刚脑袋撞上石板,下方露出另外一排小字,陆昼一样不认识,伸手扒拉开湿润的泥土,把青石板完整地拍了下来。 “这写的啥啊。”白肃真摇头晃脑地,“你认识吗?” 陆昼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古文字。一会儿给叶哥看看吧——实在不行,我有个同学学的考古,他也许知道。” 白肃真探出蛇信,四处张望着:“还有东西。” 蛇头在一棵瘫倒的老树上拱了拱,白肃真用獠牙勾住了根带子,从下头拽出一个登山包。 拉链上挂了个牌子,陆昼抹掉泥巴和草茎,漏出了冯正的名字电话,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皮质笔记本。 本子里写满了旅游日志,冯正显然是个户外旅行爱好者,去过珠峰到过雨林,最后写着凤栖山,里面夹了几张纸片,边角泛黄,像是从什么老书上撕下来的。 “照雪山,下有通天穗河,达南海之外,栖凤住鲛。鲛人,水居如鱼,泣泪成珠,寸脂燃百日,片鳞聚千金,心诚则见。” 陆昼念完,拿起另一张。 “覃山有雾,独鬼为王,杀匪斩兵城屠尽,去皮留尸造缢林——缢林?”陆昼愣了,“是我们在的这个忆林?” 白肃真单纯又无辜地望着他。 照雪山和覃山都是什么地方?凤栖山脉的副峰?又是人鱼又是山鬼的……还有凤凰?凤栖山真有凤凰? 陆昼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三解数学题最后一问第三小题的时候,满脑子“这他妈都是啥玩意儿”? 他想得脑仁疼,白肃真吐信的嘶嘶声也越来越来大,在静谧的林子里显得无比骇人。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肉烂了的味道?”白肃真道。 陆昼被这么一问回了神,拱拱鼻子,还真嗅到股无比恶心的气味。 比他曾经猎奇买的鲱鱼罐头臭八百倍,钻进鼻腔的瞬间,陆昼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几欲作呕。 白肃真信子也不吐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扭曲翻腾着,正欲变成人形,尾巴却抽上了什么东西,嘭地一下,随即摇晃着错开。 雾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陆昼啥也望不见,把手里的笔记卷起塞包里。 白肃真变回了人形,不住地摸着自己脚。 “怎么了?”陆昼微微偏头。 白肃真一脸疑惑:“我刚才打到的,好像是副骨头架子。” 陆昼脸一下白了,眼里全是你他妈认真的吗?! 仿佛为了印证,林子里刮起阵怪风,雾散去的同时,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叮铃,连绵不绝,像极了风铃碰撞。 只是这声音沉闷喑哑,如泣如诉,如同无数把带钩的鞭子击打着耳膜,听得人头皮发麻。 叮铃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等到雾完全散去,陆昼眯起眼看过去,只一眼,头皮就炸开了! 前面的树林长得高大茂盛,枝条交错,每一根树枝上都倒挂着一具人体骷髅,他们双腿绑紧,双臂张开,呈倒十字,彼此之间非常密集,风一吹,骷髅架子就开始摆动,在狭小的间距里彼此碰撞,叮咚、叮咚,赫然就是先前听到的声音! 陆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白肃真哆嗦着抓住了他的袖子:“陆陆陆昼,我我我我好怕啊。” 陆昼都要跪了:难道老子不怕吗?!你他妈好歹是个妖怪,老子只是个会计啊!念不来符的那种,只会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风在这时停了,骷髅林里叮当声消失,又响起另一种诡异的骨肉碎裂声,咔咔一下接一下,陆昼看到最近的一具骷髅架子微微动了动,白骨上渗出丝丝鲜血,缓缓淌满全身,流到空洞的眼眶处时聚了一小滩,凝成眼球模样,直直望向二人。 陆昼听见一声怪笑,下一秒那骷髅们齐齐往上躬身,血色指节搭上绑腿长绳—— “他们要下来了!!”陆昼目眦尽裂,一把抓住白肃真,“妈的快跑啊!” 二人转身往来路玩命奔去,身后传来接二连三的落地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一下比一下迫近。 陆昼连回头的胆子都没有,一个劲玩命跑,余光看到白肃真扭了下头,原本因为跑步涨红的娃娃脸唰地白了,他卧槽一声,回头加快了步伐,却一个不慎踢上枯树,哇哇乱叫着倒在了地上。 第135章 “小白!”陆昼急忙停住,回头时白肃真已经和他错开了六七米。他趴在地上,身后的血骷髅犹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有几双利爪已经抓上了白肃真的腿。 陆昼哆嗦着别在腰上的军刀拔了出来,正欲前冲时,身前疾风骤起,又猛又急,他甚至被吹得倒退了几步,胡乱伸手抱住树干,这才稳定下来。 他在疾风中眯眼艰难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空中,黑色衣袍随风翻滚,长长的头发摇曳着,修长双臂展开,掌心悬着的冰蓝火焰越燃越烈。男人一声暴喝,冰蓝火焰立刻翻腾着涌向四方,火舌犹如崩泄的洪水瞬间席卷树林,每一具血骷髅都被印染上蓝色。 尖锐凄厉的嘶嚎响彻云霄,陆昼都要被这声音震聋了。黑袍男人立刻落地,伸手捂住了已是呆滞模样的白肃真的耳朵。 低头时陆昼看清了他的脸,心头一震。 木青归? 这火烧得奇特,陆昼眼前的空间都是扭曲的,火舌就在几米外翻滚,他非但不觉得热,反而遍体生寒。怪虽怪,威力也非凡,不消片刻,骷髅架子们就都化为了齑粉。 火焰平息,树林安然无恙。 陆昼晃了晃脑子,看到木青归把白肃真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好吗?” 脸上的冰山化开,他微微皱眉,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白肃真在刚刚骷髅被火烧的时候就懵了,让木青归扯起来才回神:“啊?我没事——陆昼呢?” “我在这儿。”陆昼有气无力道,木青归望了过来,眉毛微微上挑,仿佛在回忆什么。 陆昼:“…………”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记得我啊我艹! 被鬼惦记叫什么事儿?! 白肃真一把甩开木青归,几下跑过来抓住陆昼:“真没事儿啊?脸怎么这么白?” 陆昼好想说被你对象——是的他已经默认木青归和白肃真有一腿了——吓的,你要是隔我远一点就更好了。 木青归这回的打扮和之前吃火锅撞鬼遇见时差不多,从头到脚奔丧的黑,只是样式更繁琐。广袖长袍,腰系玉带,头顶还束了紫金冠,前后都坠着玉帘,衬得是英姿勃发、俊美无边。 他幽幽开口:“又是你?” 陆昼:“……巧合,纯属巧合。” 木青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看向白肃真时表情柔和不少:“你在这儿做什么?叶逐明呢?” “查案子呀。我们分开走的。”白肃真老实道,这会儿才想起般道,“多谢木大人。” 木青归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握了握拳,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雾山危险,你应该跟着他。”木青归顿了顿,“我还有公务在身,先送你——你们出去。记住,不要独自进山。” 白肃真:“呃,要不去找我哥?我哥没事儿吧?” 一提到叶逐明,木青归的脸色瞬间难看:“没必要,他死不了。” 白肃真抿抿嘴,点头道好吧。 陆昼虽然有点怕木青归,但在听到雾山时忍不住问:“木——大人,雾山是凤栖山的别名吗?” 木青归原本懒得搭理他,但见白肃真目光灼灼,他愣了下,道:“对,早年照雪山又叫覃山,但那是上古时期的事了,本来只是昆仑一座副峰。裔神浩劫过后,昆仑神脉断裂,为延续一方百姓生存,神族延昆仑另辟三千灵脉,照雪山便是其一。万年后照雪山养出个画皮,杀了很多人。人血染红整个雪峰,日照过后起雾,终年不散,于是也叫雾山。 “后来朱雀在此涅槃,业火把雾山烧了个一干二净,鬼王不知所踪,雾山又改叫凤栖山。” 木青归:“这便是凤栖山几次改名的缘由。” “所以凤栖山上没有栖凤凰,栖的朱雀?”白肃真好奇道。 木青归温柔地看着他:“对。史册记载:火烧千里,经年不绝。连雨师都灭不了,观音大士出手才止了火。凤凰没有这种能力。” 陆昼目瞪口呆地听着这玄幻的过往,完全不敢相信:我学了假历史吗? 木青归并没有教书育人的爱好,说完道:“凤栖山过往特殊。如果真的有问题,那绝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你不要插手……算了,我先送你们出去。” 他广袖一挥,陆昼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就站在了一处小石台阶上,白肃真还紧紧抓着他的手。 “出、出来了?”陆昼摸出手机,信号又有了,不远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大家不要急!等导游把票领了,我们一起出发! 他爬上台阶,不远的售票处人来人往,上头写着大大的一号。 陆昼看了看背包里的东西,冯正的笔记还在,他把石板和笔记照片发了过去,又发了个定位。 【叶哥,我和小白出来了,在一号门。】 接着他翻出同学的微信,把石板照片发了一个过去。 【兄弟,帮个忙,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同学回得很快【等我帮你问问。】 他刚打了个好字,叶逐明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好,原地等我们。】 陆昼有点讶异,记得刚在林子里,他和叶逐明都是没有信号的。 早在木青归出现的第一刻,叶逐明就确定了白肃真和陆昼的安全,掏出手机就看到了消息。 “你不该让他到这种地方来。”木青归脸色难看至极,“小小迷阵就能把你困住,你未免也太没用。” 第136章 叶逐明收回手机,没好气道:“你牛逼,你别让小白跟着我啊。” 木青归眸色一闪,巴麻见势不妙,赶紧拉住叶逐明:“哥哥哥,少说点吧,我们先出去和陆昼他们会和。” 木青归原本打算一巴掌把叶逐明扇出去的,但念及巴麻,怕误伤嫂子被顾烊烽责怪,只能悻悻收手。 你最好多活几年,等死后入了冥界,本君定要杀你个三千遍。 他阴沉地想着,正欲离开时眉头突然一皱,望向刚刚树叶摇动的地方。 有那么一刻,木青归感受到了很轻微的灵力波动,他驻足望了会儿,等到周遭都平静下来,这才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就在这山下最深的地底,有一处掏空的区域,形似倒扣碗盏,顶端是倒悬石笋,尖端燃着点点莹白火焰,焰尖向下,好似倒放的蜡烛。 千万烛火把山间照得亮如白昼,地下河流淌千万年,在中央汇聚了一个湖泊,暗河里进外出,被烛火映得波光粼粼。 湖边横放着几块体积可观的白玉石,纵横都有四五米宽,有个男人侧躺在一块玉石上,赤裸的上半身无比结实精悍,肌肉埋在蜜色的肌理之下,呼吸间的每一个起伏都充满了雄性的力与美。 他的长相和身材一样的具有侵略性,轮廓深刻锋利,眼睛细长,眯着看人时邪性又危险,头顶还有一对漆黑坚硬的鹿角。 长而浓密的黑发倾泻而下,贴着宽阔紧实的后背,和男人的下半身一起没进水里,像水草一样的摇曳着。从发丝荡开的间隙中可以看到,他的下身并不是腿,而是一条比腰身更粗壮的鱼尾,漆黑的鳞片在水下泛着骇人寒意。 男人上身高大健硕,鱼尾更是近三米长,在水下打了个弯,折回旁边的玉石台,宽阔尾鳍如手一样攀附在一双云纹长靴上。 “我说,”他薄唇微勾,笑起来肆意狂妄,目光下流地打量着坐在上头的男人,“神荼虽掌管冥界,那也得入了冥界的才归他管。你的小女娃非人非魔,死后一丁点魂魄都不会留,就算用他要挟木青归,你要的他也给不了,何必?” 盘膝而坐的男人双眸原是紧闭,闻言缓缓睁开,眉心透着压抑的暴戾,仿佛罩着一层永远化不开的阴霾,使得俊朗的面容也骇人许多。 他没搭话,人鱼啧了一声,尾鳍便肆无忌惮地钻进长袍,顺着修长小腿往上移:“怎么不说话呢?观澜?” 宋观澜狰狞地扯了扯嘴角,抬手的时候墨黑的指甲瞬间伸长,下手狠辣果决,尽管男人瞬间抽回鱼尾,但还是被锋利的指甲削落好几片鱼鳞,每一片都有半个巴掌大,根部渗着蓝色的血。 男人的笑意尽掩,他看着鱼尾在水下晕开的丝丝蓝意,脸上透出阴戾:“又不是我拦的你,跟我发什么疯?” “管好你的舌头尾巴,小心我用你的鳞剥下你的皮。”宋观澜握着那几片鳞,冷笑道。 男人怒极反笑:“你试——” “泉霜。”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沉稳又无奈。 泉霜忍了忍,竖起的鱼尾缓慢地落回水下。 宋观澜嗤笑,一扬手,掌间的几片鱼鳞破空而去,利剑般射向站在角落的男人,却在即将刺入面部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男人微微摇头,摘花般把停滞空中的鱼鳞一片一片取了下来:“观澜,你也太狠了。” “怎么,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意料之内的打不中,宋观澜讥讽道,目光一转,落到泉霜身上,“还是说,他无能?” 泉霜把视线转向那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什么时候能走?伤别养了,死了干净,反正也不是没死过。” “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宋观澜打断。 泉霜讽道:“你以为在石头上刻个名字,就是你的地盘了?” “够了。”男人头痛地摆摆手,在泉霜旁半跪,把那湿漉漉的鱼尾捞到跟前,手上几片鱼鳞泛起幽幽蓝光,失重般在空中上下悬浮。男人的手指轻轻点了几下,鱼鳞便一片接着一片,柔顺地贴回伤口。 “你怎么这么好,嗯?”泉霜邪性的笑又挂回了脸上,宽厚的手掌张开,指尖鱼蹼清晰可见,紧紧地抓着男人白皙的手腕,拉在嘴边亲了一口。 宋观澜白眼翻上了天。 然而男人却没有任何不耐,甚至微笑着摸摸那高大坚硬的鹿角,随后温和地看向宋观澜:“怎么用原身,前天换的皮不好吗?观澜,你自己的皮用的越多,恢复得越慢——” “我有数,不用你提醒。”宋观澜烦躁地打断。 男人顿了顿,叹气:“应雨妄图背弃,非杀不可。你也知道主上出手向来不留退路,她的确是魂魄散尽,肉身归尘。别说让木青归在鬼界找,你就是穷尽黄泉碧落,也寻不回应雨半缕残魂。” “我说了,”宋观澜突然暴怒,长发无风自动,白净面容下漫起一条条黑色经脉,狰狞宛如恶鬼,“不用你多嘴。”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男人顿了顿,温和地笑了:“你不喜欢,我不提便是。” 宋观澜浑身煞气未减分毫,冷冷看着他。 男人拉开外套,从怀里摸出了两块食指大小的墨紫玉条,上面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紫气。 泉霜嗅到那久远深厚的气息,瞬间馋红了眼。 万年前,朱雀在此地涅槃时圣火烧山,观音出手灭火时多撒落的几滴灵芝甘露成了山精地魄,温养一方水土,其内蕴含的灵气无穷无尽,弥足珍贵。 第137章 “主上给了你一块玉露山精,让你把残缺的魂魄养好。”男人掌间的两块紫玉缓缓飞向宋观澜。 泉霜看得急了,伸手欲抓:“诶给多了——” “不是给多了。”男人笑着把泉霜的手摁下,“还有一块,是给朱雀续脉用的。” 宋观澜把东西接过,气息瞬间平息下来。他看着那两块玉露山精,皱眉道:“你指都承的那只?” 男人点点头。 宋观澜道:“要我给他送去?” 男人摇头:“这倒不必,龙会为朱雀拿走。你带在身上,别抓得太紧就是。” 宋观澜沉默地点点头,手上的两块紫玉便消失了。 泉霜叹了口气,手枕在后脑上仰躺下去:“这个时代,好东西越来越少了——不过这一代的青龙朱雀模样倒都不错,尤其那条龙,啧啧。我知道龙族一向好看,但他未免太好看了。” 男人微微一笑:“当年渊天帝掌管六界,龙族就成了蒙受天恩最多的种族,修行之路都畅通许多,外形优越些也不足为奇。” 泉霜尾巴在水里拨了个浪花:“说起来渊天帝也是龙,他真有画上那么好看吗?” 男人含笑道:“天君是神尊之躯,六界之主,没有人能评价他的相貌……不过,天后倒说过天帝是——见画公子,耀世无双。” “情人眼里出西施。”泉霜嗤笑。 男人不置可否,温柔地摸了摸泉霜头上的鹿角,站起身,抻了抻西装下摆。 于是上面沾染的水渍瞬间消失。 “主上让我来看进度如何,起事在即,你二人要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男人神色依旧温和,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让大计出了纰漏,定不轻饶。” 他说完这番话,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泉霜瞥了眼端坐的宋观澜,鱼尾在水面拍了拍,一个猛子扎进去消失了。 第60章 祭神 老同学这一问就没了影,陆昼也不好意思急催,握着手机坐在长椅上等叶逐明他们。 白肃真坐在他旁边,怀里抱了七八个刚买的烤红薯,吃得无比带劲,还热情地问陆昼要不要。 陆昼惊魂甫定,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小白,你和木青归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这两人可能是在搞对象,不然木青归不至于在白肃真遇到危险时跟个守护神兽一样窜出来。但白肃真看着无知坦率,反倒显得木青归像条舔狗。 ……陆昼被自己的猜想恶心到了,木青归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舔白肃真做什么? “没关系啊。”白肃真伸手把嘴边的红薯泥搓了搓,又塞进嘴里。 陆昼:“…………”肯定另有隐情。 “真的不认识?”陆昼决定上直球,“那他为什么每次都来救你?” 白肃真皱皱眉,不确定道:“因为叶孔雀?” 陆昼同款疑惑:“叶哥?为什么?” “可能是他想追我哥,又拉不下脸,所以来讨好我?” 陆昼回想起火锅店外叶逐明和木青归那相看两相厌的模样,皱眉道:“我觉得不像。” 白肃真耸耸肩:“总不能是看上我吧。” 陆昼:“为什么不能?” 白肃真惊讶道:“你开玩笑吗?木青归是天帝的儿子,和顾局都是神仙来着,犯了错被抽了仙骨削去神格,才贬到冥界当鬼帝的。” 陆昼努力保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你的意思,这世上不仅有鬼,还有神仙?住在天上的那种?” “当然有啊!”白肃真讶异道,“你不知道吗?” 陆昼要疯了:“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他妈书上又没写!” 白肃真可惜道:“你就是书读的太多了。” 陆昼:“…………”行吧你比我能吃你说的对。 吉祥物当得太久,白肃真终于发现有自己可以表演的地方了,于是捧着红薯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 “很久很久以前呢,世界不是这样的,有佛天人鬼妖魔六界。天界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天帝掌管一切。后来魔界出事,天跟着塌了,神仙也死光了。” 陆昼的世界观彻底震碎:“天……为什么会塌?” 他抬头,湛蓝碧空稳稳高挂。 “因为魔界膨胀了呀。”白肃真用手比划着,“你知道黑洞吗?” 陆昼默默点头,心说这么玄幻的事居然要用科学来解释? “魔界是六界最肮脏的地方,藏污纳垢太多,就像黑洞一样开始往外吞噬扩散,把妖界给吞了,一直啃到冥界。天地妖魔四起,秩序混乱,天帝为了保全还剩下的生灵,以天铸阵,把魔界全镇在了鬼界下头。”白肃真啧啧,“神界一共九十九重天,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塌下来,哐哐哐——叠罗汉一样压在魔界上。九十九天化成门,天帝又造了一个锁魔阵,神仙化为阵灵,清浊之气相抵,这才把魔界彻底封死。天上的神一个没留,全死光了。” 陆昼惊愕之余,仿佛真看见了天际云海翻涌,天空咆哮着往下逼近,以摧枯拉朽之势坍塌而来。 宛若灭世。 “这不是……同归于尽吗?”他喃喃道。 白肃真剥着红薯皮:“不这样没办法啊,根本压不住。与其眼睁睁看着魔界灭世,不如牺牲天界,还能保存点生灵,也算落个美名——神仙也不是那么好当,动不动就要为天下牺牲。” 第138章 不知为什么,陆昼对于天塌的画面极强,连心跳都加快了,许久才道:“那天墟是?” “就是天魔两界融合之后的地方,在冥界下头。”白肃真道,“那里面应该还活着少数特别厉害的妖魔——就跟养蛊王一个道理,环境太艰难,活下来的就很牛逼。而且过了这么久,阵法是有破损的。为了避免里面的东西溜出来,夷靖局设了专门的部门负责监视修补,勘察部的盘慕组长,就是干这个的。” “她一个人吗?”陆昼肃然起敬。 白肃真:“不是啊,国家特情部下面有三十四个夷靖省厅,像都承这样的夷靖局六百多个,每个局的配置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稍微特殊点。” “怎么个特殊法?”陆昼好奇道。 白肃真理所当然道:“因为有我哥这头神兽啊!” 陆昼一愣,心说叶逐明果然他妈的不是人,刚想问是什么品种的神兽时,肩膀就被拍了下:“你俩没事吧?” 巴麻站在背后搂着他和白肃真,笑骂道:“我靠连东西都吃上了,赶紧分我一个……” 陆昼回头,叶逐明很随意地站在背后,半敛着眼看他:“受伤了吗?” 陆昼摇摇头:“没有……你怎么样?” 叶逐明伸手:“还行。你找到的东西呢?” 陆昼拉开背包,把笔记本和名牌递给了他。 “别他妈吃了,”叶逐明一巴掌呼在巴麻脑袋上,“联系一下龚阳派出所——不对,凤栖是秦微市的……听木青归的意思,你们撞鬼了?” 陆昼:“撞他不就是撞鬼吗?” 叶逐明顿了顿,忽地笑了:“我发现你挺皮啊。” 陆昼连连摆手:“开个玩笑,是撞鬼了。” 他把倒挂尸林的遭遇一一道来,叶逐明皱眉:“巴麻,让迟诨把凤栖山的历史起个底,越详细越好。” “呃,如果秦微市也有夷靖局的话,直接问他们会不会更方便?”陆昼疑惑道。 “你不知道吧,我们这种人,”巴麻斟酌道,“我们这种性质的,都彼此看不顺眼。没有省厅文件,跨区执法很困难的,别人会以为你在嘲笑他们的能力,所以小事一般不沟通。” 陆昼若有所思点点头。 机关办事就是讲究。 叶逐明眼睛黏在手机上:“让秀儿把冯正的案子做个备份——老周,我问你个事儿,隔壁秦微市的刑侦支队长是谁,跟你熟么……” 他打着电话朝山下走,巴麻眼盯着手机发消息,在白肃真的搀扶下跟着往下挪。 这会儿已经四点多了,陆昼跟在最后面,深一脚浅一脚下着台阶,也默默摸出手机,在搜索平台疯狂搜索“中国神话史”“天塌过吗”“天帝有几个”之类的话题。 其中只有“天塌”和白肃真说的对上了,但是是女娲补天那一段。 陆昼啧了声,心说白肃真刚刚说的究竟是哪里的历史,怎么都找不到。 他正纳闷,突然发现叶逐明他们站在偏离道路的一个小山坡上,巴麻冲他招手,一脸激动:“陆总!这你家公司,快来看啊!” 陆昼一怔,突然想到之前林悦说过,陆氏药业在这边有种植基地的事儿,惊奇之余也走了过去。 这边架着高高的隔离板,叶逐明盯着上面的承包公司皱眉:“这名字有点眼熟……” 陆昼直接念了出来:“白鹿地产开发集团,没记错的话这是收购夸父的香港集团。”他顿了顿,“还是我三舅家的。” 透过围栏可以看到里面还在建设中的地基,里面工人还干得热火朝天,机器运作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 叶逐明闻言眉毛皱得更厉害了,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陆昼。 陆昼倒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还盯着标示上陆氏药业x白鹿地产的字样犯嘀咕。 前几天陆浆夜来都承还说过要准备在这边开分公司,地皮都谈下来了,大概是准备自己建楼;白鹿接手的盘古原就是都承最大的地产业,陆浆夜既然已经和白鹿搭上线,建楼的项目估计也要给白鹿的…… 怎么上回谈的时候,陆浆夜完全没说过这个事?白鹿的掌权人也是他舅舅啊,单从亲缘层面,也可以聊一聊吧。 “啥?两个公司都是你家的?”巴麻惊叹不已。 陆昼摆摆手,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打电话问问陆浆夜,毕竟夸父虽然被洗底清牌过一次,但经历的那些实在过于复杂,陆昼还是希望陆浆夜多留心点。 但没等他付诸行动,叶逐明又垂眼道:“算了,先回去吧。” 他率先下了坡,陆昼刚点开陆浆夜的微信页面,还没来得及收手机,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一条结实修长的臂膀揽着他,横亘在陆昼胸前,直接把人扣在了怀里。陆昼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又是一黑,温暖宽厚的手掌覆在了眼皮上。他听到耳边传来男人醇厚带笑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陆昼霎时反应过来,摸到男人腕上的表,有些无奈道:“秦大哥,我二十二了,这把戏你玩了二十年也没玩够吗?” 他拉下那条手臂,回头看着那温润端然的男人,也忍不住笑:“你怎么在这儿?” 叶逐明原本打着电话,一看到陆昼和他不认识的老男人——目测35上下,关键还挺帅——搂搂抱抱,表情瞬间就严肃了:“陆昼?” 第139章 他走了过来,陆昼很随意地拍拍男人的胸口:“介绍一下,叶哥,这是陆氏药业的副总,秦影构。”他回头给秦影构挤了下眼,“也是我未来姐夫。” 秦影构笑道:“别乱说。” 陆昼嬉皮笑脸地:“谁乱说了,早晚的事……秦大哥,这是我们部门的老大,叶逐明。” 一听是陆浆夜的对象,叶逐明瞬间觉得秦影构帅得有内涵了,也就礼貌伸手:“秦总,幸会。” “叶先生客气。”秦影构礼貌回握,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都说江南水土养人,现在看来,倒是不如都承。” 叶逐明听人夸脸听了几十年,轻车熟路地奉承回去。 看这架势他俩得聊一会,叶逐明电话都没挂,也就找个借口站远了些。 他倒是走远了,秦影构的目光还一直落在他身上,陆昼伸手晃了晃:“干嘛呢,他是男的。” “我知道。”秦影构收回目光,“前几天陆总给我提过一句,她难得夸人,没想到真的有这么漂亮。虽然男生女相,倒也美得大气。” 说着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 陆昼莫名不太高兴:“你老盯着他做什么?” 秦影构微微皱眉:“但我记得,你们财务部主任姓韩——你来都承上班的事是我在办。我看过他的照片,很普通的长相,这怎么回事?你没在财务部吗?” 陆昼心里咯噔一下。 第61章 雪山,血山 这事儿过去太久,他都要忘了自己其实是叶逐明从韩玥手里抢过来的。秦影构是陆氏药业副总,从陆浆夜当家起就跟着她了。陆昼上学时他甚至来代开过家长会,离成为陆家人就缺一张结婚证。 所以陆浆夜让秦影构来办陆昼的入职并不奇怪,关键他进的不是财务部,而是一个妖魔鬼怪横生的外勤部门,两小时前还在被骷髅架子追的那种。 肯定得继续瞒下去,不然自己分分钟就会被抓出去。 陆昼顶着秦影构审视的目光,故作平静:“韩处是主任,叶哥是副主任。”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秦影构困惑道。 “周末嘛,出来玩。”陆昼着急把这篇翻过去,“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谈合同,顺便巡查一下基地。”他果然没继续纠结,伸手指了指,背后还有七八个正装男女安静地等着,一个比一个精英,玩笑道,“我和陆总,要么在基地,要么在去基地的路上。” 谈到这个事,陆昼脸色严肃了些:“是和白鹿地产开发新公司的事?” 秦影构脸上的笑顿了顿。 他相貌俊朗,五官满是挺拔的英气,虽即将步入不惑,脸上却不曾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眉眼一贯温和,倒让人忽视了他身居高位养出的气场,和不苟言笑的陆浆夜不同,看着就平易近人。 那笑意只停了一瞬,秦影构又勾起嘴角:“的确有打算在都承开设分部。陆总和你聊过?” “不是,呃,她只跟我说过要在这边开分公司。”陆昼想了想,“我的意思,她怎么和我三舅搭上线了,白鹿不是才进军内地市场吗?” 秦影构垂眸看着他:“你也知道谭总刚刚进驻内地,又是陆总母家,照顾一下也无可厚非,生意给谁不是做呢?” “但白鹿有问题啊。我是说,白鹿刚刚收购了都承最大的房地产,夸父集团,这个夸父有问题,你知道他为什么破产吗?”陆昼急道。 “为什么呢?”秦影构反问。 陆昼一顿,发现这个事当真不好说,只能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同事们聊过,涉及面挺广,当时刑侦和经侦的都为夸父忙活了大半个月,我觉得不太安全,谨慎点好。” 见秦影构若有所思,陆昼又道:“干脆我和我姐聊聊——或者你有我三舅的联系方式吗?我跟他说说,不一定非得从夸父入手,免得沾一身腥。” 秦影构笑了声:“这倒不必,我跟陆总提一下就是——小舟,生意场上的事,让陆总处理就行了,你放心。” 想想也是,陆浆夜何其精明,哪会吃亏,自己太殷勤的话,跳错萝卜坑的事反倒容易暴露。 沉默是金。 陆昼果断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这边的基地要改建,是从孤儿院里找的劳动力?秦大哥,我们公司穷成这样了吗?” 秦影构眉毛一皱:“还有这种事?” 他回头望过去,这边的基地负责人赶紧上前解释:“这位先生言重了。” 他虽然不知道陆昼是谁,但能让陆氏药业二把手这么恭谨的,想来也不会是他惹得起的人物:“雁稀山北坡确实有块基地要改建,那块地挨着一家孤儿院,做工的时候经常有孩子要过来帮忙,底下人也没想过占他们便宜,所以也就顺便管了他们的饭,偶尔给点钱当奖励。都是群半大孩子,其实除了拔几颗草药,也没多少能做的,不存在雇佣情况。” 陆昼想起叶絮背后那满满一箩筐药,总觉得不太对劲。 秦影构却已经沉声道:“不合适,马上停了。给小朋友吃用可以,小小年纪,压榨他们做什么?不过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有孤儿院。”他思虑片刻,道,“马上过冬了,让财务划笔款过去,给孩子们添点棉被衣物,如果没有空调,就一起装上。要是还缺其他的基础设施,你看着一起办吧。” 第140章 负责人连连称是。 “这样可以了吗?”秦影构温和看着陆昼。 陆昼默默竖了个大拇指,把那点疑问压回心底。 “晚上什么安排?我六点还有个会要开,你不如和我一起,晚上我请你和你的同事们吃个饭?”秦影构看看表。 陆昼怕白肃真和巴麻露馅,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玩。” 秦影构也不和他多客套,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凤栖山没开发的景区很多,经常出事故,有的地方很危险,不要去,知道吗?” “比如呢?”陆昼随口道。 再危险还能有刚刚那骷髅林子危险? 秦影构温声道:“比如缢林。” 陆昼愣了,抬手指向出来的方向:“你说那个忆林?” 秦影构也有点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准备进去?” 陆昼胡扯:“只是在旅游攻略上看过,说凤栖山以前出过一个画皮鬼,凶残得很,杀了很多人。这缢林就是它种的。” 秦影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片刻后道:“缢林的缢,是自缢的缢。这林子也不是他种的,是他杀了人之后,把尸体挂满了整个山林,所以才叫缢林。” 陆昼一脸吃惊。 秦影构继续道:“之前打算开发那边的土地,但药材总是栽不活,地方上的人说是有恶鬼作祟,我好奇之余找了地方县志来看,倒知道一点。” “你快说你快说。”陆昼催促道。 秦影构娓娓道来。 不知哪朝哪代,照雪山下出了个宋姓书生,文韬武略才貌双绝,十七岁考上状元郎,人人说是文曲星降世。皇帝惜才,想给他个朝廷文官,招做驸马,但这状元郎却请命带兵征伐贼寇。 原来照雪山上有一帮土匪,盘踞山间多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为首的是个铁娘子,姓覃,人们惧怕她,平日又把照雪山叫做覃山。 宋书生的父亲就是护粮时死于贼匪手中,宋母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临终前的唯一嘱托就是要他为父报仇。 皇帝听了觉得这样也好。贼匪不足两千,他拨了六千兵马与宋书生,许诺平匪归来,空闲的骠骑将军便是他。 于是宋书生带着浩荡兵马,布下阵后带六百人做饵,直捣覃山腹地。 他原与副将约定,待贼匪倾巢而出后,副将携大队人马再做包剿,一举歼灭。 然而副将妒恨心极重,认为宋书生抢走了他的骠骑将军,在贼匪尽数出巢后仍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宋书生浴血奋战,六百将士死到不足二十人,终于筋疲力尽全数被擒。 覃家军恶名远扬,不只因为土匪行径,更是由于其头目铁娘子行事暴虐无道,好美色,更好美人皮。时常掳劫美少年做玩物,腻了之后又会活活剥下他们的皮,披在身上,妄求青春永驻。 宋书生品貌俱佳,也被铁娘子看上。但书生一身傲骨,自然宁死不屈。 铁娘子便当着他的面剥了他一个部下的皮,她的技术无比娴熟,人皮都拎在手里,面目全非的部下还躺在地上抽搐颤动,血流一地。 为保部下性命,宋书生只能忍辱屈从。 “传言这铁娘子身高八尺,体格健硕,三五男子不近身,于床笫之间更是好折磨人。”秦影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宋书生跟了她,夜里伺候人,白日被郎中伺候。身无半寸完好,穿衣必沾血。” 就这么过了十来日,副将不知怎的和寨中俘虏搭上线,里应外合,在某天夜里攻破了城寨大门。 铁娘子见大势已去,抓着宋书生立于高台之上,要挟兵马退出城墙之外,如若不然,就活剥主将宋书生的皮。 副将巴不得他赶紧死,置若罔闻。 于是铁娘子当真执刀隔开宋书生后脑,把宋书生的皮完整地剥了下来。最后他被踢下台时还尚存一口气,但模样太令人生畏,没有谁敢靠近,书生在所有人恐惧的目光中挣扎着咽了气。 死不瞑目。 “宋书生的皮和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和贼匪官兵堆在一起。他怨气深重,魂魄不散,很快就成了画皮。据传法力了得,一夜之间把修养在城中的官兵,连着百姓杀得干干净净,血液浸透整座山峰,一出太阳就起血雾,半边天都是红的。那些尸体尽数剥皮,也被挂在了林子里。所谓缢林,实为倒挂尸林。”秦影构缓缓道。 陆昼听得震撼,许久后道:“他惨是惨……但做事也太绝了,老百姓做错什么了?” “你和恶鬼讲什么道理。”秦影构随口道。 陆昼觉得屠城的行径实在恶心:“不管怎么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杀那个副将就够了,何必这么残暴。” 秦影构闻言笑了笑:“你能作壁上观,只是因为灾难没有降临到你身上而已。记住,永远不要用你的慈悲,去渡他人的苦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评判。” 陆昼惊讶道:“难道你觉得他是对的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无辜的。他被剥皮的时候,五千将士,没一个为他发声。临死了哭诉无辜,当真无辜?”秦影构不以为意,“我不会评价他的是非,说到底只是个轶闻,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草药种不活,我也不可能去翻县志。” 陆昼还想说什么,那个基地负责人在一旁小心道:“秦总,该开会了。” 第141章 秦影构点点头,看向陆昼:“你知道陆总向来不信鬼神不敬鬼神,但我觉得,世界千奇百怪,要有包容性。所以缢林我没让人动,你也不要好奇进去,万一真有什么呢?对不对?” 陆昼表情复杂地点点头,目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远去。 “对了。”秦影构突然回头,“夫人去霖隐寺给你请了个护身符,陆总说她给你带来了,在身上吗?” 陆昼抬起手臂,漏出手腕上的一截线。 秦影构笑着点头:“那就好,夫人一片心意,尽量戴着好。” 说罢,这回是真离开了。 “是不是可以走了?”巴麻凑上来晃手机,“林悦和叶絮说饭都做好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昼赶紧道:“抱歉抱歉,我们走吧。” 这个点儿下山的人不少,时不时就有人要凑上来搭讪,叶逐明不胜其烦,翻出口罩帽子遮得严实,在前走得飞快。 他们跟着后头,陆昼边走边讲,画皮的故事讲完,他们也看到了林家的小别墅。 “你姐夫的意思,”叶逐明摘了口罩,眉毛微皱,“这事还在县志上有记载?” “他是这么说的。”陆昼点头。 叶逐明看了巴麻一眼,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马上安排。” 叶逐明点点头:“行了,累一天,先去吃饭吧。” 说完想到叶絮也在,他顿了顿又道:“屋里就两个小姑娘,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要注意影响,不要和她们过于亲近,免得误会,知道吗?” 陆昼:“……明白。”你说的对,但怎么光盯着我? 叶逐明满意地进了小别墅,陆昼兜里手机震了声,翻出来发现老同学回他消息了。 【没人见过这种字体。不过几千年前有个隋夏国,我师姐是研究这个古国的,她说和隋夏文很像,所以大概帮你翻了翻,准不准不一定。】 【图片】 陆昼把他的截图放大,排版几乎和那碑文一模一样。 正中二字,是吊林。 这不就是缢林吗? 陆昼目光下移,下方写着【成康二十年亲造】。 在看到右边那落款时,陆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思议地把图片放大到最大,终于看清那三个大字。 宋观澜。 第62章 小小人鱼 陆昼愣了好久,才想起截图发给叶逐明。 叶逐明秒回【进来。】 这个小别墅是三层欧式,装潢风格混搭,处处透着壕的气息,巨幅十字绣旁是高大的壁炉。 火焰噼啪跳动着,叶逐明站在壁炉前烘手:“这个消息,知道的人有多少?” 他声音很轻,说话时还远眺了眼隔壁饭厅忙活的叶絮林悦,像是不想她们听到。 陆昼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夷靖局的性质何其特殊,这种信息应该是不能外泄的。 “就你我,我同学和他师姐。”陆昼补道,“这算机密吗?抱歉我太心急了,应该先问问你的。” 叶逐明表情浅淡:“没事。”顿了顿,“跟他说一声,别随便外传。” 陆昼赶紧应下,当即给同学交代了几句,又连发两个红包,让代请师姐吃个饭。 老同学客气两句,还是收下了,许诺定不外传,陆昼这才放心。 “叶哥!吃饭啦!”林悦在屏风后探出头,“嗨陆哥。” 陆昼笑着打了招呼。 早在早餐时候,陆昼就对她们二人的厨艺大为赞叹,如今餐桌上更是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想起家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谭枕月陆浆夜,陆昼忍不住赞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们太贤惠了吧。” 林悦哼哼两声,笑得有点骄傲。 叶絮把手里的红烧排骨放下,淡淡道:“我只打下手,都是悦悦做的。” 她摘下围裙,身上是条纯白色的棉麻长裙,更衬得身姿伶仃,容貌清丽,孤傲不可侵犯的气质更明显了。 这样的女孩子,竟然是孤儿院养出来的。 陆昼觉得惊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个两眼,真是字面上的两眼。叶逐明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高大挺拔的身躯直接把陆昼视线挡完了,陆昼只得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顺手递了个碗过去。 “我明天还打算进趟缢林。”叶逐明道,今天他担心陆昼和白肃真,所以出来的急,里面的问题太大了,他得再看看。“你和小白先回都承。” 没等陆昼发表意见,白肃真就嚷道:“不行!我不走!” 叶逐明冷笑:“那我叫救护车接你?” “你明明都答应让我出来玩了!”白肃真一脸委屈。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过?”叶逐明皱眉,“就算真的答应过,朕现在反悔了,此事不必再议。” 叶逐明先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既然已经这么明显地牵扯到了天筑背后的势力,他就不得不考虑更多了。 白肃真要有以前一半牛逼,叶逐明是恨不得反过来抱他大腿的,但他现在这么辣鸡,真出点差池,木青归那边着实不好交代。 至于陆昼,那更不用提。 他态度坚决,白肃真瘪着嘴小声逼逼。陆昼也只好把骨子里那点冒险因子压下去,点头道好。 之前聊天白肃真说漏了他们其实是来查案的,林悦把几人当做了警察,小女生的英雄情节大爆发——当然其中多少有颜控因素——拉着叶逐明问个没完没了。 第142章 叶逐明哪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敷衍了几句后见她还兴趣盎然,顿了片刻道:“说起来,我七八年前干过几天机场巡警,有个人体藏毒的被查出来,他逃出大厅,刚翻上车道就被压死了。肠子爆了一地,还是我亲自上手从里面挤出来的。”他勾唇笑了笑,“看过人打理猪大肠吗,简直一模一样。” 林悦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把那盘凉拌肥肠转远了些。 托叶逐明的福,这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收完碗后,林悦谈起了房间分配的事:“我们这儿的空房间挺多,但都没怎么布置。晚点我爷爷奶奶也要过来,现在空的有床的只有两间,等我再收拾两间出来——” “我跟你一起住吧。”叶絮道,“这样再收一间就够了。” 叶逐明制止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两个人住一间。” 一整天爬山逃命的,陆昼也是真觉得累,进了房间后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听到浴室有声响,睁眼时就看到叶逐明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 “去洗洗再睡。”他擦着头发道。 陆昼艰难地起身进了浴室,洗完才发现忘拿睡衣,于是把浴巾系在腰间走了出去。 叶逐明衬衣扣子扣到一半,手上动作顿了顿。 陆昼觉得好奇:“你是,准备出去?” “去楼下回个信息。”叶逐明说着话,眼神似有似无地在陆昼赤裸的上身扫过。 瘦而不柴,匀称的骨架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美好,为擦干的水滴沿着人鱼线没进浴巾。 陆昼浑然不觉,直接扯下浴巾背对叶逐明套睡裤,随口道:“我帮你吧?” 叶逐明眼珠子几乎要定在那挺翘的臀瓣上,等陆昼把裤子提上转过身,他才忽地一笑:“不用了,你早点睡。” 说罢体贴地带上了门。 陆昼是真觉得累,客套的力气都没有,钻进一边被窝沉沉睡去。 床很软,他的思绪与躯壳一般越陷越深,恍惚间竟听到了水声。 清脆伶仃,连绵不绝,像有什么缓缓拨打水流。 陆昼疲倦到极点,尽管觉得不对劲,但也懒得睁眼。 他皱眉翻了个身,手却突然搭上了什么东西。 入手湿滑黏腻,一片冰凉。 陆昼以为是蛇,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缩手坐了起来。 睁开眼的瞬间,陆昼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身边趴着个四五岁的赤裸小男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那奇异的水声更明显了。 陆昼视线落到小男孩的下身,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蓝色的鳞片熠熠生辉,鱼鳍轻轻拨弄着水面,搅得这个小池塘波光粼粼。 也许是小男孩的模样迷惑人,也可能是直面美人鱼的惊讶太大,陆昼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 直到小男孩伸手想摸他,陆昼才被那森白的指甲和蹼爪吓到,赶紧缩回手,以脚蹬地后退,警惕道:“你是谁?把我弄过来做什么?” 小男孩热切地看着他:“我叫林逸。大师渡我。” 陆昼愣了,大师?什么大师? 小男孩又来抓他,陆昼猝不及防让他把住了手,头皮发麻之际发现他只是把自己手贴上额头,并无其他动作,这才试探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爸爸妈妈要我挣钱,我在这里,给家里挣钱。”林逸把鱼尾折到面前,尖尖的蹼爪自下往上狠狠一捞,一大把沾血带肉的鳞片落到了手里,蓝色迅速褪去,变成了金灿灿的模样。 “这里太冷了,大师渡我,大师渡我,我把金子都给你……”他哀求着,眼眶流出血泪,一滑下面庞就凝成了红珠子。 陆昼看着那金鳞有些失神,小男孩仰着头看他,陆昼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串锈迹斑斑的锁链,紧紧桎梏着,皮肉都被磨掉了不少。 不管这场景如何诡异,陆昼对着这么个几岁的小娃娃总是有点恻隐之心,他伸出手,想把那链子取下来。 而他刚摸到,小男孩就开始痛苦地嘶吼,锁链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几股蜿蜒的血流淌了下来。 陆昼惊骇不已,小男孩血泪满面,双目赤红,再不复方才柔顺可怜的模样,亮着尖锐的蹼爪刺了过来:“给我——给我!!” 这下是真的要跑了,陆昼连滚带爬转身逃离,小腿却被抓住了。没等他有所反应,林逸就发出一声尖锐的凄嚎。 陆昼感觉身子一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小腿一抽,猛然惊醒。 他还躺在林悦家的客房里,窗外月光稀零,隐隐还有虫鸣。 陆昼一身冷汗,坐在床上愣了很久,突然反应过来叶逐明还没进房。 他捞过手机看了眼,零点五十。 陆昼穿上衣服轻手轻脚下了楼,客厅里还亮着一面壁灯,叶逐明盘膝坐在沙发上,手指噼啪敲着键盘,身边凌乱地放着许多资料。 陆昼下楼梯的声音被注意到,叶逐明望过来,眉头一皱:“怎么了?” 他把资料拢了拢,合上了电脑,示意陆昼坐过来。 陆昼抓了抓头发,斟酌着道:“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这话要是白肃真说,叶逐明早用拳头向他展示真正的噩梦了。但对象换成陆昼,叶逐明体内那为数不多的耐心就开始疯狂自体繁殖。他温柔地看着陆昼,道你说。 第143章 陆昼便把那小人鱼的梦境讲了出来,末了道:“冯正的笔记里提过鲛人的传说,说是泣泪成珠,寸脂燃百日,片鳞聚千金,心诚则见。好像是有招财转运的能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么个梦,那孩子说来说去就一句渡他,听意思是被囚禁的,脖子上还有条链子。” 叶逐明的眉毛越皱越紧,待陆昼说完后陷入沉思。 “鲛人……不早死光了么。”叶逐明喃喃道。 鲛人长住南海,是沐浴神眷的种族,生来有转运改命的逆天本领。也正是出于此,在杀神祭前,天帝就试图用鲛人一族抵抗魔界外扩步伐,最后证明是螳臂当车,鲛人全数殆亡。 这里居然还有? 天筑,罗刹灵,宋观澜,本来就够麻烦了,现在还又搭上个鲛人。 叶逐明叹着气,揉了揉太阳穴。 陆昼担忧道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不早了,你先休息。”他放下手。 陆昼瞌睡早就无影踪了,闻言道:“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叶逐明顿了顿:“我要翻点资料,你睡就是。” 来都来了,陆昼就不太好意思走:“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自己得忙到什么时候啊。” 叶逐明:“不用了,这个数据网,只有我和迟诨有权限进入。” 陆昼摸了摸鼻子,反倒抱了个靠枕在怀里:“没事,我在你边上,提供陪聊服务。” 叶逐明笑了:“行,你开个价。” 陆昼大方道:“老板看着给吧!” 说完发现叶逐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陆昼莫名有点心虚,摸摸鼻子:“那什么,免费也行。” 叶逐明轻笑:“那不合适……这样吧,我给你弹个曲子当报酬。” 坐太久,正好活动活动。 叶逐明说着起身,掀开角落里钢琴上盖着的红绒布。 “叶哥多才多艺啊。”陆昼眼前一亮,又有点担忧地抬头,“会不会把他们吵醒?” 叶逐明眨眨眼:“不会吧。” 陆昼哭笑不得。 算了,巴麻和白肃真就算被吵醒也不敢有反应。至于林悦,嗯,叶逐明刷个脸应该就能解决。 叶逐明坐在琴凳上,胡乱按了几个键试音,问陆昼想听什么。 由于不知道叶逐明的水平,陆昼体贴道你擅长什么就弹什么。 叶逐明莞尔:“那就太多了。” 他手放上琴键,沉思片刻,忽地扭头。 陆昼猝不及防和他对上,同一时刻,叶逐明落下了第一个音符。 视线交错只是很短地一瞬间,叶逐明把头转了回去,脊背挺直,下巴略低,半垂着眼看向键盘,修长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着,悦耳的琴音缓缓流淌开来。 窗外的月光浅浅地铺洒在叶逐明身上,看起来像是镀了层银光,他的侧脸无与伦比的精致,每一个起伏都是让人心醉的弧度,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着,目光专注深情,像在诉说着最浓烈的爱恋。 陆昼听得入了迷,直到节奏由急转缓,最后归于平静,他才忍不住轻轻鼓掌:“牛逼啊哥,弹得太好了!” 叶逐明毫不谦虚地点头:“我也觉得。” 陆昼乐了,道:“这曲子叫什么?” 改天他用小提琴拉拉看。 叶逐明眉毛一挑,和陆昼四目相对,张了张嘴,道:“silence and deep。” “静默且深沉?”陆昼重复了一遍,“名字挺好玩,谁写的啊。”说着他就准备搜。 叶逐明把丝绒盖好,捻平褶皱道:“街上偶然听到的。” 陆昼换了几个平台也搜不到,见叶逐明已经重新打开了笔记本,只好放弃听歌识曲的念头,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第63章 骸骨 电脑幽蓝的光闪了闪,叶逐明半眯的眼蓦地睁开。他点开对话框,照着盘慕说的寻引术法,往手边的a4纸上画了符,再折成纸鹤。 他捏了捏纸鹤尾巴,那翅膀颤了颤,还真摇摇晃晃地从他手掌上飞了起来。 叶逐明视线跟着上移,抬眼看到陆昼还躺在对面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羽绒被盖在了陆昼身上。 陆昼的睡颜静谧平和,他半跪在地上看了好一会,等陆昼翻过身背对他后才自嘲地笑笑,给他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别墅依山而建,外围有个占地不小的院子,纸鹤正颤颤巍巍地翻过院墙,叶逐明大步追上,一脚蹬上墙壁,单手支撑,利落地翻了过去。 纸鹤在空中犹豫着左右探了探,朝着某个方向继续龟速飞去。 叶逐明慢慢跟在后面,估摸着走了几百米,纸鹤穿过一丛灌木,来到了一个小池塘边。 池子并不大,只是造型有点奇怪,弯月状,凹弧正对着别墅方向。周边的杂草又深又厚,荒废很多年的模样。 只是这水面干净得过分,叶逐明借着月光打量,别说浮藻,连片草叶子都没有。夜风拂过,也未引起半点波澜。 叶逐明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池塘,半蹲下身,把手放在了水面上。 他面色肃穆,漆黑的瞳仁泛出淡淡金光,与此同时,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池塘像沸水般翻腾,最后竟掀起一米高的波浪。 叶逐明的瞳色已经完全转金,他半阖着眼,手臂青筋暴起,似在艰难地抓扯什么。 第144章 波浪越卷越汹,周边狂风大作,隐隐还挟带凄厉的嚎叫。 叶逐明置若罔闻,在波浪袭来时猛地发力往外一拽! 一具森白的骸骨破开水面,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周遭顷刻归于平静。 叶逐明冷眼看着这小小的尸骸,它上半身是人型。盆骨往下,两条腿诡异地并在了一起,于交接处融合,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鱼骨。 这具奇异的骸骨就这么躺在地上,颈骨上的锁魂链还泛着光,上头的符文不停闪动。 叶逐明居高临下看着,瞳仁慢慢变浅,终于恢复了沉郁的黑。 第二天,陆昼是被巴麻叫醒的:“你怎么睡这儿了?” 陆昼迷糊睁眼,发现自己竟还躺在沙发上。 窗外已是大亮。 居然在这儿睡了一晚…… “快去洗洗,人小姑娘饭都要做好了。”巴麻催促道。 陆昼依言,上楼收拾完后再下来,白肃真抱着行李箱一脸不高兴:“我不想回去,回去就得帮周阅康写材料——刑侦几大百人,还不够用,老是拿我当苦力,气死了。” 巴麻用米糕投喂他,一脸幸灾乐祸:“谁让叶孔雀从来不写报告,咱们队的指标又是压在刑侦的,除了我们当苦力,你还能让谁写?” 白肃真一边吃一边气。 陆昼环视周围:“叶哥呢?” “我也想问。”林悦把围裙挂在勾栏上,“一早上都没看见,我还以为他在房里睡呢。” 巴麻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明显了:“天哪!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吧?那真的太好了!” 陆昼:“……” 说起这个,他倒想起昨晚上做的那个梦,看电脑资料还摊在茶几上,陆昼不安道:“我出去找找。” 可没等他换鞋,叶逐明就推门进来了,见到陆昼便问:“怎么,要出去?” “不是,我准备找你来着。”陆昼看着他换鞋,脚底满是湿泥,疑惑道,“你去哪儿了?” 叶逐明随口道:“出去转了转。早饭都做好了吗?”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悦说的。 林悦点点头。 叶逐明绕过陆昼,朝林悦走去:“说起来,我昨天晚上笔没墨了,从柜子里翻了一只,不介意吧。” “不介意啊。”林悦笑笑,“还需要吗?我给你拿。” 叶逐明摇摇头,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在里面看到张照片,除了你还有个小男孩,你是有弟弟吗?” 林悦愣了:“在哪儿?” 叶逐明指指一个抽屉。 林悦快步走过去,拉开抽屉,有些颤抖地拿出里面的照片。 “怎么……落在这种地方……”林悦眼眶红了。 叶逐明抽了纸巾递过去。 “谢谢。”林悦擦擦眼泪,“这是我弟弟,五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都快七年了……我也不知道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七年……叶逐明回想新晨酒店的发家史,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半敛眸子看了林悦一会儿,转身对陆昼道:“东西收一收,晚点和白肃真一起回都承。” 陆昼只好应下,上楼梯时回头看了一眼,林悦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很是哀切地看着那照片,鼻子抽了抽,用手背擦去眼泪。 提着行李箱下楼时却收到了叶逐明的消息。 【关于你做的梦,谁都别讲。】 陆昼想起昨天缢林的事,忙不迭回道明白。 这回可要长记性了。 吃完饭,白肃真本来还想磨磨叶逐明,但见他心事重重满脸不耐烦,也不敢多bb,苦恼地拖着行李箱告别。 叶逐明穿着冲锋衣,裤脚被紧紧束在登山长靴里,明明是正常的野行装备,穿他身上就有种野性不羁的帅气。 他把登山包的袋子系在胸前,道:“我们走了之后,你俩立刻开车回去,知道吗?” 要不是方向截然相反,叶逐明恨不得先把他俩送回都承。 陆昼点头道好。 白肃真闷闷地踢石头没回答,叶逐明吼了一句:“听到没?!” 白肃真瘪着嘴哦了一声。 林悦眼睛还红红的,但情绪已经稳定了,虽然不知道叶逐明具体要做什么,但还是嘱托小心。 叶逐明看了她一眼,忽地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你既然要回学校,和陆昼他们一起吧,让他送你。路上小心点。” 林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弄得一愣,脸也红了,呆呆地应好。 叶逐明收手,朝陆昼点点头,招呼巴麻跟他往山上走。 巴麻倒退着挥手,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掩在了山林中。 “走吧,我们回去了。”陆昼把几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拉上门时看到叶絮正在关别墅大院的门,她认真地上完锁,还用手拉了拉。 陆昼温声道:“叶絮,你准备去哪儿?我送送你吧。” 叶絮淡淡地看着他:“孤儿院。” 陆昼噎了下,一时拿不准应该怎么接。 叶絮和其他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差别太大了,漂亮归漂亮,但距离感太强了,像朵带刺的百合花。 而这种孤傲的气质,又莫名带点陆浆夜的味道,所以陆昼其实对这小孩有点好感,有意亲近亲近,奈何她挺抗拒。 叶絮在原地站了会,突然拉开副驾车门:“有点远,我给你指路。” 第145章 说罢就坐了上去。 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 陆昼笑笑,也上了车。 孤儿院在凤栖山的另一面,开车将近二十分钟,林悦情绪还有点低落,叶絮更是除了指路外一声不吭。陆昼几次试图聊天,都没能把气氛带动起来。 “小白,你不舒服?”陆昼见白肃真捂着肚子靠窗假寐,随口问。 白肃真恹恹的:“心里不舒服。” 陆昼好笑:“你至于么。真想玩,找个周末,我带你出来浪。” “不可能的。”白肃真瘪嘴,“叶孔雀不准我随便出去玩。” 林悦似乎有点好奇:“为什么呢?” 陆昼怕白肃真说出自己体质特殊容易撞鬼的事实,赶紧截道:“他身体不太好。” 白肃真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叶絮本来托腮望着窗外,这会儿也把头转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叶孔雀,是叶逐明的外号?” 陆昼笑笑。 叶絮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勾勾嘴角:“倒挺合适。” 这倒有点让陆昼惊奇,毕竟当时叶絮是看到了叶逐明才拍照,还林悦召唤回来了,怎么听这意思,她还不太待见他? 叶絮略带嘲讽:“不男不女的,也就悦悦喜欢这种长相。”顿了顿,“真要我觉得,他还不如你。” 林悦有些羞恼地锤了下副驾的靠背:“都很帅好吧,至于捧一踩一吗。” 陆昼哭笑不得,只能咳了一声道谢谢。 “不客气。”叶絮道,“前面右转,上了坡就到了。” 陆昼依言操纵着方向盘,白肃真突然坐直道:“前面好热闹,有活动吗?我闻到炖肉的香味儿了。” “没记错的话,”叶絮微微蹙眉,“今天应该在杀年猪。” “这么早?”陆昼有点惊讶,还没到腊月。 叶絮淡淡嗯了一声。 “这个年猪不是用来过年的,是祭神用的。”林悦这会儿终于有点活力了,“传说很久以前,凤栖山下有条通天河,连着南海,有鲛人——就是人鱼——偶尔会出现。据说这种物种有神力,能保佑信徒,所以我们当地有在每年冬月初九杀猪祭祀鲛人求平安的习俗。” 远处人头攒动,林悦指了指,又笑道:“还有召唤人鱼的游戏,我还玩过呢!” 陆昼心头一动,道:“召唤来了吗?” “怎么可能呢!”叶絮笑道,“我那会儿还有点醉,糊里糊涂乱摆了个阵,香都没点就睡着了,那个摊子还是小絮给我收拾的呢!对吧小絮?” 叶絮沉沉地注视着远处的人鱼雕像,像完全没听到。 林悦疑惑地捅了她一下:“发什么呆?” “没什么。”叶絮垂下眼皮,手掌搭上自己小腹,不经意间摆出了个守护的姿态,“对的,没有什么鲛人。” 白肃真又想玩又想吃,等陆昼车停稳后便抓着他的肩膀:“要不我们稍微晚一点点回去吧,这么热闹,没人看多可惜呀!” 陆昼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凤栖山又鲛人的传说,他又做了那么奇怪的梦,地方上这种诡异的习俗还是尽量规避的好。 然而看着白肃真那期待的大眼睛,他又一时说不出扫兴的话来。 林悦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提议道:“要不,我们午饭吃了再回去?虽然是乡宴,但也挺干净卫生的。” 她还真单纯地以为白肃真的“身体不好”是字面意思。 陆昼看看时间,都九点多了。 也就多呆两三个小时,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妥协地说:“好吧。” 白肃真嚯哟一声,兴奋地跳下了车门。 陆昼无奈地笑笑,解安全带时在后视镜里看到叶絮抿抿嘴,突然转头道:“孤儿院的孩子怕生,你们进去了别乱逛,吃完饭就走。” 陆昼愣了下,点头道当然。 叶絮没再说什么,开门下了车。 第64章 白衣黑裙红盖头 他们车停得不算近,远远能看到一栋红砖小楼,拱型门上挂着“护生”的字牌,上头的漆掉得差不多了,字体也有些歪。 小楼的一边有个高高的石台,造型很像什么古早的祭坛,只是年代真的非常久远,外围厚厚的石阶满是裂痕,缝隙里挤满青苔杂草。 四周围着许多人,几个临时土灶把锅都烧红了,翻锅的翻锅,洗菜的洗菜,忙得热火朝天。 但忙归忙,整个场地秩序并没有太混乱,说话都很小声,更远的平地上已经摊好了七八张圆桌,不少大人小孩围坐着,并无人喧哗。 陆昼和白肃真的到来让不少人投过来视线,林悦倒是很自在地寻了个位置让他俩坐下,冲隔壁桌的一个老头打招呼:“舅公!这是我朋友,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过会儿就回都承。” 叶絮倒是挺恭敬地点头:“村长。” 村长古稀之年,很是精瘦,阴翳地打量着他们。 陆昼不太自在地打了个招呼:“村长好。” 他面色不善,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拒绝的话,林悦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手臂:“我们就吃个饭,不会拜祭坛的!舅公!大中午的,你忍心我一直饿着嘛!” 村长忍了忍,有些责备地拍了下她的手臂:“就你能找事……吃饭就吃饭,别到处跑。”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他俩说的,白肃真一直东张西望,陆昼连忙拍了他的背一下,应道好的。 第146章 “我去换个衣服。”叶絮冲林悦道。 林悦:“去吧,我给你留个位置。” 叶絮顿了顿:“不用了,孩子都要坐在一起。” 林悦好奇:“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能单独坐呀?” 她也好几年没参与过这个过时的祈福仪式了,差点忘了这茬。 叶絮淡淡一笑:“没离开之前,几岁都一样……我走了。” 陆昼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同一张桌子的人也在时不时打量他,陆昼相当不自在,索性掏出手机给叶逐明发消息。 【叶哥,你们那边还好吗?】 叶逐明伸手,把一根拦路的树枝掰断,微皱眉道:“你确定没走错?” 巴麻在他前面辨认方向,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们当时怕迷路,小白变了原型直线前进的,地上印记这么深,不会错的……看,这不就到了。” 面前的草地被压得不成样子,树干还被折断了不少,像是发生过剧烈的大型搏斗。 “我就是在这儿被那树藤抓走的,”巴麻纳闷道,“然后就是陆昼和小白走的了,就是不知道他俩往哪里走的。” 叶逐明绕着“战场”走了圈,看见一条长长的爬行痕迹,抬抬下巴:“这边。” 巴麻哦了一声,赶紧跟上。 叶逐明腿不是一般的长,巴麻跟在后头,觉得自己是在参加竞走比赛。 等叶逐明终于停下来后,他累得直喘气,扶着树看叶逐明半蹲下来,凝重打量那块颇巨历史感的石碑。 “这算什么?界碑吗?还是宋观澜给家设的门牌?”巴麻有气无力道。 叶逐明摇摇头,兜里手机响了一下。 巴麻看他皱着眉拿出手机,心里猜测这是哪个傻逼赶在叶逐明心烦的时候撞枪口呢。 没想到叶逐明点开屏幕,眉间的川字纹唰一下就平了,嘴角还勾了勾。 巴麻满脸不可思议,试探道:“老大,谁啊?” 叶逐明笑意更明显了:“陆昼。” 巴麻一愣,抿抿嘴,突然陷入沉默。 叶逐明还半蹲在地,长腿屈着,他维持着这别扭的姿势回消息【到石碑这儿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清了清嗓子,摁下语音“你呢?你和小白到都承了吗?” 陆昼本来想和他聊一会儿的,但叶逐明这么一问,瞬间把他的欲望浇灭了。 怕再聊下去有什么问题,陆昼慌忙回道【还在路上,这会儿休息一下,马上又要出发了,你们小心点,回来再聊。】 还发了个巨萌的四毛拜拜表情包。 叶逐明眉毛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怎么就不聊了? 我声音难听吗? 他小心地把他发的语音点开,一贯的低沉磁性。 没毛病啊,怎么就不聊了呢? 叶逐明虽然不太高兴,但想到陆昼要开车,也怕他出意外,只能回复道【好吧,你开车慢点。】 他也想发个可爱的表情包,但一点开收藏,全是骂人的熊猫头。 叶逐明:“…………” 没等他从商城里找出个合适的,陆昼已经回了个【ok】。 叶逐明只好作罢。 他恹恹地把手机握在手里转了两圈,这才揣进了兜里,再看向石碑时又恢复了凝重的神色。 目睹了一切的巴麻:“…………” 他表情复杂:“陆昼,挺体贴的啊,哈哈。” 叶逐明立刻瞪他:“关你什么事?你看上他了?” 巴麻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呃,感慨一下。” 叶逐明警惕地看他一眼,扯下一只手套。 巴麻看着他摸上石碑,石碑慢慢发出淡淡的红芒,还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冒出,上面附着的青苔像是被烤焦般缓缓蜷起,一块块落在地上。 巴麻艰难道:“我是觉得,陆昼这么好的男人,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个妹子,哈哈。” 叶逐明手上一顿,突然笑道:“会便宜我。” 巴麻没想到叶逐明这么直白,也是愣了愣,好半晌才道:“哥,人家是直男。” 叶逐明混不在意:“老子又不是没掰弯过直男。” “关键他吧,特别直,”巴麻焦灼道,“而且陆昼虽然看着挺好相处,其实一身傲骨,何况家世还这么牛逼……你要真乱来,他肯定、不是,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接受不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明显。” 其实他想说的是饥渴,但怕被揍,还是换了个说辞。 叶逐明淡淡道:“有那么明显吗?你都看出来了,他还没看出来?” 巴麻小声道:“所以我说,他特别直啊……” 这话一出,四周立刻陷入寂静,只剩下青苔被烤焦的嘶嘶声。 叶逐明垂着眸子:“我先试试,不行……再说。” “怎么试?” 叶逐明有多风流浪荡,特动队都是看在眼里的,巴麻是真的怕他抽风把人强上了。抛开陆昼不论,他背后还有个无敌弟控的陆浆夜。 不论是图一时之快把人睡了,还是把人掰弯,陆家估计都不会善罢甘休。 陆昼和他们不一样,他就是个家世了得的普通人,他们所在的社会、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的,叶逐明和他除了性别相同,哪哪儿都不同。 第147章 但叶逐明好像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想到了也不准备管,一脸冷淡:“就这么试。” 巴麻无话可说了:“行吧,你,你慢慢来,别拿平时约的态度对他——” 叶逐明冷笑着打断他:“那我该用什么态度?用顾烊烽对你的态度?他把你拿下了吗?我可没耐心等个几年。” 巴麻一下子噎住:“好好的,你提他干什么……” 叶逐明瞥他一眼,突然道:“顾烊烽是个正人君子,对你好,只是想和你亲近点,你……可以不用这么避着他。他其实,身体不太好。” 巴麻没想到叶逐明会这么说,总结起来一分析,小心翼翼道:“他……阳痿?” 叶逐明冷漠道:“我怎么会知道,要不你亲自去试试?” 巴麻瞬间化身拨浪鼓。 这个话题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叶逐明手上发力,石碑的红光越发夺目,像浓稠的液体般缓缓下流,渗进地面,细细的红流像蜘蛛网般四下扩散,转瞬爬满他们脚下的土地。 而红流蔓延之处,黑褐色的泥土颜色慢慢转为透明,可以清晰看到石碑下的地底深处,有一条长长的隧道,不见尽头。 叶逐明伸出另一只手,虚空一抓,银色古刀凭空落到了他掌心。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转成金色,双手握刀,对准石碑狠狠一插!!! 地面突然颤了一下,陆昼面前的纸杯都被震翻了,水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我靠!是不是地震了!”白肃真惊恐道。 陆昼安抚他:“我们在外面,别怕。” 周边的人也略带惊惶地扶住了桌子,但晃动只有这么一下,众人等了一会儿,又该干嘛干嘛了。 林悦立刻掏出了手机:“不知道哪里又震了,我上微博看看,估计挺近的。” 她见陆昼一言难尽的模样,宽慰道:“没事儿,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你是外地人不懂,我们s省都震习惯了的。” 陆昼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准备回去就查查住的小区建得够不够牢。 等饭的人百无聊赖,做饭的忙得脚不沾地。 陆昼虽然少有参加这种乡宴,但印象中好像都是出一个菜就上一个,这里厨师出了菜,却都被放到了祭坛上,四个高高的台阶,从上到下几乎摆满了菜品,只留了一个通道。 祭坛下方还摆了个香案,香案上披的黄布绣纹很是奇妙,陆昼这个角度看过去,竟像是一片片闪闪发光的鱼鳞。 香案上面满是供果,正中的香炉上插着三炷长香,白烟袅袅上飘。 都说一方一俗,陆昼对这个古老的祭祀也很好奇,伸长脖子打量,没看到什么道士打扮的人,只看到了叶絮。 她穿着陆昼看不懂的衣裳,略像中式嫁衣,但样式更繁琐,且只有黑白两色,饰物也都是银制,数量奇多,让她那瘦小的身躯显出一种不堪重负的脆弱。 她长发披散,神情淡漠,村长跟她交代着什么,叶絮淡淡点头,并不多话。 陆昼正准备问林悦这是干啥,耳边突然响起号角声,浑厚庄重,周遭立刻静了下来。 “请神——”村长中气十足,拄着拐棍高声道。 叶絮立刻跪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颅微低,姿态无比谦卑。 陆昼看到四个无比精壮男人抬着一个高大的盖着红布的东西走了过来,庄重地放在了祭坛中央。 红布揭开,是一尊男性人鱼石像,裸露的上身精干强悍,下身粗壮鱼尾蜿蜒着。他长发披散,东方长相,脸上的笑有种睥睨众生的邪气,风头倒盖过了标致硬朗的五官。 这雕像实在太逼真,陆昼莫名看得很不舒服,视线又移回叶絮,后者还是谦卑地跪着,村长把揭下来的红布折了俩下,竟然像为新娘子盖盖头般盖在了叶絮头上。 他伸出枯朽的手,把叶絮搀了起来,扶着她小心翼翼踏上祭坛。 陆昼看着叶絮在人鱼石像鱼尾处跪坐,以一种温驯的姿态趴在了鱼尾上。 浑厚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叶絮白衣黑裙红盖头,像个毫无生气的新娘般静静地依偎在鱼尾上,纹丝不动。 陆昼目瞪口呆,耳边传来林悦疑惑的声音:“她是上献者啊……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第65章 人鱼烛 宴席开始,林悦却动都没动,眼睛直直盯着叶絮。 白肃真吃得挺欢,陆昼也没什么胃口,小声问林悦是这是什么仪式。 “传说里,鲛人是神族后裔,需要纯洁的少女代表人们祈求他的庇佑,叫上献者。”林悦脸色相当难看,“古代人封建,那会儿是要把上献者沉塘的,现在不会了,只是要让少女在河边呆一晚上,做所谓的祈祷。” 祭坛上方的雕像已经被请下去了,叶絮坐上了一具滑竿,让两个汉子抬着离开了。 “不行,我不放心。”林悦不安道,她放下筷子,“我得跟去看看。” 听这意思,林悦是准备陪着叶絮在野外呆上整夜,陆昼怎么可能放得下心,问道:“他们会让你陪同吗?” 这风俗挺诡异的,陆昼觉得可能性不大。 林悦道:“我知道在哪儿,就远远地看着,我不能把她扔在这儿……你们先回去吧。” 陆昼皱着眉,道:“你先等等。” 他跟白肃真说了说,后者表示完全没问题:“可以啊,怎么能把两个女孩子大半夜扔在外面呢?我们陪着吧,明天再一起回去。” 第148章 林悦张了张嘴,也没有推脱,道:“好吧,先谢谢你们了。” 她说的地方不算远,但听叶絮也是要等晚一点才会被送过去,这期间林悦也没法跟叶絮沟通,满面愁容地坐着。 陆昼轻声道:“先吃点饭,我车里还有点面包水果,晚上带过去,你别饿着。” 林悦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也没吃几口。 很快宴席撤去,这种乡宴也搭不上手,几人便站在车边看着大妈们忙活。 吃饭的人不算多,只有五桌,陆昼看到村民麻利地收起圆桌,扛在肩上慢慢走下去,连带着其他东西,发电机、水桶、碗筷…… 陆昼纳闷了,背后就是孤儿院,有些东西直接往里借不是更方便吗?难道说做这些东西还只能专用? 他问了林悦,后者道:“护生比较特殊……其实我们这种深山老林,一般不会有什么孤儿院的,但护生以前是间私塾,原先的老师很有爱心,在乡下捡了不少孤儿,后来慢慢就变成了孤儿院,叶絮就是被捡到的。” 林悦啧了声:“但是吧。我们这边的人都挺避讳这家孤儿院的——主要还是迷信,都觉得说被遗弃的孩子是不详的象征。小时候我还住在这边,家里人都不太愿意我接近孤儿院,和叶絮也是她上小学才熟络起来的。” 陆昼唔了一声。 “这边的孩子怕生,平时四门不出的。”林悦示意他看周围,“你看看,宴席摆在门口也不会出来,都是给送进去的。” 陆昼皱眉道:“里面大概有多少孩子?” 林悦摇头:“谁知道呢?我问过叶絮,她说里面管理分了年龄和性别,她也没有见全过所有其他人。” 这倒是有点出乎陆昼的意料,他看了眼那略有点破旧的小楼,心说这管理方式也够特殊的。 几人又等了会儿,林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便带着些东西出发了。 刀锋插入石碑,大地一阵震颤,叶逐明握紧刀柄,狠狠一转,青石碑霎时碎裂。 石块哗啦啦下落,地面迅速塌陷,漏出一个半丈宽的大洞。 竟是亮着的。 叶逐明皱眉,蹲下身望了望,看着像是地道,且修葺的相当完善,过道的壁上贴满了青砖。 叶逐明跳下去,里面空间很大,他189的身高都能在里面站直。 “分开走?”巴麻在他身后问。 叶逐明摇摇头:“不知道会不会撞上宋观澜,你跟着我就是。” 他又看了看地道,发现两壁上间或挂着不少青铜灯盏,光源正是这上面发出的。 青铜灯似乎已经挂了很久,外壁锈迹斑斑,杯口上蛛网缠了一层又一层,杯盏里还有大半浅色的灯油,但外围的灰尘已经浮了厚厚一层。 叶逐明看着这历史感厚重的灯盏,突然道:“记不记得《史记》里关于始皇陵的记载: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巴麻点头:“记得是记得,但这里又不是骊山。” 叶逐明拨弄了一下灯壁,指腹上满满的灰:“不是骊山,就不能有人鱼了吗?” 他把刀握在手里,选了一个方向,慢慢顺着阶梯往下走。 这过道似乎是个拱型,以石碑为中心两头向下延伸。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叶逐明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并没有上锁,叶逐明轻易地推开,面前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门外是环形山阶栈道,紧紧贴着山壁,阶梯一圈一圈、自大而小一直延伸到了下方。 这个空间非常大,即便外围摞了近百阶阶梯,中央的占地依旧比足球场还大。 无数盏人鱼烛悬浮在半空中,把内部照得亮如白昼,可以清晰地看见正中间有汪潭水,面积还不小,潭水上面是一个等大的石磨圆盘,而在大磨盘上面,又是无数个小磨盘,俯视乍一看有点机器内部无数齿轮交错运作的感觉。 潭水的颜色非常深,叶逐明嗅到空气中有种淡淡的血腥味。 他垂眸看着,正准备下去一探究竟时,突然听到了点别的动静。 叶逐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后退两步趴进通道,同时虚掩住门,巴麻也迅速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麻雀样,扑闪着翅膀停在了叶逐明的头顶。 ……叶逐明阴测测地抬了抬眼皮。 小麻雀不敢吭声,又飞上去站在了门沿上。 叶逐明目光下移,看到对面的阶梯嗡鸣着往两边分开,一列穿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出,全盖着大大的兜帽。他们的模样都与常人无异,只是脸色白得吓人,手里还拉着铁链,活像黑无常。 叶逐明轻阖双目,睫毛轻轻颤,再睁开时原本漆黑的眸子就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空气中那股血腥味更浓烈了,夹杂着浓烈的死尸气息,叶逐明脸色渐渐凝重。 随着黑袍怪人拽着锁链走得越靠外,就有隐隐的车轱辘滚动声传了出来。 转眼间,一个巨大的木车被拉了出来,上面装着一个大铁笼,里面装了十几个小孩,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应该都在十岁上下,一个个面容呆滞,双目无神,都像失了魂。 而这样的木车,足足有三辆。 叶逐明粗略一数,近五十个孩子。 电光火石间,他在某个角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失踪的李跃书! 第149章 此时的他完全没了照片上狡黠灵动的男孩气,呆呆地抓着栏杆,脸上满是茫然。 黑袍怪人纷纷放下锁链,转头打开一扇车门,拉出一个孩子。 他的动作粗暴至极,仿佛手里的不是孩子而是玩偶,而那男孩也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般,任由黑袍怪人把他拎到一个磨盘上,扒下了他的衣服。 巴麻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声卧槽了一句。 叶逐明眸色冷漠,静静地看着。 小男孩赤裸地躺在了磨盘上,那个黑袍怪人不住地摆放他的四肢,似乎在在对应磨盘上的纹路。 他的动作急切了些,头上戴着的兜帽突然脱落,漏出了脑袋。 他的头上没有头发,而原本应该是后脑勺的地方竟还有一张脸,双目细长,血盆大口咧到了耳垂,嘴里满是尖利的獠牙。 这张脸和盘慕发过来的图高度重合,正是罗刹灵。 看来抓住李跃书的果然是这种玩意儿。 叶逐明粗略一估,下面有将近二十个罗刹灵,正好是叶逐明的战斗力上限。 罗刹灵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停止摆动。 同时,深潭开始缓缓冒泡,水渐渐翻腾,不多说,一个面容昳丽的男人从水下冒了出来。 他上身赤裸,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随着他越发上浮,下身也漏了出来………… 那竟是一条绿色的鱼尾! 叶逐明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绿尾人鱼爬上大磨盘,慢慢挪到了磨盘最中央。 他躺好后抬起手——或者叫蹼爪,指甲又尖又长,人鱼面无表情地抬手,往鱼尾上狠狠一扎! 蓝色的血液汩汩外流,像有生命般顺着磨盘上的纹路延伸,转瞬间爬满磨盘,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人鱼血爬满磨盘后,开始顺着连接的柱子上移,准确地流向了小男孩躺着的那一块磨盘。 等到小磨盘的纹路也被人鱼血灌满,站在一旁的罗刹灵突然举起一把刀,捞起小男孩的一条腿,狠狠扎在了大腿根上! 叶逐明猛地起身撞开门,手中银刀乍现,下一秒便朝举刀的罗刹灵投掷而去! 刀锋呼啸而去,轻易插进罗刹灵的胸膛,冲击力把直接把它带得后退几步,翻落下了圆盘。 叶逐明再抬手,银刀又自发飞了回来,他满面肃杀,持刀迎上围涌过来的罗刹灵! 他动作极快,上去就抬腿踢倒两个,手中银刀随即划破喉咙,再顺势起身外挥,又多收一个人头。奇高的速度带起一片残影,叶逐明手起刀落,罗刹灵的惨叫溢满整片空间。 巴麻身子变大,张开翅膀时不住飞旋,坚硬如铁的羽翼撕裂了好几个罗刹灵。 叶逐明脚踩着一个罗刹灵,把刀从他的胸膛拔出,没有任何迟疑,往正逃开的最后一个罗刹灵投掷而去! 这回银刀没能准确完成它的使命,行进到一半,便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改变了路径,扭了个弯呼啸着插进了远方的阶梯! 嗡鸣震颤声久久不散,叶逐明脸色沉的可怕,阴翳地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宋观澜。 依旧是那副长袍散发的装扮,手臂微抬,还是击刀的动作。 宋观澜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他死死盯着叶逐明,脸上浮现出一个残忍狰狞的笑:“又是你?” 第66章 法场 “他们要来了吗?”陆昼小声问。 三人都蹲坐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影被茂密的灌木遮得严严实实。 透过间隙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湖泊,两头并无河流,想来应该是地下水渗出形成的。 林悦看了看手机时间:“要来了,记得以前听说过是下午五点。” 她话音刚落,陆昼就听到了点细微的动静,抬头望去,远处的小道上出现了朦胧的人影。 还是那两个汉子,抬着滑竿,叶絮坐在上面,等到了湖边才被放下来。 他们之间并无交流,人送到之后,两个男人便迅速离开了。 叶絮还是白衣黑裙红盖头的打扮,静静地坐在湖边的一棵树下,双腿微屈,也不揭盖头,雕像一样坐着。 “她要这么呆到明天?”陆昼有点吃惊了。 林悦点点头:“应该是吧。小时候好奇和小絮一起来过,其他人也是这么坐一晚,第二天再被接回去。” 陆昼点头,有好奇道:“选这个上献者,有什么标准吗?” 林悦略带尴尬地摸摸鼻子:“呃,就是要小女孩,没谈过对象的那种。” 陆昼默默点头,心说大概就是要处女了。 白肃真撕了袋饼干:“你被选中过吗?” 林悦摇摇头。 “这个其实,唉,不是什么吉祥的差事,所以一般人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干这个,大多数时候,就在护生里挑。” 柿子还挑软的捏。 陆昼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个季节天黑得挺快,没等多久太阳就完全下去了,天边一片红霞。 这个距离等到天完全黑,那就不太看得清人了。他们商量了下,还是提着东西往前靠近了点。 等再次安顿下来,林悦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脸色忽地变了。 “我家里来警察了。” 陆昼也是一愣,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出什么事儿了?”他问。 第150章 林悦皱着眉头:“不知道。我妈没说,就让我先回去。” “都承市区里吗?” “不是,就近水村的小别墅。”林悦啧了一声,突然试探地看向陆昼,“你不就是警察吗,你不知道?” 陆昼一头雾水:“不知道啊。我不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他又看白肃真,后者也是呆萌地摇头:“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你家里的事应该没严重到惊动市局的程度,可能就是人口失踪在做排查。你回去看看吧。” 林悦虽然不太信,但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原因,迟疑道:“那小絮怎么办?” 陆昼想了想:“我在这儿守着吧。小白,你和林悦一起回去。” “我?”白肃真惊讶地指着自己。 陆昼道:“你不能让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走山路吧。” 白肃真想想也是,便点头道好,但起身前却从怀里摸了两样东西给他。 一样是枪,一样是玉佩。 之前陆昼是让迟宿教过点基本的技能,枪还是会开的。 他把枪收了,握着玉佩疑惑道:“那这个用做什么?” 白肃真挤眉弄眼,含糊道:“先拿着以后告诉你。” 陆昼只好作罢。 林悦还是很担心家里,叮嘱了陆昼两句,看了叶絮一眼,这才转身和白肃真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久,陆昼就收到了白肃真的消息。 【那玉佩有个功效,如果有杀过人的非人物种靠近,它就会发光。而且杀过的人越多,光越亮,你用这个来提防着点吧。】 陆昼有点讶异地看着那黯淡的玉佩,给白肃真道了谢,这才把东西揣进兜里。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湖边传来点动静。 他抬头看去,原本平静的湖面无端泛起波浪,在月光的照耀下水光粼粼。 叶絮应该也听到了,雕塑一般的身子微动了动。 湖泊内的动静越来越大,片刻之后,陆昼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男人从水面下浮了起来。 这个男人裸露的上身健壮精硕,黑色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浑身水渍,那张脸偏过来的瞬间,陆昼就认出了他是谁。 分明就是白日里的人鱼雕像! 陆昼睁大了眼,看那男人立在水中,缓缓向叶絮游去。 他身子上浮了些,露出一截漆黑的粗壮鱼尾。 陆昼悄悄握紧了枪。 人鱼贴近叶絮,手臂往地面一撑,整个身子都爬上了岸,露出来的鱼尾近两米长,紧挨着叶絮。 他伸出手,缓缓揭下了叶絮的盖头。 陆昼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叶絮被吓到,没想到她抬头看了人鱼一眼,脸上毫无波澜。 他正惊讶于叶絮的冷静,就见人鱼勾唇一笑:“好久不见。” 陆昼脑子嗡地一下,几乎失去反应能力。 叶絮并没有回答,垂下眸子,微低着头,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人鱼也不在乎她的反应,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长,指缝间还带着半透明的蹼。 他的身材实在是太高大了,叶絮个子小身量又单薄,人鱼几乎是她两个宽。 他把蹼爪放在叶絮的领口上,指甲轻巧往下一挑,叶絮的上衣扣子就齐刷刷掉了。 人鱼蹼爪往外一挑,叶絮的衣服被拉开,漏出了白皙瘦弱的上身。 人鱼把手放在叶絮小腹上,一只手就完全盖住了她的腰。 陆昼子弹上膛,拉动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相当刺耳。 人鱼尖尖的耳朵动了动,把头扭了过来。 陆昼双手握枪,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冷冷看着他:“别动。” ………… 宋观澜狰狞地笑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直冲上来,叶逐明甚至来不及收刀,只抬手硬生生扛住宋观澜这一脚,被踢得倒退十数米才堪堪停下。 叶逐明脸色阴沉,眼底金芒大作,头发也开始暴长,顷刻间便到腰际。 身上的登山服唰地变成金色广袖长袍,上面银线纹龙栩栩如生,怒目而视宋观澜。 宋观澜残忍一笑,偏了偏头,骨头发出咔擦声响。 他抬起手,黑色的指甲上黑雾翻腾,很快就在掌心聚了一团浓稠黑雾,其间无数狰狞鬼脸尖声凄嚎。宋观澜一声暴喝,黑雾便朝叶逐明疾驰而来! 叶逐明迅速抬手,远处银刀嗡鸣着回到他掌心,他举刀摆出防御姿态,在那团咆哮的黑雾袭来时狠狠一劈! 黑雾惨叫着一分为二,在空气中散乱成一丝一缕的黑烟,又扭动着回到宋观澜的身体里。 宋观澜眉头一皱,看着叶逐明手里的刀,讥讽地笑了:“你不配用这把刀。” 那团东西看着像雾,可劈下去时却坚硬无比,叶逐明垂下手,虚握着刀悄悄放松还在发麻的虎口。 “怎么,你还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叶逐明冷冷道,“那看来年纪是真不小了啊。” 他看着宋观澜,想起昨晚和盘慕对过的时间线。“朱雀在雾山涅槃,业火可烧尽方圆百里,你定然为避其锋芒离开了这里。但你杀孽深重,积怨颇多,离开雾山实力又会大减,肯定不能留在人界,大概就是去了最混乱的魔界。但没想到众神为了制衡魔界壮大,竟舍生取义举天将魔界镇压,天魔二界合二为一,你也就被困在了天墟。” 第151章 叶逐明突然发难提刀急冲而上,宋观澜反应奇快,反手握住一柄剑护在胸前,兵刃相交,火花嚓嚓大作! 叶逐明和他四目相对:“天墟之上是几百重杀神阵,一向进不去出不来,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宋观澜眼神微动,手上发力往外一抬,避开了叶逐明。 “不愧是守门的,知道的就是多。”他意味不明地笑笑,倒没否认叶逐明的推论,“我就不能是自己出来的吗?” “倒是你,当年天塌的时候,玄武和白虎为稳固人界而死,青龙和朱雀被选为护门人,这才逃过一劫。但你的先祖和朱雀都不安分,没呆上几千年就开始往外跑。本来要是两个神兽一直一起镇着,门是不会有问题的,但你们偏得换着来,永远只留一个人在门口。说起来我能重见天日,还要感谢你们先祖。” 叶逐明倒是没料到宋观澜也知道这么多,眸光微闪:“青龙朱雀只是守门人,天墟涧阵法松动的原因,根本就是阵眼之一的道君私自逃离。我先祖与朱雀交替外出,只是为了找他。” “逃离?”宋观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天帝不仁,杀万神以保人界,美名都是他的。但道君从来是散仙自由身,也未得谁半分供奉,他为什么要白白送死?” 叶逐明眉头一拧:“祭天明明是众神一起做出的决策牺牲,怎么到你嘴里成了天帝的过错?何况道君地位与天帝并肩,若不是心甘情愿,谁能逼他来守门?” “你还真是单纯。”宋观澜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修行千万年成仙,真能那么慷慨就义?你未免把神仙想的太伟大了。至于道君,就算一开始心甘情愿,但他就不能反悔吗?他欠了苍生什么,要把命搭进去?” 叶逐明从他的话里话外敏锐地觉察到某个信息:“道君就是救你出来的人吧。他还活着。” 宋观澜眉毛一挑,没回答。 叶逐明正欲追问,突然听到了咔嚓一声闷响,他抬头望去,中央圆盘上的蓝尾人鱼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小男孩的旁边,两只蹼爪正按在他的腿上,而小男孩的双腿内侧皮肉已经被划开,但却没有流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紧紧并拢——两条腿骨已经被掰断了。 而蓝尾人鱼流出的血液正顺着磨盘纹路爬上小男孩的腿,伤口迅速合拢,两条腿直接长在了一起,白净的皮肤上泛起淡淡蓝光,竟开始长出一片片的鱼鳞! 叶逐明终于明白了这个圆盘是做什么的——根本就是一个把人变成人鱼的法场! 他立刻错开宋观澜,朝人鱼所在地飞腾而去,宋观澜却提剑追上,出手皆是杀招。 叶逐明逼不得已只能放弃,转身与宋观澜搏斗在一起,怒吼道:“巴麻!救那孩子!” 巴麻在刚刚和罗刹灵的搏斗中耗损过大,双臂无力垂着,指尖不停向下滴血,这会儿还靠着墙喘气。 听到叶逐明的呼叫后他才发现上方的异状,咬咬牙又变回原型,震翅飞上磨盘。 这转化过程实在太快,他刚上去,那小男孩的双腿已经变成了一条蓝色的鱼尾,巴麻尖啸着冲上前,双爪勾起欲抓走男孩,那人鱼却反应极快地抱起他,纵身一跃进了水潭,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叶逐明余光看着,咒骂了一句。 宋观澜何其精明,待叶逐明分神之际迅速一剑刺上他肩头,剑身深深没入,血液霎时浸透衣襟。 叶逐明嘶地抽了一口气。 宋观澜贴近他,眼里的仇恨清晰可见:“我会亲手杀了你,给她陪葬。” 第67章 重逢 泉霜狭长的双眸眯起,等到陆昼走近后眉毛忽地微皱了下。 陆昼生怕他对叶絮做什么,沉声道:“把手举起来,慢慢往后退——不准回水里。” 叶絮一直挺淡然的神色在见到陆昼之后忽地变了,她面露慌张:“你来干什么?!快走!” 陆昼进夷靖局以来,已经有过好些撞见非人类的经历了,但在面对这条人鱼时,他的神经前所未有地绷紧——这是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时,本能的畏惧。 但叶絮还在这里,他再怕也不能自己跑,还得分神安慰她:“别怕,没事的。” 叶絮看起来急得不行,甚至跪着移到泉霜面前,拦在他们中间,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让他走吧。” 陆昼没想到叶絮会这么做,咬着牙道:“叶絮?!快过来!” 泉霜的视线饶有兴致地在他们之间打转:“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看着陆昼,“你喜欢她?” 陆昼没想到这人鱼还挺八卦,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关系可大了。”泉霜邪笑着,勾起叶絮的下巴,“你要是喜欢她,有人会不高兴的。” 陆昼一愣,正想追问,就见泉霜长臂一捞,把叶絮牢牢抱进怀中,转身投进湖泊! 原本平静的湖面忽地卷起漩涡,中央漏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瞬间把泉霜和叶絮吞没! 陆昼看到叶絮脸上慌乱的泪水,来不及多想,跟着就跳进水中。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大拉力袭来,瞬间把他拽进漩涡中央,身子在极速下落,很快,他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陆昼摔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爬起来。 这是个五六十平的空地,中央是个石台,四周圈着一圈水。头顶有个一米宽的洞,水波就在空中晃荡着,却并不下落。 第152章 陆昼惊讶地看着,再四下张望,正好看到某处水波晃了晃,一截黑色的鱼尾卷着同色裙裾翻腾了下,紧接着没入水中。 陆昼心头一紧,跟着跳进水里,这水应该也是地下水,水质冰寒刺骨,陆昼一下去就冷得直哆嗦,但还是硬撑着,透过晃动的水波看到了人鱼和叶絮远去的身影。 那人鱼速度极快,陆昼艰难地追在后面,而这水下的空间构造极其复杂,几乎是九曲十八弯,在那人鱼即将消失在转角时,陆昼掏出了枪。 他瞄准人鱼的腰部扣下了扳机,没想到那人鱼竟然这时突然转过了身,长长的鱼尾猛地挥起! 竟是个想拍开子弹的动作。 但子弹轻易地破开了他那坚硬的鳞片,甚至直接在鱼尾破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蓝色的血液霎时溢入水中。 陆昼没想到这枪威力这么大,瞪大了眼。 那人鱼的惊异也不必他少,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无比阴翳地抬头看了陆昼一眼。 陆昼都以为他要冲上来了,握紧了手里的枪。 而他竟然一手抱着叶絮,一手直直撑上往头顶的石板通道,手臂结实的肌肉鼓胀到极致,那石板竟真的就被他撑开,人鱼一手扣住上方,轻易抱着叶絮窜了上去。 陆昼紧追其后,发现这人鱼竟是上到了地面,下面的水溢出少许,蓝色的血液拉了长长一道痕迹,没入了一条长长的阶梯。 陆昼从下面钻了出来,踩得水面踏踏作响,他把弹匣退出来看了眼,每一颗子弹上都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果然不是普通枪。 他子弹上膛,顺着血液痕迹追了上去。 这个通道四面都是用青石砖铺上了的,两侧还挂着青铜灯,把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穿过通道,陆昼面前出现了一扇石门,蓝色的血液蜿蜒而进,看来陆昼那一枪把人鱼伤得不轻。 他推门进入,正好看到泉霜把手从叶絮小腹上拿开,幽蓝的光晕一闪而过。 就这么一会儿,他尾巴上的伤口已经大了一倍。 陆昼惊讶于这枪的威力,再度朝人人鱼举起。 但没等他放两句狠话,泉霜就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纵身跃入水面,噗通一声,迅速消失了。 陆昼就没想过能抓到他,也不磨叽,跑到叶絮身边想拉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噎住。 陆昼迅速转过身,等叶絮把衣服扣子扣上。 他尴尬地摩挲枪,突然想到泉霜先前说过的“好久不见”,心底泛起异样。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条人鱼了吧。”陆昼迟疑着问。 叶絮已经把衣服扣上了,闻言垂眸:“记不记得悦悦说她玩过召唤鲛人的游戏。” 陆昼缓缓睁大了眼睛:“不是失败了吗?” “其实是成功了的。”叶絮慢慢道,“可她那天喝醉了,仪式做完就睡了过去。” 叶絮艰难地叹了口气:“然后,他就来了。” 这种小儿科的召唤手段泉霜一直能听到,但从来没理会过,只是那天晚上恰好和宋观澜动了手——还输了,心情相当不好,恰好听到了召唤,就准备出来找找这人的不痛快。 林悦的“法事”办在一个池子边上,近水村总有数不清的小池塘,她睡了过去,叶絮好不容易才把她扶到帐篷里。 转身去收拾案几时,就看到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立在岸边,神色冷傲,半截鱼尾露出水面。 “是你召唤的我?”他沉声道。 叶絮虽然听说了许久的鲛人传说,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人鱼,一时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泉霜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一旁熟睡的林悦:“还是她?” 说着,蛇行蜿蜒上了岸。 叶絮眼见他要揭开帐篷,慌忙道:“是我!” 泉霜举到一半的手垂了下来。 他静静打量了叶絮片刻,忽地笑了:“见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絮嘴唇动了动,话到喉头又压了下去:“所以这回我成了上献者,他才会说好久不见。” 陆昼潜意识里觉得有哪里不对,抿抿嘴:“他说的代价是什么?” 叶絮眸子闪了闪,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准备今天说的,但是被你打断了。” 陆昼想起泉霜邪性的面容和解她衣服的动作,心里有点恶心:“不知道也好。” 叶絮顿了顿:“你好像不觉得奇怪。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怕的吧。” 陆昼也不能说自己其实不是正儿八经的警察,搪塞道:“见得多了,心里承受能力就上去了。” 叶絮没纠缠,微微点头:“你怎么会跟过来?” “林悦不放心你,带我过来的,但她家里临时有点事,就先走了。”陆昼还是没把警察去林悦家的事儿讲出来,免得叶絮多担心。 尽管叶絮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陆昼觉得还是得照顾一下她的心理。 而且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 陆昼把手里掏出了看了看,已经进水关机了。 他在见到人鱼时就给特动队的人发了消息,当时迟诨让他别轻举妄动,说夷靖局的人就在附近,马上就能赶到。 但情况容不得陆昼等待,现在来了这么个地方,实在难办。 第153章 这个空间像是被凿开的山体内部,边上是一个近米宽的泉口,其他都是陆地,好在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挂着青铜灯,照明倒不是问题。 陆昼取下一盏青铜灯,看向来时的路,那道石门已经又合上了。 “走吧。”陆昼道,“看能不能顺着原路回去。” 叶絮点点头,她浑身都湿透了,本就白净的脸被冻得毫无血色,瑟瑟抱着双臂,我见犹怜。 陆昼本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她,看一看自己的大衣也是湿透,只好作罢,脚下加快了些。 走到门口,他又突然发现石门里面竟然没有门环,严丝合缝地闭拢着。 陆昼把青铜灯递给叶絮,试着往外推了推。 丝毫不动。 奇了怪了,先前进来的时候一推就开了。 陆昼不确定这门是不是单向,但石门和山体几乎连在一起,他连伸个指甲抠门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后退半步,双手撑住石门,猛地发力! 耳畔传来隐隐轰鸣,却不是石门发出的,陆昼诧异地回头,叶絮已经没了,脚下的石地正咔咔裂开。 裂缝蔓延速度极快,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昼就感到脚下一空,身子随着石块极速下落。 叶逐明强忍剧痛,嘲讽一笑:“应雨不是你害死的吗?这会儿深情给谁看?” 宋观澜神色狰狞,正欲转动剑身,叶逐明却突然把刀换了只手,横劈而去,宋观澜逼不得已只能松手,抬腿在空中侧翻躲过这一击。 然而动作幅度太大,有什么东西从袖口掉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叶逐明在他推开时咬牙拔出了剑,狠狠丢在地上,再看向那掉落的东西是忽地一怔,接着朝它疾冲而去。 但宋观澜一抬手,地上的东西就自发回到了他手里。 他握着那块紫玉晶石,残忍地笑了笑:“怎么,家里有病人?” 叶逐明脸色晦暗不明,握着刀的手微动:“把东西给我,今天就放过你。” “说的跟你能拿我怎么样似的。”宋观澜把紫玉晶石在空中抛了抛,“想要,拿命来换。” 叶逐明冷笑一声,提刀急冲而上。 宋观澜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锋皱皱眉,闪身避过。 叶逐明一刀挥空,顺势反身一脚踢去,宋观澜猝不及防抬手虚拦,还是被那巨大的力道踹地砸上后方的石阶。 叶逐明正待提刀逼上,头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硕大的石块霎时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叶逐明迫不得已,只能后退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坍塌。 但在这石块轰鸣声中,他隐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叫声。 叶逐明皱了皱眉,突然看到石块见真的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他来不及多想,踩着石块上前接住了那人。 “叶絮?!”叶逐明惊了,耳畔那个声音越发近。 陆昼!! 叶逐明目眦尽裂,正要冲上去接住即将砸到地面的陆昼时,却有人比他先出手。 陆昼眼见着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恐惧地闭上了眼,却感觉腰间一紧,他被谁拦腰从空中捞了起来。 陆昼诧异地睁眼,入目是一张阴翳俊美的脸。 宋观澜?! 对方在看到他睁眼时脸上沉郁的阴戾骤然破碎,他像是怔住了,竟伸手摸向了陆昼的眼。 他的指甲尖锐,陆昼唬了一跳,一把推开了他。 而叶逐明已提刀逼上,锋利的刀锋对准宋观澜心口刺下! 第68章 化形 但宋观澜回神极快,回身挥袖一挡,硬生生别开了叶逐明的刀锋。 叶逐明也是反应迅速,在刀身被挥开的瞬间微微偏转手腕,改刺为砍,狠狠劈上宋观澜手臂,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宋观澜吃痛,手上劲儿一松,紫玉晶石又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叶逐明本是打算去拉陆昼,见状又硬生生改了脚步,伸手欲抓那晶石。 而宋观澜此刻已经回了神,面色狰狞可怖,一掌击上叶逐明受伤的肩头。 他力气极大,叶逐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被拍在了地上,眼见宋观澜已经紧逼而上,他放弃去抢晶石,两条长腿忽地侧身一劈,宋观澜也被踹倒在地! 叶逐明乘势起身,一拳砸在宋观澜脸上,同时大吼:“陆昼!去拿紫水晶!” 他们的搏斗看似冗长,实则只过了瞬息,陆昼甚至没有机会和叶逐明寒暄,来不及问问他怎么突然玩起了古装cos,听到他的指令就迅速跑过去,在碎石缝隙堆里捡起了那块紫水晶。 而在拿到紫玉水晶的瞬间,陆昼脑海里蓦地一震,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幻,他仿佛置身云层,耳畔有悠远空灵的古琴音律。 他的面前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身着玄色长袍,周身有隐约的黑雾翻滚,袖口上绣着无数暗红的骷髅头。 另外两人均是烫金华服,样式繁复端庄,一个纹龙一个绣凤,头顶均带着帝冕。 尽管他们的脸都看不清,但丝毫不影响几人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气势。 “……顾霖无能,时至今日,只有这一个法子。”那个帝冕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并不老,却透着无尽的苍凉,“然兹事体大,单凭顾霖,恐无能为力,今特请取大帝、道君,望二位神上体恤苍生,助我一臂之力,为六界重开生路。” 第154章 长久的沉默后,陆昼旁边的黑袍男子发话了:“帝君准备弃了天界?” 帝冕男子苦笑:“我顾霖,为君六万载,负尽天上人。” 他声音凄凉,身旁的华服女子动了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昼感到“自己”开口:“天界九十九重天,八万余仙君,帝君一个不留?” “如何留?”帝冕男子抬头看向他,“封魔大阵乃灭世之刀,一仙一阵眼,八万人,也只勉强达到开阵要求。就算真的要留人,也不过几个,又如何选?” 黑袍男子顿了顿:“烊烽与青归尚在万鬼域御敌,帝君找个由头削了他二人神籍,贬进鬼界。我旗下五方鬼帝皆要入杀神阵,日后鬼界无人统领也是问题,不如让他们前去,也不算天界血脉尽断。” 没等帝冕男子开口,华服女子就是一震,嘴动了动,却垂首不言,轻抬手无声地抹去眼泪。 帝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携着身旁的人站起行了个大礼。 “我夫妇二人,感念大帝恩德!” 黑袍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位皇子,本就是我徒弟——可惜这师徒缘分,太浅了些。” 他忽地看向陆昼:“道君以为如何?” 陆昼感到“自己”沉默许久,忽地轻笑了下:“既为苍生命数,本君,听从天帝差遣便是。” 话音刚落,陆昼就听到耳畔忽地传来熟悉的怒吼:“陆昼!!” 陆昼一个激灵,发现自己仍旧站在乱石堆中,还维持着握取紫玉晶石的弯腰姿势。 他不再多想刚刚那诡异的场景,连忙站起身:“我拿到了!” 叶逐明举刀横劈,将宋观澜扬手接二连三砸过来的石块劈开,吼道:“快走啊!” 他原本担心宋观澜会抢夺紫玉晶石而伤到陆昼,但宋观澜却像完全忘了这回事儿——或者说比起晶石,他更想要叶逐明的命。 这可真是难办。 叶逐明忌惮这是山体内部,旁边还有其他人,不敢如何使法术,而宋观澜也不知为何,竟也喜欢贴身肉搏。 他的招式阴狠,叶逐明一时间也占不到上风,只能把人先叫开。 陆昼把晶石揣进兜里,他本想把枪拿出来冲宋观澜来一下,但摸了几下都没摸到,反倒听到了叶絮凄厉的叫喊:“救——唔!” 陆昼抬头,见叶絮被一个黑袍兜帽的男人从背后拦腰抱住,抗在了肩上往通道里钻去。 陆昼急得大喊:“叶哥!叶絮!” 叶逐明正与宋观澜缠斗一处,两人均是钢筋铁骨,本事不相上下,谁砸到地面都是一个坑,搅得战场烟尘四起。 他分不得心,吼道:“你别乱动!巴麻去救人!!” 乱石堆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应答,陆昼这才看到角落里化了原型的巴麻,他大张的双翼伤痕累累,而在他庇佑下的一车笼孩子安然无恙,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动荡。 “巴麻?!”陆昼急忙搬开压在他羽翼上的石块,“你怎么样?” 巨大的鸟脑袋微微晃了晃:“我暂时……变不回去了,你先去救人……” “陆昼!”叶逐明怒吼,“我让你别动!” 他这一分神,宋观澜的指甲立刻深深陷进他肚腹。 陆昼挣扎片刻,还是捡起刚刚宋观澜遗落在地的长剑,转身朝叶絮追了过去。 “操!”叶逐明咒骂一句,抬脚踹开宋观澜。 陆昼知道叶逐明是担心他,但总不能就扔下叶絮不管,只能硬着头皮追过来。 那黑袍人看着就是个人模样,扛着叶絮也走不快,陆昼没一会儿就追了上去,怒吼“站住”,提剑劈向黑袍人腰侧。 这剑锋利无比,陆昼竭尽全力,竟直接把人拦腰劈成了两半! 只是劈开后并没有血流出,这人的身子竟然是中空的,骨架上只有一层血肉覆盖,内里并无脏器。 而衣袍散开,黑袍怪人光秃秃的后脑勺露了出来,竟是一张狰狞邪佞的脸。 罗刹灵! 叶絮原本是被扛在肩上,这么一来也重重摔在地上,当即捂住肚子疼得蜷缩起来。 陆昼也顾不得那诡异的尸体了,连忙去扶叶絮:“伤到哪儿了?!” 叶絮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肚子……我……我怀孕了……” 陆昼惊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磕巴道:“你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把叶絮背起,正欲回走时,两侧通道突然开启了无数石门,身披黑袍的罗刹灵潮水般蜂拥而出,个个手持长刀,瞬间把回去的道路堵死! 陆昼不敢迟疑,背着叶絮就往另一头走。 “放我下来……”叶絮趴在他背上,气若游丝,“背着我跑不远,你自己走……我没事的……” 陆昼哪里能听她的,背着她跑进另一条通道,这是一个大斜坡,身后是紧迫密集的脚步。 叶絮开始挣扎,陆昼背着个人跑本就费劲,她这么一动,一下子就脱力了。 叶絮从他背上掉下来,顺着坡就滚了下去。 陆昼赶紧伸手去抓,没抓住,暗骂一声追了上去,等到叶絮撞开门时缓冲了片刻,陆昼才重要拽住她。 但强大的惯性还是把陆昼带倒在地,他一手拉着叶絮,一手握着剑,手掌被沙石磨掉了一层皮。 但此刻他甚至都顾不上疼,周遭骤然升高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第155章 陆昼低头一看,他和叶絮站在环形山壁凸起处,下方是缓缓流动的炽红岩浆,热浪翻滚,把空间都烤得扭曲。 岩浆之上,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巍然立在一块尖石上,八根石柱从中间往四周蔓延,稳稳地托着圆盘。二人所在的这块巨型石板,也是山体和圆盘唯一相接的地方。 陆昼被这灼热的空气烤得喉咙发干,这时又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再回头时无数罗刹灵就冲了出来,一窝蜂涌上石板,紧逼而来。 陆昼和叶絮一路后退,直至踏上圆盘。 陆昼站在接口处,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叶絮,心下发狠,不再后退,举剑朝面前的罗刹灵狠狠劈去! 也许是这剑好用,陆昼还真连着斩了好几个罗刹灵,只是力气消耗太大,他很快就支撑不住,眼见着有个罗刹灵越过他冲向叶絮,陆昼一脚把它踹进岩浆,自己也因为惯性倒在了地上,长剑也脱了手。 又一个罗刹灵涌了上来,陆昼回头时,那泛着寒光的刀锋已经落了下来。 我要凉了。 陆昼心想,条件反射地抬手。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到来,陆昼感到腕间光芒大作,一道震耳发聩的撞钟声响起,陆昼头皮都要炸开了,恍惚间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了身前。 那是一个僧人,大红金纹袈裟无风自动,他颈带佛珠,手持降魔杵,额间一点红印,眉眼半垂,满面慈悲。 他半透明的身躯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一手在身前比着单掌,看了眼前方密集的罗刹灵,垂眸摇头,脸上无悲无喜,握着金刚杵重重朝地一磕! 沉闷的山体轰鸣声传来,巨大的金光卍字在头顶闪现,光芒照射到罗刹灵身上,瞬间烧成了灰。 一时间烟尘四起,陆昼背过身咳了两下,他恍惚听见了一声“阿弥陀佛”,再回首时,面前的罗刹灵和僧人就都消失了。 而他腕间的那串陆浆夜之前送来的佛珠,还在微微发烫。 陆昼骤然回想起在林悦家时,他遇到的那个人鱼男孩嘴里念叨的“大师渡我”,原来是指这个。 陆浆夜说,这是谭枕月去霖隐寺捐了几百万香油钱求的…… 救了我一条命。 陆昼惊魂甫定地想着,出去一定要找自己老妈再捐几串出来。 他转身走上圆盘,想伸手去拉叶絮:“你怎么样——” 而他前脚踏上圆盘,后脚踩着的厚长石板立刻咔咔裂开,陆昼惊惧收脚,看着石板尽数断裂,接二连三地砸进岩浆! 而随着石板的断裂,下方那从基石散开支撑圆盘的八根柱子也开始咔咔作响,裂缝爬满石柱,瞬间散成无数石块,砰砰滚落岩浆! 没了石柱支撑,脚下的圆盘立刻开始倾斜,叶絮躺得靠边,圆盘便朝着她的方向倒了过去。 这时候拉人只是徒增重量,陆昼瞪大了眼,立刻后退几步,站到了叶絮对面,用自己的重量把圆盘压了回来。 叶絮不高,人又瘦,估计也就八十来斤,陆昼蹲下身,缓缓地挪动位置,终于找到了一个微妙的点,圆盘颤颤巍巍地晃着,终于停了下来。 柱子一断,圆盘就成了个天平,陆昼和叶絮是两块维持着平衡的秤砣,稍有不慎,落下去就被烧熟。 陆昼不敢乱动,他对面的叶絮坐在边缘,一手捂着肚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别怕。”陆昼安慰她,“一会儿来人,我们就得救了。” 叶絮喉咙动了动,眼神落在断板上,没有说话。 来时连接山体的长石坂并未碎尽,断口到圆盘不到两米,有两根巨大的铁链从断裂处虚虚连着圆盘,贴着圆盘四周绕了一圈。 陆昼环视了眼这个构造,心蓦地沉了下来。 这两条铁链,可以拽动圆盘,他和叶絮就在圆盘两边,如果有人来救,那么拽哪根铁链,这一方的圆盘就会转向断口,等人靠近时再拉一把,就得救了。 ……而圆盘失去平衡后,另一个留在上头的,自然会落下去。 叶絮似乎也看透了,惨淡地笑笑:“如果来的是叶逐明,他一定是救你。” 她顿了顿,又看着陆昼,眼里突然就流出了泪:“这样也好。” 陆昼闭着眼,重重出了口气:“……别乱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山体又是轰的一声,头顶哗哗往下落碎石。 叶逐明的刀又被踢脱了手,他甚至来不及再次收刀,宋观澜又一掌劈了下来。 他原本都做好硬挨一下的准备了,但宋观澜掌风贴近,耳边却忽地响起一声高亢虎啸,一只白皮黑纹巨虎凭空出现在了他身旁,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细的虎尾重重一抽! 宋观澜没能避开,直接被扇到对面的山体,砸得山灰四落。 “你他妈的,怎么才来……”叶逐明扶着楼梯站起,吐出口带血的唾沫。 白虎巨大无比,身长过丈,站着几乎和叶逐明一样高,双目死死盯着对面的宋观澜,开口却是个女人声:“我是从万鬼域过来的,已经快得不行了,你这不没死吗,急什么。” 叶逐明懒得和盘慕多嘴,抬手招来刀:“别用法术,这山体里有普通人,还有一车孩子。” 盘慕愣了下,看到对面气息奄奄的大鸟和羽翼下的孩童,果然化了人形。 “你自己对付他,我要去救陆昼。”叶逐明道。 第156章 盘慕看着对面阴笑着擦拭嘴角血迹的宋观澜,他一抬手,一柄长剑躺在掌心。 “救谁?”什么粥?夷靖局还有这号人物? 叶逐明没搭理他,在宋观澜冲身过来时闪避,盘慕一抬手,手里多了根长枪,正面击上宋观澜。 “抗不扛得住?”叶逐明掰起巴麻脑袋,指尖金光微闪,巴麻的喘气声弱了些,恢复了人形。 “没事儿,迟诨已经到近水村了,应该马上就能赶过来。”他推开叶逐明,“你去看看陆昼。” 叶逐明不再多话,拍拍巴麻的肩,提着刀就钻进了陆昼离开的通道。 身下的铜制圆盘越来越烫,陆昼甚至能感受到掌心的热度,额头的汗一滴滴往下掉,眼睛都被辣得睁不开。 他尚且如此,叶絮就更难受了,眼神涣散,嘴唇毫无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陆昼心头焦急,正准备叫她时,耳边恍惚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叶逐明血迹斑斑地出现在了通道口,他在看见这场景时面上一愣,眉头随即拧起,似乎已经判断清局势。目光在陆昼叶絮之间不停游移,最后猛地把刀往地面一插,缓缓走上断石板。 锁链像纽带一样连接着石板和圆盘,上面不可能站人,叶逐明半跪在断口处,伸手拽住了一根锁链。 叶絮轻笑出声,抬眼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陆昼。 陆昼抿抿嘴,在叶逐明发力前吼道:“叶哥!” 叶逐明停了动作,抬眼看他。 陆昼定定地看着他:“她怀孕了。” 叶逐明怔了下,看向叶絮,后者手还放在小腹上。 “那是两条命,”陆昼喉咙艰难地动了动,“先救她。” 叶逐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确定?” 陆昼咽了口唾沫,他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真做不到牺牲比自己弱小的女孩子和未出生的婴儿。 他叹了口气:“确定。” 叶逐明不再多话,松了手里的锁链,转而拉上另一根。 身下的圆盘咔咔作响,开始缓缓转动,陆昼看着叶逐明伸手,一把将叶絮拉了过去。 厚重的圆盘朝他倾覆而来,陆昼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滑了下去。 身子在极速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岩浆泡沫破碎的响动,热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刷后背。 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走马灯般在眼前略过,陆昼叹了口气,心想以前怎么没说写个遗书。 妈妈,不要再和姐姐吵了。 哪怕就留一句。 他疲惫地想闭上眼,却看到断台之上,叶逐明决然跳下的身影。 陆昼瞬间瞪大了眼。 他看到叶逐明的高大的身形骤然拉长变化,眨眼变成了一条无比粗壮的金龙,两只前爪朝他虚握而来,在陆昼即将落入岩浆时把人合拢在掌心,两只宽厚的龙爪紧紧相交握拳,壮硕的龙身轰然砸入岩浆—— 嘭! 岩浆四溅,宛若烟花炸裂。 第69章 救命 耳边的喘息声震耳发聩,陆昼站在巨大的龙爪上,心如擂鼓。 刚刚叶逐明化了龙形,用双爪护住了陆昼,整个龙都掉进了岩浆,在里面滚了一圈才起来,庞大的身躯勉强地趴在环形山道上。 他松开爪子,陆昼愣了好一阵才爬了下来。 “叶哥……”陆昼看着面前闪闪发光的金龙,真是神话里描写的模样,鹿角须髯,熠熠发光的金鳞覆盖着庞大的身躯,陆昼这么站着,还没有他躺着高。 “你是龙啊。” 金龙双目紧闭,闻言微微睁开,墨色竖瞳里倒映出陆昼的身形。 “害怕了吗?” 龙明明没有开口,但陆昼还是听见了叶逐明的声音。 “害怕倒谈不上,”陆昼摇摇头,在夷靖局妖魔鬼怪见了这么多,叶逐明是龙,给他带来的冲击是惊大于惧,“就是……没想到。” 他是真的以为叶逐明是孔雀精。 金龙闷笑一声。 “你还好吗?”陆昼试探着摸上龙身,入手滚烫,似乎是岩浆余热还未散去,“叶哥,谢谢你救我。” 他听到叶逐明叹了口气:“你是确定我有办法救下两个人,才让我先救叶絮的吗?” “那倒没有。”陆昼顿了顿,“只是她才15岁——” 叶逐明打断他:“你也只有二十二岁。” 陆昼有些光棍地笑笑:“她还怀孕了,两条命呢,我不可能牺牲她。”说着还探头望了望,没见到那个纤薄的身影,“对了,她人呢?” “我让她睡过去了,总不能让她见到我这副模样。”叶逐明道,说话突然有种别扭的味道,“为什么你这么维护她?你喜欢她?” 陆昼惊了:“我恋童癖吗?只是觉得女孩子需要照顾。” 叶逐明道:“那要是我和她上了圆盘,换你来救人,你先救谁?” …………这个问题,好像媳妇老妈与河。 虽然不知道叶逐明怎么想到在这种事上争风吃醋,但还是顺着他道:“当然先救你。” 叶逐明完全没被敷衍到:“为什么?” 陆昼:“…………”为什么?因为我要说她你肯定不高兴啊,反正不会发生的事,我干嘛得罪你。 他无奈道:“因为你比她好看,你知道的,我是颜控。” 第157章 金龙又把眼皮抬了抬,斜了陆昼一眼,没说话了。 陆昼感到眼前金光一闪,他抬手拦了拦,庞大的金龙瞬间消失,叶逐明长发披散站在一旁,单手扶着墙。 他面色苍白,秀长的眉毛微敛,眼睫半垂,整个人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病弱美。 陆昼的颜控属性发作,看到叶逐明的这虚弱的样子不合时宜地惊艳了下,听到叶逐明呻吟才回神,赶紧过去扶住他。 “先出去。”叶逐明声音很轻,“迟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对了,让你拿的紫水晶呢?” 陆昼揽着他的腰,叶逐明的重量几乎都在他身上,闻言艰难地掏兜,摸出那块晶石:“这儿呢。” 叶逐明点点头,把晶石拿了过来。 “走吧。” 陆昼小心地扶着叶逐明往前,没走几步,就见叶絮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捂着脑袋,猛地攀着断板往下看,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陆昼!” 陆昼赶紧道:“这儿呢!” 叶絮愣了下,抹着眼泪快步走了过来,突然一把抱住了陆昼。 陆昼被她这么一抱,搂着叶逐明的手就被撞开了,抓了一把没抓着,也不敢怎么推这个虚弱的孕妇,眼睁睁看着叶逐明踉跄地贴住了墙。 陆昼心里焦急,拍拍叶絮:“没事儿啊,你先放开——” 叶絮没说话,脸埋在陆昼颈肩,闷闷地:“为什么救我……” 陆昼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看到叶逐明顺着山壁滑坐在地,白皙光洁的脸突然出现接二连三的裂口,像是尊破裂的瓷器,血液汩汩地冒了出来,颈间手背,衣衫瞬间被浸红。叶逐明双眸紧闭,几乎成了个血人。 这下陆昼是真顾不得叶絮了,一把推开他,跪下去捞叶逐明:“叶哥!叶哥!” 入手一片黏腻,血腥味儿浓的吓人,陆昼心急如焚,抓着叶逐明往身上背。 叶絮愣了会儿也回了神,帮着在一旁扶住失去意识的叶逐明。 没等陆昼跑出岩浆洞,外面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盘慕提着带血长枪走在前,身后是多日不见的迟诨迟宿。 在见到浑身是血的叶逐明时,他们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盘慕冷声道:“他怎么了?” 陆昼顾不得避讳叶絮,道:“化了原型,还掉进岩浆。” “逐明?!”迟诨瞬间就红了眼,抓着叶逐明不住滴血的手,“他怎么会搞成这样……” “跟宋观澜打就伤了根本,还敢化原型。”盘慕脸色不善,手中长枪调转方向,飞速在地上勾了个阵。 “把他背进来。”盘慕沉声道。 迟宿扶着陆昼:“我来吧。” “不用。”陆昼道,“迟姐,你把这小姑娘送医院检查一下吧……还有巴麻。” “他已经送走了。”迟诨点头,“你先带逐明回去,这里有我。” 陆昼点点头,背着叶逐明站进了发光的阵图。 盘慕长枪在手,站在他旁边猛地杵了下地。 陆昼只感觉眼前场景飞速变换,脑袋里轻微的眩晕劲儿过去,他就站在了夷靖局。 只不过不是办公大楼,是另一栋平时都有荷枪实弹的军人看守,楼壁上还贴满黄符纸的大楼,陆昼来夷靖局几个月,只进过办公楼和食堂两栋建筑。 赵凰石和向小园站在楼前,旁边就是担架。 陆昼刚刚站定,赵凰石脸色一变,冲上来把叶逐明揽过怀,打横抱起他,三步并作两步放在担架上。 陆昼愣了片刻,赶紧跟上。 一群人乌泱泱地围着,赵凰石和盘慕推着他走在最前面,赵凰石掰起叶逐明紧闭的眼皮,面如沉水:“他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和宋观澜交了手,又化了原型动到真气,这会儿还有气都不错了。”盘慕捏着叶逐明的脉搏,“你给叶逐明存的血呢?” 赵凰石对身旁一个医生打扮的人道:“七楼血库,0001柜,里面的血包都拿过来。” 医生急急忙忙地离开,盘慕看着赵凰石道:“你留了多少?一点儿可不够。” “很多。”赵凰石把叶逐明推进病房,“我在这儿,你随便抽。” 陆昼看着已经把洁白的病床染红的叶逐明,推着一路蔓延的都是血迹。 “我是o血型,也可以抽我的。”陆昼握紧栏道。 盘慕看了他一眼:“老叶是火属rh阴性血,只有老赵和我能做他的血包。” 陆昼不明白什么是火属,道:“是不是熊猫血就看可以?” 盘慕道:“算吧。” 陆昼转身对向小园道:“小园姐,手机借我用一下。” 他拿着手机出去了,接通谭枕月的电话:“妈,是我,先把手机录音打开——你帮我联系一下四舅,让他从医院——不,让他把所有能搞到的rh阴性血都送来都承,再把那几个镇宅的外国专家带过来——什么科都要!内科骨科外科——设备?所有能救命的设备都带上!我马上叫人过去接,先把血准备好,我先接一批过来,别的再说!” 谭枕月被他着急忙慌的态度唬着了,等陆昼说完才追问:“谁受伤了?”她迟疑着,“陆浆夜吗?她不是ab血型吗?” 陆昼本想说一个朋友,但怕谭枕月不重视,便沉声道:“我女朋友。” 谭枕月:“!!!” 第158章 “我无证驾驶,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不确定伤到哪儿,你有多快搞多快,来迟了就抱不着孙子了。” 陆昼没空再管谭枕月的惊叫,一把挂了电话,又接通羊秘书:“羊姐,家里的两架私人飞机都现在都在吧,都给我用一下——现在就要。” ………… 陆昼安排完,握着手机回了病房,叶逐明的那张被血糊满的脸已经被胡乱地擦了擦,呼吸面罩上一点水汽都没有。 他的衣袍被撕开,盘慕擦血的毛巾堆了一地,擦拭的速度都赶不上叶逐明出血的速度。 陆昼这才看清叶逐明身上的伤是有多严重,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尤其肩头小腹,都黑了一大片,哪里流出来的血也是黑的,散发着无比难闻的气味。 相比于盘慕的冷静,赵凰石显得焦躁无比,他抓着叶逐明的手,俊美的脸略微狰狞:“叶逐明,你还欠我条命,债没还清就想逃吗?!” 陆昼愣了下,竟然看到叶逐明平静的面庞微微抽动,睫毛颤了颤,呼吸面罩上终于多了点水汽。 他还在滴血的手抬了抬,轻轻抓住了赵凰石。 赵凰石睁大了眼,有些错愕地看着手里浆了一层血的晶石。 叶逐明手扒拉开面罩,双眼依旧闭着。 “……闭嘴,不欠你了。” 陆昼抿抿嘴,突然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原来叶逐明拼了命要从宋观澜手里枪的东西,是给赵凰石拿的。 赵凰石愣了,看着叶逐明龇牙咧嘴地抽了抽脸:“母老虎,轻点扎……你可别公报私仇啊。” 盘慕一把将面罩扣回原位。 “放心,我能弄死你就绝对不会放过。” 叶逐明眼睛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陆昼手搭着护栏,指尖忽然被捏了下。 他低头,叶逐明勾着他的小指头,很轻微地拍了拍。 陆昼抬头,看到叶逐明也睁开了眼,很温和地看着他。 我没事,别怕。 他看着叶逐明做着口型,喉咙动了动,反手握住了他。 我可能要栽了。 陆昼心想。 ——————(又是话多到300字不够放的一天) —————— 马上就要谈恋爱啦!开心吗! 第70章 无题 叶逐明只清醒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又陷入了沉睡。 “你们先出去。”盘慕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罗盘,“他有几处脉断了,我先给他接上。” 陆昼只好放下叶逐明的手,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小车进来,其中一个箱子里装满了血袋。 陆昼大学时候献过血,粗略一眼,少说也有两千毫升。 ……都是赵凰石的。 他抬头看了眼赵凰石,目光却不期然相撞。 赵凰石沉默地看着他,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语气不算客气,陆昼愣了下,没立刻回答。 倒是向小园先反应过来:“这是陆昼,我们部门的新会计,接替莉莉工作的。” 赵凰石张了张嘴,看着陆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头对向小园道:“我就在办公室,血不够用、或者有其他事记得叫我。” 向小园点头道好。 赵凰石迈着长腿离开,陆昼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以为他和叶哥关系不好。” “现在是不怎么样。”向小园笑笑,“但是听说,以前是非常好的兄弟,包括迟诨,他们三个认识得有十来年了吧。叶队19岁回国那会儿,还是住的赵组家。他们两家是世交。” 陆昼有点惊讶:“那现在怎么这样?” 向小园似乎有些为难,压低了声音:“他们两个,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就是特动队的前队长,白碚。市局刑侦支队的兰支队长,就是他的爱人。有次白队带赵组出任务,白队去世了,不知道为什么,叶队觉得是赵组害死的,那会儿他们好像才二十几岁吧,叶队单方面撕破脸皮,赵组也是心气高傲的,两人就这么闹僵了……其实兰支队长都没这么想,不知道叶队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你听了就算了,别去问他啊,这事儿在整个夷靖局都没什么人敢议论的。” 陆昼愣了:“那刚刚,赵组为什么说,叶哥欠他一条命?” 向小园有些苦恼:“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迟诨聊过一次,好像是他们两个以前一起出任务,出了什么意外,赵组为了让叶队活下来,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具体是什么得问迟诨,反正自那之后,赵组就成了普通人。不然以他的出身地位,怎么会去外联组那种搞公关的地方。” 陆昼问:“他什么出身?” “我们的直属机关,中央的国家特殊情况防治部部长,萧部长,是他的父亲。”向小园道,“赵组随母姓,他的母亲也去世了,不然叶队也不会回国——” 说到这儿,向小园突然噤声,别着头发笑:“我五年前进的特动队,这些陈年旧事好真是不怎么清楚,你要感兴趣,可以去问问迟诨。只是她磕叶队和赵组的cp,说话可能比较夸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昼:“…………磕cp?” “是这么叫吧,”向小园疑惑道,“大概就是,想象他们两个是一对。” 第159章 陆昼知道磕cp是什么意思,但没想到叶逐明能和赵凰石扯到一块儿去……就靠脸吗? 向小园估计是怕自己说多了误事,借口先回办公室拿电脑,只留陆昼在这里守着。 过道里人来人往,陆昼坐在紧闭的手术室外,双手合十,沉默地盯着鲜红的警示牌。 向小园带着电脑回来,也没有再和陆昼说话,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击着,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盘慕走了出来,脸色白了不少。 陆昼赶紧上前:“盘组,叶哥怎么样了?” 盘慕淡淡道:“脉接上了,死不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陆昼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盘慕扫他一眼:“你是医生?” 陆昼愣了下:“不是……” “不是你凑什么热闹?”盘慕道,“我只是接脉,现在医生还在给他治外伤,死不了也不代表就好全了,急什么。” 陆昼讪讪地闭了嘴。 “你不是去弄熊猫血了么?”盘慕突然道,“哪儿呢?” “路上。”陆昼看了眼楼道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盘慕点点头:“不是所有熊猫血都能用,让医生挑一下,把火属性的给叶逐明留出来,其他的——”盘慕顿了顿,“其他用不上的,你就收回去吧。” 陆昼道好。 熊猫血的确相当稀有,叶逐明用不上的也不能就浪费。 盘慕随口道:“如果要收费,自己去找韩扒皮报销。” 陆昼忙道:“不用了……是我家里的医院。何况叶哥是为了救我。” 盘慕哦了一声,也不意外,看了眼手术室,突然道:“虽然叶逐明浑身都是毛病,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比如——长得就,还行。” 陆昼心说那是相当行啊,也不明白盘慕怎么会突然聊这个,附和道:“叶哥是挺好的。” 盘慕眉头一皱:“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陆昼:“…………” 夷靖局的领导,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盘慕说完又啧了一声,心说我管这破事儿干什么,成了叶逐明也依旧是那招人嫌的样。 正事儿都忙不完,当什么红娘。 于是潇洒地转身走了。 向小园接了个电话,秀眉微皱:“打错了——哦,找陆昼啊。” 陆昼赶紧接过,谭枕月的电话:“儿子!刚刚接我电话的姑娘是谁?是儿媳——” “不是。”陆昼打断她,“血到哪儿了?” 谭枕月道:“我就在你们这个什么局门口啊……你这个什么单位啊,长得跟小区一样,门牌都没有,这保安还不放人,赶紧出来接我。” 陆昼惊了:“你来干什么?” 他给向小园示意了一下,握着手机往外走。 “我来看我儿媳妇和宝贝儿孙子啊。”谭枕月理所当然道,“面膜都没敷完,放下电话我就来了,妆都是在咱家飞机上化的呢。” 陆昼一个头两个大,走到门口时正见柏叔背着手,拧着眉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谭枕月穿着大衣,和一群混杂着中外脸孔的白大褂医生站在一起,几辆宾利和幻影给救护车开道,好不吸引眼球。 她一见陆昼,赶紧招手:“儿子!” 陆昼应了一声,给柏叔解释了一下。柏叔皱了皱眉:“可以把血液拿进去,其他人不能进。小陆啊,夷靖局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吧。” 陆昼自然心知肚明,便不强求,刷了卡之后对谭枕月道:“妈,单位不让外人进,你先把血给我,医生还急着用。” “不是……人就在你们单位医?”谭枕月一脸不可思议,“那能行吗?你四舅说他老师在都承有个私立医院,那儿的医疗条件是在全国排的上号的,车都来了,要不把我儿媳接过去。” “应该行吧,我问问。”陆昼也不太确定,听盘慕的意思,叶逐明身上的伤分两种,一种是特殊的、由盘慕来治疗的,剩下的应该算“物理伤害”,也就是里面医生现在正在忙活的。 如果真的是用现代医学医治,那样还真不如把叶逐明接出来。谭枕月带来的医生,都是他四舅当年重金挖来、享誉国际的医生,夷靖局……还真不一定比他们强。 他从保镖手里接过那两沉甸甸的箱子,谭枕月叮嘱道:“这里有八千毫升,还有一万毫升已经上飞机了,你四舅还在调,该用就用,别省。” 陆昼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时,谭枕月又道:“大人孩子都没事儿吧?” 陆昼:“…………” 谭枕月柳眉倒竖:“我可警告你,你们现在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媳妇没了可就真没了。如果问你保大保小,你可别给我犯糊涂。” 陆昼:“……你说的什么傻话。” 这误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陆昼道:“外头冷,你先找个酒店住下,我再联系你。” 谭枕月却表示自己要与儿媳孙子共进退。 陆昼看她穿得挺厚,也懒得坚持,提着箱子转身回了内部医院楼。 回来时正好撞上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陆昼赶紧问叶逐明的情况,对方的表达却不容乐观:“三处肋骨断裂,脾脏破裂,内出血严重,肩腹部的贯穿伤还带了毒,估计得转华溪——你在哪儿搞到这么多熊猫血,我看看——这几袋能用。”他提拎出几袋,两千毫升左右。 第160章 陆昼忙道:“南华私立综合医院可以吗?” 医生一愣:“那当然更好,但南华不接收——” “接收的。”陆昼道,“麻烦您准备一下,车就在外面。” 医生啊了一声:“那儿收费很高——” “都算我的。”陆昼急了,“您快点儿吧。” 医生不多说了,提着血回了病房。 谭枕月握着暖手宝,不住地往陆昼离开的方向张望,终于见到陆昼和两个医生一起推着担架车急匆匆过来。 “开门,转院。”医生对柏叔道。 柏叔这回没阻止,迅速地推开大门。 谭枕月赶紧围过去,垫着脚往里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哎呀我儿子眼光真不错!儿媳妇太漂亮了! 再看一眼又觉得不对劲,这人长得好眼熟。 刚把人推出来,谭枕月从浙江带来的医生和私立医院的医生就都围了上来,十来个人乌泱泱地把叶逐明抬上救护车,陆昼正要挤上去,又被谭枕月拉住了。 她压低声音:“这不是那个谁——” 陆昼让她这么一拽,宽大的救护车就被医生挤满了,飞快驶离。 陆昼正色道:“对,你喜欢的那个模特儿。” 谭枕月缓缓瞪大了眼。 陆昼道:“我骗你的,没有儿媳妇,也没有孙子,但这个人必须救。对不起老妈,你过一会再骂我吧。” 说罢钻进一辆宾利,对司机道:“赶紧,跟上前面的救护车。” 第71章 狗粮管饱 谭枕月追着赶到医院,叶逐明已经又进了手术室,陆昼把叶逐明送进手术室,又让向小园和盘慕联系,告知叶逐明转院的事,询问是否有问题。 盘慕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南华的水平比西地区任何一家医院都高,唯一的问题就是报销。记得让叶孔雀自己出钱。” 陆昼:“…………” 在他保证了报销不是问题后,盘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挂了电话。 谭枕月看着陆昼忙前忙后,在一旁干等了一个多小时,陆昼才终于闲下来,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给你订个酒店,你先回去吧。” 他去掏手机,又摸了个空,便对谭枕月带来的司机道:“赵叔,帮我办个事儿,去我家把书房的备用手机拿来一下吧,这是地址和进门密码。” 司机应了声,转身离开。 谭枕月不满道:“为什么不让我住你那儿?” 陆昼道:“那公寓就两百来平,四个卧室,只有我那间有床,你去怎么住?” 谭枕月皱眉:“怎么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那儿离单位近。”陆昼用刚刚在宾利上顺下来的平板登录了自己的账号,“这个,洲际酒店,给你订了总统套房,你先回去休息,我晚点再联系你。” 谭枕月怒道:“我千里迢迢跑过来,还没跟你清算你骗我的事儿呢,你怎么老赶我走?!” 陆昼:“我这不是怕您累着吗。” 当然,确实也怕谭枕月反应过来秋后算账。 谭枕月正欲发作,向小园端了杯茶过来,笑吟吟地:“阿姨,别动气,您大老远来也挺累的,先坐下喝口茶吧。” 向小园是温婉派美人,谭枕月一见她,眼睛就亮了,连着应了两声,拉着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小园?诶好名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人如其名啊。” 向小园浅浅地笑了笑,说您太客气了。 谭枕月越看她越顺眼,抓着她的手:“你几岁了,和陆昼一个部门的啊,有对象——哦,已经结婚了啊。” 陆昼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谭枕月眼里的光渐渐黯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向小园看出她的目的,一招制敌,借口单位还有事,给陆昼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诶你说这,”谭枕月看着她的背影叹气,“多可惜啊,这么漂亮一姑娘。” 陆昼假惺惺地:“没事儿,总有机会。” 他把谭枕月送出医院,后者在上车前还不忘叮嘱:“elijah醒了,你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要来看看他。” 陆昼敷衍道一定一定,谭枕月拉下车窗,一副欲言又止:“你也注意点,舟舟,我觉得你有点反应过度了。” 陆昼没明白过来谭枕月的潜台词,以为谭枕月是在怪他如此兴师动众,垂眸道:“妈妈,他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我不能这么没良心。” 谭枕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关上了车窗。 待到车队远去,陆昼才又转回手术室,透过磨砂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揉了揉太阳穴。 将近午夜十二点时,迟诨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见了陆昼就问怎么样了? 手术室门刚好被推开,高鼻深目的德国副院长医生用蹩脚的中文对陆昼说:“您放心,没有大碍。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相信很快就能恢复。” 陆昼连连道谢,看着叶逐明沉睡着被推出来,又被送进先前订好的顶层特供病房。 “麻药还没过,我会安排医生轮流看护,您可以先去休息。病房有两个套间,设施都是齐全的。”副院长又道。 “好的,辛苦您了。”陆昼点点头。 陆昼看着叶逐明被重新接上各种仪器,心电图起伏平稳。 第161章 “对了迟姐,巴麻呢?”陆昼皱眉,“他伤的也不轻。” 迟诨奔波一天,脸上的妆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看到叶逐明安定,她才放下心,掏出粉饼补妆。 “没事儿,就左手小臂骨折,没动到根本,养几天就好了。”迟诨对着小镜子拍拍打打。 像他们这样的非人类,肉体上的伤是最不足挂齿的,就是现在拔了叶逐明身上所有管子给他扔街上,他一样能恢复——虽然很慢。 陆昼没说什么,低头给巴麻发消息,随后又在隔壁安排了间病房。 等到他终于能坐下来歇口气了,这才觉得浑身不对劲。 过去两天,他几乎没得到喘息的机会,这会儿坐在叶逐明病床旁的沙发上,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几乎立刻要睡过去。 迟诨打完电话进来,正好看到陆昼脑袋一点一点的,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回去休息会儿——或者身上有没有伤,也顺便看看医生。” 陆昼抹了把脸:“没事儿,我守着叶哥。” 一旁检查仪器的医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迟诨把人提起来:“说了医生二十四小时监护,而且我会在这儿,你这眼袋都熬出来了,一身的泥,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逐明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明天再来吧。” 陆昼迟疑片刻,看了眼沉睡的叶逐明,还是默默点点头,让一直留在病房外的司机送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叶逐明幽幽转醒,眼睫颤动的瞬间,立在旁边的医生就察觉到了,立刻按响了床头的铃。 迟诨在沙发上打了一晚上瞌睡,早上洗手间洗漱时,惊奇地发现这病房的套间里竟然还他妈有按摩浴缸! 这是什么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啊! 迟诨气愤地在里面泡了个澡,起来后在梳妆间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 迟诨迟疑片刻,拨通了化妆台旁的电话。 一个温柔的女声问有什么需要提供的。迟诨问这些化妆品可不可以用? “这是特供病房配套提供的,您可以随意使用,带走也没问题。如果有其他特定品牌,我们也可以为您提供。” 迟诨道不用了,挂断电话后相当兴奋地拆开了崭新的包装。 她是画皮,这张脸是请高人画的,用的年份有些久,脸上总是有些细微的瑕疵,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年四季妆不离脸的原因……虽然她也的确喜欢化妆。 迟诨哼着歌,涂涂抹抹半个小时,又对镜凹了半小时造型,才发了条朋友圈。 【在病房当陪床,怎么住出了一种总统套房的感觉呢~】 【图片x9】 动态一发出,立刻收获了一大波点赞与彩虹屁。 迟诨挑了几个回复,美滋滋地往下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呵呵,真是委屈你了,既然陪床无聊,要不我给你安排个病床?】 迟诨吓得一哆嗦,手机几乎掉地上。 她赶紧换了衣服,推开病房的门。 叶逐明握着手机,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终于醒了!”迟诨赶紧走过去,从几个医生的空隙里找了个空坐下,抓着叶逐明的手,假惺惺地,“我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真的,我在这儿守了一晚上,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是吗?”叶逐明道,他抬了抬下巴,迟诨顺着看到了门口的摄像头,“去把监控调来我看看。” 迟诨:“…………”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老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逐明讥讽地勾勾嘴角,眼睛望着迟诨出来的房门:“陆昼也在里面?” “他回去了。”迟诨忙着回复朋友圈,没注意到叶逐明一瞬间有些微妙的表情,“听说昨天为你摆了挺大排场,从z省调了几万毫升的熊猫血过来,宾利摆了一马路,交管的说连私人飞机都用上了。还有这个医院,南华诶,一个黄牛号都抵我大半月工资了。” 叶逐明略微黯沉的眸色又缓慢地恢复了光彩,最后隐隐带上了笑。 迟诨叹道:“牛逼了,陆昼是陆氏二少的秘密压不住了,现在市局省厅所有未婚女青年和家中有女的阿姨都在给我打听他……” 叶逐明的脸又板了起来:“不准回。” 迟诨愣了下:“为什么,人陆昼来这边就是为了找对象的,你当他家里几千亿的公司摆着,真稀罕当螺丝钉?” 她翻了翻手机:“你看这,市委赵书记的侄女,哦哟还是哈佛高材生,多漂亮,陆昼这种颜控肯定喜欢。” 叶逐明嗤之以鼻:“什么整容脸,眉骨都没有还敢割欧式大外双,还有这鼻子,窄得能夹断鼻毛了,再看看下巴,洗脸都能把手割破,啧啧……你什么眼光?喜欢的话你来躺床上,老子闭着眼都能给你整一个出来。” 迟诨惊了:“你什么毛病?我就随便这么一说,怼我干什么?” 叶逐明冷冷地:“如果你乱给他搭红线,老子就把你的资料发去扫黄打非办所有红榜留名的夜总会,你就等着一天接八百个骚扰电话吧。” 迟诨:“…………你牛逼,我谁都不搭理,被问我就当不认识陆昼,好吧。” 叶逐明正欲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口有转动门锁的动静,赶紧把手机丢到柜台,伸手揉了揉鸡窝脑袋,凭感觉凹出了一个凌乱而不失美感的造型。 第162章 他躺回床上,垂下眼皮,立刻恢复成一副脆弱不堪的林黛玉形象。 迟诨看得一脸问号,听他有气无力地开口:“迟诨,帮我倒杯水……” 迟诨刚想说你刚刚威胁我不还挺中气十足的吗?都准备叫医生了,就听到了陆昼的声音:“没事儿,我来吧。” 他放下手里的餐盒,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坐到叶逐明旁边,用棉签沾着水润湿他嘴唇,然后才插了根吸管进去,递到叶逐明嘴边。 “喝慢点。”陆昼轻声道。 叶逐明醒来时才被润过唇,根本不口渴,此时艰难地咬着吸管抿了一小口,便看着陆昼,柔声道:“辛苦你了。” 迟诨在一旁:“…………” 她默默地,退回墙边的沙发。 狗日的叶逐明,原来打的这算盘。 陆昼笑笑:“这话不该我来说么?没你我早凉了。” 叶逐明笑而不语,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陆昼轻咳了一声,转过去拿餐盒,没让旁边的医护帮忙,自己摆好了小餐桌。 “我问过医生,他们说你没伤到内脏,需要忌口的不多,可以吃点药膳帮助恢复。”陆昼解开餐盒,浓烈的汤香四溢开来,“我昨晚回去前,从天悦要了只鸽子,里面放了三七和当归,炖到今天早上,油都被我撇干净了,也没放盐和味精。味道可能有点淡,你尝尝合不合适,不喜欢的话,这边医院可以点餐。” 叶逐明哪能不喜欢,看着陆昼盛了一小碗,伸手准备去端。 他看着那瓷白小勺,心里一动,捏勺时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陆昼心里一紧,赶紧夺了过来:“诶,别动,没力气怎么不说呢?” 他舀了一勺汤,轻轻吹凉,递到叶逐明嘴边。 叶逐明略带歉意地笑笑:“太麻烦你了。”然后低头喝了一口。 迟诨在一旁看得面无表情。 陆昼还抽出了空来招呼她:“迟姐也来吃点吧,这是肉鸽,还挺多的。” 迟诨眼睛一亮,正欲起身,叶逐明温柔的视线就投了过来:“没事儿,她吃过了。” 迟诨:“???” 你疯了吧,狗粮能管饱吗? 面对着叶逐明温柔似水的目光,迟诨饿不敢现,假笑着:“呵呵,是的,不用管我。” 陆昼便不多劝,喂了叶逐明吃了一小碗,后者就摇头示意他差不多了。 “你也没吃吧,先歇一会儿。”叶逐明体贴道。 陆昼还真没来得及吃,于是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没动鸽子,就着舀了勺白米饭泡着吃,抽空刷了下朋友圈。 十秒后,他看到了迟诨的动态下,叶逐明那条相当不客气的回复。 ……不是连勺子都拿不起来么,打字倒不耽误。 叶逐明看着陆昼嘴角压不住的笑,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儿,”陆昼擦擦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逐明,“还吃吗?我喂你。” 叶逐明点点头:“那就再来点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陆昼垂下眼,细细捣碎软烂的鸽子肉。 叶逐明有些疑惑地看着,实在不明白陆昼在笑什么。 第72章 无题 迟诨在极度的焦躁和嫌弃中看着陆昼喂完叶逐明那一碗汤,在陆昼把小桌子收起来的时候,电话响了。 “老妈?”陆昼接起来,听着谭枕月在电话那头讲着什么,片刻后询问般看向叶逐明,“你要来看他?” 叶逐明无不可地点点头。 “那好,你来吧,他刚醒。”陆昼得了回应,道,“要我来接你吗——行,那你自己过来,路上小心点——想买什么买什么,实在不行带捧花。” 他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谭枕月还真带了捧百合,巨大无比,花瓶插了一半就放不下了,陆昼只好把剩下的摆在客房。 馥郁花香充盈鼻腔,陆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没多谢你之前寄过来的杂志,你当模特那会儿我就特别喜欢你,”谭枕月坐在病床旁,“当年你代言的梵克雅宝锁骨链,我现在还珍藏着。要不是那会儿得照顾舟舟,我一定会到你的秀场去支持。” 叶逐明笑得弯了眼,微微垂了下头,像个被夸奖后有些羞赧的孩子:“您过誉了,我记得那个系列一共九套,您是全都有吗?” 谭枕月想了想,略微失望道:“差星空链,你那会儿太火了,又是限量发售,我没能抢到。” 叶逐明失笑:“这话说的——不过我那儿有一套完整的,当时没要代言费,品牌方就送了一套。等我回去了找找,改天让陆昼给您带回去,就当您为我奔波的谢礼了。” “谢什么礼啊你这孩子,”谭枕月笑得更明显了,抓着叶逐明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掌心上,“舟舟说了,你是为了救他才伤成这样,只要你平安,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在她来之前,陆昼才跟叶逐明对过“车祸意外”的串词,叶逐明这会儿也没多纠缠,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一个男人留着也没用,宝玉配美人,您戴着比放我那儿吃灰强多了。” “我这把年纪了,哪里戴得出去。”谭枕月哭笑不得。 叶逐明满脸不赞同:“怎么就戴不出去了?实话说,要不是陆昼提前讲,你走进门我只会以为你是他第二个姐姐。” 第163章 这话一出口,谭枕月脸上的笑却微微一僵,道:“你见过陆浆夜?” 语气有点奇怪,叶逐明没立刻答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边上的陆昼。 陆昼接过话头:“不是你让她来给我送东西吗,叶队刚好碰上,就一起吃了个饭。” 谭枕月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突然道:“话说回来,陆昼这孩子也真够不懂事的,先前在电话里骗我,说什么是女朋友出车祸了,魂都给我吓掉了,我还想着他哪里有什么女朋友。” 叶逐明一愣。 陆昼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完全没必要,”谭枕月又笑着对叶逐明道,“就说是上司,我们也一样会做到这份上的,毕竟是为他受的伤。小叶,你说是吧?” 叶逐明顿了顿,却没说话,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陆昼,垂眼轻笑出声。 “没关系,应该的。”他道。 谭枕月的笑意淡了些。 陆昼把手机捞过来看了眼:“你不是中午还得回杭州参加饭局吗,再不走可就迟了。” 谭枕月嗯了一声,给叶逐明掖了掖被角,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其他事先放一放,有空我们再聊。” 叶逐明乖顺点头:“好的,阿姨慢走。迟诨替我送一送。” 在一旁啃果盘充饥的迟诨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橘子汁,站起身道:“好。” “不用这么麻烦,小叶这儿也要人。陆昼送我出去就行了,车就在楼下。”谭枕月摆摆手,站在原地看迟诨,“现在年轻人是不得了,迟小姐这么年轻漂亮,都是部门主管了。” “…………”迟诨从叶逐明那温柔的目光中体会到潜藏的深意,呵呵笑着,“您太客气了,其实不年轻,我都三十二了。” “是吗?”谭枕月很吃惊,“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迟诨和她客套着,送谭枕月出了门。 病房里只剩了她和叶逐明,迟诨沉默地注视着他,好久才说:“你的行为所代表的意思,和我想的一样吗?” “老子又没读心术,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叶逐明没好气道,“过来把床调低点,我躺一会儿。” 迟诨:“…………”狗男人。 她忿忿不平地调着床位,在心里安慰自己。装人太累,要体谅叶逐明。 “你觉得有戏吗?”十几年的交情,叶逐明没跟迟诨绕圈子。 “没记错的话,他是个直男。”迟诨顺势坐在叶逐明旁边。 叶逐明啧了一声:“我又不是没掰弯过直男。” “……他是个家大业大的直男。”迟诨拎出一只百合花,鲜艳得很,花瓣上还挂着水珠,“而且他妈妈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叶逐明光棍道:“能看出什么,老子还什么都没干。” 迟诨叹气:“你别老把干不干的放嘴边,人陆昼挺单纯干净一孩子,和你过去那些两句话就能拐上床的炮友不一样。我认真的,你要是光图新鲜——” “我没有把他们混为一谈,”叶逐明皱眉,沉默片刻,“我挺喜欢他的,想谈恋爱那种。” 咔嚓一声,迟诨手里的百合花枝被掰断。 叶逐明瞥她一眼:“你至于吗?” 迟诨惊呆了,认识叶逐明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听他正儿八经说喜欢。 “呃,”她词穷了,好久才道,“行吧,那你别把人逼太紧了,慢慢来,我帮你想办法。” 叶逐明懒懒道:“我有分寸,你就别瞎帮倒忙了。” 迟诨:“…………” 她压抑着把断掉的花枝捅进叶逐明心口的冲动,门被敲响,迟宿低沉的声音传来:“叶队。” “进来。”叶逐明道。 迟宿风尘仆仆地进门,身后还跟着向小园,两人手里都抱着好几个文件夹。 “林悦的父母已经被扣留了,她弟弟的尸骨也挖了出来,检验处的人还没出报告。整个案子夷靖局全权接手的话,还有两个文件要你签字。”他把文件摊开,笔也递了过去。 叶逐明点点头:“李跃书和其他孩子呢?” 迟宿道:“都中了失魂术,盘组在调药,她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喝了就能好。这些孩子父母的联系方式都找到了,但准备晚一点再通知他们,免得解释起来困难。” “别忘了消除记忆,”叶逐明叮嘱道,“年纪都小,记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迟宿:“会的,录完口供就做。” “中了失魂术应该问不出东西,”叶逐明思虑着,眉头紧锁,“这些孩子全是失踪的吗?” “不全是,事实上,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护生孤儿院里的。”迟宿把另一份文件递过去,“记录显示他们被领养,但却出现在了法场里。我也把孤儿院的负责人全都控制了,但是,搜查里面的时候……我……”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让叶逐明皱眉:“发现什么了?” 向小园看了他一眼,道:“发现了一些印有陆氏药业字样的物资设备,从床铺家具到雨伞纸杯一类的日用品,都有。” “你说陆昼家的那个?”迟诨愣了下,不安走到门口看了眼,反锁上门。 迟宿点头。 叶逐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盯着文件,道:“我知道,凤栖山有陆氏的种植基地,这种大公司毗邻孤儿院,资助点物资攒声望也不稀奇,我这回也撞见了。” 第164章 “院长做口供也是这么说的。”向小园道。 “她还说了什么?”叶逐明问。 向小园摇头。 叶逐明就没说话了,他在文件最下方签字,眉头慢慢锁上。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一个事。” 他想起之前在法场,他和宋观澜打斗时陆昼和叶絮意外掉落,他当时救了叶絮,而宋观澜出手救了陆昼。 宋观澜何其暴戾冷血,怎么会救人? 这话问出口,其他人也一时语塞。 向小园却突然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陆昼看起来和应雨有点像。” 她在叶逐明略微诧异的目光中指指自己:“尤其他们的眼睛,几乎一样。会不会是宋观澜睹人思人,看到他就想起了应雨。” 叶逐明没说话,拿过手机调出了以前的档案,翻到应雨的照片时一怔,还真是这样。 把额头和鼻梁以下遮住,那双花眼几乎和陆昼一模一样,只是因为一个严肃刻板一个时常含笑,亲近感不同,叶逐明还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是这样,倒能解释通。 毕竟应雨的死,的确给宋观澜带去了不可小觑的打击。 “你反应倒是快。”叶逐明把文件合上,递给向小园。 向小园兀自一笑:“我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对外貌肯定敏感。” 叶逐明闻言,懒懒地看了眼迟诨。 “…………”迟诨一言不发,默默望窗外。 “行吧,先查着。”叶逐明签完字,沉声道,“小园抽空帮我写两个申请令,一个给夷靖省厅,申请调查秦微市夷靖局,不是公开调查,找个其他名义私下走访,重点查查凤栖山。另外一个给公安省厅,申请成立专案组,彻查秦微市的失踪案。妈的没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半点水花没溅起来,糊弄鬼呢。” “好的。”向小园点头道。 迟诨目送他们俩出门,在迟宿经过时拍了拍他肩上的灰。 从凤栖山回来后,他都没休息过。 “不用太心急,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我给你叫了外卖,你这会回去应该刚刚好,吃了再休息。”她轻声道。 迟宿垂眼看着她,捏了捏迟诨的手:“好,晚点儿我再过来,要给你带两身衣服吗?” 叶逐明这模样估计要躺个十天半月,他的事逼程度迟宿也不是不知道,迟诨估计得长期陪住,和以前一样。 迟诨想了想:“算了吧,他现在不一定有心思折腾我。” 离去前,谭枕月专门拐去了院长室,陆昼在一旁听着他们客套,好半天才把谭枕月送上车。 “行吧,落地给我打电话。”他给谭枕月系上安全带,顺了顺她的头发,俯身抱住她,“辛苦了,妈妈。” 谭枕月拍拍他,待陆昼松开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吗?”陆昼疑惑道。 谭枕月抓着他的手,嘴张了又张,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舟舟,妈妈这辈子没有别的心愿,就想你平安喜乐。” 陆昼微微睁大了眼,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反握住谭枕月:“我知道,我也想你好好的。” “你是大人了,我不想什么都干涉你,”谭枕月道,“但你要……想清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人生尽可能的顺遂,没有任何波折。” “妈妈,人活着不可能没有波折。”陆昼笑了,与谭枕月额头相抵,“我知道你心疼我,也正是因为我知道不管遭遇什么风浪,你都会是我的支柱,所以我也有勇气正面面对所有选择,无论对错。谢谢你的包容,我永远爱你。” 谭枕月深吸了口气,背过去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回去吧。” 宾利缓缓远去,陆昼看着它汇入车流,消失在尽头,这才慢慢回去。 他和叶逐明的主治医生谈了谈,对方说叶逐明的伤保守估计要躺一个月,这还是建立在他惊人的身体素质上。 陆昼便根据医生说的不同疗养阶段要吃的东西制定了一个月的食谱,却没想到只进行到第八天,叶逐明就要出院了。 “……你是肋骨骨折你知道吗?”陆昼皱着眉。 叶逐明道:“长齐了的,不信你来摸摸?” 他脱下病号服,赤裸着健美的上身,除了几道浅浅的伤疤,挑不出任何瑕疵。 陆昼无视他的流氓语气——事实上在这里的几天,叶逐明在和他说话时越来越浪——坚持道:“你至少让医生检查一下。” “你在想什么?”叶逐明压低声音,“我都不是人,他们见了我这恢复速度,估计会把我解剖。” 陆昼一时语塞。 叶逐明披上风衣,脸色依旧不太好,陆昼犟不过他,只好去把他和巴麻的手续一起办了——巴麻也被陆昼安排了进来,但由于只是小臂骨裂,叶逐明在见到他时就把人赶回去工作了——陆昼甚至都不知道。 他提着叶逐明的行李包,出院时叶逐明长长吁了口气:“好歹是出来了。” 所有事情都是组队来的,叶逐明的病房完全成了第二办公室,这几天除了处理工作,还得接待大批来探望的同事。想象中的你侬我侬温情养伤是不存在的,他甚至都没有多少和陆昼独处的时间,这里人来人往,年终了办公室其他人也忙得脚不沾地,陆昼并没有被放过,多数时候也在抱着电脑照向小园的指示写汇报材料,名义上是陪床,叶逐明基本还是被护士照顾。 第165章 所以还不如回去,这样有效接触时间还多点。 叶逐明想着,道:“后天是圣诞节了,你什么安排?” “本来是安排在病房过,现在我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陆昼笑道。 叶逐明愣了一下,也笑:“好吧,我欠你的,所以一起过吗?” “可以啊,”陆昼满口应下,按开车锁,把东西放进后座,“怎么过,和迟姐他们一起吗?” “不,”叶逐明单手撑着车门,他的头发又长了些,松散地扎在脑后,只留了几缕碎发在旁边,笑容很浅。 他这张惊艳绝伦的脸配着温柔的目光,杀伤力几何式倍增。 “就我们俩,怎么样?” 陆昼看着他,手指敲了敲车顶,也笑:“好。” 第73章 真正的名字 虽然叶逐明出院的理由是更好休养,但陆昼送他回家后一小时不到,又和他在夷靖局办公室见面了。 “…………”陆昼看着风风火火抱着两个文件夹冲进来的叶逐明,忍了忍,等他和向小园说完话交了东西,才过去道,“叶哥。” “嗯?”叶逐明看了他一眼。 陆昼言简意赅:“你伤没好全。” “我有数,别担心。”叶逐明拍了拍他肩,温和道。 陆昼还想说什么,叶逐明电话先响了,他冲陆昼比划一下,走开两步接了起来:“兰姨啊……” 巴麻看着陆昼眼睛都要黏在叶逐明身上,做作地“啊~”了一声。 “同样是伤患,这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他阴阳怪气地,边说边揉自己已经长全的胳膊,“雨露均沾什么的,果然好难呀。” 陆昼:“…………” 迟诨乐呵道:“遇到问题别老问为什么,有事没事多找找镜子,很多道理你就明白了。” 白肃真就比较直接了:“迟姐的意思是你比咱哥丑。” “我他妈知道!”巴麻怒了,“老子没瞎!” 白肃真无辜地磕着瓜子:“但小太阳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你就断个手,我哥全身骨头都断得差不多了,你们还住一个档次的病房,够意思了。” 陆昼打蛇随棍上,忙不迭道:“对啊,爱妃,朕的确是雨露均沾的,你冤枉我了。” 巴麻幽幽道:“我和他就隔了三个病房,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陆昼:“……你一共就呆了不到两天。” 巴麻:“呵呵。” 陆昼投降了:“那行吧,你请个假休养,我天天伺候你。” 这本来就是个玩笑,巴麻正想顺着说下去,话头就让叶逐明截断了。 “我劝你想清楚,”他挂了电话,凉凉地瞥了巴麻一眼,“在我这儿,假条一律当辞呈处理。你要真想提前几十年退休,你就来。” 巴麻:“……说什么呢,我可是党员,政治觉悟很高的,呵呵。” 叶逐明冷笑。 在夷靖局的食物链里,巴麻虽然不是底端生物,但叶逐明一定是最顶端的,他一发话,巴麻哪儿还敢逼逼,举手示意投降,转身继续做事了。 “我一会儿要出去,有两个会要开,晚上吃饭不用等我。”叶逐明道。 先前开车送他回去的路上,陆昼是提过晚上一起吃饭,没想到几个小时就变卦了。 几个月来,陆昼也看出叶逐明身上有点工作狂的影子,自知拦不住,只能点头道好,叮嘱道:“那你自己记得吃,医生说那药是饭后服用——他开的药你带着了吗?” 叶逐明低头看着他,笑着点点头:“药在身上,我记住了。” 虽然陆昼知道自己对叶逐明起了点别样的心思,但这段时间忙,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来理一理心绪。 而此时此刻,叶逐明这么温声细语地和他说着话,眼神温柔,就很———— 想亲。 陆昼让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咳了声:“那就行,你忙去吧。” 叶逐明挑了挑眉,笑道好,也没多留,转身离去。 脚步声远去,陆昼回头,看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盯着他。 陆昼:“…………怎么了?” 他一问,其他人又把头转开,只有迟诨沉默地朝他招招手。 陆昼走过去:“迟姐?” 叶逐明那司马昭之心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但陆昼什么态度她还真拿不准,他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挺好的,虽然对叶逐明的关心要多些——但谁敢不关心叶逐明呢? 迟诨故作轻松道:“是我腐眼看人基吗?怎么觉得你和老叶挺有cp感的。” 陆昼愣了下,失笑:“可能……因为我长得帅?” 迟诨:“虽然你的确帅,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呢?” 陆昼道:“两个帅哥在一起,不是就很容易被当成cp吗?我大学室友是校草,那会儿班上的女孩子就经常开我和他的玩笑。我以为这是对我颜值的肯定。” 迟诨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道:“听这意思,你好像也不是很排斥同性——的玩笑啊。” 陆昼顿了顿:“我的接受度确实高。” 话说到这份上,再往下窗户纸就要捅破了,迟诨笑呵呵地说那挺好,换了个话题。 没过一会儿,迟宿回来了,他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拎了个包裹。 “你的东西,门卫室签收了,我看到顺便给你拿进来。”他递给陆昼。 第166章 陆昼有点诧异地接过来:“多谢——我靠这么重?”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分量十足,说是快递但上面又没有快递单,包装倒是挺细致,剪开塑封纸,里面还有厚厚一层泡沫,再拆开后是一个描金木盒。 他拆这么久,白肃真好奇地围过来:“是啥啊?” 陆昼本来还不确定,但看这木盒的造型就大概猜到了:“应该是小提琴。” 说着,他摁下锁扣,打开了木盒。 “诶,真是小提琴。”白肃真奇道,“谁送的呀,你还会弹琴呀?” “是拉,傻逼。”巴麻鄙夷道,他虽然不懂乐器,但这包装看着就很贵的样子,“谁送的啊?” 陆昼拿着琴上的卡片,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排字。 圣诞快乐小昼昼!上个月去法国,看到韦尔斯拍卖会上在卖这把小提琴,叫“the rising sun”,和你的名字很配,就拍下来送你啦,慰劳我们辛苦的人民警察。 爱你的谭飘 “一个表姐。”陆昼解释道,拿出手机给谭飘打视频电话。 屏幕里很快出现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粗犷男人:“小昼?” “姐夫。”陆昼打了个招呼,“我表姐呢?” “冲浪去了。”姐夫说着,把摄像头换了个方向,“我们在巴西,里约热内卢。” 入目便是蔚蓝的大海和各种穿着清凉的人群,甚至能听到海浪翻涌和嘻戏的声音。 “可以啊,”陆昼道,“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费尔南多逛逛,那边潜水冲浪挺不错,还能和玳瑁海龟合照。” 络腮胡把摄像头切回来:“好啊。你最近忙什么呢,要不给你定个机票,你也过来玩几天。” “我就不用了,上着班的。”陆昼笑笑,“表姐买的小提琴收到了,想打电话说声谢谢,只能你帮我转告了。” 络腮胡:“别客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师名琴,二十来万,只是寓意挺好,你姐听到就想到你了,别嫌弃就行。” “哪儿的话。”陆昼笑着说。 白肃真原先手还在小提琴上扒拉,听到“二十来万”时刷一下收了回去。 又客套了几句,陆昼挂了视频。 “为什么这么把琴要二十万啊。”白肃真难以理解,“二十万,我这辈子的火锅都够了。” 陆昼把小提琴拿出来试了试音,道:“这个乐器是有点烧钱。” 其实他有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谭枕月50岁生日时陆浆夜拍下来送给她的。 一般陆浆夜送她东西,谭枕月不是还回去就是扔了,但这个琴着实弥足珍贵,谭枕月便转送了陆昼。 那琴也是陆昼名下最贵的一件藏品了,一亿四千万。 “交管老许不是上个月发朋友圈,说买了把600块的小提琴,我看那小视频里也挺好听的。”巴麻来了兴致,“来,你也拉个我比较比较。” 陆昼把琴架上肩头:“行啊,想听什么?” 巴麻想了想:“拉个二泉映月!” 迟诨骂道:“傻逼,那是二胡!” “不都是拉的嘛。”巴麻道,“能有多大区别。” 陆昼:“二泉映月真不会——我随便拉一个吧。” 他握着琴弓,脑子里想起却不是那些年为了过级或是炫技练得熟烂在心的曲子。 之前在林悦家的山间别墅里,他被人鱼梦魇,醒来后叶逐明弹过一首曲子。 陆昼微抿着嘴轻笑,摁住琴弦拉动琴弓,仿佛又看见了那晚的叶逐明。 他坐在钢琴前,浑身都被月光包裹,弹琴时专注而温柔。 他乐感不错,凭着记忆把叶逐明弹的曲子基本完整地拉了一遍。 曲毕,其他人客气地鼓掌,陆昼礼貌地弯腰致谢。 相较之下,迟诨就有点儿激动了,陆昼放琴时她凑了过来,蹲在他身边道:“你也看skam吗?!” 陆昼合上琴盖,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你拉的曲子啊,”迟诨道,“不是《i love you》吗?skam里面的插曲呀。我还以为你看过呢。” 陆昼愣了。 …………叶逐明那天弹完,说这首曲子叫slience。 小提琴和钢琴多少是有点儿偏差的,迟诨特意把歌找出来放,诶了一声:“是吧,就是这个。” 陆昼看了看曲名,笑了。 他点点头:“对,就是这个。” 叶逐明啊叶逐明,陆昼心底叹息,真有你的。 叶逐明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站在积了雪的松枝旁,一抬手唰唰往下掉雪渣。 “受的伤还没恢复吗?”顾徉烽偏头看了看他,温和道。 叶逐明摆摆手,他还没回答,盘慕就瞪了过来:“别吵。” 这是昆仑山仅存的几处灵泉之一,泉水清澈,微紫的灵气氤氲,和四周白茫茫的积雪交相辉映,恍若仙境。 盘慕盘膝坐在泉边,手上捏诀,嘴中念念有词。 她的身前悬浮着叶逐明从宋观澜手里抢来的紫色灵晶,缓慢地融化着,一滴滴落到池水中。 两股天地灵气交汇碰撞,泉水汩汩冒着泡,赵凰石站在泉水中央,任由雾气一缕缕渗入身体。 赤裸的上身非常健美,强悍的肌肉上青筋暴起,紫气附着着血管缓缓流动,在身躯之上构成了第二道经脉。 结实的后背上,紫气肆意流动,缓缓画出了一对淬火的羽翼。 第167章 -------------------- 其实就是法版skam里,lulu给e神弹的曲子。我本人非常喜欢这部剧,就引用了一下。 之前猜赵凰石是朱雀的小可爱,压中啦! 第74章 吃什么 他的肩胛骨高高耸起,皮肉之下有什么在不停扭动,似乎在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 紫色越聚越浓,而晶石却已化尽。 赵凰石的灵脉断了太多年,接起来实在不容易,盘慕又捏了个敛灵诀,四周的草木肉眼可见的凋零,一丝丝绿气缓缓渡进赵凰石体内。 “续灵。”盘慕沉声道。 叶逐明早在一旁严阵以待,闻言食指点上眉心,双瞳霎时转作金色,头发唰唰暴涨及腰,无风自动。 他一抬手,聚气成刃,划破自己掌心。 鲜红的血液里有着细微的金丝流动,落入泉水中后扭动着钻进了赵凰石的身体。 只是金线实在太浅薄,叶逐明脸色愈发苍白,想调气催动血液流速。 没等他施法,顾徉烽就伸过了手,隔空点了点他的掌心,还在淌血的伤口瞬间痊愈。 “我来吧。”他温声道,摊开玉色手掌,食指上缓缓凝出一颗血珠。 和叶逐明红里带金的血不同,顾徉烽的血几乎是纯金色的,只周遭略有黑气缭绕。 他用另一只手把黑气吸回体内,指尖微微一抖,金色血珠落入池内。 滴入的瞬间,泉水立刻沸腾,滔天灵气汹涌地奔向赵凰石,他的神色越发扭曲,最后低吼一声,肩胛骨处唰地伸展出两片巨大的羽翼! 热浪瞬间散开,远方雪峰翁动,雪块开始崩塌溃落,轰鸣声震耳发聩! 顾徉烽面色沉稳,微一抬手,浩荡灵力自掌心喷薄而出,在方圆百米的上空缓缓铺开,抵御了磅礴热浪。 赵凰石已经化成巨大的火鸟,身长近百米,浑身都是燃烧的火焰,流光溢彩,腾飞间还有细碎的流火下落,宛若火雨降世。 顾徉烽又一抬手,在三人头顶聚出一方防护层。 叶逐明眯着眼,在噼里啪啦的波纹震颤中盯着上空腾飞的火焰朱雀,嘴角先是弯了弯,见朱雀盘旋而下,又很快敛容,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朱雀落地,身形急速缩小,顾徉烽收了法力,赵凰石落地就恢复了人形。 一袭繁复红袍,长发及腰,双眸里隐隐有火在燃烧。 这种法力充盈的感觉,阔别多年,终于又回到体内。 “谢君上。”他朝顾徉烽一拱手。 “举手之劳。”顾徉烽温和地笑笑,“门主不必客气。” 赵凰石面色和缓,又朝盘慕一拱手:“有劳布阵。” 盘慕皮笑肉不笑:“没事,东西又不是我出的。” 赵凰石一顿,看向叶逐明。 他俩身高相近,皆是长发长袍,除去颜色有差,其他并无不同。 叶逐明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又恢复成及肩长度,衣服也变回黑色大衣。 “我走了。”他道。 赵凰石嘴唇动了动,看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灵脉断裂多年,如今并不稳妥,修养几天吧。”顾徉烽提醒道。 赵凰石点点头,躬身:“告辞。” 这二人相继离开,顾徉烽看着盘慕收阵旗,叹道:“逐明性子暴烈善变,和叶枫差得挺大。”顿了顿,“倒像他曾祖叶习。” 盘慕看了他一眼:“活这么久,会不会觉得无聊。” 顾徉烽淡淡一笑:“我并无选择。” 他看着自己的手,玉色肌肤下有浅淡的黑气流动。 “诛仙台上,我的神格被削,仙骨却没能剃干净,便成了如今不人不鬼、不魔不仙的境况。”顾徉烽笑得无奈,“青归断得干净,倒成了彻彻底底的鬼君。” 盘慕哦了一声,又问:“如果没出意外,你这会儿是不是天帝?” 顾徉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吧。长姐战死之后——不对,如果没出意外,我的姐姐也不会死,她会是天帝。” 盘慕沉默片刻:“我看过遗神籍,顾润是女子,为何会被立为储君?” 顾徉烽缓缓道:“长姐天资盖世,文韬武略,深得人心。太子只议才德,不论其他,是男是女并无影响。天界并不如凡界这般,拘泥于男女差别。” 想到最近看的一些消息,盘慕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不愿再多谈这个话题,想到顾徉烽方才血液异状,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你身体如今似乎还不如木青归……要不也像他那样,闭关个千八百年,养养伤?” 顾徉烽摇头:“如今世界瞬息万变,我不可能休息。何况道君擅离神位,杀神阵不稳,天墟涧随时都有可能生变,找不到他,我心难安。” “道君虽然神魂出游,肉身却还在法阵上,你也不必这么焦虑。”说到这个,盘慕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顾徉烽神色微凝:“堕天前六界只有三位神尊,父君、师尊及道君,父君和师尊已经殉世,倘若道君有意为祸,哪怕只有神魂,如今的天下,也没人能拦住他。” 盘慕皱眉:“要作妖早作了,几万年来,他不也没翻浪吗?” 顾徉烽叹气:“但愿吧。” 那位神尊从来性格诡谲,阴晴不定,顾徉烽是真的拿不准。 不求他造福生灵,只求不要为祸天下。 第168章 ………… 叶逐明这一走就没回来,陆昼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直到第二天临近下班,他才又出现在办公室。 “你去哪儿了?”陆昼一见他就问,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打转,生怕这人溜达这一圈儿把病给造了出来。 叶逐明温和道:“出省忙了点儿私事,地方远没信号,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 这语气很像被对象审问时的解释口吻,陆昼有点尴尬,忙摆手:“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那消息不是别的,就问他今晚准备去哪里吃饭。 叶逐明点点头,也没说话,拿着手机摁了摁。 陆昼听到消息提示音,拿出来一看,是叶逐明发的。 【你定,我都行】 陆昼笑了笑,回说【好。】 迟诨的眼神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白眼要翻上天。 面对面就不要发消息了好吗?! 她咳了一声,拍了拍叶逐明横陈桌面的大长腿:“莉莉让我们今晚过去吃饭,你怎么说?” 赵凰石恢复,倒是值得庆祝。 叶逐明念头一转,懒懒道:“就请你我?” “整个办公室都请了。”迟诨道,“去不去?” “我不去,其他人随意。”叶逐明无所谓道。 迟诨舔舔唇:“既然他都恢复了,你俩也该冰释前嫌了吧。” 叶逐明皱眉:“闭嘴。” 迟诨一耸肩,小声问:“陆昼也说不去,今天是圣诞,他是不是有约会啊?我看他妈挺关心他个人问题的,指不定安排了一堆千金小姐让他挑,你可长点儿心。” 听到这话,叶逐明一扫心底那浅淡的阴霾,眉飞色舞,高冷地哼哼两声:“哪来的千金小姐,是老子我。” 迟诨:“…………” 她看了看不远处埋头写文件的陆昼,声音更轻了:“我得先提醒你一句,别对人来硬的。” 叶逐明嗤笑:“谁软的能来?” 迟诨愤怒地拍了他一巴掌:“说正经的,没让你开黄腔!” 叶逐明靠了一声:“轻点儿!我还是个病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陆昼听不见,但以巴麻的耳力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眼跟他挨桌坐的陆昼,别扭了半天,才凑过去道:“你晚上是……有约会啊?” 陆昼没听清,抬头“啊?”了一声。 巴麻凑得更近了些,正准备说话时,余光瞟到叶逐明的方向,后者背靠着宽椅,漂亮的眼睛微眯,阴恻恻地看着他。 ……日哦,这都能听见。 巴麻讪讪道:“没、没什么。” 陆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敲材料了。 虽然给自己老大的求爱途上设置路障是不道德,但凭心而论,巴麻是真挺喜欢陆昼的。毕竟叶逐明风流成性,这么多年在外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陆昼这点儿兴趣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单单纯纯一男孩儿,何必让叶逐明糟蹋了。 想了想,等叶逐明的死亡射线移开后,他还是暗搓搓给陆昼发了个消息。 陆昼听到提示音,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巴麻发的。 【你看,这是《山海传》电影里,那条被吹上天的龙,建模怎么样?】 【图片】 陆昼不明白这点儿事儿干嘛非得发消息说,但还是仔细点开看了看,回道。 【一般吧。】 【这角也太奇怪了。我记得叶哥在凤栖山里,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当时看到叶逐明化形后的震撼感,庞大无比,身躯强悍健硕,金色鳞片起伏间都是膨胀的力量感。而那一双龙角确实就像鹿角的放大版,通体莹白,坚硬无比,把山壁都给凿碎了好大一口子。 巴麻看着屏幕,几乎泪流满面。 他妈的你还记得他是条龙啊! 性别有隔离也就算了,物种隔离你也不在乎的吗?! 巴麻看着陆昼,神色阴晴不定。 算了,他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陆昼既然心里门清儿,他也没必要再逼逼了。 人家要是两情相悦他没话说,要是叶逐明一意孤行……那他当然也没狗胆去拦。 鸟生艰难啊! 陆昼消息发过去后没等到他回,见巴麻一脸悲怆,略微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巴麻摆摆手,沧桑道:“没……就是在想,以后在淘宝买鸟食的时候,要不要多买袋狗粮。” 陆昼张了张嘴:“要不考虑吃点儿人吃的东西吗?” 巴麻:“…………” 巴麻愤怒道:“你才吃狗粮,一边儿去!” 陆昼哈哈大笑。 第75章 me too 陆昼在一家法餐厅订了位,本想下班后直接和叶逐明一起去,四点多时叶逐明来了个电话,又被叫走了。 其他人因为要去赵凰石家吃饭,不好让李莉一个孕妇忙活,下午都走得早,迟诨外出洗了个头回来补妆,定妆喷雾喷到一半就被叶逐明拽走了。 “你最好搞快点。”迟诨阴森森道,“我的晚餐要是泡汤了,就去当你和陆昼的电灯泡。” 叶逐明笑得更瘆人:“想什么呢?拉上你的目的就是防止到点儿了活干不完,你好留下来给我顶班。还电灯泡,脑回路挺有意思。” 第169章 迟诨:“…………” 他无视对方抓狂的表情,给陆昼发消息【你先去吧,我六点半左右到,直接餐厅见。】 对方秒回:【好。】 附赠了一个位置。 真冷淡。 连个表情包都不给。 叶逐明腹诽着,从自己新下载的四毛表情包里挑了个可爱的【乖巧】发过去。 消息显示已读,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亮了会儿,又恢复成备注名。 迟诨看着叶逐明微微蹙眉的模样,瞥了眼屏幕,满脸幸灾乐祸:“稀奇了,还有你给别人当舔狗的一天。” 叶逐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迟诨缩缩脖子,不敢继续开腔了。 不过她这么一说,叶逐明又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急色了,陆昼好歹是个直男——虽然现在模模糊糊对他好像有点儿意思,可逼得太紧会不会把人吓跑? 但不逼一逼,等陆昼回过味儿来,刚刚有所松动的性向又回到直男阵营了怎么办? 叶逐明思量着,觉得谈恋爱真是太鸡儿麻烦了,换他以前的炮友,连话都不用说,递个眼神过去两人就能直接滚床上。 ……想到滚床单,叶逐明更沧桑了。 以陆昼性保守的程度,这个目标真是可预见地远。 叶逐明开车开得快,库里南甩出炫酷的漂移停在露天车场时好些人都望了过来。 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他的头发长到盖过肩,随意地扎了个半丸子,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侧脸起伏有致,修长的身躯裹在羊毛大衣里,走起路来两条一米三的长腿飒飒带风,简直是尊艺术品。 陆昼从二楼的单向落地窗望下望,叶逐明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有女人过去搭讪了,他陆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笑摆手拒绝,步子都没慢下半分。 很快,包间外就传来服务员的声音:“先生,就是这儿了。” 叶逐明颔首:“多谢。” 他推门进来,见陆昼从梨花木椅上起身,笑容清浅:“来了。” 叶逐明也勾着嘴角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merry christmas.” “哇哦。”陆昼惊喜地扬了扬眉毛,接过来,“谢谢。我能打开吗?” “sure.”叶逐明笑着,把大衣挂上架子,坐到席上。 陆昼撕开丝绸带子,看着黑色真皮壳上的四瓣王冠标志,心里有了猜想,开盖一看,果然是表。 “送这么贵重?”他笑道。 “别。我相信你见过更好的。”叶逐明从侍者手里接过菜单,“但这块百达翡丽是今年的神话系列新品,这款叫阿波罗。跟你的名字很搭,我就拍下来了。” 本来还订了捧玫瑰,又觉得实在莽撞,索性丢给迟诨了。 陆昼看着表盘上的太阳标志,点头:“费心了,我很喜欢。” 这种礼貌的用语听着总是疏离,叶逐明把菜单交回侍应,刚想说你不必这么客气,就听陆昼道:“你这么搞,我准备的礼物好像就只有在创意赢过你了。” 叶逐明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多有创意?” 陆昼端着开胃酒和他碰杯,眨眨眼:“一般创意。” 叶逐明捏着细长的杯脚,笑得暧昧:“以身相许可不算一般创意。” 说完,见陆昼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先吃饭吧。” 叶逐明那颗原本咣咣直跳的心啊,刷地砸了下来。 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让人欲罢不能,叶逐明吃得味同嚼蜡,连喜爱的油浸鸭肉和鹅肝都没尝出味来,陆昼还挺疑惑地问是不是不合口味。 “这是这家餐厅的代表菜,原料都来自多尔多涅,我记得你提过你喜欢吃那个地方的鹅肝。”陆昼温和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叶逐明愣了下,连他都记不得什么时候跟陆昼提过,这人居然还记得。 叶逐明那颗本来有些躁动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没错,我是喜欢。” 顿了顿:“不过你居然记得,我挺意外的。” 陆昼笑了:“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叶逐明摇头,想起了什么般发笑:“我记得之前和小白说过爱吃鹅肝,后来他每次去买零食都要给我带串鸭心回来。” 陆昼乐了:“他也太可爱了。” 叶逐明点头:“小那会儿是这样,又二又蠢。” 陆昼看了他一眼:“小白一直管你叫爸爸,你是养过他?” “算吧。”叶逐明想了想,“养过两年。那会儿他刚换身体,魂魄不稳,木青归就把他送到了我这里,他本体不是蛇,但壳子是,在我身边沾点儿龙气会好得快点儿。后来巴麻被顾徉烽看上,木青归可能觉得自家人照顾起来方便点,就把白肃真送过去了。” 陆昼瞪着眼。 叶逐明说着又觉得不妙,赶紧补充:“当然,虽然是非人类,但我们本质区别不大,也会老会死,只是寿命比普通人稍微长个几年。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不像以前,妖基本都融入了人类社会,和人结合的很多,血脉的力量越来越淡,连化为妖型都难。甚至很多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妖怪。” 陆昼奇道:“那你是属于什么情况呢?” “我的父亲是龙,母亲是普通人。”叶逐明斟酌着,“四方神兽知道吧,我的祖上,是青龙一脉。” 第170章 陆昼来了兴致:“还有三个呢?” 虽然在温暖的圣诞夜,边吃鹅肝边聊中国神话史略微诡异,叶逐明还是耐心道:“朱雀你见过,赵凰石。白虎是盘慕,玄武在昆仑下托着法阵——如果按一般的辈分算,我都该叫玄武一声师祖。” 陆昼道:“我一直听你们说昆仑山法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逐明道:“以前的天地爆发过一次灾难,灭世级别的,为了留存人界——也就是我们存在的这一界——当时的天帝想了个法子,牺牲所有的神仙造了一个法阵,把这灾难拦在地底下。青龙和朱雀是当时的护阵神兽,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位特牛逼的神仙,一起看着那阵。这位神仙脾气不好,也没什么悲悯苍生的觉悟,呆了几万年后大概觉得无聊,神魂出窍跑了。先祖们外出寻找,但因为外界已经换了模样,没有足够的灵气来维持他们的生命,所以只能入凡,和普通人结婚生子,稀释血脉,一代一代地传承。” 陆昼想到自己在凤栖山对前尘那惊鸿一瞥,心中不知为何,浮起异样的情绪。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虽然如今什么都在用科学解释,但谁又能想到,在古老久远的岁月里,曾有人为了后世安定做出那么恢宏悲壮的牺牲。 “所以你和赵组,一直都在找这位跑了的神仙?”他问。 叶逐明点点头又摇摇头:“算吧,国情部是总管境内所有非自然生物的,夷靖这支除了负责辖区安稳,更重要的就是观测天墟——也就是昆仑底下那地方。找道君是顺便的事,毕竟几万年过去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投了多少次胎。” 陆昼:“神仙还投胎?” 叶逐明道:“肯定的,他是神尊,虽然只有神魂,但对灵气的需耗量依旧百倍于我先祖,不投胎转世根本活不下去。”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陆昼称奇:“那有没有可能,他也转世投胎很多次了,根本记不起自己是谁?” “不可能。”叶逐明摇头,“他是神尊,水平跟玄幻小说里主角修炼到最后打的boss一样,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陆昼哦了一声,吃净最后一口鹅肝,眉头微锁:“为什么非得把这个神仙找出来呢?听你这意思,他不在几万年,那个什么法阵不也好好的吗?好像他也没有那么重要。” 叶逐明笑了笑:“肉身还在,所以法阵不会出问题。这位真的太牛逼了,与其让他跟颗隐形的定时炸弹一样在外飘,不如请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免得他哪天心血来潮想毁灭世界,都没个人能劝一句。” 这一番聊算是让陆昼开阔了新世界的眼界,他越听越起劲,还想问话之际,却见叶逐明微咳了咳,端着酒杯小口抿着,像是在润喉咙。 陆昼微哂,后知后觉地尴尬,从一旁拿出个文件夹,摆在了叶逐明桌前。 “瞧我,差点把说过的礼物忘了。”他笑意盈盈,手搁在桌上,交握的十指托着下巴,“merry christmas.” 叶逐明眉毛一挑,用餐巾擦了擦手,边翻边道:“不会真的是卖身契吧。” 陆昼高深莫测地嗯哼一声。 等到他看了一眼,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立刻就僵了。 “你爱吃的那种水果糖,我觉得每次都从日本拿还是麻烦了点儿,所以跟我表哥签了合同,准备在都承开设工厂。厂址就在蓝白江区,设备人员什么的也都组建好了,就等下个月开工。这是股权转让书,签个字,你就是威利·旺卡。” 叶逐明的表情凝滞很久,看着附图说明上缤纷绚丽的糖果,几乎失语。一个多月前陆昼送的那盒都还在冰箱冻着,他一颗都没舍得动。 在那之前,叶枫给他最后一颗糖是在十九岁的时候,把他的人生轨迹硬生生改了道。 哪怕是回国后被迫直面这个光怪陆离的神秘世界,第一次化形,看到水面映出的龙身倒影,叶逐明想的也是能够来颗糖就好了。 美满的家庭,辉煌的人生前景,都像断产的水果糖一样,成为了过往。 而如今过往重现,叶逐明的心里实在说不上的酸涩。 见他长久地沉默,陆昼有点不淡定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喜欢吗?” 叶逐明极浅地勾了勾嘴角,他很少有笑得如此真挚的时候,摇摇头:“不是,我很喜欢。特别喜欢,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定定地望向陆昼,漆黑的眼瞳里满是真诚:“谢谢你。” 陆昼吁了口气,笑着起身:“喜欢就好。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前几天拿到把琴,新学了首曲子,不如你帮我鉴定鉴定?” 叶逐明看着他把小提琴架上肩头,从口袋里摸出几枚刚刚买烟找的一元硬币:“来吧,小费准备好了。” 他双手抱胸,虚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昼拉弓揉弦,琴声不似一般的曲调悠扬,急促密集,高低音来回宛转,重复的调相当多。 叶逐明本来以为这是首炫技的曲子,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劲,眼睛缓缓睁大,对上陆昼那看不清情绪的脸庞时心里更是狠狠一跳,血液几乎沸腾,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焦急忐忑地等着,从来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等到陆昼终于收弓,却没先放琴,反而朝他走了两步,微微弯着腰。 “记得吗?”陆昼轻声道,吐息温热,带着餐后红酒的醇香,“在林家的房子里,你弹给我听过的。” 第171章 叶逐明盯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陆昼一手扣着椅背,声音更低了:“你当时跟我说,这个曲子叫silence。现在再说一次,到底叫什么。” 叶逐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喉结上下动了动,哑声道:“i love you.”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他说完,就见陆昼的笑意加深,椅背上的手往旁扣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在唇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前,他听到一声近乎呢喃的“me too.” 第76章 走流程 叶逐明从没想过自己一个老司机能有让人压着亲的一天。 陆昼的亲吻是温柔的,唇瓣摩挲,亲昵而缱绻。 叶逐明看着他颤动的眼睫,眼神闪了闪,反手搂住他的肩背,蹬着椅子稍微往外侧了点身。 陆昼原本居高临下,后背让他这么一压,腿被迫分开,跪坐在了叶逐明身上。 唇分片刻,陆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让叶逐明扣着后脑勺吻住了,对方主导的亲吻强势而有力,陆昼感觉到唇齿被舔舐,配合地放松牙关,让叶逐明攻城略地。 吻毕,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们额头相抵,叶逐明轻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昼故意装傻:“什么?” 叶逐明亲吻他的嘴角:“关于我喜欢你。” 陆昼只是笑,侧脸蹭他的额发。 “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他说,双手搭在叶逐明肩头,环着他的颈项,“很惊讶吗?” 叶逐明嗯了一声:“你不是……直男么。” 陆昼想了想,道:“以前确实是,怎么就弯了呢?” 他揉着叶逐明的脸,盯了一会儿就叹气:“怪你长得太漂亮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肤浅。”叶逐明拉过他的手,亲了亲掌心,“要是我长得丑,你是不是不会看上我?” 陆昼佯装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居然点点头:“不一定,但肯定比现在难度大。” 叶逐明:“…………” 陆昼哈哈大笑,捧着叶逐明的脸吧唧一口,站起身道:“回去吧,对象。” 这就在一起了? 直到上车前,不真实感都还充斥着叶逐明的大脑。 陆昼没开车,看着他状态不对,主动坐上了驾驶座,见叶逐明一直扭头看他,俯身过去给他扣上安全带,在对方唇上啄一口:“想什么呢?” 叶逐明看着他们缓缓驶入车流,许久才道:“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陆昼哑然失笑:“这可不太像你。” 叶逐明问:“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前方是红灯,陆昼点着刹车,似笑非笑:“老司机?” 叶逐明哑然。 陆昼说完,又想到些东西,嘴角意味深长地勾着:“一本结婚证只能印两个人的名字,一段恋爱关系也只能在两个人之间发展,你知道的吧。” 叶逐明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点如坐针毡。 相较陆昼单薄的情史,叶逐明的过往显得格外丰富而有重量。 他知道对方在这方面有家庭阴影,挺忌讳,顿了顿,道:“明白,放心。” 陆昼笑了笑:“那就行,有这么好看一男朋友,我管不住其他觊觎者,只好先给你装警钟了。” 叶逐明本来还有点儿郁闷,闻言也笑了起来。 导航显示离家还远,叶逐明随手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他的歌单都比较劲爆,一连换了几首,终于停下来。 “now another year has come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like the last and the one before 和往年一样 i'm waiting in the cabin by the shore 我孤身在临滨小屋等待 when the night comes crawling in 当夜色降临 bells chimes and tamber ring 钟铃奏响 i thought i heard you knocking on the door 我想我听到了你在敲门 hear the drops of drizzle time 听着蒙蒙细雨讲诉 about the long gone fairytale 一段早已逝去的童话 …………” 前奏响起的时候他手指敲击着车窗,慢慢地跟着哼唱。 这歌他不算熟,偶尔唱错调,后视镜里陆昼唇角的笑意就会稍微加深一些,看得叶逐明心里痒痒,脑子里开始盘算一会儿就把人带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来就不太会的歌,心思没放全错的就更多了。陆昼忍着笑一路听完,等到进小区停车才道:“叶哥,你在我眼里的歌神形象一落千丈啊。” 叶逐明回了神,看他:“还叫叶哥?” 陆昼一挑眉,缓缓往外吐字:“那……媳妇儿?” 叶逐明眯起了眼。 见势不对,陆昼赶紧投降道:“行吧我错……唔!” 话都没说完,叶逐明已经解了安全带探身压覆而来,陆昼被困在他和座椅间,让叶逐明亲了个严严实实。 陆昼仰着头和他唇齿交缠了一会儿,觉得车内温度越来越高,抓着叶逐明肩膀的手正准备往外推,又先一步滑下来抓住了对方手腕。 “…………”叶逐明手指灵活,已经解开了陆昼两颗衣扣,骤然对上他深棕色的眼珠子,动作便停了下来。 “叶哥,我们是在谈恋爱。”陆昼笑着,说完又亲了亲他的唇,“搞对象是要走流程的。” 第172章 叶逐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坐回了自己座位。 陆昼见他那掩不住的烦躁,有点想笑,念及自己不久前做过的某个梦,又一哂—— 十来天前,叶逐明刚进医院那会儿,合眼躺在床上就是个病弱美人。陆昼已经对他产生了好感,但又不太敢确定。照顾人白天看夜里看的,有天晚上睡觉就做了个梦。梦里身下人璀璨的金发散乱,肩膀脊背随着自己的动作摇摇晃晃,白如玉的肌肤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陆昼不是没做过春梦,但如此激烈的还真是头一遭。梦里他压迫着身下人肆意妄为,耳侧的喘息低哑又性感,不柔不媚,却仍勾人。 他像是入了魔,一直盯着那人的后脑勺,冲顶时揪着对方头发迫使那人转过来,看到脸的瞬间,陆昼就惊醒了。 也就是那一刻,陆昼浑身冷汗,喘着气在床上平复呼吸时才认识到,自己真的弯了。 见他神情有异,叶逐明幽幽道想什么呢。 陆昼敷衍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两个男人做那种事,谁干谁都是轮着来的吧。 他对同性之间的交流方式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叶逐明倒是有经验,自己可什么都不会,该他的时候硬上会不会伤到人? 这得抽空学习学习。 他这么想着,下车和叶逐明接了个临别吻,就准备回去探索新世界了。 叶逐明看他的身影被电梯门掩盖,沧桑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微信上迟诨的八卦之火已经要烧穿屏幕,叶逐明看着那满屏的四五十秒的语音和熊猫头表情包,嫌弃地撇撇嘴角,一条都没听,直接回了个点烟的酷酷表情。 迟诨秒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愧在一起鬼混了十来年,她get点的速度相当快。 叶逐明刚勾了勾嘴角,下一条微信接踵而至。 迟诨:【哇,你居然有时间回复我哦,这长夜漫漫,你莫不是孤枕入眠?】 叶逐明:“…………” 迟诨等了一会没等到叶逐明骂娘的回复,好奇地发了个问好,被拒收了。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迟诨:“…………” 餐桌上热火朝天,白肃真捏着漏勺在红锅转了一圈,兜了十几个虾滑进碗。迟宿习以为常,正准备再下一盘时,见锅边有个白肃真漏掉的,伸筷子夹到了迟诨碗里。 余光瞟到她拿着手机发呆,低声问怎么了? 迟诨面无表情地举着屏幕:“叶孔雀又把我拉黑了。” “这稀奇吗?”巴麻毫不在意,给白肃真夹了几片培根,“咱们哪个星期不被他拉黑个两三回?” 李莉坐在清锅一面,针织衫上的贝壳扣只系了上面两颗,手放在高高耸起的肚皮上,闻声有些惊讶:“不会吧,我工作那会儿没有啊……” “那是你。”巴麻叹道,“他在女人面前多少有一点儿基本的人性。” 迟诨恹恹地嚼着虾滑:“行吧,我不是女的。” 巴麻道:“你确实比较特殊,毕竟没有人敢对他说‘建议你多穿点,风这么大,万一吹破你漂亮的外表,把虚伪肮脏的内在暴露出来多不好’这样的话了。” 迟诨:“那是去黄土高原,老娘是关心他……你当时还回了个‘说得真好’。” 白肃真一边捞牛肉一边道:“嗯嗯,我记得!然后你们两个一起被踢出群了。” 巴麻和迟诨沧桑地碰了个杯。 李莉笑了笑,虽然离职几个月,几年里对叶逐明的脾气还是记忆犹新,问道:“这回是因为什么?” 迟诨这才想起来八卦,一拍脑门:“对了!叶孔雀和陆昼在一起了。” 其他人这些日子其实都看出了点儿苗头,哇哦我靠一阵,也没多惊讶,倒是李莉惊得合不拢嘴,手连连拍打着身边俊美寡言的男人:“凰石,你听到了吗?!” 赵凰石脸上一贯的清冷,不急不缓地把手里的葡萄剥了皮,用细勺挑了籽,递到李莉嘴边:“听到了。” 清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李莉看着赵凰石白净的指头上全是紫黑的果渍,有点不好意思道:“别光给我剥,你也吃点东西。” 尽管早已不是怀孕初期,她的胃口却一直时好时坏,偶尔会对某样食物产生浓厚的兴趣——比如这两天,就是葡萄。 赵凰石不置可否,又递了一颗到她嘴边,李莉却抿着嘴不肯吃。 他看了看面前小山状的果皮,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李莉俏脸微热,赶紧给刮到垃圾桶里。 赵凰石把那粒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用湿巾擦手,看了迟诨一眼:“那个新会计?” 迟诨嗯哼一声。 第77章 无题 赵凰石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我记得他家里很有钱。” “不是一般的有钱。”巴麻道,顺手把桌上的某牌健胃消食片拿了起来,指着上面的商标,“他姓这个陆。” 赵凰石微点了点头,又看迟诨:“这种人不是他能随便玩的,你要提醒提醒他。” 迟诨筷子在锅里搅了几圈,最后伸进白肃真碗里夹了块火腿:“提醒几遍了,他说他认真的,那我能说什么……干,白肃真你是猪和松鼠的杂交种吧,又能吃又能屯!” 白肃真拿掌中宝当饭刨,闻言委委屈屈地说:“那我就是能吃啊!我有什么办法嘛!” 第173章 “那你也给我留点儿啊!!”迟诨愤怒地说,“妈的锅里除了辣椒就是油!” 李莉赶紧指着清锅:“这边,这边有东西。” 迟诨手一摆:“清汤寡水的,没味儿!” 向小园温和地说我把中翅和肉丸都给你下红锅,稍微等一会儿。 桌上热热闹闹,赵凰石靠着椅背,眼皮半垂,脸上明明没表情,却又像在压着什么情绪。 陆昼。 他回忆着那个大男孩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样貌倒是其次,赵凰石和他少有的几次见面里,总能从这人身上感受到种非常温和的气场。 赵凰石自知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但陆昼确实很难让人有反感的心。 从灵脉袭承上讲,他和叶逐明同源,赵凰石那会儿断脉都能感受到的,叶逐明的体会只会更强烈。 这么一想,也不奇怪。见惯了光怪陆离,干净纯粹总让人向往。 赵凰石眼睛闭了闭,直到手被抓住,睁眼对上李莉有些担忧的目光。 “不舒服吗?”她轻声问。 赵凰石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释然地一笑,反握住她因为怀孕而有些肿胀的手,一边轻柔地按摩一边道:“没事。” 都过去了。 第二天陆昼和叶逐明一起进办公室时,被所有人的目光钉在了门口。 陆昼:“…………” 叶逐明昨夜欲求未满,丝毫不愿应付这群二百五的八卦眼,冷冷地一瞪:“大清早地没工作吗?瞎他妈看老子做什么!转过去!” 向小园和迟宿好脾气地把头扭了回去,迟诨倒是阴阳怪气地一笑:“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啊谁都爱看你,我们看的是陆昼!” 叶逐明冷笑,手伸过揽住陆昼的肩膀,往人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得意道:“老子的男朋友,准你们看了吗?” 陆昼顺从地被他搂着,眉眼弯弯。 尽管昨晚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当场被喂狗粮还是让办公室的人一阵鬼哭狼嚎。 迟诨抓拍下了这一幕,哇哇怪叫:“卧槽卧槽,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磕真的了!” 巴麻边鼓掌,边冷静地问:“有红包吗?正好这月工资花光了。” 陆昼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直接微信发可以吗?” 其实他昨晚就想发的,但没见叶逐明有动静,就忍住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摸出了手机,热切地看着他。 陆昼:“…………” 陆昼哭笑不得,开始往特动队的微信群里发拼手气红包,二百二百地发。 叶逐明见其他人枪得嗷嗷起劲,也拿着手机划了划,粗略一估快二十个了,便拦了拦:“意思一下行了,你真当他吃不起饭了?” 陆昼笑笑,发完这个就停了手:“好的,都听你的。” 叶逐明诡异地听出了种妻管严的宠溺感,满脸黑线。 老子走得可是总攻路线,你怎么老是弄错人设? 他郁闷着,其他人还在盘算比较着谁枪得最多,最后白肃真以八百块胜出,感激地对陆昼说:“谢谢嫂子!” 陆昼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叶逐明瞬间心花怒放,手绕到陆昼背后朝白肃真比着大拇指,嘴上却喝道:“叫什么嫂子!乱七八糟地,又不是没名字,不准这么叫啊!” 白肃真哦哦两声,又改口:“谢谢哥夫。” 叶逐明:“…………”傻逼玩意儿,养你这么大除了气老子一事无成。 这个称呼陆昼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很快就从“姐夫”的联想里融会贯通,颇为满意地点头:“诶这个可以,一会儿再给你补个大的……” 话说到一半,脑袋却被叶逐明掰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宝贝,咱俩在处理问题上的态度好像不一样。” 陆昼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神从他的眼睛移到嘴唇。 叶逐明立刻低头亲了一口。 对于这种当众杀狗的行径一般来讲是不能忍的,奈何自己抢红包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其他人虽略有不适,还是憋下来了。 而且这轻微的不适,在陆昼表示晚上请客吃饭时就散得干干净净。 “今天晚上可能不行,”迟诨翻了翻备忘录,“省厅下午七点有个会,老叶和我得去一下——卧槽你瞪我干什么?!谁让你自己那么快从医院跑出来的?” 叶逐明啧了一声,松开陆昼,从迟诨手里接过文件夹:“又是什么破几把会……” 他骂骂咧咧地翻着,眉头微皱,看了会儿却不说话了,脸色凝着,转回自己的办公桌坐下,迟诨也跟了过去。 主角走了一个,再起哄也没多少意思,特动队总是很忙,短暂的起哄过后也就各归各位了。 陆昼的办公桌和巴麻相对,他看着叶逐明紧锁的眉头,小声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巴麻摇摇头:“不太清楚,没听迟诨说过。不过他俩的权限一直比我们高,能接触到些机密信息也不奇怪。” 说着,又揶揄地看着陆昼:“好奇你直接问叶孔雀去呀,你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 陆昼冷静道:“知道我身份不一样,你还敢在我面前叫他叶孔雀?” 巴麻:“…………” 巴麻道:“听说人一谈恋爱就会失去一个真挚的朋友,居然是真的。” 第174章 陆昼乐个不停。 十米外迟诨靠坐在叶逐明的办公桌上,低声道:“两个特派专员,和秦微市刑侦支队江锋,都死在这次车祸里。” 大半个月前,他们去凤栖山回来,叶逐明觉得那边不对劲,凤栖山里有将活人炼化为人鱼的邪阵存在多年没被发现,那么多孩童失踪竟然还都被按下来。他提议让公安省厅先介入查访一下,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车祸原因是什么?”叶逐明皱眉翻着尸检档案。 “对方司机酒驾,重型卡车,几乎算碾过去的。”迟诨想起那令人十分不适的从座椅上刮肉的视频,眼角直抽,“江锋开的车,竟然也会避不开。” 这人年纪不大,三十五六,能当上刑侦支队长工作能力可见一斑,上半年还因为破了个连环杀人案建了个二等功。品行端正,端正得有些古板,迟诨和叶逐明曾经去秦微出过一次差,还挨了点儿脸色—— 对方话里话外似乎是觉得,他们俩都是靠脸皮子混饭吃的。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起什么摩擦,迟诨对这人的相貌都模糊了,却还记得他在下午六点的一环路上加塞抢道的娴熟车技。 叶逐明揉了揉太阳穴,从回忆库里翻出和这人相处的细节,闭着眼凝神。 迟诨以为他会发表什么真知灼见,安静等了一会儿,等到叶逐明开口。 “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和陆昼换个地儿?” 特动队的办公室宽,陆昼隔他隔得远,只有迟诨因为工作交流最多所以离得最近。 迟诨一言难尽:“至于吗?你俩上班一个地儿下班一个地儿,还准备24小时黏在一起吗?距离产生美,懂?” 叶逐明冷笑:“迟宿今年多少?25?你跟他朝夕相处25年,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这意思你也腻了?” 迟诨:“……老娘说不过你,不换!” 妈的,她可不想以后自己跑来找叶逐明说事儿,永远活在狗粮的沐浴下。 这段时间陆昼都在帮着其他人写材料,临近月底终于开始编制账务,有几笔费用需要叶逐明签字,探头看时却总没见到人。 几天前去省厅开了会之后,他似乎一直就这么忙,连带着迟诨也见不到影。 下午六点多,巴麻忙完手里的事儿,招呼白打游戏的白肃真走人,见陆昼还在,顺便问道:“活儿忙完了吗?一起去吃串串?” 陆昼晃了晃手里的面包:“不用了,我有两笔账没做完,等叶哥一会儿回来签字。” 巴麻哦了一声:“想过二人世界啊,打扰了。” 陆昼笑骂道快走吧你。 其他人也一一离开,八点时办公室就只剩了陆昼一人,他帮着把叶逐明的月度工作报告写了,肚子饿得厉害,索性拿起手机翻大众点评。 看着图片上让人食指大动的黄油蟹,陆昼仿佛隔着屏幕闻到了香味。 完了,饿出幻觉了。 “吃饭没?”陆昼正准备起身从冰箱翻吃的,转头就见叶逐明提着份外卖过来了,咣一下杵他面前。 陆昼笑了:“没呢……还想着一会儿带你吃海宴楼吃螃蟹。” 叶逐明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顺手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到一边儿,拆着包装:“今天应该不行,我还得加会儿班。” 他买的两份水晶虾仁馄饨,还有酸汤肥牛和回锅肉。 陆昼见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心疼地摸了摸:“你昨晚又熬夜了?” 叶逐明疲倦地嗯了声,连喝两口汤,干哑的嗓子才舒服了点儿,道:“之前凤栖山的事儿,有些收尾工作。” 第78章 留下 林悦父母在监狱里突然间就疯了,关于他们家的小儿子怎么从人类变成人鱼,半点儿都问不出来。 陆昼哦了一声,又问:“你伤怎么样?这么奔波身体没问题?” 叶逐明挑挑眉,放了筷子。 他撩开针织衫下摆,拉着陆昼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早好全了,连疤都没留。” 入手肌肤非常紧实细腻,腹肌块块分明,并不夸张,却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骇人力量。 陆昼笑着捏了两把:“小腰挺细啊。” 叶逐明眼睛一眯,凑到他耳边:“有粗的,你往下摸摸?” 陆昼:“…………” 他简直被叶逐明的不要脸震惊了,边缩回手边道:“我简直服了你了——” “说不得?”叶逐明一把擒住他手腕,不让陆昼的手从他小腹移开,说话声音更低了些,“或者我摸摸你的?” 确定关系好几天了,除了亲亲抱抱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局里事情多,叶逐明本来就烦,天天看着块肉在嘴边飘,就是不能下口咬,快把他这肉食动物憋出毛病了。 陆昼见他眼神幽深,叹道:“都忙成这样了,你脑子里还有功夫想这些?” “那我还能想什么?”叶逐明反问,似笑非笑道,“昨晚我还梦到你了……” “闭嘴吧你。”陆昼想也知道那梦绝不会干净,赶紧夹了个馄饨塞叶逐明嘴里。 叶逐明的嘴是闲不下来的,吃完那馄饨后又道:“我说,你知道怎么办事儿吗?” 陆昼让他问得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教育片”,那会儿还是猎奇心理,现在脸皮却突然一热,含糊地说大概知道。 叶逐明在风月场上一向只碰玩得起的,陆昼这幅强装镇定的样子让他心头一动,也没了继续耍流氓的冲动,微咳了咳:“那你可别让我憋久了。” 第175章 陆昼:“…………” 陆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满打满算,我俩在一起还没到一个星期。” 叶逐明笑笑,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继续吃饭了。 ………… 临近元旦,局里的假期通知一直没发,他们都估计今年得加班。陆昼只好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元旦回不去,把回浙江的机票也取消了,没想到31号下午,放假通知又下来了。 “不是说不放吗?”他道。 巴麻道:“人民公仆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还得休息——尽管只有一天。何况你的脱单宴还没请,我看今晚就不错。毕竟回来又得去秦微出差。” 陆昼本来想再看看还有没有票,转念想到只有一天那就没必要了,手机滑屏转到天悦府定了包厢。下午卡着点儿下班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饭店出发,酒足饭饱后又准备去楼下酒吧蹦迪。 迟诨去洗手间补妆,回来时其他人都下了楼,只有叶逐明还杵在电梯口。 迟诨头皮发麻:“你应该不是等我吧?” 叶逐明温柔一笑:“不然呢?等着给人摁电梯?” 迟诨:“…………” 叶逐明罔顾迟诨意愿,搂着她进电梯,低声道:“一会儿喝酒的时候,多给陆昼灌点儿。” 迟诨愣了会儿:“你想干什——卧槽你他妈是人吗?!” “说的跟你是一样。”叶逐明讥讽道,“记住了啊,陆昼酒量好,你一会儿白的黄的红的一起上——但也不要灌得太厉害了,微醺,微醺懂吗?” 微个屁。迟诨翻着白眼:“老娘可不是那种为虎作伥的白眼狼。” 叶逐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样:“记不记得,几年前我想睡那个纪委办的专员被你拦下来,之后我让你去罗布泊沙漠轮值两月、后来你脸皮都被吹裂的事儿?” 迟诨:“…………” “你懂的,我心眼并不大。”叶逐明拍拍她的肩,正好到了一楼,便搂着一脸死灰的迟诨进了舞池,来到他们的卡座。 这会儿的舞曲轻柔,巴麻牵着向小园在舞池里面跳着,其余几人已经喝上了酒。白肃真嫌桌子太矮,索性蹲在桌边剥猕猴吃。 “这孩子总让我觉得自己亏欠他。”陆昼又点了几份小吃和精配果盘,看着白肃真鼓起的腮帮道,“他这么吃真的没问题?” “撑不死。”叶逐明混不在意,目光移到舞台上哼民谣的女人,勾勾嘴角,“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陆昼一挑眉:“行啊,唱得好给小费。” 叶逐明深深看了他一眼,还真脱了大衣准备往台上走。 陆昼莫名想起他上次便唱便脱衣服的骚包行径,叮嘱道:“这回衣服穿好啊。” 叶逐明笑着眨眨眼,走到台边交涉几句。陆昼坐下沙发,就见那民谣姑娘下了台,叶逐明迈着大长腿接过了麦克风。 音乐戛然而止让好多人都愣了一下,巴麻和向小园的老年交谊舞也跳不成了,只好回了卡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叶逐明拍话筒的动静,接下来一句是。 “为了庆祝我的男朋友脱单,今晚店里的消费都记我的账。” 此话一出,全场尖叫! 巴麻叹道:“我仿佛看到了人民币烧成灰的场景。” “不至于。”迟诨随口道,边摆着瓶子倒酒边道,“一般遇到这种冤大头,酒吧都有消费保护,单瓶上万的酒都自己买单——反正这家店是这规矩。” 陆昼接过她递来的酒:“谢谢——没有也无所谓,出来玩嘛,开心就好。” 巴麻深感阶级差距,举手做投降状,不说话了。 “为了感谢他解救单身三十年的我,希望大家都举杯祝他新年快乐,往后余生,年年有我……” 煽情煽到一半,台下响起个粗犷的声音:“哥们你扯犊子呢吧,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条件,还单身三十年,三天都够呛!” 叶逐明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朝吧台道:“何珞,这位哥们的单他自己买啊。” 被cue到的老板比了个ok。 台下一片笑声,另一个男人赶紧捂住那口无遮掩的醉汉,道:“帅哥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单纯地夸你帅!我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早日领证!” 叶逐明笑着朝他比了个ok,把袖口解开,朝上挽了点儿,道:“不瞎逼逼了,我就想给他唱首歌,毕竟他现在有车有房还有我,是个人生赢家了。” 台下又一片笑,陆昼嘴角勾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的人,迟诨几次想劝酒都被敷衍“迟姐咱们一会儿喝,我想先看看”。 那迟诨还能说什么? 沧桑地举着杯子,迟诨心想要是今晚陆昼的贞操保住了,将来叶逐明作践她的时候她一定要向陆昼申请精神赔偿。 叶逐明舔舔唇,和陆昼远远地对望一眼,缓缓开口。 “the sun goes down 夕阳渐落 the stars come out 星辰漫天 and all that counts 此时此刻 is here and now 最是重要 my universe will never be the same 我的世界和以前再不一样 i'm glad you came 真高兴你的到来 ………… can you spend a little time 能否陪我更久一点 time is slipping away 第176章 时光飞逝 away from us so stay 所以请留在我身边 stay with me i can make 我可以让你 make you glad you came 让你庆幸自己的到来 …………” 陆昼知道叶逐明从来都是一个发光体,此时此刻,见他在聚光灯下浅吟轻唱,嘴角带笑,温柔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连。陆昼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样耀眼的宝贝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他从未产生过如此爆棚的占有欲,连自己都暗自吃了一惊,直到曲终人下台,叶逐明走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了,陆昼才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从刺痛里回神,偏头吻了吻叶逐明的手指:“没事,我就是,挺高兴的。谢谢,唱得很好听。” 叶逐明笑着搂着他的肩坐下,没在陆昼身上闻到酒气,不着痕迹地看了迟诨一眼。 迟诨硬着头皮端起酒杯过来:“陆昼啊,迟姐敬你一杯,谢谢你为民除害——不是,我是说慧眼识人。” 陆昼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叶逐明熟人不少,到台上浪了一圈儿,接二连三有人来找他喝酒,陆昼迎着他们好奇的目光,在叶逐明的介绍里淡定地握手说你好。 他们俩都喝了酒,离开时陆昼便叫了个代驾,那小伙子来看是库里南有点不敢开,还是陆昼做了个保证才迟疑着上了车。 陆昼和叶逐明坐在后排,感受到叶逐明一直盯着他看,陆昼就笑着问怎么了。 叶逐明见他眼神清明,笑笑没说话,靠着车背假寐。 陆昼还当他酒喝多了不舒服,把窗户开了缝,叮嘱司机开慢点儿。 直到到了小区,代驾离开,陆昼才把叶逐明叫醒:“到家了,回去睡。” 叶逐明皱着眉,眼都没睁,原本是靠着他的肩,这会儿翻了个身,面朝车窗。 陆昼好笑道:“醉了?” 叶逐明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陆昼小心翼翼地掰着他的头让人转了过来:“难受吗?我去给你买点儿醒酒药?” 叶逐明这才睁开眼,像是找不到焦点般,眼神在他脸上晃了又晃,嘟囔道:“我,家里有,有海王、王金樽。还有酸奶……” 陆昼又牵又哄地,把人出了车,道:“好,咱们先回去。” 把人带进电梯,叶逐明喝醉倒也不吵不闹,靠着金属墙面,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墙,看着他笑。 陆昼让他看得勾起嘴角,问:“笑什么?” 叶逐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高兴。” 陆昼想到他唱的歌,心里一片柔和:“为什么?” “我其实,我从没有正儿八经喜欢过谁。”叶逐明似乎真的醉了,说话还有点儿大舌头,“第一次动心,就能得到回应,我真的太幸运了。老天对我总算是,总算是仁慈了一回。十九岁的时候,爹妈说没就没,学上不成,刚刚打拼出的事业也丢了,远渡重洋回到国内,什么都得从头再来。十几年了,陆昼,我直到遇见你,才第一次感觉到慰藉。” 陆昼沉默着,牵着叶逐明的手,用他的指纹刷开门锁,领着人到沙发坐下,这才蹲跪在他面前,一边亲吻他的手一边低声道:“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今后任何事情,你都不用自己扛。” 叶逐明低头看着他,眼神有些痴迷,伸手拨着陆昼并不算长的头发,轻声问:“真的?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陆昼直起身,亲吻他,“此时此刻,你都无法想象我有多喜欢你。” 叶逐明顺从地靠在沙发上,任由陆昼扣着他的后脑勺亲吻他,双手却悄悄移到他背后,将人搂在怀里,状似不经意般侧过身,把陆昼压在了沙发上,在缠绵的接吻里轻声问:“今晚留下来吧。” 陆昼:“…………” 他脸上温柔的情意退潮般散去,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你装醉?!” 叶逐明脸上明显地一愣,见陆昼有些愠怒地伸手准备推开他,又死皮赖脸往他身上一躺,把头埋在他颈项间,含糊道:“醉、醉了的。” “你他妈醉个毛!”陆昼愤怒到爆粗口,“赶紧起开!我要回去了!” 叶逐明抱着人不松手,尖削的下巴拱开陆昼的衣领,将嘴唇贴了上去。 湿润柔软的触感甫一传来,陆昼就觉得头皮发麻,颈项处的毛细血管本就多,他浑身像有轻微的电流窜过,一时间竟忘了推开他。 叶逐明顺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吻上喉结,伸出舌尖舔舐啃咬,成功地逼出一声喘息,又顺着光洁的下巴缓缓往上,含住那两瓣淡红的唇,辗转吮吸。 陆昼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两人身体相叠,下身免不了互相摩擦,很快,陆昼就感到自己某个部位的变化。 叶逐明显然也感觉到了,放开他,漂亮的眼珠子往下瞟了一眼,笑容暧昧:“还回去吗?” 陆昼冷静道:“只要你起开,我就能回去。” 叶逐明没动,也不说话,和他额头相抵,用自己高挺的鼻尖不住地摩挲他的,眼里有请求的味道。 他呼吸粗重,身上的求欢意味如此浓烈,陆昼有些尴尬地别开脸:“你别闹了……” “我没闹。”叶逐明低声道,拉过陆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想你,喜欢你,想跟你亲近,都是真的。” 第177章 陆昼感觉到掌心下稳健有力的心跳,脑子里天人交战,嘴唇动了又动,才含糊道:“至少……先洗个澡。” 叶逐明眼睛一亮,赶紧给陆昼找了干净的睡袍,在送人进浴室前忍不住道:“要不我进去一起洗?” 陆昼面无表情地把他推了出去。 打开花洒,陆昼在雾气腾腾的浴室里缓缓洗着澡,一边搓一边有有些发懵。 酒精多少还是对他的大脑有些影响,不然他肯定不至于这么早答应叶逐明——尽管早晚有这么一天,但不该这么早。 他有些懊恼,搓背搓到后腰时手顿了顿,又往下探。 ……虽然平时也会洗这个地方,但这回陆昼洗得格外注意,一边冲一边想,一会儿叶逐明要是也有这样的自觉就好了。 他是在叶逐明的卧室洗的澡,推门出来时就见叶逐明已经一身水汽地坐在了床边,脚下一顿,不自觉地把合拢的领口又敛了敛。 相较于他的严丝合缝,叶逐明就相当放的开,只围了一条浴巾,健美的上身赤着,两条长腿随意地张开,笔直修长,白得晃眼。 他见到陆昼眼睛也是一亮,不动声色地把手里刚拆封的润滑剂抛到一边,喉结动了动,温声道:“洗完了?” 陆昼尴尬地点点头。 叶逐明拿起手里的干发巾:“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陆昼踌躇着缓慢地走了过去。 叶逐明站起身,用干发巾仔仔细细地擦着,他头发短,擦过一轮后就干得差不多了。 待叶逐明停了手,陆昼伸手摸摸头,多此一举地提议:“要不用吹风——唔!” 他的提议并未能完整地说出来,叶逐明一手揽腰一手扣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下来。 这次的亲吻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兽欲,陆昼被他步步紧逼,倒在床上,沉重的躯体立刻压覆上来。 穿着衣服的时候感觉还没这么明显,陆昼此时几乎本能地排斥叶逐明身上那极富侵略性的雄性气息,伸手欲推,入手就是赤裸滚烫的肌肤。 叶逐明看着他受惊般缩手,眸色一暗,伸手解开了他浴袍的带子。 陆昼想拦,又觉得矫情,硬生生忍住了,任由叶逐明将他剥开,在对方毫不避讳的目光下身体微微颤抖,下身却控制不住地抬了头。 叶逐明一勾嘴角,伸手握住那根笔直干净的东西,在陆昼压抑的喘息中用膝盖跪着往下移,埋头毫不犹豫地含住对方的欲望。 “我艹!”陆昼刚刚被叶逐明握住时就已经觉得很刺激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刺激的,脆弱的欲望被温暖湿热的口腔含住的瞬间,他就忍不住叫了一声。 和一般的小年轻不同,陆昼欲望并不强烈,他和前女友交往快一年都没睡过,也从未要求对方用其他手段替他解决过生理需求,平时自己撸管的次数都少。小时候是爱吹牛逼,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档子事儿没多大兴趣,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叶逐明埋头在他腿间上下吞吐,茎身被舔得湿漉漉的,灵活的舌尖在马眼处有技巧地拨弄着,还没搞几下,陆昼竟然已经有了射精的冲动。 他忍不住抬了抬腰,叶逐明却已经把他的东西吐了出来,大手握住他的腰,直接把陆昼翻了个身。 陆昼刚被他提着胯摆成个跪趴的姿势,下一秒就听到什么瓶盖被拧开的动静,屁股被揉了两把,然后一边被掰开,有什么湿润黏腻的东西被倒在了臀缝里。 那诡异的触感让陆昼头皮发麻,手紧抓着床单,忍着没吭声。 叶逐明用指腹在那紧闭的颜色浅淡的穴口揉搓按摩,压着呼吸,非常小心地将食指推了进去。 第一感受就是紧,哪怕用了润滑剂也紧,还又湿又热,叶逐明看着那被撑开的穴口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几乎能想象到待会儿真正插入时,会是怎样极致的享受。 他转动手指,往外退了些,又徐徐推进,模仿着活塞运动的频率抽插了会儿,这才又放进第二根手指。 陆昼感受到那两根手指在屁股里抽插搅弄,眉毛拧得越来越紧,刚想这可真是一点儿快感都没有,下一秒就不知被叶逐明戳中了哪里,触电般地抽搐了一下,嘴里发出难耐的喘息。 “这儿?”叶逐明挑眉,又朝那一块儿区域挤压揉弄。 陆昼难堪道:“呃啊——别一直、别碰那儿!” “这儿叫前列腺。”叶逐明俯身亲了亲陆昼通红的耳朵,手上动作不停,“弄这儿你才会舒服。” 陆昼被这绵长的快感刺得说不出话,肩膀发抖,蜷缩着,连叶逐明什么时候又加手指都不知道。 只是被这样用手捅,他都觉得有些受不住,叶逐明这可怕的技术,一会儿换了真东西,陆昼觉得自己可能得疯。 后穴被塞得满当当的,陆昼感到叶逐明抽出了手,模糊听到纺织品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圆润坚硬的东西抵了上来。 出于某种心理,陆昼用手撑着上身回头看了眼,只一眼头皮就炸了。 这他妈是人长的东西吗?! “等、等等!”陆昼慌忙道。 叶逐明正扶着东西准备插进去,突然让他这么一躲,猝不及防日了个空气,嘴唇一抿,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向陆昼时竟有着微妙的狰狞。 陆昼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叶逐明就恢复了正常,喘着气,尽量温声问怎么了。 第178章 陆昼又瞄了眼那根怒涨的紫红色的阳具,又粗又长,表面经脉暴起,还带着点微微的弧度,心里的恐惧简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他突然想起叶逐明很久前调戏他时说过“19.3”,当时觉得夸张,现在只想问他是不是瞒报了一截。 “我觉得你拿这东西干我有点儿超纲了。”陆昼冷静道,“还是换我上你吧,这样大家都轻松。” 那一瞬间,叶逐明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他不是没想过陆昼会提换着来的要求,毕竟以前是个直男。 但他妈的能直成这样,还是让叶逐明吃了一惊。 叶逐明下身硬得发疼,这会儿没功夫和他科普什么叫“总攻人设不容撼动”,敷衍地弹了弹陆昼的那半软不硬的东西,道:“你干我也不见得能有多轻松……何况你还不会。” 陆昼脸也顾不上要了,无视后半句反驳前半句:“你不要谦虚,肯定轻松很多。” 叶逐明没闲心跟他扯淡,舔舔唇道下回让你,以武力压制再度把人翻了过去摁在床上,扶着阳根蹭开臀缝,硕大的龟头在翁合的穴口压了压,一个挺腰,半截火棍就埋了进去。 陆昼本来还在挣扎,等到叶逐明真的插进去时白眼一翻,几乎断气。 紧,太紧了。 那窄小的穴口被撑到极致,每一处褶皱都被抻平,雪白的臀肉一颤一颤的,透着股无力的脆弱感。 叶逐明深吸了口气,用尽所有意志力控制自己不管不顾狠艹猛干的冲动,摸过润滑剂,往自己的老二上又倒了些,抹匀后又把其余的往交合地涂,明明扩张已经做到了位,对方的承受看起来却并不轻松。 叶逐明看着陆昼颤抖的蝴蝶骨,终于从深陷的情欲里唤回点儿理智,伸手箍着对方细瘦的腰,一手绕到前面,摸着他的老二上下撸动。 “难受?”他轻声问。 陆昼喘着气说:“你让老子用根擀面杖捅你试试……” 叶逐明失笑:“有那么夸张么?” 说着又往里刺了些。 陆昼皱眉:“你别、别动!” 停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除了让受方难受卵用没有,叶逐明俯身吻了吻他的背:“忍一忍,操两下就开了。” 说着,扣着陆昼的胯一插到底! 毫不夸张地说,在叶逐明完全干进来的瞬间,陆昼真的觉得自己隔死就是半口气的事儿。 支在床上的膝盖和手臂打着颤,无力地滑下去,又被叶逐明捞住重新跪了起来。 “你放开,”陆昼皱眉,“我立不住。” 叶逐明抓过个枕头让陆昼垫在身下,让他趴在上面,只留臀部高高翘起,道:“这么趴着你好受些。” 陆昼道:“你拔出去我更好受,你干吗?” “干啊。”叶逐明慢悠悠地,缓缓拔出半根老二,又慢慢捅进去,在陆昼的喘息中问,“这么干行吗?” 陆昼被叶逐明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刚想骂两句,屁股就被对方拿捏在手里,屁股里嵌的玩意儿开始了缓慢的打桩活动。 这感觉实在诡异,好在已经不痛了,就是胀得慌。陆昼抱着枕头趴着,身体随着叶逐明撞击的频率一前一后晃动,喘息声不断从牙关渗出。 “轻、嗯、轻点儿……”陆昼艰难道。 叶逐明带着茧的手肆意揉搓身下圆润挺翘的屁股,道:“还轻?我根本没用力。” 陆昼刚想骂那你是在磨屌吗,穴道内那个要命的地方又让叶逐明顶到了,呻吟骤然拔高:“别!” 叶逐明磨了半天终于找到地方,提胯用肥厚的龟头去碾:“别什么别,不爽吗?” 陆昼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喘着气呻吟个不停。 叶逐明终于可以放开干了,双手稳稳地扣住陆昼的腰胯,将阳根拔出大半,狠狠捣入! 这一下撞得陆昼整个人都往前窜了窜,又被箍着拉了回去,他听到叶逐明舒爽的低吼,力道十足的抽插接踵而至,囊袋和胯骨拍在臀肉上劈啪作响,每一次的插入抽出都带着股要命的狠厉劲儿。 陆昼觉得自己要被捅穿了,耳边的孟浪的拍肉声喘息声络绎不绝。他哆嗦着想往前爬,却根本挪动不了半分,只能被动地接受着来自身后的撞击,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脑子被快感冲刷,喘得急了,听起来跟哭一样。 叶逐明稍微过了点儿瘾,特意停下来掰过陆昼的脸,见这人神情迷离,眼神涣散却干燥,放心之余又舔了舔唇。 叶逐明把自己的东西拔了出来,把陆昼翻了个身换成正面位,俯下身罩住他,又把对方两条修长的腿勾到腰上,低声问:“圈得住吗?” 陆昼几乎是下意识地勾紧。 叶逐明扶着自己的老二,在对方泥泞不堪的臀缝稍微探了探,找到松软的穴口,顺畅地一干到底。 陆昼眉心微皱,难耐地喘了一声。 叶逐明和他十指相扣,把人压在枕头上,俯身吻住那两片红肿的唇瓣,耸腰挺胯,开始了浓密狂野的操干。 陆昼又开始喘不过气,手脚并用,死命地攀附着面前男人宽厚结实的肩背,扭着头避开亲吻,嗯嗯啊啊地呻吟着。 叶逐明着迷地亲吻他的侧脸,颈项,含吮对方的耳朵,呢喃道宝贝儿你叫床的声音真好听。 这人平时说骚话就登峰造极,在床底间更是下流,陆昼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第179章 他满目春情,这一眼实在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看得叶逐明更荡漾了,他舔着陆昼的掌纹,吞吐对方的手指,在紧密的抽送中问你喜欢吗?喜欢我这样吗? 一边问一边用手握住陆昼淌精的阴茎,极富技巧地撸动着。前后刺激一起来,陆昼勒着叶逐明的肩,抖了又抖,哆嗦着射了精。 湿热后穴拼了命地吸扯拧搅,叶逐明咬着牙,自觉精关失守,想拔出来却被痉挛的穴肉死死禁锢,又被陆昼长腿锁着往前压,直接抵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两道混乱的呼吸回荡在卧室,叶逐明摸着陆昼的汗湿的脸,喘着粗气问还好吗。 陆昼点点头,又摇摇头,哑着嗓子道累。 叶逐明埋头温柔亲昵地亲吻他,抬腰将阴茎拔出来时还听到了啵地一声,抹的润滑剂和射进去的精液一起往外淌,这感觉实在诡异,陆昼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起来,”陆昼催他,做爱真他妈是个体力活儿,爽完后又累又困,“我想洗澡。” 叶逐明抿抿嘴,忽然搂着他的腰背将人抱坐在怀,在对方惊恐的目光里咬陆昼的下巴,温柔道“再来一次。” 陆昼的“不”字还没说出口,那一根火热滚烫的东西又插了进来,因为是坐姿,几乎把人捅了个对穿,拒绝的话瞬间变成痛苦又压抑的呻吟。 “太深、呃、太深了!”陆昼抓着他的肩膀,指甲陷进皮肉,“你别这样……” “宝贝,”叶逐明吻着他的唇角,含笑道,“在床上说‘不要不行别这样’,都只能收到反效果。” 他开始缓缓操干,出来的少进去得深,没几下就把陆昼的眼角逼出了泪花,他几乎时带着哭腔说不行了真的太深了你轻一点。 叶逐明额头全是汗,握着陆昼的腰停了下来,抓着陆昼的手盖在他自己的小腹上,低声问有多深?比给我看看? 陆昼咬着下唇,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一眼就看得叶逐明血液发烫呼吸粗重,他发狠地把人往怀里勒,自下而上地死命操弄。 穴道已经被完全操开,滚烫湿软,抽插间噗哧噗哧全是水声。陆昼难堪地抱着叶逐明的头,双腿还圈在他腰间,用这种观音坐莲的方式随着叶逐明的动作浮浮沉沉。 他的阴茎高高翘起,在叶逐明凸起的腹肌间不断磨蹭,前列腺液淌得到处都是。 “嗯啊嗯嗯,”陆昼断断续续地叫着,“疼,腿疼……” 叶逐明红着眼,喉结动了又动,速度终于慢下来。他搂着陆昼的肩背,又把人压在身下,将对方的两条腿架在臂弯处,手支在他耳边,逼得陆昼不得不把腰臀高翘,肩背承力,接受着叶逐明新一轮的鞭挞。 这个姿势,让陆昼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根青筋怒涨的东西是如何操他的: 疾进疾出,每一次抽出都浸着湿润的光泽,捅进去时嗤嗤不绝,那水渍甚至粘上对方卷曲的毛发和硕大的阴囊,拍击间啪啪作响。 陆昼简直要被这视觉冲击闪瞎眼,面红耳赤地别脸,又被叶逐明捏着下巴转回来,对方下身持续律动,逼得陆昼不断发出呻吟,在濒临射精时深深吻住他。 体内的孽根跳动着射了出来,陆昼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前端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射了第三回 。 “我真的、”陆昼感觉嗓子都在冒烟,“真的不行了,我要睡觉。” 叶逐明嗯了一声,亲吻他汗湿的鼻翼:“好,洗完澡就睡。” 陆昼被他抱进了浴室,叶逐明让他扶墙站着,拿着花洒调水温,开始抠挖他射在对方肠道里的子子孙孙。 穴口依旧高热,叶逐明甚至不用如何使巧劲,精液就一股股往下流,顺着白皙修长的腿淌滴在地,溅出淫靡的浊白。 陆昼感觉到身后的人渐渐没了动作,意识模糊间刚要问是不是好了,就被一股冲击力抵上了墙,屁股又被塞得满满当当。 陆昼要疯了,体内那根阳具带着骇人的热度和力度,他实在有点怕,反手死命往外推叶逐明:“我不做了,你拔出去——” 叶逐明搂着他的腰,哄道:“乖,最后一次。” “我信你个——啊!”他双腿突然离地,叶逐明用一个小孩把尿的姿势将他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走出浴室,却没回床上,而是来到书桌前,长臂一挥,文件夹钢笔噼里啪啦全滚下地。 陆昼被放了下去,上身趴在光滑的桌面上,一条腿支着地,另一条腿被叶逐明恒架在桌沿,撅着屁股,忍受着身后有力的撞击。 他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桌沿,指节泛白,随着撞击频率一松一紧,在令人崩溃的情潮里发出微弱的呻吟,涎水从合不拢的嘴角往下淌,几乎被干到丧失神智。 这不甚积极的反馈让叶逐明直皱眉,调整着角度,往敏感的前列腺点研磨。 陆昼瞬间就哭喊出声:“别!别碰那儿!” “那你要说话,叫床也好求饶也好,宝贝你得说话。”叶逐明俯身亲昵地吻着他,陆昼模糊间仿佛看到叶逐明的眼睛里有不正常的癫狂,黑漆漆的瞳仁里似乎在泛金光。 但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了其他了,道:“求你,别玩儿了,我真的扛不住……” 叶逐明满意地抚摸着他的腰背,下身几十个大力抽送后,终于又射了进去。 陆昼这回是真的站也站不住,双腿沾地就发颤,叶逐明只好在浴缸放满水,自己先躺进去,又让陆昼双腿分开趴在自己身上,伸手引他体内的浊液流出。 第180章 陆昼在水流的温养下浑身舒适,忍不住在柔软的人形垫子上蹭来蹭去,成功地又把垫子蹭起火了。 当意识到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再次抵上来,陆昼条件反射要逃,被叶逐明抓着腰一摁,那根玩意儿毫无阻碍地被吞了进去。 陆昼抬头,无言地看着叶逐明。 叶逐明吻着他的额头,道:“最后一次。” ……你到底有多少个最后一次? 这话陆昼到底没能问出来,叶逐明开始往上顶的时候,陆昼就只剩勾着对方脖子喘气的份儿了。 浴室拍水声经久不绝,在半个浴缸的水晃掉前,陆昼终于无可避免地昏睡了过去。 xxx 叶逐明: 最后亿次 第79章 照顾 暖黄的夕阳投入厚重窗幔的缝隙,隐约撒了道光进来。 床上躺着的人双眸紧闭,眼廓有着明显的肿胀,瘦削光洁的下巴掩在被子里,即使在睡梦中也难掩疲态。 直到那道光自下而上移到眼睛,陆昼在朦胧中眉头拧起,无意识地把蓬松羽绒被往上拉了拉,逃避般地整个脑袋都蒙进去。 没过几秒就被一股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道重新拽下去。 “醒了?”叶逐明把冒着热气的山楂雪梨粥放在柜床头,修长手掌摸上陆昼侧脸,声音低沉温和,“都快六点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胃难受。” 陆昼迷迷糊糊被他扶起来,被子滑落堆在腰间,裸露出的肩颈胸膛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吻痕牙印,乳;晕旁甚至还有干涸的血丝。 叶逐明看得又有点感觉,伸手去碾了碾那尚未消肿的嫣红乳;粒。 没搓几下就被攥住了手。 “…………别动,疼。”陆昼有气无力地抗拒,嗓音很是干哑。 叶逐明顺从地收了手,亲了亲陆昼紧闭的眼睫,道:“去洗漱一下,喝点儿粥润润嗓子和胃。” 陆昼浑身酸软,骨头跟碎了一样,腰根本提不上力,还是叶逐明勤勤恳恳抱着他去洗脸漱口,又抱回床上,架起小桌摆上粥和开胃小菜,自己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进对方嘴里。 陆昼看着叶逐明捏着银制勺柄,轻轻把粥吹凉再递过来,沉默地张口吞咽。 “喝完了我给你看看后面,没消肿的话就再上次药,然后你再睡。”叶逐明用手捻去陆昼嘴角溢出的山楂粒,淡定道。 陆昼神志完全清醒,想起自己昨晚上被叶逐明压着操了几乎通宵、最后在浴室失去意识的事,抬眼皮看了叶逐明一眼,缓缓道:“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叶逐明疑惑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写满不解。 “装什么纯,”陆昼嘲道,“你说就做一次,结果我被你干了通宵。” 叶逐明嘴角带笑:“不至于,你晕过去的时候才四点半。” “…………”陆昼无言地看着他。 叶逐明讨好地吻他的嘴角:“我说过的,让你别饿我太久。” 陆昼看着对方精致艳丽的五官,实在想不通长这么张脸的人为什么性欲会那么强。 “我要上回来。”陆昼幽幽道,看着叶逐明略微僵硬的表情,“别跟我讲什么攻受10不能动摇,男人该有的零件功能大家都有,凭什么只能你上我、不能我上你?” “…………别光喝粥,吃点菜。”叶逐明果断转移话题。 爽脆的酸萝卜被嚼得咔咔响,陆昼继续道:“倒没见过你这么照顾人……每次都这样?” 叶逐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我只对你这么上心。” 他浪迹情场多年,走的从来都是拔吊无情下床忘记对方长相的渣攻路线,什么时候这么眼巴巴地照顾过人? 关键他做这些琐碎的事,竟然还觉得挺开心。 要是陆昼没有在惦记他的屁股,叶逐明就更开心了。 陆昼笑笑:“都过去了,放心,我不是那种揪着以前不放的人。” 听他这么说,叶逐明一边松口气一边又有点愧疚,勺子搅着最后一点粥,许久才道:“你先休息,其他的以后再商量。” 陆昼觉出对方语气里的松动,勾勾嘴角,嗯了一声。 他周身酸软,喝了粥也不想动,等叶逐明收拾的时候又缩回了被窝里,刚闭上眼睛,电话又响了。 他皱着眉拿过来,一见来电显示是陆浆夜,眼睛瞬间大了。 “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话怎么这个声音?” 叶逐明正端着碗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听见陆昼接电话,脚步顿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顺手把门也拢上。 叫了一晚上,铁打的嗓子也扛不住,陆昼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没,这几天有点儿感冒。”陆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打电话有事儿吗姐?” 陆浆夜又是一顿:“昨天跨年,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陆昼愣了下。 “今天也没有。”陆浆夜继续补充。 的确,倒是每年跨年夜,陆昼都会给陆浆夜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说声新年快乐的,昨晚竟然忘了—— 或者说顾不上。 “抱歉姐姐。”陆昼愧疚道,“新年快乐。我昨天、昨天晚上加班,忙到凌晨,就把这事忘了,你别生气。” 陆浆夜还是没有说话,恍惚间陆昼听到了钢笔砸落的声音——他几乎能想象出陆浆夜转笔的模样。 第181章 “你以前从来没有忘过。”陆浆夜声音还是那副冷冷清清、毫无感情起伏的模样,但陆昼听在耳朵里就是莫名咂出种埋怨委屈的味道。 陆昼好脾气地说:“以前都在玩——” “工作这么忙吗?”陆浆夜突然打断他,“辛苦的话就不干了,我安排你回杭州。” 陆昼皱眉,耐着性子道:“姐姐,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是我的亲姐,我永远爱你,这一点不会因为我在哪儿、身边的人是谁而改变。” 不知道是哪句话把陆浆夜哄着了,她语气和婉了许多:“我不想你这么累,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回——” “不累不辛苦,”陆昼赶紧道,“再说你要把我召唤回去了,妈那边你也不好解释。” 陆浆夜嗤了一声:“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能被她拿捏住吧。” 陆昼皱眉:“她是我们的母亲。” 陆浆夜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转了个话锋:“嗓子不舒服自己就请个假休息几天,记得你舅舅在都承有家私立医院,我让他调个医生去公寓给你看一看。” 陆昼赶紧道不用不用,说自己就是个小感冒,已经去过医院了。 他振振有词,陆浆夜也没有坚持,只在挂电话时道:“你那份工作做不久的,不必花太多心思在上面,过个把月我会把你弄回来,到时候通知你,先这样定了。” 陆昼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电话就被挂断了。 ……又是这样。 尽管陆浆夜那强大的掌控欲存在不是一天两天,陆昼这几年却越发感觉不适。 他握着个手机发呆,直到叶逐明在门上敲了敲:“电话打完了?” 陆昼放下手机,揉着眉心点头。 “怎么了?”叶逐明看出他气压低落,坐在床边亲着陆昼鬓角,“你姐骂你了?” “……没,又没犯错骂我做什么。”陆昼不想跟叶逐明讨论自己姐姐深入骨髓的弟控情结,缩回被子,“就是说了点儿家里的事,小问题。我再睡会儿。” 叶逐明却拉开了被子,边戴指套边道:“先趴着我给你看看后头消肿没,上了药再睡。” 陆昼未着寸缕,恍然暴露在灯光下有瞬间的无措,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下面。 “你又不小你遮什么,”叶逐明随口道,“何况昨天晚上你哪儿我没看过。” “…………”陆昼有些愤愤地趴在床上,“你这脸皮可真是太厚了。” 叶逐明恬不知耻地点头表示赞同,掰开看了看,挑眉:“竟然消肿了……宝贝,你天赋异禀啊。” 陆昼皮笑肉不笑:“放心,等以后我上完你之后我也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保证你也恢复得特别好。” 叶逐明不置可否,把被子重新捞过来给陆昼盖上,俯身亲他的嘴角:“睡吧宝贝,我爱你。” 陆昼勾勾嘴角,回吻他。 “我也爱你。” ………… 虽然耗损比较大,但休养的好,上班那天陆昼已经觉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了。 叶逐明本来是开车载他一起,但到了半路接了个电话,先送陆昼到夷靖局,自己又去了市公安局。 “嫂子,我哥没跟你一起啊?”白肃真一见他就问。 陆昼:“别叫嫂子,要么继续叫名字、要么改口叫姐夫——哥夫也行。他被召唤去市局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迟诨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她的大波浪红发,嘴里嘟囔着“又特么出差”。 陆昼有点好奇,但见迟诨那吃人的架势没敢问她,转而问巴麻什么情况。 “凤栖山的案子,让秦微市夷靖局给截回去了。”巴麻老干部似地捧着白瓷杯,上面绣着【恭贺龙幻老局长八十大寿】的字样,水面还漂着几朵菊花和枸杞。 “这要平时也就算了,本来大家都各擦个的屁股,关键这段时间秦微的破事儿实在多,他家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江锋刚出车祸,连带着车上两个省厅特派专员一起嗝屁。你品,你细品。”巴麻啜了口茶,感慨道,“叶孔雀和市局兰姨都觉得有鬼,咬死不把案子移交过去,这不省厅的就来和稀泥了么。” 陆昼:“怎么个和法?” 巴麻小声道:“各退一步咯。我们这边派人过去,两边各司其职,共主一事,把这个案子理干净。这活儿有点儿棘手,估计叶孔雀和迟诨都得去,所以那红发婆抓狂呢。” 迟诨冷冷道:“麻子,老娘听得见。” 巴麻:“…………” 巴麻:“那是雀斑,而且只有几颗。再说了,你知道欧美那边儿特别推崇这种缺陷美吗?品味不够就不要瞎说。” 迟诨舌灿白莲口吐毒液:“叶孔雀是欧美时尚圈的前沿人物了吧,他够有品味吧。你算算你进特动队多少年了,叶孔雀夸过你哪怕半个字吗?嗯?” k.o. 陆昼在心里为巴麻默哀两秒钟。 看着巴麻那久久不能恢复的失语表情,陆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审美有差距很正常,我就觉得有雀斑也很好看。像埃迪;雷德梅恩,也有雀斑,不也没影响他成为奥斯卡影帝火遍全球么。” 陆昼和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巴麻竟红着脖子把脸别开了。 “…………卧槽你这,”陆昼惊恐了,“什么情况?” 第182章 是他弯了之后看男人都自带滤镜了吗,巴麻这羞涩的动作真的好gay啊! 巴麻咳了一声,脸红得犹如水煮龙虾:“那个,呃,就是,那什么,有件事儿我差点儿忘了给你说。” 陆昼忙问什么事。 巴麻支支吾吾,抓耳挠腮好半天,才凑近陆昼小声道:“就是……你以后……呃,就是,你知道叶孔雀手里有我的毛做的羽绒被和枕头吧。就,呃,那什么,就是,我对我自己的东西是有感应的,谁躺在上面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其实我都是能感觉到的……” 他越说越小声,陆昼听到最后只感觉整个人都裂开了。 脑子里不断闪现前夜被叶逐明翻来覆去折腾的场景,自己被弄到崩溃的求饶和对方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全部被巴麻听到了吗………… 一瞬间,陆昼整个人就从脖子红到脸,成了水煮龙虾2.0, 巴麻像是知道陆昼在想什么,急忙道:“你别乱想啊我不是什么都听到的,他前天还是第一次用我的羽绒被,就早上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他把我的毛填的被子换上了,所以其实没有看到什么,嗯,就那什么的画面,你明白的吧?” 陆昼噎了一下,无力摆手:“我知道了,回去我让他换。” 巴麻点点头,忍不住往陆昼腰胯瞄了一眼,好奇道:“你这么坐硬椅子没问题吗,毕竟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陆昼:“……快闭嘴吧。” 第三卷 破局 第80章 摩擦 “这次去秦微出差要小心一些。”都承市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内,兰阅抓了撮茶叶进茶壶,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在省厅话说得直了些,闫常委和秦微公安于局是连襟,话难免传到人耳朵里。” 叶逐明丝毫没有在上司面前夹起尾巴做人的自觉,两条长腿架在桌上,接过兰阅的茶:“办案不力就是办案不力,我的工资是人民发的又不是他发的,说句实话谁看他脸色——这茶不错啊,兰姨,哪里搞到的?” 兰阅捧着茶杯:“王局给的,像是陆氏送的年节礼……” 叶逐明挑眉:“送大红袍?” 兰阅一笑,转了个话头:“说起来陆家那小少爷就在你队里?” 叶逐明颇为自豪:“嗯哪,不仅是我队友,还是我男友。” 摩挲杯壁的手微微一顿,兰阅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 “哪一种男友?” 叶逐明感觉到了冒犯:“还能是哪种?!我们在谈恋爱!” 兰阅笑着摇摇头,她眼角的鱼尾纹很重,神态语气都有种对小辈的纵容溺爱。 “这些年也没见你在我面前承认过有对象,正经处个对象也好——这小少爷有点儿本事,能把你拿下,晚上约出来吃个饭吧,我见见。” 叶逐明想了想:“算了,等稳定一点儿的。我找个男朋友多不容易啊,给你吓跑了我上哪儿哭去。” 兰阅笑骂:“小兔崽子没点儿良心,还嫌弃起我来了。” 叶逐明汲了口茶,无辜地看着她。 他的睫毛浓长卷翘,让头顶的白炽灯在眼下投映出一小片阴影,五官深邃精致,皮肤也白得惹眼。 其实第一次见叶逐明时,兰阅就惊叹过少年叶逐明这张美到不真实的脸,十几年过去,除去被剪掉的长发,他的相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依旧艳丽得模糊性别。 想起叶逐明的头发,兰阅的眼神暗了暗。 叶逐明浑然不觉,仰躺在靠椅上举着手机给陆昼发消息 【我的小可爱在吗.jpg】 陆昼秒回一个水獭跪地的表情包。 小太阳【在的,公主殿下.jpg】 叶逐明嘴角勾了勾,给他发了一家店的地址。 【新开的粤菜馆,康哥今天一直夸味道好,晚上咱去试试】 小太阳【好哒】 小太阳【我先打电话定个位,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我要回办公室拿点儿资料,等我】 小太阳【嗯嗯】 叶逐明立刻把腿放下,站起来喝光杯里的茶准备告辞,就听兰阅道:“你急着走?” 叶逐明脑袋一偏:“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兰阅斟酌片刻,尽量用一种和缓温柔的语气开口:“有个想法要跟你商量一下,你知道之前安排凰石在外联组是因为他身体有恙,既然他现在已经恢复,再留在外联太屈才,我的想法,是不是让他也在刑侦挂靠副支,夷靖局特动队也让他——” 话说到一半,兰阅就注意到了叶逐明愈发难看的神色,顿了顿,继续道,“让他加入进来,跟你共事,再安排人手,也好减轻你的压力。” 叶逐明冷笑“兰副局长,您还能跨单位做人事调动?” 兰阅叹气。 叶逐明咄咄逼人:“顾烊烽的意思?” 兰阅避而不答:“你们俩兄弟,不管什么仇恨,阋墙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叶逐明眼里几乎淬火:“什么仇恨?他害死的是我的师父,你的老公,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原谅他?” 兰阅神色如常:“因为原哥就不是凰石害死的,出任务有意外在所难免,你实在没必要记恨他。” 叶逐明牙关紧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愤恨地别过脸。 兰阅循循善诱:“想想你们以前多亲近,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伤就是因为要给凰石抢能给他治病的东西,你明明也很在乎他,何必故意做出绝情的模样?” 第183章 叶逐明骤然拔高声量:“我在乎他?笑死,不过欠他一笔旧人情,还清了就是。另外我怎么就绝情了,兰姨,你偏心也偏得太厉害,他这些年对我有过好脸色?你就光说我不说他?” 兰阅一个头两个大:“你小声点。” 叶逐明一肚子火,又不能真给兰阅发脾气,抓起文件袋要走:“算了,懒得跟你扯。” 他猛地拉开门,猝不及防看到周阅康尴尬的脸。 再扭头,赵凰石一脸平静望着他。 叶逐明冷笑:“周阅康,哪儿来的逼脸,大老爷们听墙角?” 他指桑骂槐,赵凰石微微挑眉,刚要开口,就听兰阅在屋里道:“你要撒泼冲我,是我叫他俩来的。” 叶逐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凰石没动,稍微扬了扬下巴:“康哥,你先进去。” 周阅康看了眼叶逐明,一边往里挪一边作揖:“你俩别打架……要打也出了局子再打,让人看到影响不好。” 赵凰石不置可否,在周阅康进门后顺手关上了门。 叶逐明靠在墙另一边,拿出手机,看到一串未读消息。 他上下滑了滑,点开两个对话框。 小太阳【对了,莉莉姐来了,带着她的宝宝】 康哥【祖宗,赵凰石跟我在门外,你嘴下留情】 康哥【磕头.jpg】 康哥【算求了,当我没说,你这嘴跟tm机关枪一样牛逼,咳了几声你也听不见】 叶逐明啧了一声,十分不耐烦:“有屁快放。” 赵凰石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还没多谢你。” 叶逐明哦了一声:“我刚刚在里面说的话你听到了?” 赵凰石点头。 叶逐明道:“都是真心话。” 赵凰石一哂。 “所以不用道谢,你当年为我受的伤,我现在给你治好,这件便算了了;但是师父的事,除非你让他活过来。” 赵凰石沉默不言,叶逐明冷冷乜他一眼,拔腿欲走。 “实际上,比起让你原谅我,我更希望你能原谅你自己。” 他这个人生性冷淡,说话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可这平静冷淡的声音让叶逐明瞬间炸毛,他怒视赵凰石:“什么意思?” 赵凰石只瞥他一眼,转身进了门。 明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叶逐明看着那禁闭的大门,眼神又冷又暗,他喉结动了动,最后冷着张脸回了夷靖局。 刚进大楼,叶逐明就听到了一串欢声笑语。 “你看你看,她冲我笑了!” 叶逐明驻足听了会儿,视线移到一旁的宽阔镜面上,他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吓人,叶逐明便伸手揉把脸,吁了口气,这才迈进门。 “这么热闹?”他淡淡道。 特动队的人围了一圈,李莉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婴儿,旁边坐的是迟诨和白肃真,巴麻在后方脖子伸得老长,摇着花手试图注意。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陆昼腰疼蹲不下去,就站在一旁,听到叶逐明声音也抬头看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深。 叶逐明其实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但是在看到陆昼笑吟吟的脸时,那口闷气突然就散了很多。 李莉稍微有些慌乱,她知道叶逐明素来与赵凰石不睦,原本想在赵凰石办公室等他,让白肃真见了被拉过来,也是听到叶逐明没在她才坐定,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 她小声给叶逐明打了个招呼,抱着孩子要走,让叶逐明一挥手拦下:“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叶逐明低头,看到那襁褓里的婴儿正好气地看着他,一双浅褐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 刚满月的孩子也谈不上多容貌出众,只看得出睫毛挺长,皮肤也白嫩。 叶逐明和婴儿大眼瞪小眼对望片刻,叶逐明伸手:“给我抱抱。” 李莉颇有些受宠若惊,将孩子小心挪到叶逐明怀里:“叶队,这样抱,手稍微托着点儿头……” 婴儿并不认生,被叶逐明抱在怀里也不哭不闹,还不大张得开的手试图去抓叶逐明垂下来的头发。 “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迟诨在一旁吃着茶点,含糊不清道。 叶逐明不置可否,低下头让婴儿如愿攥住他一小撮头发,李莉怕孩子扯得他痛,没一会儿就伸手去松:“叶队,我来吧,你去忙。” 她把孩子接过去,迟诨跃跃欲试,也伸手要抱,孩子又被转手到了她的怀里。 走是走不了了,一群人又围着孩子打转,叶逐明走到办公桌后,在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包,打开钱夹,看到里面仅剩的三张红钞,微微皱眉。 这点儿钱肯定不够,叶逐明正想开口叫迟诨过来,陆昼先走到他旁边,背对众人把钱包递给他。 “这里有一万,够了吗?”他小声道。 叶逐明挑眉看他。 陆昼带着笑:“上次吃饭咱俩没去,我猜你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 尽管叶逐明跟赵凰石多有龃龉,但是李莉怎么说也是叶逐明手下走出去的人,第一次见她的孩子,叶逐明肯定不会什么都不表示。陆昼心思活泛,怕叶逐明回来撞上现金不够,于是临时去外面atm机取了一点。 叶逐明并不多话,把钱接过,数了六千放进红包,起身塞放在孩子身上。 第184章 李莉欲拦,看了叶逐明警告的眼神又怯怯地收回手,张了张嘴,小声道:“谢谢叶队。” 叶逐明道:“谢什么,又不是给你的……你都当妈的人了,别还跟以前一样扭扭捏捏的,大方点儿。” 李莉只是笑。 叶逐明看向陆昼:“你定的什么位置,能换成包间吗?” 陆昼会意:“放心,坐得下,本来就是定的厢房。” 叶逐明这才对李莉道:“晚上一起吃饭。” 李莉忙道:“叶队,凰——我三哥他们专门从s市飞过来要见孩子,一会儿得回老宅吃饭,晚上就别考虑我了,谢谢叶队,下回我请叶队。” 叶逐明没强求,嗯了一声。 李莉没有久呆,没一会儿赵凰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抱着孩子告辞。 她前脚走,下班提示铃就响了起来,白肃真飞快背上包,殷切地看着叶逐明:“哥,走吗?” 第81章 梦 没等叶逐明用眼神表示疑惑,白肃真就接着道:“昼哥说订了位置去吃饭哒!” 叶逐明凉幽幽地:“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白肃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试图争取:“我是你一个户口本上的儿子啊,你说有你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吃的……” 叶逐明:“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有我一把拉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实在要吃,等我消化完了再说。” 眼看这个便宜爹油盐不进,白肃真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他新上任的“妈”。 “昼哥……” 陆昼假装望天。 虽然小白很可怜很可爱,但他还是希望能和叶逐明多一点二人世界的。 看透了这对狗男男嘴脸的巴麻拍了拍白肃真肩膀,带着他出了办公室。 其他人也都很有眼力见相继离开,转瞬间办公室就只剩下了叶逐明和陆昼,陆昼调出那家粤菜馆的导航,挑挑眉:“还挺远……逐明?” 叶逐明仰靠在宽阔的老板椅上,从下巴到脖颈绷出一条好看的曲线,再往下是v领毛衣遮不住的深陷锁骨。 他像是在发呆,陆昼连叫两声他才回过神,有些茫然。 “吃饭去。”陆昼温和道,看着叶逐明不太对劲,又有些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逐明摆摆手:“没事……走吧,有点儿累,你开车吧,我车上眯一会儿。” 他做决定很快,陆昼只好点头,上了车把空调温度调高,叶逐明本来缩在后座,盖上薄毯刚阖上双眼,车子还没启动他又蹭一下坐直,如梦方醒,身子探朝驾驶座,捏了把陆昼的腰。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尽快叶逐明没使劲,陆昼还是嘶地抽了口气。 “还疼?”叶逐明皱眉,拍了拍脑袋,摸出手机,“算了还是别开车了,我另外叫个车……” 陆昼摁下他:“没那么严重,也就半个小时就到了,你睡你的。” 叶逐明想了想:“那我叫个代驾……” 陆昼直接把手机给他没收了放在副驾,将人推回后座:“你睡吧,再折腾一会儿就得堵车了。” 他说着,踩着油门缓缓将车开出车库。 叶逐明欲言又止,把准备拿来当枕头的软垫塞到了陆昼后腰,将羽绒服团吧团吧垫在了脖子下,重新闭上了眼。 车内灯光暗,但他的皮肤很白,所以陆昼还是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叶逐明眼下那抹乌青。 时间紧任务重,连着几天晚上叶逐明都睡在办公室,实在很难不心疼。 下班高峰期,陆昼基本一脚油门一脚刹车,为了不影响叶逐明,他车开得很慢很稳,但是尽管如此,叶逐明还是睡得不安慰。 他梦到了十多年前。那转变他命运的一个月。 父亲不告而别,下落不明,母亲突遭车祸,重伤不治,叶逐明匆匆离开秀场,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摸到的还是elsie已经冰凉的身体。各路远亲近友纷至杳来,在葬礼上用各国语言追问律师这位有着爵位的皇亲贵女数亿美元的巨额遗产如何分配,叶逐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高的个子,站在熙攘人群里却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 尽管elsie和叶枫早有遗嘱,夫妻名下财产都归属叶逐明,除去家族基金依旧会固定向社会福利组织的定期捐助外,财产基本没有外流,可叶逐明从来对理财无有兴趣,心思还绷在自己下落不明的父亲身上,几度险遭亲友坑骗,这时自己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伯父萧印从中国飞来,带来叶枫的消息,也带来了一个叶逐明素未谋面的世界。 比如他们所在的这片天地几千年前险些毁灭,天上的神仙为了救世不惜舍身设阵,把一众邪魔鬼怪镇在东方国度那片大地之下。 但这场灭世之灾并没有完全结束,千年后坐镇的金仙神魂悄无声息出逃大阵,阵法松动,有能人异士又造了术法加固,但这阵需要生魂血肉加以固锁,于是护阵的四方神兽苏醒,定下契约,一方百年,轮流祭以血肉固锁大阵,其余三人外出寻找金仙。 山中不知岁月,人间几度沧海桑田,没了神界,人间灵力日益稀微,哪怕是四方神兽,在越来越少的供奉和灵力两重压力之下,能力与寿命日益衰微,再者固锁杀神阵耗损非比寻常,四方神兽只得打破旧规,与异族通婚,从诞下的后代里挑选血脉深厚的小辈,一步步培养成能固锁神阵的门主。 第185章 叶枫是青龙后代,虽然自身血脉觉醒,但他的祖父才承担过固阵重任,叶枫这一辈轮到的是玄武后人,得朱雀过后才能到青龙一脉。 不过那也是两百年后的事了,叶枫脱离这一境遇,命运眷顾,儿子出生后继承的青龙血脉也是微乎其微,他便放心地定居在了国外。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杀神阵突生变故,销声匿迹几千年的金仙道君突然返回天墟涧,来去匆匆,却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他动摇大阵根基,无数邪魔试图透过裂缝逃向人间,固阵的玄武身死,朱雀赵望青重伤未愈就顶上了锁阵的位置,不到四年就香消玉殒, 于是担子落到了青龙一脉——也就是叶枫头上。 事发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与自己的妻儿告别就被急召回国,拿粉笔的手换做庞大龙爪,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与鬼怪为伴,沉默地做太平守护者。 这位萧印,是国内某中央部委的二把手,也是惨死的朱雀赵望青的丈夫。 萧印非常愧疚,虽然他与叶枫是莫逆之交,当年elsie来香港时,他对其喜爱非常,认作妹妹,一度撮合这个宝贝妹妹和便宜兄弟的好事,但此番千里迢迢赶来,最大的目的还是要带叶逐明回国。 道君此番现身,给整个特情部带来巨大震撼,虽然这个部门的设立初衷之一就是为了保证天墟涧的太平,但是毕竟千百年来从未出过岔子,高层开始有所松懈,但道君一现身——或者用现身并不恰当,从头到尾他都没真的露出半分身形,对他身份的判别,还是依靠道君一直端坐天墟涧的肉身起的反应。仅有神魂的金仙,挥手便将千米高峰夷平,碎石凝成无数尖锥,暴风雨般落下,百余位装备精良的夷靖局翘楚成员瞬间殒命。那片模糊的影子像是裹在雾里,任何高火力武器都无法伤他半分,每一杆冲锋枪枪口都已经滚烫发红,子弹撞上那团雾后像是撞上无形的墙,在下方积了一路。 这样一位实力强悍且视人命如草芥的金仙,像一颗原子弹悬在神州大地,已是省部级干部的萧印几度被叫去商谈,多方合议,最后决定扩大特情部,下属各省市夷靖厅局参公配置,同时和道协、民间法教以及各路奇人异士建立合作关系,尤其对那阵法至关重要的四方神兽,不论血脉高低深浅,都需在夷靖局挂职。 尽管朝代更迭,但四大神兽家族历来多受庇佑,何况守护天墟涧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所以对于这个决定,各方都并无异议。叶逐明远在异国,也接到召令。 但是叶逐明可以不鸟这个召令,elsie有皇室血统,他的去留问题可以上升外交层面,所以国内也不会强求,但萧印过来就是因为叶枫也知道了妻子的死讯,都说人走茶凉,他不愿刚成年的儿子在国外孤苦无依,不如归来,总有人念在他叶枫舍身锁阵的情义上,为叶逐明荫庇一二。 也多亏了萧印转达叶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叶逐明才愿意回来。 他对自己人身的规划是在休学这一年去做模特,积累人脉增长见识,大学报的专业是设计,叶逐明想在学校期间就设成立自己的品牌,借由elsie在时尚界的影响力,不怕成不了事业。 但是随着飞机落地,所有的规划都成了泡影,他必须脱离现代都市的纸醉金迷,投身到光怪陆离的神鬼世界里。 他和赵凰石也是在回国后认识的。 赵凰石是朱雀后人,萧印的儿子,萧印位高权重,尽管对叶逐明多有爱惜,但苦于工作,虽然把叶逐明接到都承家中居住,但是陪伴他最多的还是赵凰石。 赵凰石与他同岁,只比叶逐明大了三个月。虽然叶逐明过往18年结识的都是富贵子弟,但不得不说,无论是外形内在还是家世,赵凰石都能碾压一众高富帅。 但他们一开始并不很对付。 叶逐明母亲新死,父亲虽活着却生不如死,他自己血脉继承得少,加上幼时从未加以引导,连化妖相都做不到,他的师父谷鹿原是当时都承市夷靖局特动队队长,这位秉性温柔实力强悍的鹿妖,对叶逐明可谓关怀备至,他和妻子兰阅,对从小教导的赵凰石和新徒弟都视若己出,很大程度修补了叶逐明在突遭变故后有些敏感脆弱的心。 但一码归一码,长辈的关怀无法加深他看赵凰石的滤镜。叶逐明秉性不羁,桀骜难驯,且吃软不吃硬,赵凰石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冷淡,虽然父亲师长耳提面命要对这个弟弟关爱包容,但他过去19年也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无论是个性还是自尊都让他做不到放下身段去迁就阴晴不定的叶逐明,即使示好也示得别扭。而叶逐明也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回来一个月就自己买了房,赵家和新家两头住,对赵凰石态度实在算不上好,但两个人朝夕相处,到底年纪相仿命运相似,又是同门,后来关系就诡异地发展成相爱相杀的冤家兄弟。 叶逐明先天基础薄弱,赵凰石嘴上不饶人,行动时却对叶逐明多有帮扶,以至于后来兄弟二人出任务,保护叶逐明就成了他的习惯。 叶逐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赵凰石明里暗里的照顾,原本以为会一辈子这样,但是24岁那年,他们俩为了抓捕一只从天墟涧逃出的恶蛟,从都承市追到y省,那恶蛟法力高深,且精于毒术,让赵凰石和叶逐明在瘴毒密布的热带丛林里吃尽苦头,眼看那畜生要越过国界逃之夭夭,叶逐明不管不顾化出妖相与那恶蛟搏斗,等昏迷的赵凰石醒来,周遭尽是战后狼藉,叶逐明浑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 第186章 他们二人与那恶蛟一路搏斗,所有通讯设备都被损毁,赵凰石身上瘴毒未解,宛如废人,连传送都开不了。 他顾不及那恶蛟的尸身,背着叶逐明在丛林走了两天两夜,遇上边境巡逻队后进一步联系到夷靖局,这才得以获救。 叶逐明在病床躺了半个月,但直到他下地,赵凰石都还昏迷未醒。 盘慕说当时叶逐明的伤太重,赵凰石虽已是筋疲力竭,但为了吊叶逐明的命,还是生生剖出体内灵晶,就着血磨碎了一点一点喂他。 他大难不死,赵凰石却成了废人。 叶逐明虽然行事乖张,但不代表没心没肺,他记着赵凰石的恩情,在之后两年里几乎是竭尽所能地对他好,暗地里也一直寻找能让赵凰石恢复的方法。 但或许是因为失了法力,赵凰石的脾性却越发难以捉摸,尽管叶逐明多有忍让,但面对赵凰石屡屡没由来的冷脸,兄弟二人的龃龉也日益加深。 然后谷鹿原的死,直接导致了兄弟决裂。 -------------------- ……其实这是81章,系统的自动排序错了,没有缺漏,不要在意 第82章 缘由 赵凰石本是朱雀后人,即便是失了法力,整体素质也比常人强上不少,何况他的自尊根本不允许他退居二线,谷鹿原也向来宠爱这个从小教养的徒弟,依旧带着他跟在身边。 叶逐明对此颇有微辞,但碍于赵凰石个性要强,不便多说。 那年南方大旱,他们接到任务要深入昆仑抓捕一只千年旱魃,叶逐明和谷鹿原分别带队,因得任务危险重重,叶逐明不愿赵凰石跟队,但拗不过赵凰石倔强,谷鹿原和稀泥说让凰石跟着我,分别时还是闹得个不欢而散。 叶逐明带队搜索,一路毫无收获,他右眼皮跳个不停,接到谷鹿原队下成员的呼救,匆匆赶到时却只见到谷鹿原冰凉尸身。 多年前的噩梦再度重演,谷鹿原的尸体和太平间里的elise诡异地重合,叶逐明暴怒至极,不顾阻拦把已经伏法的旱魃当场斩杀。 然后他听到了谷鹿原死亡的真相:赵凰石误入那旱魃设的阵中,谷鹿原为了救他以身涉险,挨了旱魃一掌。 其实那畜生手段并不甚高明,若是有灵力在身,可以轻而易举地觉察不对。 可偏偏是赵凰石。 谷鹿原身死,时任副队的叶逐明升任正职,任职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赵凰石踢出了特动队。 在赵凰石质问原因时,他当着所有来劝架的、看热闹的人,用尽所有攻讦词汇来批判对方的自负无能,言辞刻薄到令旁观者胆颤,将谷鹿原的死归咎到赵凰石一人身上。 他们终于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时至今日。 叶逐明自诩磊落坦荡,但唯独这件事,他知道自己是不占理的。 可情感需要宣泄,总要有一个人被恨。 谷鹿原走后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到那片雨林里赵凰石背着他步履艰难地寻找生路,下一秒就是赵凰石躺在病床上,指着胸口的狰狞伤痕问: 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莫非忘了,我沦落为一个拖后腿的,是谁害的? 他心惊肉跳,满头冷汗。 “不是我……不是我……” 他好像站在悬崖上,赵凰石伸出手,他便重重坠了下去。 “逐明!” 伴随一声惊喝,叶逐明猛地惊醒。 他睁眼,看到了陆昼紧张关怀的脸。 叶逐明这才发觉,自己还躺在后座上,他个高腿长,占了大半空间,陆昼只能以一个非常别扭地姿势探进来一手撑扶着后座,一手攥住他手腕。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语气温柔,眉宇间满是担忧。 叶逐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把陆昼揽进怀里。 虽然被勒得很难受,但陆昼还是非常顺从地躺在他身上,有以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顶,像是安抚。 “你最近太累了。”陆昼道,“秦微出差必须你去吗?” 叶逐明闷闷应了一声,想了会儿又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昼也没迟疑:“行,什么时候?” “在等审批,不出意外省厅明天发函,后天我们过去。” 他埋首在陆昼颈间,鼻尖嗅了嗅,突然问:“你身上怎么有点儿香?” 陆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叶逐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本要辩解,但是转念一想,大胆在陆昼唇上亲了一口。 陆昼眼睛湿润而明亮,他被亲了也没有什么反应,盯着叶逐明看了两秒,伸手固定住对方的头,俯身吻住叶逐明。 他的动作很温柔,轻轻吮吸对方下唇,然后舌尖顺着齿间顶开,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探了进去。 “唔……” 叶逐明有些动情,刚准备扣住陆昼后脑勺要加深这个吻,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轻,他坐起来,看到陆昼站在车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得有些恶劣。 “走,去吃饭。”陆昼道。 叶逐明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动不动,于是陆昼非常绅士体贴地伸手,把叶逐明拉了出来。 “起来吧你。” 叶逐明跟条无骨蛇般瘫陆昼身上,两人跟连体婴样磨蹭着往车库出口走,好容易到了门口,刚要进去,身后有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第187章 “……逐明?” 叶逐明回头,看清那人后眉头微微一敛,又很快舒展开。 “李公子,这么巧。” 陆昼望去,对面站着的男人年纪三十五六,西装革履,戴着副无框眼镜,脸型瘦削,五官英俊,身材挺拔修长,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是个看着就知道身份地位不一般的男人。 被叶逐明叫做李公子的男人抬了抬手,后方几个精英范的男女就退到后边,男人随即把目光移到二人交握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扶了下眼镜。 陆昼非常知趣,悄悄捏了捏叶逐明掌心,道:“我先进去点菜,你们聊。” 李公子看着他离开,温和问道:“刚刚那位是?” 叶逐明非常坦荡:“我男朋友。” 李公子脸上笑意淡了些:“你不是说还没玩够、不谈恋爱的吗?” “几年前的话了,那会儿不懂事,难为李公子还记得。”叶逐明客气道。 李公子道:“是吗,我怎么记得,这些年追求你,你每次都是拿这句话搪塞我的呢?” 叶逐明顿了顿:“李公子是结了婚的人,开几句玩笑话,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你明知以我的身份,婚姻由不得我选,但我对你从来不是玩笑——”李公子的脸色冷了一点。 “李公子。”叶逐明突然打断他,“那你对其他人也不是玩笑吗?” 或许是以为叶逐明说到自己养的几个情人是在吃醋,李公子的语气竟然温柔不少:“他们怎么能和你比?” 叶逐明也笑:“怎么不能,无非是睡到了和没睡到的区别。” 李公子看着他。 这话很俗,但从外形讲,叶逐明确实是谪仙般的人物,李晟岩这辈子也算阅人无数,但在三年前见到叶逐明的时候,还是第一眼就沦陷了进去。 换做其他人敢在吊了他三年后转头投入别人怀抱,李晟岩定是将人折磨到生不如死。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叶逐明也没法生出半点苛责,只有一种无力感。 “你一开始没有这么排斥我的。”李晟岩叹道,“就因为我后来结了个婚?” 叶逐明没说话。 李晟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见叶逐明在看表,又道:“陆家的小公子催你了?” 叶逐明猛地盯了过来。 不得不说,那一眼是锐利甚至吓人的,但李晟岩却丝毫没受到影响,眉头微微上挑:“很意外我认识他?逐明,你在想什么呢,他的身份地位又能比我差多少,陆氏药业的总裁陆浆夜是他亲姐,中央陆理事也是陆家的族亲,这样的家世,他的婚姻又由得他做主?你以为,我给不了你的,陆小公子就能给了吗?” 叶逐明脸色愈发冷肃,盯了李晟岩几秒,忽地一笑。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但至少现在,他没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陆昼打了个喷嚏。 他一边抽纸巾一边看手机,正准备下楼时就见叶逐明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陆昼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但骤然被甩冷脸他还是有些惶恐。 叶逐明动也不动,只眼珠子偏过看他。 陆昼:“……到底怎么了?” 叶逐明反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不认识啊,认识的话不得打个招呼?”陆昼道。 叶逐明思考着,想来陆昼到底是陆氏二公子,李晟岩又比他年长许多,小时见过陆昼忘了也不一定。 他又追问:“你跟我在一起是图新鲜吗,准备把我玩腻了就甩了?” 这等大罪陆昼怎么当得起,连忙抓住叶逐明的手表忠心:“我没有啊,我、我当然是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不然我吃饱了撑得找个男人——” 服务员推门进来,将文昌鸡放上桌,又款款离开。 陆昼这才补充:“……我吃饱了撑得找个男人来挨草?” 叶逐明还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虽然此前没有谈过正经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和陆昼才在一起几个星期,这会儿联想结婚实在太早。 但他就是很不爽。 叶逐明跋扈惯了,哪怕在对象面前收敛也收敛得有限:“那要是以后我们结婚,你家里人能同意?” 陆昼表情也有点懵逼。 叶逐明心想,如果陆昼对结婚这个字眼表示一丝一毫的嫌弃,他就—— “为什么不同意?”陆昼反问。 反倒是叶逐明愣了一下,才道:“我是个男人,年纪比你大,家世也不如你。” “三十出头怎么就年纪大了?说这话的是活不到三十岁?”陆昼皱起眉,“另外我没觉得我有什么家世,自古官商结亲,都是商高攀官的,怎么你这儿还反着来了。至于性别……是个男的也没有关系,我喜欢就够了,其他人不用管。” 叶逐明定定看着他:“不要孩子也无所谓?” 陆昼道:“我都听你的,你不想就不要,反正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叶逐明沉默不语,半晌才拿起筷子。 “吃饭。”他说。 陆昼有些拿不准叶逐明是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些个话题,但直觉这个事跟那位李公子有点儿关系,于是第二天上班,他悄悄问迟诨,知不知道一个叫李公子的? 第188章 夷靖局好歹是个市直机关,连叶逐明都是副处级干部,接触的人里达官显贵肯定很多,陆昼原本也就只是随便问问,没曾想迟诨竟然立刻答了出来。 “隔壁g省副省长的儿子?”迟诨一边往u盘拷去秦微出差需要的文件材料,一边道。 陆昼:“……”这么牛逼的吗。 见陆昼皱眉,迟诨却突然警觉地补充:“虽然李公子是追过叶孔雀几年,但他们两个是清白的!” 陆昼诧异:“追了几年?” 迟诨:“……”艹,大意了,原来你还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巴麻看热闹不嫌事大,滑着座椅凑过来贱兮兮地补充:“送过不少东西呢!也亏叶孔雀有钱,那李公子送什么他就给返多少钱,把人当代购了……” 陆昼隐约想到点儿什么:“那辆阿斯顿马丁也是姓李的送他的?” 巴麻咽下那句“你才知道”,摸摸鼻子装没听见,脚跟蹬地“咻”一下滑回工位。 迟诨暗骂巴麻这b多嘴,斟酌道:“那车是前年跟奥运出的联名限量版,老叶本来就想买的只是下手迟了,李公——姓李的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给他搞来一辆,说是送但老叶还是按落地价给回了六百多万的黄金。” 要说叶逐明这人浪也浪得有分寸,生了张能让瞎子惊艳的脸,这么些年追求者可谓是络绎不绝,但对于身份地位过于显赫的,他从来都是敬谢不敏,只是碍于种种缘由,纵使拒绝对方也不能做得太过难看。 陆昼在思忖着什么,叶逐明进门他都没发觉。 叶逐明拇指摁上陆昼眉心,重重一碾:“皱纹都要长出来了。” 陆昼抓住他的手,问道:“你昨天怎么不说那个李公子原来追了你好几年?” 叶逐明本来顺着陆昼的动作在玩他的手指,闻言动作一顿,偏头看了眼巴麻。 巴麻:“我草,看我做什么,迟诨抖出来的。” 话音未落,迟诨就把刚喝空的奶茶瓶砸他头上了:“你tm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是吧?!” 巴麻不甘示弱,也把写废的a4纸团吧团吧要扔回去,抬手就让迟宿拦住了。 而且仗着人高马大,轻易地取下了巴麻手里的纸团。 巴麻瞪着痴宿,迟宿无声看着巴麻。 “……”他悻悻收手,心想buff叠满的办公室骨科姐弟恋就是牛逼哦。 叶逐明没空搭理装疯卖傻的二人,看回陆昼,道:“他那叫什么追,无非是想再多养个情人。” 陆昼似笑非笑。 叶逐明揶揄道:“吃醋了?” 陆昼:“没,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挺牛逼的,人三年没办到的事儿,我三个月就搞定了。” 叶逐明:“……” 你有什么牛逼的,那不都是因为老子喜欢你么。 第83章 出发 这回去秦微,叶逐明原本只带迟诨巴麻,临决定把陆昼加上,让白肃真好一顿委屈。 “小白都可以,我还不可以?” 叶逐明:“你哪儿来的脸跟我男朋友相提并论。” 白肃真愤愤:“我可是你一个户口本上的弟弟!” 叶逐明满不在乎:“等我给老姚打个电话,现在就把你剔出户籍。” 白肃真:“你怎么舍得?!” 叶逐明:“怎么舍不得,老子的户口本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弟弟。” 他逗白肃真逗得起劲,作势真的摸出手机,白肃真跳起来抢,吵个不停。 陆昼很好奇:“逐明不是独生子么,出了小白还有什么弟弟?” 有前车之鉴的巴麻和迟诨闭嘴不言,向小园倒是温和解惑。 “还有一位是宋先生,是个修士,叶队年轻那会儿到燃夜宗修习认识的,后来宋先生到了上学的年纪,叶队就把他和小白的户口都上到了自己这里。” 陆昼:“宋先生?他年纪很大吗?” 这向小园就不太清楚了,反而是迟诨补充:“今年满15还是16……” 陆昼惊奇地嚯了一声。 “这个人非常牛逼,我等凡夫俗子不好多说,你跟叶逐明在一起,早晚会见到。”迟诨神叨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昼也不好多问。 由于出差本就没有计划到他,陆昼没被安排什么工作,也落得清闲,如今已是一月中近年关,这趟差不会太久,他也就装了几件衣服便跟着来了秦微市。 秦微与都承同属s省,旅游业尤其发达,抛去gdp一骑绝尘的都承,经济水平在s省也是非常靠前的。 除去叶逐明四人,省厅还又另外派了调查组,由于侧重的方向不一致,没有采取联合开展工作的举动,调查组直奔市公安局,叶逐明直奔秦微市夷靖局。 和都承一样,秦微这边的夷靖局也是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进了门才看到机关标识,接待他们的人是秦微这边夷靖局副局长兼特动队队长华辛眠。 对方和叶逐明是旧相识,二人见面先寒暄客套一番,依次介绍了两方参与研讨会的人员。 不知是否错觉,陆昼觉得在介绍到自己时,华辛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好像久了一点——大概是知道自己是叶逐明男朋友的事儿吧。 巴麻跟他咬耳朵,说华辛眠原型是个白鹤,沉迷修道,在占测上颇有造诣,传说看人一眼就能判其命数,去年刚满四十。 第189章 陆昼也默默打量华辛眠,对方举手投足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但要说年龄已经四十,又还是不大看得出来。 虽出发得早,但到秦微的时候也是下午两点过,华辛眠也不磨叽,直接组织了一场交流会,秦微这边人数不少,但除了他,职别最高的就是秦微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邱旭。 这两人此前叶逐明都打过交道,江锋在时邱旭还是是副支,江锋走了他就扶正了。 “实在对不住,市局那边调查组也要到了,点名要我配合,一会儿我就得走。先给各位领导同事说一下大概情况。”邱旭示意助手分发材料,然后打开投影。 “我这边能给到的是秦微这几年在凤栖山脉失踪的人口情况,过去六年受理人口失踪635起,找回98人,目前还处在失踪状态的有217人,失踪的人里以5-10岁儿童为主,其次是老人……” 面前的卷宗得有两指厚,陆昼还没翻几页,叶逐明那边已经哗哗哗去了一半。 他的眉头紧拧,等邱旭说完后就开口问:“这里面找回的人里基本都是老人?” 邱旭点头:“凤栖山上有个连云观,周边传着说治病灵验,就常有人带着家里老人来拜,地方人流量又大,老年人行动迟缓,有的时候难免走丢,接到的乌龙警也就比较多。” 叶逐明握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略一沉吟:“我看了一下,从六年前到现在,光是凤栖山脉一带两个三个县,失踪的人口数635人,其中18岁以下儿童占485,目前还在失踪状态的人有217,其余268个孩子里里,真正找回的只有28个,其他240个孩子都是因为满了年限被市局执行死亡认定的。” 认定死亡的前提是下落不明满四年或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满两年,一般都是家属申请,但从这些材料里看,几乎每个失踪儿童的死亡认定的程序发起都是在失踪刚满2年或者4年,像是巴不得快点结案一般。 叶逐明得出结论:“一旦失踪儿童满年限,秦微的警方都会主动联系家属执行死亡认定?” 会议室静了一瞬。 邱旭有些隐晦地看了华辛眠一眼。 华辛眠低声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会议桌上几个穿着警服的公安就退出了办公室,在场除了邱旭,留下的就都是双方夷靖局的人。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叶队,情况是这样,凤栖山脉那边有个地方,叫缢林,叶队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十分古怪……” 叶逐明却道:“我知道,缢林出过一个叫宋观澜的尸鬼画皮。” 华辛眠微微挑眉,脸色带了点笑意:“既然叶队清楚,我也就不绕关子了。根据我们这边的调查,凤栖山脉的失踪案件基本都发生在缢林周边,在组织人员对缢林进行失踪人口搜寻时,与宋观澜有过交锋,后来通过我们这边技术部门对找回儿童畸形进行记忆回溯,多次出现了宋观澜的身影,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失踪的儿童是跟他有关。” 叶逐明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那28个孩子都见过宋观澜?” 华辛眠翻了翻卷宗:“21个都见过。” “有他们的记忆影像吗?” 华辛眠道有。 “原凤。”他叫秦微特动队副队长的名字,女人立刻起身,把投影仪关掉,收起幕布后拍了拍后方墙面,巨大的骏马画幅陷落,露出一台四四方方的机器。 这机器陆昼记得,他刚到都承夷靖局时,就被这“高科技”设备大开眼界。 原凤手脚利落,很快会议室就变了模样,陆昼感觉自己处在荒野密林中,眼前频繁出现一个衣袍宽大的男人幻影,似乎伸手就可以摸到,待到看清脸时发现对方正是宋观澜。 “这是从那些个孩子的记忆里提取的记忆拼接来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搜集的画面,”华辛眠眼神示意原凤,她摁了个摁钮,全息画面褪去,宋观澜的脸突兀地出现在面前,他面色阴冷,神情似有不耐,做了个伸手掐谁脖子的动作,画面剧烈抖动几下,然后忽地坠落,投映出宋观澜宽大的黑色衣袍下摆。 然后画面完全消失,原凤说这是搜救人员在找寻失踪儿童时被宋观澜杀害留下的影像。 “我们在5年前和去年都组织过对宋观澜的抓捕,但是缢林覆盖近百公里,里面毒兽横行,危机四伏,两次行动一共折损8名队员,但都没能抓到宋观澜。” 此时邱旭接了个电话,致歉离开,华辛眠被打断也不在意,待他走后继续道:“针对宋观澜的抓捕计划没能后来便搁置了,但是儿童失踪还是时有发生,我们也只能加强与景区合作,将缢林列入禁游区,也加强了缢林四周的巡护力度,但是地方太大了,所以……唉,我华某人实在惭愧。” 他神情忧愁,缓缓叹了口气。 叶逐明翻完了卷宗,十指交叉眉眼低垂,像在出神。 迟诨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 叶逐明便抬头,微微一笑:“华局已经尽力了,倒也不必这么自责。”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说起来江锋新死,此前这个工作他参与得多不多呢?” 华辛眠迟疑片刻,点头:“还是比较多,失踪案子数量太大,市委过问过,江锋就负责了案子的跟进,公安和夷靖方面本来联系紧密,他觉察不对,就把案子转交给了夷靖方面。” 第190章 说着像是无奈地苦笑:“烫手山芋,让我揣了5年。” 叶逐明像是颇有同感:“理解,这年头工作都难办。” 他们又围绕案子讨论了会儿,华辛眠放在桌面的手机频繁震动,于是叶逐明主动提出结束会议。 “华局工作繁忙,这省厅安排的调查任务也不是这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们回去整理整理材料,后面如果有其他需求再联系,还希望公安和夷靖这边多多支持工作。” 华辛眠站起身跟叶逐明握手:“应该的,叶队客气,有任何需求都尽管开口,我们全力配合。” 互相打了几句官腔,叶逐明拒绝了华辛眠安排的公务餐和酒店,带着一摞材料离开了秦微市夷靖局。 来时叶逐明让巴麻开了车,一辆改过的山地吉普,后座非常宽敞,就是叶逐明这样的大长腿也能舒展开。 “逐明,有什么不对吗?”迟诨坐在副驾驶上回头问。 陆昼和叶逐明分坐两侧,中间摆着厚厚一摞材料,叶逐明来时故意留了个心眼,没提前告诉秦微方面需要什么材料,见到人了才开口,秦微也非常配合,要什么给什么,半点不推诿。 他的脸色很冷,翻着针对宋观澜的行动报告,反问迟诨。 “画皮鬼抓小孩做什么?炼丹?” 迟诨道:“这我哪儿知道,我可是正经画皮,这辈子没坐做过杀人害命的事儿。” 叶逐明突然偏头看向陆昼:“你见过宋观澜两次,感觉本尊跟影像有什么区别没?” 陆昼沉吟片刻,不太确定道:“看着倒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我有个疑惑。”叶逐明:“讲。” 第84章 猫腻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迟诨一眼。 迟诨大手一挥:“畅所欲言,不要顾及我。” 陆昼斟酌着:“我一直有个疑惑,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就从前的一些了解,画皮不是应该经常都要换皮才对吗,可宋观澜好像每次都是那副模样打扮……但是,迟姐好像也一直都是很漂亮的样子,我就不太确定了……” 听到陆昼夸自己,迟诨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自己刚染的栗棕色羊毛卷,在后视镜里对上叶逐明冰凉警告的视线,又悻悻地收回手。 “你说到了点上。”叶逐明很是赞许,“迟诨的皮是太岁融了捏出来的,而且她没做过恶,又一直在夷靖局工作,积累了不少功德。之前没跟你提过,像我们这种非人类,在夷靖局上班领的工资除了钱,还有功德,能用来供养我们身体里的灵晶,积累灵力——也就是施展法术,迟诨的皮不用频繁换,就是这个原因。” 他话锋一转:“但是宋观澜罪恶深重,真面目肯定是丑陋不堪。我两次与他交锋,靠近他的时候都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很重的尸气,灵力外泄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人面无可厚非,但是缢林如果真是他老巢,根本没必要耗费力气随时维持人面。” 巴麻边打方向盘边道:“说不定他就跟你一样,对自己的脸非常自恋呢。” 叶逐明道:“别他妈以为开车老子就不敢揍你……就应雨的供述,宋观澜对换皮一事很是殷勤,而且极度喜新厌旧,这些年光是应雨给他谋的人皮就不下二十张,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买衣服不是为了穿?” “那他要小孩做什么?”迟诨不解,“也是为了剥皮穿吗?” 叶逐明幽幽道:“你怕不是忘记了,凤栖山下有个阵,那些罗刹灵抓小孩都是为了把他们变做人鱼。” 此前到凤栖出差一事涉及到的案子,陆昼也算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进去,包括叶逐明在林悦家中别墅后找出来的人鱼尸骨,据林家父母交代,林母怀小儿子林耀时有不保的迹象,求医之余也到连云观里烧香求安胎,下山遇到一个方士,对方准确讲出了他们当下困境,林家父母将其奉为救星,求得灵药。 说来也怪,那药用了之后果然胎像平稳,林耀顺利出生,但是却患了怪病——他的整个下半身都是鱼鳞状的斑纹,随着年岁渐长越发清晰,最后竟是长出片片鱼鳞,下身成了条鱼尾。林家父母又惊又惧,不敢送医,怕吓到女儿就把还在读初中的女儿送去住校。这时那个方士再度出现,说林母在怀林耀时撞了邪祟,那妖物在出生前就占了林耀身躯,现在虽露了妖相但到底还没成气候,要出手除掉林耀,又在老家指点了方位,说在林耀死后将尸骨埋在此处,可保林家跻身富贵。 林家父母本来心存不忍,但耐不住诱惑,心下安慰自己林耀本来也不是他们儿子,于是在方士动手后将林耀埋在山中老宅之下,谎骗女儿说是林耀重病不治。 直到叶逐明前来,林耀的尸骨才得见天日。 念及此处,陆昼突然动了叶逐明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秦微在儿童失踪案一事上有所隐瞒,甚至可能是故意把案件栽赃到宋观澜身上?” 叶逐明突然凑到陆昼身旁响亮地亲了一口:“不愧是你!” 陆昼有些不好意思,前排迟诨被喂狗粮很不爽,翻着白眼:“光凭宋观澜不换皮这点就怀疑战友,多少有点儿草率。” “不止,宋观澜当初到市局救应雨时,没有摄像头拍到他的模样,但是方才秦微这边给到的录像,除了追影之术复刻出来的,还有普通摄像头拍到的。应雨在他身边跟了多年,可我们时候半点没查到,秦微给到的影像,大概都是他有心现形。” 第191章 凤栖山脉丢了那么多孩童,华辛眠总得拿话出来说,一个强大的、行踪不定的恶鬼,实在太适合用来做幕后黑手。 和秦微不同,都承的地势十分特殊,那杀神阵覆盖超过二十个省市,阵中恰好就在都承,连道君的肉身也是在都承地界下方。 因而一直以来,都承市在夷靖局上的人员配置都是国内最为拔尖的,叶逐明跟周边地市的同僚都打过交道,华辛眠并非世家大妖,能在灵气稀少的现代修得一身本事,且做到副局,绝非泛泛之辈。 孩童失踪与人鱼有关联,但华辛眠却像根本没有调查到这一层上,实在不符合叶逐明对他能力的认知。 ……这秦微市的水,果然比他想的还要深。 叶逐明认定这秦微夷靖局有猫腻,回酒店后就催促着向小园给他调取资料,连叫他吃晚饭都没出房间。 酒店是陆昼定的,他不缺钱,规格自然远超报销标准,吃晚饭时巴麻迟诨看着一桌大餐齐齐抱陆昼大腿,让他颇为受用。 他们二人大快朵颐,陆昼看了眼给叶逐明发的微信,问吃什么得到的回复是随便。 陆昼便给他点了几个小菜,也没让服务员送,自己推着餐车刷开门。 “先生您好,您叫的晚餐到了。”他学着服务员的语气。 陆昼叫的是套房,他把餐车推到里卧,就看到叶逐明盘腿坐在床尾,手放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抬头看他。 “都八点多了,好歹先吃点饭。”他温声道。 其实叶逐明不是很饿,而且这几年他越发注意身材,如果不是出外勤需要做耗费体力,晚饭都吃得少。除去应酬聚餐加班,7点以后是不吃主食,8点以后不喝水(喝酒不算)。 陆昼知道他的习惯,抢在叶逐明拒绝前道:“有你喜欢的蟹粉水晶包和老火靓汤——炖的乳鸽,就当陪我,多少吃一点。” 寒冬腊月衣服厚,陆昼进了房才脱下厚重的鹅绒外套,叶逐明看着他脱了衣服后露出的被米色毛衣勾勒出的细窄腰身,喉结动了动,应了声好。 吃就吃,大不了过会儿运动运动。 他算盘打得精,吃了饭洗过澡之后就溜进隔壁卧房。 这个套间有五个卧室,就住了叶逐明跟陆昼两个人,他进去的时候陆昼已经躺在了床上,手敲着键盘。耳朵上带着耳机,嘴里还说着什么。 “……你自己定吧,惠宇我本来就没参与太多管理——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嗯?”陆昼电话打到一半,突然看到叶逐明倚靠在门边,投过来一个有些疑惑的眼神。 “你忙完了吗……不是,我在跟我领导说话呢……先挂了。” 陆昼取下耳机,起身走到叶逐明跟前:“我还以为你要加班,所以先来这边——唔!” 话音未落,叶逐明就俯身吻住了他,扶着门框的手揽到陆昼腰间,重重往怀里一带。 二人紧密贴合,陆昼双手不得不攀上叶逐明肩头,在对方的步步逼迫间后退,直至倒在床上。 叶逐明立刻倾压而下,手撩开陆昼浴袍下摆,往腿间摸去。 陆昼急促地喘了一声,叶逐明听得气血上涌,手在陆昼腿间摸了几下,就往后探去。 股间传来湿润凉意,陆昼身体一僵,忽地伸手把叶逐明推开了些。 叶逐明有些茫然:“还在疼吗?” 不至于吧,第一次做的时候他是没有节制了些,但事前事后措施都做得很好,也没有出血,这都一个周了,不应该影响今天晚上的。 陆昼平复了下呼吸,往后挪了挪坐了起来,直视叶逐明:“这回应该我在上面了吧。” 叶逐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你想换着来?” 陆昼:“难道不行?” 叶逐明坐在床边,斟酌开口:“我得再给你申明一次,我是纯1。” 虽然初入此道,但陆昼触类旁通,很快理解了叶逐明的意思:“只能你上我,不能我上你,是这样吗?” 其实gay圈里向来0多1少,叶逐明约过的人里有想压他的,但在叶逐明表明纯1身份后都是乖乖躺好。 但陆昼和那些个露水情缘不同,这是自己男朋友,在之前还是个直男,他对自己后面有想法,实在太正常不过。 只是正常归正常,叶逐明并不准备接受。 “我哪里没伺候好你吗?”叶逐明绝口不提陆昼腰痛三天的事,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想试一试我能理解,但是你也没有上男人的经验,我能让你干啊,但你忍心我受伤吗?” 陆昼愣了一下:“你上我我不是都没受伤吗?” 叶逐明:“那是因为我会。” 陆昼耳朵微红:“那你可以教我……” 叶逐明想翻白眼了。 我有病啊我教你怎么上我,老子巴不得你一辈子不会。 一瞬间僵持不下。 叶逐明突然往床上一躺,侧着身子面向墙壁,烦躁地裹紧被子,一声不吭。就差把“不爽”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陆昼凑过去抱他:“不要生气。” 很难不生气。叶逐明心想。 陆昼吻了吻叶逐明耳廓,轻声道:“逐明,我不太懂同志圈的规则,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占有你的心情和你想要我的心是一样的,我毕竟之前是个直男,你能不能也让让我呢?” 第192章 叶逐明的身体绷得僵直。 “……我不喜欢那样。”叶逐明缓缓道。 陆昼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们俩第一次的时候陆昼也很不喜欢,被打开被占用的感觉实在太过骇人,打破了他作为一个直男的认知。 身体的愉悦不可否认,但精神上始终绷着一根弦,不过因为对方是叶逐明,他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叶逐明霸道,但确实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叶逐明也是这么强势的态度。 陆昼松开手,躺在了另一边。 第85章 卷宗 他关上灯,背对叶逐明躺着,落地窗外依稀看到高楼灯火。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陆昼感觉到后背贴上一个温热胸膛,腰间也搭上一条结实臂膀。 “你不要生气。”叶逐明闷闷的。 陆昼沉默片刻,把手搭在叶逐明小臂上,温和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他本来想说自己只是想不通,但觉得这个话题再扯下去今晚二人可能得吵一架,顿了顿道:“我有点儿累。” 其实这话也不合适,说是出差带他并没有做什么工作,真算起来只有叶逐明有资格喊累。 于是他又起了个话头:“秦微这边,后面工作你准备怎么开展?” 叶逐明心里一万句草,大半夜的抱着自己香喷喷的小男朋友,不做爱做的事,竟盖着被子聊案情。 这辈子没这么魔幻过。 但他也知道,这会儿想做点什么也是扯淡,顿了顿还是道:“华辛眠肯定有点问题,我把那些找回儿童的资料整理了一份,明天去看一下那些孩子,试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另外江锋的死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已经让省厅给我调东西了,明天再去市公安局找找材料。嗯,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可以跟着迟诨他们去看孩子,不想去的话可以呆在酒店里。” 陆昼很顺从地接受安排,往后靠了靠,放下其他心绪,在叶逐明的怀里闭上了眼。 翌日,迟诨和陆昼就拿着叶逐明收拾出来的材料,按照他圈出来的几个小孩,循着地址来到了秦微市某康复中心。 ——在找回的儿童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错乱现象,其中一半的孩子都被送到了这里。 来了好几个月,陆昼都少有亲自负责这种外勤任务,本来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像各种牛逼的刑侦剧里慧眼如炬抽丝破茧地发现破案关键,结果在看到那些个胆小的孩子和他们疲惫的父母时,原本的那一点点雀跃都被收了起来。 都是可怜人。 迟诨今天没有化妆,头发也规矩地盘在脑后,看起来清丽温婉,亮警官证请求配合时的声音也很细,简直跟往日判若两人。 这些孩子的症状虽各有差异,但发病诱因一致,主治医师是同一人,他们先找了这位丘主任了解情况,迟诨边问边做笔录,陆昼也跟着做笔记。 按照这位丘主任所言,近6年失踪的孩子里,找回的28个目前有11个都在康复中心,其中年纪最大的13岁,最小的5岁,个人的情况也好坏不一。 迟诨安静地听着丘主任描述症状,在某个时刻突然道:“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丘主任的意思,晓琳现在一直幻想自己是一条鱼?” 丘主任点头:“对,每次洗澡都要在鱼缸里泡很久,而且还一定要往水下钻,有次护工不注意,差点把自己溺死在里面……现在都只敢让她洗淋浴。” 迟诨思忖片刻,笑问道:“方便让我见一下她吗?” 虽然征得了晓琳家长同意,但对方要求自己在场才能问,于是陆昼和迟诨等到下午她母亲下了班匆匆赶来,才得以见到晓琳。 小姑娘只有7岁,去年6月10号失踪,13号就找回,但是找回后神经极度衰弱,于是被送到了这里。 她偎在母亲赵玉怀里,由着她给自己一勺勺喂鱼汤,两只大眼睛虚虚盯着某处,没有半点神采。 “……你们也看到了,就这么痴痴傻傻的,只有见到水才活泼点。”赵玉擦了擦眼角的泪。 迟诨安慰几句,伸手摸了摸晓琳的头。她抬手,不经意地扫了眼陆昼。 陆昼突然站直,手打翻了柜台上的果盘,橘子苹果滚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昼连声道歉,赵玉摇摇头,放下碗跟着他一起捡橘子。 迟诨迅速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摁靠在晓琳头上,玉扳指立刻发出黑色微光。 直到她收回手,晓琳也还是一动不动的模样。 陆昼心虚地把果盘放回柜台,在迟诨开口告别时悄悄摸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折压在果盘下面。 ——晓琳情况不见好,去年年底赵玉就跟丈夫离了婚,独自带着孩子实在不容易。 他们在疗养中心呆了一天,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解了个大概,陆昼知道迟诨手上的玉扳指是个法器,就是用的时候会发光。 为了掩人耳目,于是陆昼当了一天毛手毛脚的演员,每间病房都打翻过东西。 间隙时候迟诨给他解释玉扳指发光的原因,这些孩子大多是邪气入体,晓琳的情况最为严重,三魂七魄丢了一魂,就目前这幅浑浑噩噩的模样看,大概是地魂爽灵。 测算是每个夷靖局的基本手段,但是这种异常在报告里居然完全没有体现,实在不该。 第193章 “秦微这边果然是有点儿猫腻,叶孔雀还有点儿本事。”迟诨感叹。 陆昼站在路边打车,听她说着又有点儿担忧。 不知道逐明那边儿怎么样了。 秦微市公安局静谧的档案室里,叶逐明突然拍了下巴麻的背。 巴麻吓得一激灵:“我草!” 叶逐明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卷宗放在桌上敲了敲:“把江锋的记录也复印一份。” 巴麻看着那厚厚一摞材料:“老大,我们是来调查那些孩子的失踪记录的,你老盯着江锋做什么啊。” 叶逐明:“你懂个屁,快给老子复印去。” 巴麻认命地抱着那摞材料去了隔壁办公室,登记了之后撕了三叠a4纸,几台打印机同时哗哗哗运转,巴麻坐在旁边刷着酒店菜单,突然听到一个成熟男声:“……谁打这么的多东西?” 巴麻抬头,看到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的便服,体格很高大。 对方瞥了他一眼,眉毛微调:“新同事?” 办公室一位年轻小伙道:“梁哥,这是秦微市局来的领导……” 巴麻忙摆手:“我不是领导,叫我巴麻就好——来这边找点儿资料,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梁姓男子摆摆手,目光落到巴麻拿出来的资料上,面色忽地一凝。 “你们在查江锋?” 巴麻心里一紧,对方语气听着奇怪,面上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鄙夷。 “额……我们只是例行查阅……”没等巴麻多说几句,男人就将刚拿起的卷宗扔了回去。 “人都死了才查,查出什么来又能怎么样。”男人语气冷淡。 好叭,看来是有矛盾的。 江锋生前是刑侦支队支队长,对方能这么不客气,多少是有点儿职务的。 巴麻只能赔笑,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想讲什么时,门被敲响。 几人回头,叶逐明倚靠在门边,语气懒散:“这么热闹?” 不得不说,叶逐明的美貌是非常有杀伤力的,那小年轻见了他,很惊艳地“哇”了一声,然后又面红耳赤地捂住自己的嘴。 男人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朝着叶逐明颔首:“叶队。” 叶逐明笑了笑:“梁主任,好久不见。” 男人名叫梁赋,此前是省厅公安禁毒总队某主任,去年秦微公安禁毒支队的支队长因公殉职,他便调来做队长。 以对方的显赫家世来讲,这种明升暗降的事不该发生,叶逐明在都承这边听到过点风声,似乎这位省委某常委的公子是主动请求调动的。 叶逐明耳尖,在档案室听到动静,便走了过来。 梁赋摆手:“不是什么主任了,叫名字就成——话说回来,你跟省厅调查组不是一起的么,怎么查起江锋了?” 叶逐明从善如流,也叫了一声梁队,摸出烟盒给对方递了一根:“出来抽一根?” 梁赋抬手接过,巴麻看着他们两个一起走到阳台,非常知趣地没有跟上。 叶逐明给梁赋点了火,两人站在阳台两旁,梁赋吸了一口烟,突然道:“我听说过关于你部门的事。” 叶逐明挑挑眉。 其实真要算起来,知道夷靖局的人并不多,机关单位里涉密的、不公开的多了去,很多人即使知道这么个单位,也只当他们真的就只是公安下面的二级局——为了方便办案,整个夷靖局都挂靠的公安编制,叶逐明平时对外,也都是以刑侦二副支队队长的身份。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没有接这个话,转而问:“凤栖山脉失踪的案子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之前我向省厅申请调查,第一次来的两位调查员和江队一起死于车祸。不瞒梁队,我这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语气里颇有几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叹惋。 谈起同僚的死,梁赋只是冷淡地扯了下嘴角,神色微妙。 见他不搭话,叶逐明又道:“这案子毕竟是江队转给华辛眠的,要是江队还在,想必线索会更充足,就我的了解,江队生前一直是个可靠——” “叶队。”梁赋突然打断他,“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想问什么就问吧。” 叶逐明被看穿心思也不恼,沉吟片刻,道:“不是大事,只是梁队也调来秦微一年了,想问问梁队,和江队来往这些时候,对他有没有什么评价?” 梁赋深深看了他一眼,抖落些许烟灰:“就那样吧。” 他确实不是个容易被套到话的人,叶逐明于是又抛了个钩子:“我来这里之前,省厅禁毒总队的言书记问过我破获夸父集团私造新型毒品天筑的案件细节……” 梁赋猛地站直,目光锐利:“那个案子是你办的?” 叶逐明谦虚:“略尽薄力。” 果然要好饵才咬钩。 其实是听到过一点风声的,梁赋的调动原因,似乎就跟这个天筑有关。 要说天筑这种新型毒品叶逐明虽然是去年画皮案才亲自接触,但是省厅早已开始追踪,去年秦微市前任禁毒支队支队长冷喻就因为查案殉职,冷喻是梁赋师姐,他怀疑秦微内部有问题,这才主动请缨来此上任。 叶逐明确实觉得江锋的死有蹊跷,他现在手里的信息太杂,非常迫切地需要一个切入口。 而他恰好有一种微妙的直觉,江锋就会是这个切入点。 第194章 第86章 入户 只是这个切入点本身也不好下手,叶逐明已经匆匆翻了一遍江锋的履历和资金财产往来调查记录,干净到纪委见了都要夸一顿的地步。 梁赋听了他的话,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烟,阳台风大,吐出的烟圈刚显出形状就散了。 他两道浓眉紧皱,唇抿了抿,叹气。 “叶队,咱们是同行,没证据我也不能乱讲。”梁赋指间的烟滑落在地,他伸脚碾了碾。 叶逐明心里惋惜,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梁赋道:“真要说起来江锋也可怜,住了十几年单位宿舍,去年才在理耀路的西盟小区买了套房,没住几个月就走了。” 叶逐明挑了挑眉。 梁赋冲他咧嘴一笑,旋即告辞。 皮鞋踩在地面动静不小,巴麻听到他离开,这才抱着打好的资料探头:“老大,走了不?” 叶逐明朝他招了招手,等巴麻过来后他拿起上面的资料翻了翻,修长食指顺着纸面划到一个地址。 秦微市嘉陵区理耀路西盟小区1-4-0602。 见叶逐明皱眉看着江锋住址,巴麻便道:“老大,我已经查过了,江锋名下就这一处房产,还贷了16万没还清呢,首付月供都是存款和公积金买的……” 他本意是想说江锋这清贫的模样不像是违法乱纪的人,但叶逐明这时接了个电话,巴麻听他叫了一句“林处”,知道是省厅调查组打来的。 叶逐明应付几句,挂了电话后对巴麻道:“市局盘副局长组了个接风局,你跟迟诨一起到游云酒楼,替我出席,你看着帮她挡点儿酒,别让她喝太多。桌上机灵点儿,不该说的别往外抖。” 其实他们这边夷靖局基本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说让巴麻去给迟诨挡酒不至于,但迟诨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美貌未婚的女人,叶逐明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便捎上了他。 巴麻满口答应,又问叶逐明怎么不去。 “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叶逐明道。 陆昼和迟诨刚到酒店,迟诨就接到了叶逐明的电话,刚听了几句她秀美的眉毛就皱起,最后不情不愿点头:“行吧,我换身衣服就来……陆昼?他在我身边,要带他一起过来吗……行,我让他到那边儿等你。” 陆昼直直看着迟诨,她挂了电话后道:“老叶的电话,我给巴麻替他出个饭局,另外他让你现在就到西盟小区等他,地址发给你,你打个车去吧。” 陆昼点头,迟诨独自带着材料进了酒店,这会儿已经过了下午5点,进入下班高峰期,等他打的车到西盟小区的时候,叶逐明已经到了。 这寒冬腊月里,叶逐明就穿了一件衬衫和无领大衣,修身牛仔裤裹着两条笔直长腿,末端被黑色马丁靴紧紧收束。 他立在风里,一头过肩金发被吹得肆意飘动。 也不知是因为做过模特还是因为担着公职,叶逐明站立的时候姿态笔挺,优雅得像一只立在旷野上的鹤。 虽然这只鹤的手里提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过桥米线。 陆昼走过去他就问:“饿不饿?我刚看了下,这边就这一家店,新楼盘周边还在开发,先将就将就,忙完带你吃夜宵。” 陆昼道没事,在叶逐明把袋子递过来时却没接,反而问:“你不冷吗?” 叶逐明:“你就说帅不帅吧!” 陆昼笑着说帅,然后把自己系着的围巾取了下来,轻轻套在叶逐明脖子上。 “太帅了,得遮着点儿,不然别人都盯着你看,我要吃醋的。” 羊绒围巾柔软熨帖,还带着温暖的体温,叶逐明沉默地盯着陆昼,任由他动作。 陆昼穿得厚实,灰色的长款鹅绒羽绒服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叶逐明盯着他露出来的脖子,伸手唰一下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 两边的衣领迅速往里竖立,一直遮到鼻梁。 陆昼瞪着两个眼珠子疑惑地看着他。 叶逐明唰一下把拉链拉下。 又唰一下往上拉。 再唰地拉下。 陆昼:“…………” 叶逐明自娱自乐拉了几个来回,等到陆昼整理好围巾才松手。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陆昼问。 叶逐明:“这里是——” 话戛然而止,陆昼发现叶逐明头发末端被掖在围巾里,对着手呵了口气,搓热后再度伸进叶逐明脖子里,小心翼翼把头发往外拨。 “是什么?”陆昼顺口问。 叶逐明顿了顿:“我要说什么来着?” 然后陆昼咧嘴笑:“我们来这里,因为这里是?” 叶逐明哦了一声:“因为这里是江锋的家,我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要说江锋买房子也买得古怪,地势偏僻,周边还是高矮交错的新建楼盘,挂满脚手架和安全网,在傍晚显出一片暗沉的墨绿色。 新小区物业管理松散,叶逐明两根烟递进保安室,就跟陆昼进了小区,来到了江锋的家。 小区一梯四户,江锋这层除了他家,隔壁三间都还没装修,叶逐明给陆昼分了手套脚套,带上后小心撕下封条,掏出从痕检讨来的钥匙开了门。 “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可以叫我——但是尽量不要碰里面的东西。”叶逐明提醒他。 陆昼点点头,跟着叶逐明进了屋。 第195章 江锋房子装得很简单,进门后是一对巨大的巴西木盆栽,整体高度超过两米,叶逐明进门就先拉开鞋柜,见里面都是男士鞋,他微微撇嘴,合上柜门。 跟在叶逐明身后的陆昼不敢乱动,四下看了看,好歹家里是做房产的,估量江锋这房子一百五十个平方,四室两厅,除了主卧就只在另外一间房摆了床,连床上的被褥都没铺,另外两间做了书房和健身室。 典型的单身汉做派。 他束手束脚,叶逐明却没有太多顾虑,直奔江锋卧室开始东翻西找,陆昼本想上去帮忙,手机响了,叶逐明知道陆昼跟两个大学校友合伙开了会计师事务所,虽然平时陆昼都做甩手掌柜,但年底了各类决算报表总要过一遍,于是便摆手让陆昼先忙他的,陆昼只好退到客厅接电话。 他跟合伙人打电话的时候讨论得有点儿久,开着免提就点开邮箱翻看起了对方发来的预算报告,一边看一边提出自己的修改想法,等到挂电话时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他有些心虚,刚要进去帮忙,门口就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你是谁啊?” 陆昼一惊,回头见门口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手提着垃圾一手提着剑,看着像吃了晚饭要下楼去跳广场舞的。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陆昼:“你在江队长家里做什么?” ……看来是知道江锋身份的邻居。 陆昼温和一笑,摸出兜里的证件递给女人。 “阿姨,我是隔壁都承市公安局的,这次来秦微出差,有点案件材料还在江队家里,我过来拿一下。” 不知道江锋的死传没传开,陆昼也就没提。 阿姨放下垃圾,警惕地接过证看了半天,这才还给他。 “我的儿子也是警察,不过他是交警,上星期他给我说江队长车祸死了,我还不敢相信。”阿姨像是感叹,“江队多好的小伙啊,年轻有为,要不是谈了女朋友,我都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他……” 陆昼突然道:“江锋有女朋友?” 阿姨:“你不知道哇?哎你是其他市的肯定不如我们隔邻隔壁清楚,我好几次下楼看到那个小姑娘跟他一起,不过那个女娃娃确实比较年轻,看起像个大学生,小江也不好意思,我们问到都是说那是他妹妹,还是那个女娃娃主动说的是他女朋友……” 啧。 陆昼嘶了一声,问:“那你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吗?” 阿姨摆手:“哪里问得那么清楚——不过小江虽然不说,我也晓得他女朋友做啥子的,就是在落玉海洋公园里那个表演美人鱼的。” 聊起八卦阿姨明显兴致盎然,摸出手机点开相册给陆昼看,熙熙攘攘的广场上阿姨抓举着丝巾四十五度角笑对镜头,后方是醒目的led标识。 落玉海洋公园。 她还想翻几张介绍介绍,微信电话响起,大概是老姐妹催促,阿姨连声应着马上下楼马上下楼,便挥手给陆昼道别。 “我不给你紧斗摆了,你都是警察,想调查个人还调查不到啊。反正我上个月去海洋公园看到那个女娃子在里面,你也可以去哪边问一下。” 阿姨腿脚灵活,陆昼叫不住他,只能和上门,进了卧室准备跟叶逐明说一下刚刚听到的消息,却没见到人。 “逐明?” “这儿呢。” 陆昼循声进到书房,叶逐明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两个拆开的牛皮纸袋,看着像是卷宗。 “过来。”叶逐明对他招手,等到陆昼过去时对他指了指那边缘发黄的纸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昼摇头。 叶逐明:“江锋办的第一个案子。” 陆昼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刚才让小园查了一下江锋,这个人在高考那会儿有过一个女朋友,俩人高考结束约好毕业旅行,结果女朋友在等他的时候被个亡命徒抢劫杀害了。案子挂在秦微这边,一直没破。 “后来江锋读了警校,以他的成绩原本可以进省厅,但是自己执意回到秦微,开始翻旧账,把杀害他女朋友的那两个罪犯从缅甸抓了回来,那年他23岁。” 陆昼看到手里的判决书,那两个罪犯以强奸、贩毒、故意杀人等数罪并罚,在被抓捕回来的第二年就执行了死刑。 那判决书的下方是几排遒劲古旧的字迹,旁边还有几团水渍。 浮莜,六年了,我终于为你报了仇。枪响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你。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再怎么翻相册,你也从来不愿进我梦里。 你大概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如果那天晚上我早一点出门,如果天不下雨路不堵车,我们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第87章 大胆猜测 叶逐明又抽了两张纸递过来:“这是他女朋友,华浮莜。” 陆昼道:“姓华?” 叶逐明咧嘴笑,显然对陆昼的关注点很满意:“小园查了,她就是华辛眠的堂妹。” 陆昼不做声,接过材料看到上面华浮莜的证件照片,即便是黑白证件照也能看出五官清丽,笑得眉眼弯弯。 “很奇怪,我在江锋卧室里没有看到华浮莜的任何照片,这是不合理的。他一个情种,指不定就是放不下华浮莜才单到现在,怎么会不留存华浮莜的东西?” 不仅是照片,日记随笔或者任何学生时期有关华浮莜的记录都没有,实在不符合如今表现出来的人设。就这点材料还是叶逐明不信邪地翻书柜,在那一箱卷宗里找出来的。 第196章 陆昼听着他的话,忙道:“他不是单身。” 叶逐明:“什么?” 于是陆昼把刚才门口跟邻居阿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道:“阿姨的意思就是说江锋是谈得有一个比他小十来岁的女朋友,在落玉海洋公园做美人鱼表演。” 叶逐明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瞬间他就想到那华浮莜死的时候就是17,而且关系到人鱼…… 叶逐明立刻道:“问清楚地方了吗?” 陆昼把手机的搜索页面给他看。 “离这儿不到二十公里,但是今天闭馆,你要去的话我马上订几张明天的票。” 叶逐明点头,眉毛却皱得更厉害了。 那个小女朋友既然来过这里,还被撞见过那么多次,那江锋家里不该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 可是刚才翻看鞋柜卫生间卧室,都没有见到女人的东西。 白日里叶逐明在秦微市公安局四处跟人套话,所有人都说江锋是个单身汉。如果市局的人调查时发现了女人的东西,不该那么统一口径。 思忖片刻,叶逐明得出两个可能。 一,江锋是个恋童癖,为了掩盖自己金屋藏娇的事实,随时随地都把房子里小女孩生活的痕迹掩盖得干干净净,特意住这么偏僻也有掩人耳目的心思。 二,有人在江锋死后专程来此,把女孩儿生活的痕迹抹灭掉了——甚至顺带把华浮莜的都给清理了个干净。 第一点很难成立,江锋为人刚正不阿,叶逐明多次听兰阅夸过他。且当年是从航空学校转的警校,蛰伏六年为初恋报仇,人品没的说。而且真要恋童也不可能恋童女大学生,在去年之前他都住的单位宿舍。 叶逐明更倾向第二点,江锋身边确实有这么个女生,但年纪差距大,他又是个干部,被人看到影响不好,于是特意选了这一处小区——话说回来选那么偏还能遇到同事真的很不幸。 所以显然,在江锋离去后将自己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这个女生一定不简单。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梁赋不肯对他说江锋有什么古怪,却要他自己来看,但江锋家里——至少明面上家里是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的,江锋才死不到一个月,他走的时候身上没有背处分或者嫌疑,凤栖山脉失踪案的压力都在秦微夷靖局,市局这边也没有针对过江锋的立案调查记录…… 那么梁赋到底凭什么判定江锋家里有猫腻,他是不是也曾经来过这里,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叶逐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陆昼看着叶逐明这副疲惫的模样,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叶逐明幽幽叹气,将陆昼拉过来抱住他的腰。 “累,不想上班,我辞职不干了你养我吧。” 陆昼一口答应。 叶逐明仰头看他:“养我很贵的。” 陆昼:“没关系,我可以努力挣钱。” 他只是顺着说了一嘴,叶逐明刚刚舒缓下去心情又紧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家里人准备让你在这边待多久?” 好歹是几千亿上市集团的小公子,陆昼肯定不可能一直留在特动队做财务。 “我才来四个月呢,还早。”陆昼捏了捏叶逐明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按摩,“就算不在特动队也可以继续留在都承,放心,我被你拴着呢,就算以后有别的发展,也会把你考虑进去。” 叶逐明啧了一声,闷闷地说好吧。 “怎么还是不高兴。”陆昼捧着他的脸,在叶逐明唇上轻啄一口,“别拉着个脸了。” 叶逐明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你今天晚上跟我睡,我就高兴了。” 陆昼:“行啊。” 叶逐明先是一喜,看陆昼表情又觉得他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于是强调。 “你今天晚上让我上,我就高兴了。” 陆昼:“那你还是继续不高兴吧。” 叶逐明:“…………”艹。 然后直到回去酒店,叶逐明都果然摆着他的驴脸,十点过的时候迟诨带着一身酒气敲响了他们的房门,打着酒嗝给叶逐明汇报情况,叶逐明忍无可忍,把她拎回她自己的房间。 “你他妈是要熏死老子啊,没刷干净别凑老子跟前!” 闹归闹骂归骂,半小时后迟诨还是带着一身湿气再度敲门,陆昼默默打着哈欠,将热气腾腾的咖啡和浓茶给沙发上正讨论着的二人。 “谢谢——”叶逐明接过咖啡,看出陆昼脸上倦色,“你先去睡。” 陆昼坐在叶逐明所在的沙发扶手一侧,唔了声:“没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信息吗?” “你白天跟她一起,晚上跟我一起,我有问题问她就成。”叶逐明捏捏他的手腕,“明天早上我们去落玉。” 一般讲没有领导加晚班职工睡大觉的道理,但叶逐明也不是一般的领导,何况巴麻都没被叫过来。陆昼想想也不坚持,便弯腰在叶逐明头上亲了一口,站起身:“好吧,有需要随时叫我——迟姐,那我就先撤退了?” 迟诨笑盈盈点头,叶逐明一直盯着陆昼,直到他关门时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才回头。 一回头就见迟诨揶揄地看着他。 “法令纹能夹死苍蝇了还笑。”叶逐明道。 第197章 迟诨脸一秒垮下,没好气地用手里的资料夹敲击叶逐明。 “他妈的你笑就不长法令纹了?” 叶逐明拍了拍自己的脸:“基础条件不一样,我这是原装的,你那是改装的。” “……原个锤子。”迟诨忿忿道,“往你脸上划一刀,流出来的都是诶死尅兔!” 叶逐明:“那确实不如你,往你脸上划一刀,流出来的都是火锅、奶茶、小蛋糕。” “你——”迟诨还想打嘴仗,叶逐明却把一摞材料丢给她。 “别贫了,先说正事。 “江锋女朋友的那条线我准备跟一跟——我和陆昼明天去一趟那个落玉海洋公园。这份材料你过一过,上面是失踪案件里到了年限还没有办理死亡证明的家庭信息,你跟巴麻这两天挨个联系一下。” 谈起案子,迟诨也收起嘴炮,皱眉点头:“光了解案情?” 叶逐明点了根烟:“顺带问一句秦微这边公安的态度——就办件过程、追踪力度,包括有没有被催促过让给失踪的孩子办死亡认定的。” 他一边讲,迟诨就抓了一支笔在那一叠材料上勾勾画画,等到叶逐明讲完,她才低声道:“你不相信秦微提供的笔录?” 所有失踪的案件卷宗里,其实都详细描述了失踪案件情况以及办案进展,要真是想知道案子,是用不着这么麻烦的。 有丝缕烟雾袅袅自叶逐明指间溢出,他仰靠着沙发,眼神空空。 “那不是废话么。” 虽然没说破,但迟诨也明白叶逐明的用意,秦微为了降低失踪案件数,定是将那些达到办理死亡认定条件的家庭都通知了办理,大部分妥协了,但总有爱子心切不信邪的。 这部分人对秦微官方绝不会偏袒,嘴里说出的话,自然更有用处。 这一安排迟诨不再多费口舌,转念想到另一事:“那梁赋态度不算配合,你也认定江锋有古怪?” 叶逐明吸了口烟,嗤笑出声:“他配不配合都差不多,江锋身上那点儿推都能推出来——那梁赋工作调动是因为他师姐冷喻在缉毒行动里牺牲,当时涉及到的就是天筑,我白日里顺带查了查一下他的材料,这些年梁赋是一门心思扑在缉毒上,平日里既不交友也不应酬。他和江锋交情一般,江锋就算真的金屋藏娇,那跟梁赋也并无关系,他会暗地里在江锋身上花心思,几乎只有一种可能。” 他坐起来,身子前倾,弹了弹烟灰。 “江锋涉毒。” 夜色寂静,纵使客厅灯火通明,也照不亮外界暗沉。 “而且你不要忘了,当初李跃书失踪的时候,那罗刹灵身上就掉了天筑。” 迟诨静默片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毕竟按照叶逐明之前的猜测,那华辛眠已是铁板钉钉的问题户,要是加个江锋,那秦微这繁华地下的腐朽程度,足以让人胆寒。 何况天筑涉及到人鱼,涉及到宋观澜,最重要的——涉及到天墟涧。 “这不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么。梁赋都说没证据,江锋到目前履历上也是清白的,就算不干净也还有得挖,”叶逐明似乎不在意,碾灭烟头,“不过小心点儿总没错,所以最近的行动,我都会把陆昼带在身边,你跟巴麻在行事时也多长个心眼。” 虽然对华辛眠高度怀疑,但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实在不便在别人的地盘上对本人展开调查,只能放弃这条看起来最具突破形状的路,另辟蹊径。 迟诨凝重地点点头。 第88章 套话 计划已定,翌日一早,四人便分头出发,叶逐明联系酒店租了辆车,开到落雨海洋公园时,公园还没开放。 虽然没到点,但在外等候的人不少,如今临近春节,学生放假的多,何况s省地处西南内陆,秦微这个海洋公园在整个省内都小有名气。 提前在网上订了票,陆昼便在自动取票机前扫码等票,这会儿检票口已经排起长队,叶逐明不愿跟那些带孙的大妈大爷挤作一团,于是垫着传单远远地坐在花坛边。 他今天没能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生法则贯彻到底,被陆昼半哄半强迫着穿了厚重的冬衣,早上出门时打了几个喷嚏,又是被陆昼扣上一顶针织猫,口罩也套上了。 再漂亮的人也禁不住这种打扮,叶逐明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儿,头一回成了个真路人。 陆昼远远地看着叶逐明一会儿拉拉帽子一会儿扯扯口罩,像个头一回被主人套上不合身衣服的小狗,嫌弃之情从眼睛里泄出来。 他无声一笑。 身后却突然响起咳嗽声,有人催促:“帅哥,你票取不取啊?” 陆昼忙道不好意思,这才想起拿票。 这会儿到了十点,检票口人头攒动,他回到叶逐明身边扬了扬手里的票,开了个玩笑。 “走吧宝贝,咱俩这也算公费约会了。” 叶逐明站起身,把垫着的传单揉吧揉吧抛进垃圾桶,转头时眼神落到某处,蓦地不动了。 陆昼狐疑地循着他视线望去,海洋公园外墙上偌大的屏幕这会儿也启动了,大概是这海洋公园的宣传片,画面上是摇晃的水波,水珠折射出绚丽光彩,镜头下移,一段形状优美的鱼尾荡出蜿蜒曲线,墨黑长发海藻般飘在水里,遮住一片白皙细弱脊背,那上身人类下身鱼的女子回头,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第198章 “……这不是,”陆昼小声惊呼,“华浮莜么?!” 叶逐明眉头紧锁,盯着那宣传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朝入口走去。 这列检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他们耽搁了好一会儿,现在排队的人不多,叶逐明便敲了敲隔离桩,在姑娘抬头后指向那大屏幕:“美女,打听一下,那上面的人鱼是谁呀,在里头哪个位置?” 姑娘匆匆瞥了一眼:“那是全悠,在7号厅人鱼故事馆,进去右转第二个拐角,直走就是——喏,你看门票背面有路线图。” 叶逐明哦了一声:“你俩看着挺年轻啊,是这里兼职的学生吗?” 姑娘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不太想搭话。 叶逐明顿了顿,摘了帽子又取下口罩,对着姑娘笑了笑。 陆昼在他后方半个身位,眼见着那妹子脸慢慢变红。 “不是哦,”姑娘温声细语的,用手挽了挽鬓边的头发,“我都毕业工作两年啦,全悠是大学生,但她不是工作人员,是我们老板的女儿。她是学艺术的嘛,长得好看又有气质,之前拍宣传片的时候就让她扮成人鱼,她本人也很喜欢游泳,所以偶尔就会来这边扮一扮人鱼。” 刷脸效果显著,姑娘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叶逐明保持营业微笑,继续打听:“她这会儿在里面吗?” “这会儿太早了,怕没有哦……” 扮人鱼需要演员泡在水里,不大可能一天到晚进行,每天早中晚三场,一场半小时。全悠是老板女儿,扮人鱼只是兴趣使然,怎么会一天天地跟她们这些苦逼打工人一样准点上班呢? 他们在这里站着,后头陆陆续续有人排队,姑娘便先放叶逐明陆昼进来:“要不你们先去里面看一下,我这儿先检票,一会儿有空帮你问问。” 叶逐明一笑:“那真是麻烦你了。” 海洋馆内里温度比室外高,陆昼解了围巾搭在手臂上,外厅都是各种讲解屏,有旅游团和学生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陆昼和叶逐明一起来到7号厅人鱼馆,果然里面只有热带鱼在其中穿梭的斑斓身影,一旁的显示屏上提示离人鱼表演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本着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的思想,叶逐明算着时间,还真就拉着陆昼在海洋馆里转了转。 虽然开玩笑说是公费约会,但两个大老爷们,又都眼界非凡,闲逛半圈儿,唯一感兴趣的竟是那工艺品和海鲜市场。 这种地方的东西价格一般都把游客当猪宰,但叶逐明显然不在意这个,给白肃真打了视频电话,给他看海鲜品类,在对方激动兴奋的点菜声中买了一万多。 “你想吃什么,也拿点儿,”叶逐明对陆昼道,“一起寄回都承。” 陆昼摆摆手。 叶逐明正输地址,想起什么般:“要不你选点儿贵的,给你妈妈和姐姐寄点儿过去。” 他也清楚陆昼什么家庭条件,解释道:“吃不吃的都是其次,出差的时候有机会都给家里带点儿东西,让家里人知道你是记挂着她们的。” 这世上的感情都是要维系的,亲情也不例外。 陆昼去年环球旅行时,倒会见到新奇玩意儿就给家里寄,但自从来了都承,他倒真没什么时间给家里两位女士买东西,好像只有元旦之前给她们一人定了一条宝诗龙的项链。 贵则贵矣,缺少心意。 于是陆昼选了两份海参鲍鱼,要结账时被叶逐明拦了。 “你只管填收货地址。”叶逐明抽出卡,对收银员道,“一起付。” “您好,加起来一共57682。”收银笑容可掬。 叶逐明嗯了一声,刷了卡,陆昼不喜欢当着面就金钱问题拉扯,也不做声。 买完东西也就差不多到人鱼表演的时间了,他们确认了一下面单,便往回走。 陆昼犹豫片刻,还是道:“逐明,我问你个事儿,你的工资怎么支撑你平时开销的?” 虽然有点儿冒犯,但真的好奇。 作为部门会计,他是知道叶逐明的工资情况,基本工资月六万,年终接近七位数。 看起来好像很多,但叶逐明从头到脚都是大牌,各种贵妇护肤品跟不要钱一样往身上抹,确定关系后陆昼帮他签收过阿玛尼和巴宝莉的衣服,九套,都是早春新款。 哪怕陆昼不好此道,但他妈妈谭枕月是不折不扣的贵妇,每天除了花钱也没别的事儿做。耳濡目染,触类旁通,陆昼只用粗略一算,就知道除非叶逐明的收入后面多个0,否则基本不可能支撑他这种消费水平。 叶逐明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不必要刻意在陆昼这种富二代面前抖自己那点儿家底,但陆昼既然问到,他也没有藏着掖着,把家世给他透了底,连带着自己继承几亿美元遗产的事儿。 “基金有人打理,我开销都是收益,花的多但还也还有剩。”叶逐明稍微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陆昼,有些担心对方嫌弃自己是个吞金兽。 陆昼虽然有些意外,但还不至于难以接受,甚至心里有点儿高兴。 ——这样的家世出身,带回家去谭枕月应该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何况谭枕月本就对叶逐明颇有好感。 只是自己之前直男人设立得太过,得先给谭枕月通个气儿才行。 等过年回家提一提吧。 第199章 陆昼这样想着,又道:“不过你这哥哥当的不错,对小白还真挺好。” 叶逐明的工资里,每个月还要走两万的账给巴麻,就因为对方要对白肃真管吃管住。 叶逐明一副上火且无奈的语气:“你又不是没见过他那吃相,跟他妈的饿死鬼投胎一样……”他抱怨到一半,突然噤声,望着陆昼。 “你吃醋啦?” 陆昼哭笑不得:“他跟个小孩儿一样我吃什么醋——我就是好奇。” 白肃真跟鬼王大佬木青归颇有渊源,算是木青归寄养在他那里的,就为了沾他身上那点儿龙气。叶逐明不是个有耐心的,也不想带个拖油瓶,还是木青归黑着脸允诺他一些好处,叶逐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要说八年前白肃真刚到他手里只有拇指粗细,化人形也只有五六岁孩童模样。叶逐明随便给小白取了名上了户口,养几个月后就丢给迟诨让迟诨带,迟诨那会儿为迟宿的一些事忙得焦头烂额,将人又丢给巴麻。 处在食物链底端的巴麻没有人可以欺压,任劳任怨地当起了保姆奶妈,岂料白肃真魂体非同寻常,连带着那具蛇肉身也起了变化,短短几年就胖到能填长城,成了青年模样,叶逐明被迫给他改了三次户口本出生日期。 原本二人都住在夷靖局单位,但后来顾烊烽走马上任,跟巴麻也有了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巴麻有心回避,于是叶逐明又托盘慕算了一卦,依着白肃真的体质,另买了一处房子让他俩住。 这个便宜哥哥也不是很好当。叶逐明有些感慨。 他把缘由细细讲了一通,陆昼恍然大悟,想了想,还是问:“我听说,你户口本上还有一个弟弟……” 叶逐明:“听谁说的?” 谁他妈一天到晚在背后议论老子?! 陆昼清楚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避而不谈:“哎呀,你管谁说的呢,我就是好奇。” 叶逐明一脸揶揄:“还说不是吃醋……” 陆昼:“听说你另一位弟弟只有十五岁。” 叶逐明:“嗯?” 陆昼冷静道:“如果让我吃醋,那么你应该要吃牢饭了。” 叶逐明:“…………” 叶逐明笑骂了句什么,道:“另一个叫宋怀然,是我回国那会儿去山上修行认识的,嗯,他帮了我很大的忙。后来他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投报李想给他解决一下学习问题,就给他上了我这里的户口。” 陆昼算了一下,很不解:“这么说起来那会儿他就五六岁……那么小的娃娃,能帮你什么忙?” 叶逐明失笑,想起什么:“他可不是一般的娃娃——哎,有机会见了面,你就知道他的本事了。” 这倒稀奇,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陆昼也清楚,叶逐明向来有些“我看众生皆傻逼”的自负,能让他另眼相待的小孩,还真是有些好奇。 只是好奇归好奇,这会儿也不能多想,他们回到人鱼馆,表演刚好开始,前排已经围满了人,还有不少家长让孩子骑坐肩上。 外面的灯光晦暗,玻璃墙内水波荡漾,聚光灯在大贝壳里微微闪烁,很快上方传来动静,几条穿着比基尼上装的人鱼入水,长长的鱼尾不断舞动,身姿优美地游到玻璃前,跟观众比心。 耳边一片赞叹声,陆昼看着那灵活的鱼尾,有些头皮发麻。 无他,陆昼之前见过真正的人鱼,面前馆里的人鱼,下半身尾巴的形态比例实在太像之前见过的那些。 他扭头看叶逐明,叶逐明也是脸色凝重,皱着眉看那些人鱼表演。 也许是心有灵犀,陆昼看他时他也侧头,弯腰低头侧到陆昼耳边:“假的。” 陆昼抿了抿唇,小声道:“没有华浮莜——没有全悠。” 叶逐明嗯了声:“没事儿,再等等。” 这一波表演大概有13只人鱼轮换上场,等到半小时的表演结束,也没等到全悠出场。 叶逐明倒也没有很失望,此路不通还有一条,二人回到检票口,那妹子正坐一旁休息,叶逐明过去搭话,她便道。 “全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是我问了她之前来兼职过的同学,说全悠今天在老师那里学画画呢……” 叶逐明本想问具体地点,又忍住了,状似不经意道:“哦,是在学校吧,毕竟今天星期三。” 姑娘道:“这倒不是,他们大学都放假了,只是我们老板疼女儿,给全悠请了个什么艺术协会的老师来教她,一般都在谷雨艺术家园——就是我们这边很有名的一个培训学校。” 叶逐明附和着哦了一声,点点头。 陆昼心中扶额,果然色令智昏,姑娘也太没防备心了。 第89章 会面 感慨归感慨,正事儿还是要办的。叶逐明送了姑娘一个先前在纪念品馆买的水晶海豚摆件,在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挥手告别,开始摸出手机搜索谷雨艺术家园。 陆昼立在一旁等,忽地模糊听到背后有个怀疑的声音。 “陆二少?” 陆昼回头,见几个男女站在几米外望着他。 为首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认识的脸。 “哎呀陆老弟,真是你!” 对方很是兴奋,冲上前来一把抱住陆昼。 叶逐明在一旁握着手机直皱眉。 他那表情被陆昼尽收眼底,于是陆昼敷衍地拍拍男人的肩背,忙把人拉开。 第200章 “杰哥,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他给叶逐明介绍:“逐明,这是闵杰,我的远方表亲——” 叶逐明嗯了一声,跟闵杰握了手。 他这会儿摘了口罩,尽管那丑绝人寰的老头针织帽还在脑袋上,但这张艳丽夺目的脸还是让闵杰眼睛一亮,叶逐明在松手时甚至没能立刻抽开。 他眯着眼看了闵杰一眼。 “陆昼,这位是……”闵杰丝毫没有收敛,还是拉着他,直勾勾盯着叶逐明。 陆昼:“我单位领导,都承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闵杰挑眉,很惊奇地说了句是么。 手却没放。 叶逐明意味不明地一笑:原来陆昼还有这种朋友。 陆昼却理解错了他脸上的笑,顿了顿,补充一句:“逐明也是我男朋友。” 闵杰脸色一变,立刻松了手。 他干笑着:“叶队长……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叶逐明客套地勾了勾嘴角。 陆昼却像自己被夸那样笑得挺开心。 “那你们是来这边……”闵杰试探着。 陆昼看了叶逐明一眼,斟酌道:“出差。” 他怕闵杰多话,又道:“杰哥来秦微也是公事?” 闵杰道:“一半公一半私吧,c市经开区那边有个盖海洋公园的项目意向,公司让我来这儿考察一下……另外你嫂子是秦微的,就一起回来看看老丈人。” 他说着又亲热地搂住陆昼肩膀:“话说你们也好久没见了,这既然碰上了,怎么也得聚一聚。” 虽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闵杰的个人能力确实普通,尽管跟谭家有点儿表亲,但也远得要命,他能当上通元建司总经理,还多亏闵杰的妻子是陆昼大学学姐。 那会儿他陪着女朋友参加学生会聚餐,陆昼也在,散场时见到了来接人的陆桨夜。 席间闵杰没认出陆昼,毕竟亲缘隔得远,虽然知道这么个人但对不上脸,但陆桨夜有名啊,陆昼叫了声姐,闵杰当时三分醉意都被惊醒了。 打算要分的女友也分不得了,闵杰旁敲侧击,知道自己女友与陆昼关系不错,于是开启在别人眼中焦不离孟的虐狗生活,找机会跟陆昼认了表亲,甚至成功在陆桨夜面前刷了个脸。 这样,才得以被安排进谭家的家族企业。 陆昼可是他的贵人,闵杰巴不得将他舔舒服了能往陆氏靠拢,只是陆昼之前跟女朋友分手后消沉一段时间,后来又出国,再后来听说干起了公务员,竟然今天能遇到,实在不能放过。 陆昼微微皱眉:“这……我来这边真是出差,有任务的,这样吧杰哥,等我回舟市一定找时间——” “陆昼,”叶逐明突然叫住他。 他和陆昼对视一眼,看向闵杰:“闵先生来做海洋公园的生意,跟这里老板谈过吗?” 闵杰本人其实荤素不忌,虽然更喜欢女人,但是真有年轻漂亮的小男孩他也能上,叶逐明算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标致的,一开始有些心动,但听陆昼说对方是他男友时吓得人都萎了。 “昨天下午见过,全老板也挺忙,后面还有时间谈。”他不知叶逐明是不是在暗讽自己不务正业,便解释了一下。 陆昼立刻明白了叶逐明的意思:“全老板?” 见他感兴趣,闵杰立刻道:“就这海洋馆的老板全霜,怎么,你认识?” 陆昼笑了笑:“倒是想,但还没什么机会。” 闵杰当即拍大腿,把陆昼夸了一通,说他太谦虚太低调,当场给全霜打电话,说晚上组了局希望对方来聚一聚。 “他秘书说等全霜回来就能告诉他,放心,他今天晚上没其他安排,一定到场。” 陆昼一笑:“好,多谢杰哥,我晚上一定准时到——逐明跟我一起,没问题吧。” 闵杰愣了一下,抬头看叶逐明,干笑两声:“当然……没问题。”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陆昼已经准备告辞,闵杰却给他妻子打了电话说起陆昼,还开着免提。 听说陆昼在秦微,学姐温声细语,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这就有点尴尬了,刚让闵杰组局帮忙,又拒绝对方盛情邀请。 “闵先生稍等。”叶逐明看出陆昼难处,把人叫到一旁,先问了一下这闵杰的来头,认定对方只是单纯想抱大腿,思索片刻,便让陆昼赴约。 “没事,你去吧,”叶逐明道,“遇到特殊情况跟我联系,我晚上再来会会全霜。” 全霜想来就是全悠的父亲,在地方上混迹商场的人,女儿却跟处级干部不清不楚,很难不让人想歪。 只是叶逐明不能跟陆昼一起应酬,刚刚找出了谷雨艺术家园,他要去见那跟华浮莜异常相似的全悠。 于是陆昼跟着闵杰离开,叶逐明独自开车来到谷雨艺术家园,对前台自称是替弟弟报名那位叫宋望的国画大师的培训班,有约在前想见一面。 前台本来想打电话核对一下,但大师没有接,而面前的金发混血美男看起来高贵迷人,也不似说谎,便直接告诉了他宋望的教室。 “这会儿应该只有小悠在。”前台还不忘补充。 这里的教室空间宽阔,玻璃门是开着的,叶逐明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往里一看,果然里面只有两人,女孩坐在画架前,正用笔勾勒着什么,男人负手立在一旁看,说了句什么。 第201章 距离远,叶逐明没听清,这画室里有股非常浓郁的香味,他看到几个角落里燃着熏香,心想艺术家这么只讲究逼格不讲究安全隐患,这一屋子的纸张木头,也不怕烧着。他受不了这香,刚要抬手敲门时,那男人猛地转头盯了过来。 动作快目光狠,叶逐明顿了顿,还是屈指完成敲门动作。 “宋大师,叨扰了,我找个人。” 不得不说,这个宋望虽有个大师的名头,但样貌很是年轻,且非常英俊,最多三十出头,一头长发很有艺术家气息。 宋望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反而是女孩好奇地回了头。 是全悠,脸跟华浮莜一模一样。 “你是来找宋老师的吗?”全悠问。 叶逐明勾了勾嘴角。 “我是来找你的,全小姐。我是江锋的朋友,他之前给我提起过你,有个东西让我转交。”他还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下。 他不能说自己是来查案的,毕竟规矩是要两个执法人员同时在场才能开展工作。虽然他并不循规蹈矩,但担心全悠以此为由拒绝配合,反而麻烦。 在听到江锋的名字后全悠脸色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要走向叶逐明。 肩膀突然被人摁住,宋望止住她,看着叶逐明的目光非常不友好。 说不友好都是轻的,甚至算得上憎恨。 素味平生的人露出如此敌意,出于某种职业警觉,叶逐明一下子就眯起眼。 他要抬脚走进教室,宋望突然松开了全悠。 “既然是找你的,你就去吧。” 全悠犹豫片刻,向叶逐明走了过来。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外的露天花坛,全悠立刻问你要拿什么东西给我? 叶逐明从兜里抽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在看清那照片上的人时,全悠脸色忽地一冷。 叶逐明:“江锋跟我是铁哥们,来都承找我时掉了这照片在我那里,他跟我谈过你,我本来想还给他的……现在是没有机会了,但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全悠动作粗鲁地将照片还给他,冷冷道:“这照片里不是我。” 叶逐明当然知道不是她,那上面是华浮莜,他进这里前临时洗出来的道具。 但他面上故作震惊,看一眼照片又看一眼全悠,突然拍了脑门:“哎你看我这眼神,这是华浮莜吧……” 听到华浮莜的名字,她脸上出现个明显不屑、又隐约带点儿嫉妒的表情。 “你知道她吧,你经常到他那里去,江锋在家里摆过她的照片——哎,不过被他收起你没看见也不一定。” 全悠突然道:“他才没有收起来。” 她的外貌心性都符合一个十九岁小女生,脸上藏不住事。 “他根本舍不得把华浮莜的照片收起来——连出门都带着。” 全悠酸不拉几地说着,叶逐明心下了然。 江锋家里关于华浮莜——或者说全悠的存在痕迹,果然是被人藏起来了。 那处理的人大概分不清华浮莜和全悠,于是把跟女人有关的一概清理。 ……但是为什么,只藏东西不藏人呢? 如果说全悠牵涉了江锋的死,所以抹除全悠存在过的痕迹,但是却不把人送走避风头,是以为查不到全悠头上? 还是说,全悠有什么必须留在秦微的理由? 他正拧着眉毛思考,全悠却像突然回过神,有些警惕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叶逐明紧盯着这张与华浮莜如出一辙的脸,道:“华副局告诉我的。” 全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问华副局是何人。 看来跟华辛眠也认识。 叶逐明眯了眯眼。 他正准备多套点儿话,宋望却远远地叫她,全悠便跟着人走了。 第90章 很慌 喝下半瓶五x液,陆昼有些扛不住了,脚步略微虚浮地走到观景阳台吹风。 挺着大肚的学姐体贴地给他端来醒酒汤,陆昼摸出手机,一边喝一边打字,给叶逐明发消息。 【逐明,全霜说他去外市了,今天晚上见不了】 【闵杰另外约了时间,我喝了点儿酒,准备离场,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吧】 秦微市夷靖局副局长办公室里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华辛眠端着水壶,一边冲茶一边笑:“果然是能者多劳,叶队是片刻不得闲啊。” 叶逐明握着手机客套一笑,让陆昼直接回酒店休息,给酒店服务也发了消息,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 他放下手机,接过华辛眠的茶。 “华局就别取笑我了。”叶逐明颇为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干点儿打杂的活儿,这一天天东奔西走累得跟狗一样。” 华辛眠微微一笑,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握:“特动队这个部门生来就是劳碌命,你才三十出头,正是领导最倚重的时候——” 他话锋一转:“没想过转管理层?” 作为特动队队长,华辛眠也有过拼搏岁月,这几年慢慢转向内勤。要说叶逐明职级跟他一样都是副处,年纪却小他许多,前途不可限量。 华辛眠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 叶逐明连连摆手:“我这脾气不招领导喜欢——哎,算了。” 这么说呢,虽然单位不同,但都在一套系统里,叶逐明的狗逼脾气华辛眠也确实有所耳闻。 第202章 他笑了笑,终于切入正题:“叶队还没说来找我做什么?” 叶逐明道:“来讨杯茶喝——顺带有个事儿想跟华局打听打听。” “哦?”华辛眠有几分兴致地看着他。 叶逐明慢吞吞地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递过去几张照片:“江锋生前和我也算有些来往,我听说他学生时候有个女朋友……” 他粗略讲了下华浮莜的事,华辛眠拿起那几张照片,看着上面的女孩,神色有些悲伤。 “我知道,华浮莜是我妹妹。” 他像是陷入回忆,没等叶逐明询问,便将江锋和华浮莜的过往娓娓道来,讲了江锋在华浮莜遇害后的消沉和为其报仇的决心。 “小锋一直没找过女朋友,我真怕他这辈子走不出来……”华辛眠一张张翻着照片,在看到最后一张时顿了顿。 “你是想问这个女孩子吗?”华辛眠举着照片问,“她叫全悠。” 叶逐明有些惊讶,他让向小园查了华浮莜和全悠,故意将两人照片混在一起,没想到华辛眠能区别开。 华辛眠这么坦然,倒让叶逐明看不透了,他想了想,直言道:“江锋身上有些疑点,我查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华局也清楚,干我们这行都敏感,华浮莜是你妹妹,全悠这个人,华局又知道多少呢?” 华辛眠毫无推辞,立刻说落玉开业时自己和江锋应邀前往,在逛海洋公园时偶然看到全悠,华辛眠发现对方长得像自己早夭的堂妹,江锋更是十分在意,当时眼睛都要长人身上了。 “这事确实很巧,”华辛眠道,“不瞒你说,我私下还算过……可惜她并非我妹妹的转世。我知道江锋放不下,和那个小姑娘好像一直有接触。只不过,这种事我也不好多嘴……我只是见过全悠几次,她父亲是我们市的优秀企业家,多的就不清楚了。” 这态度很清楚,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不熟,别再问了。 叶逐明便很善解人意地唏嘘安慰几句,起身告辞。 他进了车库,上车之后看看手机,没有陆昼的回复,便给对方发消息。 【宝贝,你回酒店了吗】 陆昼发了个定位过来,是一个茶庄。 然后是一条语音,语气倒不像醉的。 【没能走掉,他们留人太热情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 叶逐明皱了下眉头,直接给陆昼拨了过去。 接得很快,叶逐明听到陆昼说稍等,大概是特意走到了无人处。 “逐明,怎么了?” 叶逐明舔了舔唇:“那男的跟你亲戚关系不是挺远的么,怎么面子这么大,要你陪一天?” 陆昼语气有些无奈:“这不是有事求人家么……”他又简短地说了一下闵杰和他交好的前因后果。 叶逐明很敏锐:“你的意思,这男的是你姐提拔上去的?可他不是你表亲么,你不说你母亲那边的跟你姐的关系……” 饶是叶逐明,也觉得这话不太好说。 陆昼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犹豫:“准确地说,只有我妈妈跟我姐关系不好,我母家这边其他人都还比较——依靠我姐,毕竟从前谭家的地产业只在z省有影响力,跟陆氏是比不了的,也是这几年靠我姐的运作,谭家的产业才能打开国内市场。” 不管怎么说陆昼也是大家族里长大的,闵杰是怎么入陆桨夜法眼的他也看得清楚,只是在学校确实多有受过学姐照顾,左右是自家人,在陆桨夜跟他聊起时有意安排闵杰时,陆昼并没提出异议。 叶逐明哦一声,看了眼时间:“我今天应该没有别的安排了,晚点儿你结束了我来接你吧。” 他心思活络,知道这是陆昼家族内部联络感情的场子,并没有去凑热闹的打算。 陆昼有些迟疑:“看情况吧,你先休息,闵杰说在宿天街包了场,不一定能早回。” 叶逐明皱眉:“宿天街?” 陆昼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又补了句对。 叶逐明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面色先是一冷,然后忽地笑出声:“那可是个好地方,你慢慢玩。” 大多数人在面对自己恋人时警觉性都会提高,那是一种叫做求生欲的东西。 陆昼听出叶逐明语气不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求生欲让他做出请示:“他只说是吃饭唱歌的地方,嗯……那我等会跟他说一声,不去了,马上回来。” “那哪儿行,人特意为你安排的,”叶逐明启动了车,打开导航搜索附近的商场,“你去,没事儿,迟诨刚发消息说回来了,我跟她还有巴麻正好谈谈案子,你别多想,何况要见全霜还得靠人约呢。” 陆昼吐了口气,说道好吧。 挂了电话,叶逐明把手机捏得咔咔作响。 时间往前推五年,叶逐明那会儿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玩咖,不加班的节假日是他的“放松时间”,省内出名点儿的销金窟风月地他都去过,这宿天街也不例外。这地方有个花名儿叫“睡天仙”,形容里面的小姐少爷们姿色非凡,堪比天仙。 闵杰挑这么个地儿,搞事的心思不言而喻。 虽然陆昼不一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叶逐明还是很生气,决定砸个场子耍耍。 ………… 迟诨叫了客房服务,一边挖慕斯蛋糕吃一边敲电脑,摇头晃脑哼着曲儿。 第203章 大好心情在听到叶逐明声音时down到谷底,她挎着脸看向暴力开门后穿着浴袍立在门口的叶逐明:“有病?” 叶逐明把手里几个袋子往她身上一扔:“去,把衣服给我熨了……还有把你的化妆品都拿出来。” 迟诨愤愤地挥手打掉袋子,站起来准备踩上几脚。 叶逐明伸手,依次点过地上袋子:“三万八,七万二,十一万九,六万六。今年房贷不还了你就踹。” 迟诨立刻站定。 叶逐明阴恻恻地:“捡起来,你年终奖我还没批。” 迟诨非常屈辱地捡了起来,将那没拆吊牌的衣裤挂上熨烫机。 叶逐明拍了拍门:“化妆品。” 迟诨没好气地:“没有——” 叶逐明猛地锤了下门! 五星级大酒店厚重的门板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哐当声,唰唰往下落灰。 迟诨哆嗦了下,迅速拿出化妆箱,谄媚地往叶逐明方向推了推:“大爷,您慢用。” 叶逐明拉过肩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坐到了化妆台前,食指非常嫌弃地拨了拨那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只有这些?” 迟诨道:“酒店对面那条街有个商场,您说缺什么,我马上去抢?” 叶逐明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撕了张蕾丝面膜贴脸上。 余额-750。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懒没有在出差前先收拾一下包,这会儿心都在滴血。 她悲痛不已,放下蒸汽熨斗,挪到叶逐明身旁,捡起包装袋,将里面剩的精华倒出来涂脸,涂完脸又艰难地将高领毛衣往下卷,继续涂脖子。 叶逐明:“……你洗澡了么就往身上涂?” 迟诨:“我都涂纪梵希了我还洗澡?” 叶逐明:“瞧你这出息,舍不得还买这么贵的?” 迟诨:“你男朋友送我的,意外吗?” 叶逐明愣了一下,淡定道:“哦,你说那箱我挑剩下的啊。” 迟诨:“…………” 死基佬,今晚梦里一定割了你舌头下酒。 她洗过手,继续回去熨衣服。 叶逐明一边挑挑拣拣,一边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人都问过了?巴麻呢?” “有事。中央来了文件,顾局昨天开了一天会,做了方案要定,等不及晚上再弄,我就先回来了——平台上转给你了,刚想叫你审,你先看看。” 叶逐明点开办公平台,在待办处找到迟诨说的文件,点开方案浏览几行,顿了顿,点了驳回。 最近几年,杀神阵多处阵眼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荡,几乎覆盖整个神州大地,尤其是这上个月,镇在天墟涧的道君肉身竟然出现了裂痕。 这个方案讨论的就是如何排查原因和稳固阵法,叶逐明把方案下载下来,修改标记了几处地方,平台发给迟诨。 “用我改了的,一会儿直接登我账号通过就行。最好跟上头提议发征求意见稿。” 迟诨哦了一声:“你晚上要去那儿浪?” 特意买这么身花里胡哨的衣裳,还化妆,啧啧。 叶逐明跟个怨妇一样:“陆昼要绿我。” 迟诨:“天哪,还有这种事?” 叶逐明凉飕飕地瞥她:“……再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当面膜敷。” 迟诨:“…………” 第91章 乖,帽子带好 闹归闹,叶逐明还是给抓心挠肝的迟诨讲了经过。 迟诨拿人手短,立刻为陆昼开脱:“这关我们家陆昼什么事儿啊?他又不是主动去喝花酒的。都只是应酬,你要学会理解。” 说着说着她就住了嘴,主要怕叶逐明把刚揭下来的面膜塞她嘴里。 叶逐明到底还是忍住了,拍了拍脸给自己上隔离:“你懂个屁,老子是想找个机会让他乖乖躺平。” 迟诨诡异地理解到了更深层次:“他不让你碰?” 不可能啊,他俩早睡过了。 叶逐明沉默片刻:“他想在上面。”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迟诨用自己丰富的耽美小说阅读经历,继续为陆昼说话:“陆昼之前是直男嘛,我觉得能理解。” 叶逐明:“你懂个屁,男人都是爽就行了,你都不知道我上次弄得他有多——” 迟诨:“打住,太黄暴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叶逐明啧了一声。 奢牌服装保存得好,没什么褶皱,很快就熨完了,迟诨闲来无事,凑过去看叶逐明化妆。 平心而论,叶逐明这个人明明哪儿哪儿都是毛病,偏偏这张脸挑不出任何瑕疵。他的外形酷似某位享誉全球的欧美女星,甚至面部轮廓还要精致几分,深眼窝高鼻梁,颌面走向流畅平整,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眼睫生得浓密,嘴唇是偏艳的浆果红,因为混白种血统,皮肤也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天生的浓颜系大美人,哪怕平时素面朝天,也常给人上了妆的错觉。 “有的时候听你说话真的想让人掐死你,”迟诨突然道,伸手抓了抓叶逐明半湿的头发,“但是吧,看着你这张脸,又觉得也不是不能忍。” 叶逐明拿着口红在手臂上试色,闻言嗤笑一声。 “说的跟你不认就打得过我一样。” ……比如这种时候。 她收回手,幽幽叹气:“之前还想也要找个帅哥男朋友,果然还是算了,真找了得被呛得少活十年。” 第204章 叶逐明道:“怎么说呢,我觉得迟宿长得比较一般。” 迟诨:“……谁跟你说他了,他不行的。” 叶逐明稍微有些惊讶:“不会吧,他入职的时候体检报告上没写啊。” 迟诨愤怒地给了他一拳:“谁给你说这个了!我是说他不能做我男朋友!他是我弟弟!” 叶逐明:“哦,原来你累死累活给银行当狗,是为了给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市中心买置办婚房。” 迟诨:“……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叶逐明道,“迟宿是没有把你当姐姐看的——前年林常委的工资给你送了捧玫瑰,啧啧,我那办公室一股子醋味。” 迟诨有些脱力般瘫在椅子上:“他还年轻,他懂个屁——可他爸妈好歹养过我几年,我不能不懂事。” 叶逐明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两年前迟宿曾跟个愣头青一样在都承市公安局门口拦下他,毛遂自荐要进特动队,叶逐明就问他为什么要来自己的部门。 当时迟宿刚从警校毕业,面对他时虽然脸红,却幼稚又坚定地说:我姐姐也在这里上班,她经常受伤,我想保护她。 他看着迟诨,这个女人跟他认识十多年了,更早以前她就在抚养迟宿。叶逐明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关我屁事,老子又不是红娘,于是闭嘴给自己定妆。 这会儿天早就黑尽,叶逐明化完妆,给自己吹了个发型,去浴室换了衣服,出来后问迟诨:“怎么样?” 迟诨盯了几秒,突然道:“我知道你是基佬,或许你可以接受第四爱吗?” 叶逐明朝她吹了个口哨,翩然出门。 ………… 陆昼真的觉得很尴尬。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尴尬过了。 上一代有悲剧历史,家中长姐管控严苛,在自律和他律的双重加持下,陆昼身上没有沾染什么富家子弟风流浪荡的毛病,只在十几岁时被几个哥哥半开玩笑带去过提供特殊服务的场,就那么一次还惊动了陆桨夜,闹得之后也没谁动过给陆昼塞人的心思。 结果让闵杰破了戒。 半个小时前他们在宿天街三楼包厢吃了晚饭,上到十九楼的娱乐厅,屁股还没把沙发坐暖和,门就开了,t台秀一样噌噌进来两列人,有男有女,各自穿着风骚清凉,以至于没等闵杰开口,陆昼就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了。 闵杰还看不懂他脸色,搂着他的肩:“老弟,真不是哥哥刚跟你乱吹,这宿天街里的女人,那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雪茄点了点另一列男人,笑容玩味:“不过你现在口味广了,我让白经理把这里出台率高的都叫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白经理就坐在另一边,刚才饭桌上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男人这会儿笑得像个谄媚的太监,滑动着面前的平板说陆二少里面的姑娘帅哥还多着呢,什么样的都有,让他随便挑。 “还有几个大学生,纯得很,都没开苞呢……” 陆昼皱着眉把平板推开,语气比较冷。 “不用。”他忍着没有甩脸色,“我已经有对象了。” 闵杰啧个不停:“这有对象也不耽误你找乐子呀,”他或许是想到什么,咂了下嘴,语重心长,“再是满汉全席,天天吃也得腻,再说你这身份地位,他敢管你?男人嘛,没有一个树上吊死的道理,该放松就要放松。” 闵杰组这个局来了不少当地显贵,个个都在附和,白经理给站在首位的女人打了个眼色,那黑色吊带紧身裙就扭腰摆胯走过来,坐到白经理先前的位置上,娇滴滴叫了声陆二少。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确实漂亮得不行,但陆昼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在对方贴过来时准备起身:“我还是——” 后半句“先回去吧”还没说出来,那大门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哟,这么热闹呢。”轻佻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包厢里这会儿还在“挑菜”阶段,没什么响动,那人一开口,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那声音一响起,陆昼就知道是叶逐明,他心中咯噔,不太敢看,但听到四周一片寂静,他还是僵硬扭头望向门口。 只一眼,陆昼脸上尴尬又自责的表情就散了干净,露出被惊艳到的神情。 我宝贝怎么这么好看?! 修身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长腿,铅灰色大衣脱下,露出被皮带勾勒的细窄腰身,真丝衬衫是深v设计,恰到好处地凸显着线条凌冽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饱满的胸膛。 叶逐明应该是化了妆的,陆昼不知道怎么形容,唇色跟平日不太一样,五官轮廓也更深邃一些,尤其那双眼,对视时陆昼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直跳,魂魄都要被吸进去了。 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就是感觉更惊艳动人,非要找个形容,就是展览柜里的稀世珍宝突然撤掉隔离玻璃,就这么绚丽夺目地出现在面前,每处光泽都被无限放大,简直是闪瞎眼一样的存在。 他迈开腿随意走了过来,牵动着每个人都目光,甚至不知道该看腿还是胸还是脸,叶逐明很潇洒地坐在陆昼对面的单座沙发上,笑盈盈地看了眼他旁边的女人。 “怎么都看我呀?”他笑着说。 陆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有个挨着他的男人傻乎乎问了一句。 “你是来陪谁的?” 第205章 叶逐明含笑回了一句:“你看我像陪哪位老板睡的?” 陆昼瞬间脸就拉了下来,面色不虞,闵杰这会儿也回过神,心说不好,佯作发怒。 “钱董事,你才喝几杯就醉了?这是陆老弟的对象,在——”他顿了顿,想到这个场面,没有讲出叶逐明的工作,“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也不知道叶逐明会来这里横插一脚,这里明明是会员制,一般人进不来——妈的,好好的跟警察搅一起做什么! 闵杰心里窝火,面上却不得不打圆场,叶逐明喝下那人赔罪的酒,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没关系,你们玩儿,不用管我。” 他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环顾四方,有些惊奇地开口。 “哎呀,这不应急局徐主任么,这么巧,您老也在?诶诶,肯定记得您呀,什么?我怎么在这儿?哦,我来陪对象的,您是……我记得尊夫人在都承陪孩子高考,难不成也在这里?” 他一脸疑惑,目光放肆地在那群不是露胸就是露腿的年轻女孩儿身上掠过。 “这也没看到尊夫人啊……” 陆昼早站了起来,在他开口时走到他的身边,此刻看到那头发斑白的徐主任脸上青红交加,轻轻拉了下叶逐明手臂。 “逐明,我们先回去吧。” 叶逐明本来也没兴趣久留,陆昼一说他就站起来,同时脸色冷了下来,临出门前望了闵杰一眼。 自己组的场子被搅,面子里子都丢尽,明明是闵杰应该发火,但被叶逐明看那么一眼,闵杰却瞬间脊背发凉,额头都沁出了汗。 “逐明,我要跟你解释一下。”停车场内,陆昼表情严肃又愧疚。 “你进来的前五分钟,我才知道闵杰叫了那些人,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刚好跟你撞见了。” 叶逐明坐在副驾驶上,留给陆昼一个冷漠的侧脸。 “你旁边那个美人都要坐你腿上了。” 陆昼叹气:“什么美人,哪里有美人,在场除了你还有美人?” 叶逐明突然幽幽叹气:“也许吧,毕竟他们看我也是个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有些过了,陆昼皱眉:“别多想,他就是喝蒙了,你又那么漂亮——”他觉得这话不妥,又道,“你要还生气,我去找他,让那个人再给你登门道歉。” 叶逐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哑了一路。 这种沉默让陆昼很是不安,到了酒店叶逐明甚至没等他就先回了房,陆昼惴惴不安地进门,看到叶逐明坐在观景台上吹冷风,喝闷酒。 “你……哎,”陆昼很苦恼,走过去从背后抱他,“我错了,我给你保证,以后不会进这种地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再生气了,别不搭理我。” 叶逐明拉下他的手:“你身上有香水味。” 陆昼面色骤变,忙去洗澡,洗完出来叶逐明还坐在那儿吹风,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陆昼看他这样心里难受,懊悔又自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是不安地坐在叶逐明旁边。 “以后也会这样吗?”叶逐明突然道,“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去找你还得被羞辱。” 陆昼忙抓着他的手:“没有以后,我保证没有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我喜欢你,心里也只有你一个,根本不会瞧上别人,我知道言语很苍白,但希望你能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的。别人好不好我都不关心,我只喜欢你,只要你一个——” 话音未落,叶逐明突然转身,吻住了他,人也坐到了陆昼腿上。 陆昼抱着那弓折细窄的腰,唇舌纠缠间尝到他嘴里淡淡的红酒。 “唔……”陆昼舒服得眯起眼,抬头热切地迎合着,唇分时喘息不已,恋恋不舍地去咬叶逐明的下巴,喉结,在锁骨上留下重重齿痕。 叶逐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那双过分勾人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水汽,这会儿微微喘着,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薄红。 ……所以说男人的劣根性真是,明明这会儿气氛这么好,陆昼去发现自己来了感觉,手有些急躁地在叶逐明背上重重抚摸。 叶逐明感觉到他的变化,心底暗爽,却故意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你是不是想……” 陆昼有些尴尬,红了脸,一声不吭不表态。 叶逐明抓着陆昼的手,从衣衫下摆伸进去,摁在自己胸口,蛊惑般亲吻陆昼的耳朵:“我想要你……就一次,好不好?” 陆昼脑子里天人交战,还想争取一下自己做攻的可能性,叶逐明又啵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今天好难受啊,你就不能疼疼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陆昼张了张嘴,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回过神来时叶逐明已经神采飞扬地去浴室了。 “…………”陆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不安地站了起来,想到什么,脸更红了些,伸手将床帘拉上了。 陆昼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就被叶逐明一个猛扑拱倒在床。 “……你轻点儿!”陆昼没好气地关了机,扔到床头柜。 叶逐明是裸着出来的,浑身水汽,埋首嘬他脖子时湿润的金发冰得陆昼哆嗦了一下。 “…………”陆昼咬着牙,用手指艰难将枕巾勾了过来,罩在叶逐明头上胡乱抓了几把。 第206章 “宝贝儿真体贴。”叶逐明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陆昼无语,指着脖子:“你都给我弄湿了。” 大手撩开浴袍下摆,抚上半勃阳物。 陆昼发出一声急喘。 拇指指腹粗糙,在湿润的顶部打着转摩挲,叶逐明揶揄道:“确实湿了。” 他是故意的,但陆昼不想纠正,声音有些不稳:“……摸一摸。” 叶逐明眨眨眼,听话地上下捋动,在陆昼难耐的喘息中拉开了对方的浴袍带子,手按在一侧胸脯上,用力握抓,乳肉从指缝溢出,他埋头吸咬着另一边,弄出几道牙印,将小小的乳粒吸到充血。 他似乎过了瘾,灵活的舌头一路向下,含住陆昼那根秀气坚硬的东西。 “嗯哈——”陆昼猛地抓紧枕头。 被口交的滋味真的……不是一般的爽。 何况服务者技术非同寻常。 茎头被含在嘴里,顶部小孔被灵巧的舌尖不断舔弄挑逗,叶逐明再往下咽,于是大半个柱身都被包裹在温暖湿热的口腔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给陆昼来了个深喉。 “呃啊!”陆昼霎时爽得额角青筋暴起,一瞬间生出浅浅的射精感,忙把叶逐明拉开。 “……再舔射了。”他喘着粗气道。 叶逐明便又挪了上来,将人翻面,拽了枕头塞到陆昼肚子下方。 陆昼不安地蹬了蹬脚,闭着眼将头枕在小臂上,呼吸沉重。 眼睛看不见时,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他听见叶逐明啪叽打开润滑剂盖子的声音,冰凉黏稠的液体滴到尾椎处,被火热的手指牵引着下流。 那根指头在他后穴处又揉又按,在润滑剂的帮助下很快探了进去,寸寸深入。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卧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手指活塞运动带来的滋滋水声。 “怎么不说话?”叶逐明突然俯下身,咬了一口艳红的耳尖。 陆昼语气梆硬:“说什么。” 叶逐明道:“想什么说什么,舒不舒服、想让我往哪儿用力之类的……” 陆昼没好气地:“想让你把手拿出来。” 叶逐明道:“好呀。” 然后他真拔出了手指,陆昼狐疑回头,正好看到叶逐明撕保险套。 此刻他跪在陆昼两腿间,胯下巨物高高翘起,勃起后的尺寸让陆昼头皮发麻,上头经络盘虬,一副剑拔弩张之态,是拍张照可以放小网站欧美区做头版的程度。 “这么喜欢,要不我不带套?”叶逐明欠揍地说。 陆昼瞪他一眼,回头,双手却不安地抓紧了床单。 “算了,拆都拆了。” 叶逐明有些遗憾,他带好套,抓着陆昼的腰往上一提,陆昼被摆成个跪趴的姿势,手还没撑稳,肌肉蓦地一紧。 ……操。 叶逐明两手掐着那截细腰,茎头捅进去后慢慢往里送,他清楚自己的尺寸,插一点拔一点,控制着速度,等到囊袋贴在穴口,叶逐明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捋了把头发,手把住陆昼的脸,凑上去:“难受么,痛不痛?” 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陆昼脸上微红,头被掰过来了也没看叶逐明,眼睫忽闪:“……不……有点儿胀。” 叶逐明笑了笑,小声地说因为宝宝太紧啦。 他不顾陆昼红到滴血的耳尖,拽拉着他的手摸到后方结合处,阳具根部本就最为粗壮,此时已将每一寸褶皱尽数撑平,穴口艰难地承受着。 “哎,多亏我小,要是换个屌大的,这不得插裂了……” “闭嘴、闭嘴!”陆昼恼羞成怒,反手要扇他。 这么个受制于人的姿态,动作多有不便,叶逐明轻巧就攥握住他的手腕,也不放,挺动腰胯开操。 “啊——嗯——轻、轻点儿……”陆昼一只手撑着,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他根本跪不住,叶逐明没插几下他腿就开始打颤,手将床单拽得变形。 “果然是个娇气的小少爷。”叶逐明有些无奈,放开陆昼的手,俯身压下,两手插进他指缝,前胸贴后背地环抱,下身继续抽插。 那东西长得凶,每下都肏得极深,叶逐明还记着陆昼敏感点,次次从那位置擦过,陆昼很快被弄得喘息连连,又因是这么个野兽交媾的姿态,臊得浑身都染上绯色。 叶逐明本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心上人,知他情动,不住地亲他耳朵、额角,粗喘不止,干得一下比一下用力,弹性极好的床垫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间或夹杂一两声难耐的呻吟,带着哭腔,昏暗房间瞬间成了极乐之地。 “我、哈——我想射……”陆昼挣扎着,伸手握住自己不断淌水的阴茎极速撸动,额头抵在床上,声音几乎变调。 后穴一瞬间急剧紧缩,叶逐明差点儿给箍得缴械,咬着牙将自己拔了出来,伸手往陆昼胯下摸了一把:“射了?” 被问话的人趴在床上,蝴蝶骨剧烈起伏,眼神有些涣散,一动不动。 有十分钟么?没有吧……叶逐明不太确定,想了想,把陆昼翻面,拉过被角在陆昼身上蹭了蹭,擦去精液后将陆昼两条长腿架在臂弯处,调整姿势插了进去。 “嗯……”陆昼皱眉,一手盖在眼上,一手压在小腹。 叶逐明刻意挺了挺腰:“顶到哪儿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 第207章 叶逐明笑着,摆弄陆昼的腿盘在自己腰间,双手撑在陆昼两侧,大开大合地动作起来。 刚射过的身子敏感,陆昼一下子叫出声,一双长腿绞紧男人劲腰,两手攥着叶逐明小臂,哀求不止:“慢、慢一点——啊!” 哪里还慢得下来,陆昼已经完全被他操开了,穴道湿软滑腻,如同一张可人的小嘴儿紧紧嘬着他的老二,在插入时松软容纳,抽离时吸附纠缠,叶逐明恨不得整个人送进那销魂处,肏得一下比一下狠,疾风骤雨凌虐那窄小穴口。 陆昼眼尾越来越红,被干出了泪,方才偃旗息鼓的阳物很快恢复了精神,贴在叶逐明块块分明的腹肌上不断晃动。 快感就要累积到顶点,但陆昼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抚摸自己,叶逐明简直是用要弄死他的力度在操干着,他只能被迫迎受鞭挞,眼前光影浮动,什么也看不清,欲望被无限放大,心脏砰砰直跳,有什么要冲破体表。 又是一记撞击,叶逐明肏到最深处,扣着陆昼肩头射了出来。 “我爱你。”叶逐明喘着粗气,在他耳边道。 陆昼突然抽搐了一下,随之释放。 他还趴在他身上,余韵未消,陆昼伸手抱住叶逐明,泄愤般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但还是舍不得用力,齿痕都没留。 屁股里那截狼牙棒偃旗息鼓,叶逐明拔出来褪下保险套,打了个结,看着很有分量,被扔进垃圾桶时发出啪的脆响。 叶逐明吁了口气,捏了把陆昼的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去洗澡?” 像亲不够似的,又亲了第二下,舌头撬开齿关,搅得活色生香。 陆昼推他:“你先去,我不给跟你一起。” 叶逐明乜眼笑:“别怕嘛,说一次就一次。” 说罢灵活起身,躲避了陆昼的枕头攻击。 这床被他俩弄得一片狼藉,不能再睡,他们去了另一间房,陆昼被叶逐明强迫着,洗完澡后连衣服都没穿就上了床,两个人浑身光裸,四肢交缠。 “你打算这么睡?”陆昼被叶逐明搂抱在怀里,很是无语。 叶逐明一边抱着他,一边给他揉腰,闻言正色道:“裸睡有利健康。” 陆昼懒得跟他胡扯,闭眼准备睡觉。 但叶逐明有心闹他,轻轻掐了把他的腰。 陆昼用你还想作什么妖的眼神看他。 “舒服吗?”叶逐明笑盈盈地。 陆昼露出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叶逐明非常流氓地挺腰,那截分量十足的东西软趴趴地顶了下他小腹。 “别装傻——爽不爽?” 陆昼很敷衍:“还行吧。” 叶逐明嗤笑,拇指重重擦过他的眼尾:“‘还行’?你刚刚都被我干哭了。” 陆昼并没有被他羞辱到,甚至有些兴奋地拱了拱,几乎趴叶逐明身上:“确实挺爽的。” 叶逐明刚要自信一笑,就听陆昼说:“所以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叶逐明难言地看着他,“你想想看,我被你上,你肯定爽,但我有可能爽,有可能不爽,还有可能难受甚至受伤。但是我上你,咱俩都很爽。” 陆昼仔细听他扯,然后叶逐明总结:“所以为什么要跳出舒适圈呢?” 陆昼愣了一下:“受伤?” 叶逐明:“你以为呢?总不能让你爽完了,我趴床上请三天假,请假理由是养屁股吧。” 虽然是稍有夸张,但叶逐明居然也想象出了那种场景,被自己恶心到,露出嫌弃的表情。 陆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叶逐明此刻靠坐在床头,露出了美好的肉体。他的皮肤很白,常年外勤风吹日晒居然还能有那么均匀的肤色,陆昼根本移不开眼,也忘了要说什么。 眼前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不是健美先生那种夸张的鼓包,但是很有存在感,胸肌很饱满,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触感也很好,陆昼伸手摸了一把,柔软光滑,他很喜欢,加重了力气揉。 叶逐明只是垂眼看着,并没有阻止,陆昼抬头时撞进他眼底,心跟羽毛刮过般颤了一下。 他往上挪动了些,吻住叶逐明。 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吻,唇瓣相贴,呼吸交融,陆昼将额头抵上叶逐明的,依赖缱绻地蹭了蹭。 “你真好看,”陆昼小声道,手指穿过叶逐明发间,那丝绸般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叶逐明搂着他的腰,亲吻他的眼睛,鼻梁,嘴唇。 “我才是。”他呢喃道。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都没想过我会这么……渴望一个人。 ……陆昼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跪坐在叶逐明腰胯上,后面被塞得满满当当。 陆昼默了片刻:“不是说只做一次?” 叶逐明很无辜:“你主动的,我又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能被强上。” 陆昼说你这叫被强上?叶逐明就顶了顶胯,戏谑到你这不是在上? 这个姿势其实进的不深,陆昼还能自己控制深度,并没有那种身体脱离掌控的失控感。他甚至开始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主动,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叶逐明试探开口:“宝贝,你动一动?” 陆昼抿了抿唇,也没有拒绝,手扶着叶逐明的肩,稍微直了直身子,又试探着往下坐。 第208章 叶逐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闷哼。 其实感觉很恐怖,叶逐明太大了,往下坐的时候有种受刑的错乱感,陆昼本来都要放弃,但是叶逐明的表情他又很受用,于是硬着头皮主动吞吐起来。 动作幅度不大,但视觉上很享受,陆昼跟他比起来身板到底细薄几分,该有的肌肉都有,但都不甚明显,这具青涩美妙的躯体正在主动接纳他的欲望,一拉一扯都凹出肉欲十足的线条。 看到心爱的人取悦自己,哪怕举止生疏,带来的精神欢愉也远胜过肉体。 叶逐明倒是不急,却苦了陆昼,他也不知为何,叶逐明随便一弄都能搞得他挺爽,自己动来动去都不得要领,如隔靴搔痒,很是难受。 “要不、你……动一动。”陆昼面红耳赤。 叶逐明将陆昼往下摁了摁,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双臂箍着他的腰,开始向上顶胯抽送。 陆昼霎时爽得扬起头,嗯嗯啊啊地叫着,快感太过密集,他根本抑制不住,难堪又快活,紧紧抱住叶逐明的脑袋。 “这样?” “嗯……啊、啊……” “舒服?” “舒、嗯啊——舒服……” 陆昼今晚已经射过两次了,老二这会儿半硬不硬的,快感更多来自后方,浓烈又绵长。 这么弄了百来下,叶逐明直起上身,将陆昼两条腿拉到后方,盘着腿让陆昼坐在怀里,托着两团柔软臀瓣重重颠弄。 陆昼一瞬间生出被肏穿的恐怖错觉,慌乱地搂着叶逐明的肩背:“太深了……唔!” 叶逐明好整以暇,一边操一边亲他,道你知道这个姿势叫什么吗,叫观音坐莲,你就是我的—— 这话太荒唐了,陆昼流着泪,伸手捂住叶逐明的嘴。 “换、嗯——换个、换个姿势。” 真遭不住,要被捅死了。 叶逐明当真听话,他挪动着下了床,将陆昼拉到床边,手掌扣着腿弯压到肩,从上往下肏他。 他个高腿长,站在床边时腰胯比床面高出好一截,陆昼只有肩背着力,任由叶逐明拿捏,被干得头昏脑涨,咿咿呀呀呻吟着。 叶逐明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结合的地方,初入时浅色的穴口被干成了艳丽的红,像被催熟的花,颓靡地盛放着。 他这次没有戴套,甚至插入时没有用润滑剂,但阴茎抽出时依旧带着湿润的水色,穴道内更是淋漓,这个人果然是被他肏得服帖了,肉体比意志更早地屈服。 叶逐明忽然侧身,把手机摸了过来,他打开相机,录了个小视频,还拍了几张照片。 陆昼给他操得有些失神,听到咔嚓声时突然受惊,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叶逐明举着手机,又羞又怒:“你——拍这做什么!” 叶逐明把手机静音,放回去,理直气壮的。 “我准备洗出来贴墙上,你不让我操的时候我就看着照片撸,还能拿舌头去舔。” 陆昼想骂他,又被干得说不出话,但这个姿势实在磨人,没一会儿陆昼就受不住了,双眼通红,眼睫上挂着泪珠。 “我疼……换一个……” 叶逐明拿他没办法,松了手,又换成跪趴,一边掐着陆昼的腰挺送,一边凑到他耳边,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宝贝真的好娇气呀,你才是豌豆公主吧,没插几下就不行不行,也太不耐操了,以后跟我一起健身啦~ 陆昼臊得不行,抓着床单想逃,刚爬出去一点点就被叶逐明拽了回来继续肏,陆昼嗓子都有些哑了,崩溃地咬着被角,哀求叶逐明别弄了。 叶逐明觉得不能这么惯着他,非但不听,还把人也扯下了床,陆昼跪在酒店厚厚的地毯上,手掌哆嗦着贴着床单,屈指想抓,却根本使不上力。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真的跪着,叶逐明毕竟比他高不少,直立跪姿后入很难实现,所以陆昼其实是被叶逐明往上提了一点,膝盖虚虚触地,几乎只剩屁股里那根东西支撑。 深度可想而知。 陆昼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神志不清地抓着枕头,耳边只听到肉体相交的啪啪声和耳畔性感沉重的喘息,一双大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抚摸,揉捏,后颈被叼咬住,湿润柔软的舌头在那一小块皮肉上舔舐。 他恍惚有一种错觉,海上风暴肆虐,他被吹得不停摇摆,似乎永无宁日,直到一个大浪袭来,终于掀翻船只,温暖的水浪包裹住他,紧绷的神经和肉体终于得以放松,他眼皮沉重,在溺毙的错觉里昏昏睡去。 ———— 太恐怖了,本来没有准备来第二发,但是写着写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了,逼得我一脚油门又踩了下去。(谁能想到一开始只是想把“你真好看,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这句话写出来?沧桑点烟) 开车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坑太久了,走剧情也走太久了,都快淡忘人设,于是用这一两章加强一下叶孔雀的设定。 骚话,美人,攻。 要素齐全。 这里必须要强调一下叶逐明的设定——脸无敌,但凡跟他同框出现的人,无论男女年纪,都是他完胜。 我除非不写美人攻,但凡写了,外貌一定是非常逆天苏到爆炸的,不然“美人”设定毫无意义,个人观点里这个设定整出来就是要艳压群芳迷得相方七荤八素神魂颠倒才算及格的(参考苏延枝和卡戎) 第209章 第92章 动乱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叶逐明猛地睁眼,第一反应是抬手捂住枕边人的耳朵。 陆昼窝在他怀里,只是微微皱眉,呼吸依旧绵长,并没有被惊醒。 动静适时停下,叶逐明轻巧下床,非常随便地从床上抓了块浴巾围在腰间,拿起手机摸黑开了门。 凌晨一点半。 迟诨站在门外,神色严肃。 “都承那边儿出事了。” 叶逐明比了个嘘的手势,反手带上门。 “去你房间说。” 廊灯还算明亮,很容易就能看清叶逐明裸着的上半身,包括脖子上的青紫吻痕,锁骨处的牙印,以及转身时肩背上密密麻麻的红肿抓痕。 …………怪不得说电话打不通。 他脸皮厚,也不避讳人,倒让已经在迟诨房间的巴麻看得耳朵绯红。 “给我拿条浴袍——要新的。”叶逐明坐上沙发后抬了抬手指,皱眉点开手机。 在床上拍照片时关了声音,做完也忘了开,这会儿看着一串未接来电和消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回谁。 迟诨给他拆了套浴袍,叶逐明点开周阅康的语音消息,一边听一边穿。 “老叶!你他妈死哪儿了!护生孤儿院烧起来了!叶絮也跑了!” 他语气焦急,背景音混乱嘈杂,有螺旋桨的动静,还有鸣笛声。 叶逐明系好带,立刻给周阅康拨了视频电话。 “老周,你在现场……别骂了先说说情况。” 画面里的周阅康脸呈现出跳跃的橘红色,他灰头土脸地咳了几声,转换了摄像头。 入目是滔天火光,滚滚浓烟遮蔽夜空,看不见半点星光。 “整片山头都烧起来了,还在疏散周边群众,刚控制住外围火势,”周阅康扯着喉咙吼,他那边的声音非常嘈杂,哭声哨声警笛声指挥嘶喊声交杂。 上月为了追查一件涉毒的儿童绑架案,叶逐明去到都承市龚阳县追查,在凤栖山脉发现了一个把人变成人鱼的阵法。 护生是那深山里的孤儿院,因为查到叶逐明解救出来的孩子里有几个是被登记领养的,便对护生的负责人开展调查,结果又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领养手续合法合规的,据那几个孩子和领养人口述,是孩子思念旧伙伴要回来看一看,结果就莫名其妙走丢了。 这件事是周阅康在办,他找不出破绽,便将人放了回来,只是依照着叶逐明的提醒,安排了人进去盯梢,结果才一个多星期,就发生了这种事。 “火情发生的时候,盯梢的兄弟没给你汇报?”叶逐明眉头紧拧。 周阅康张了张嘴,摇头。 他面色悲痛,护生周边几百米已成火海,已经烧了两个多钟头,但小彭小龙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想也是凶多吉少。 叶逐明沉默了片刻。 “叶絮怎么回事?” “老赵刚刚进去了。” 二人同时开口,叶逐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哦,他是凤凰,不怕火的,烧不死。” 周阅康那边顿了片刻:“叶絮不见了,她的看护给我发的消息,疗养院已经找遍了,调监控发现她自己从后花园侧门离开的……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的钥匙,还在查。” 叶絮一个十几岁的未成年小姑娘,还在孤儿院里就怀了孕,实在让人难办。叶逐明曾让向小园跟她谈,叶絮却从不开口,也不谈为什么会跟那受香火的人鱼首领有来往。 最要命的是,叶絮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一条初具形状的人鱼。 众人投鼠忌器,于是只能保护性质地将人留在都承近郊的一家疗养院,准备慢慢磨她开口。 结果叶絮跑了。 叶逐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查下周边的天眼,搜索消费记录和身份证使用信息,顺着疗养院到龚阳县的路找,如果她是自己走的,一定跑不远。” 周阅康道:“你怕她有同伙?” 叶逐明:“废话,不然她——”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迟诨隐约听到了赵凰石的声音,他问周阅康: 你在跟谁说话,逐明?手机给我…… 她心说不妙,刚凑过去就看到画面晃动了几下,紧接着赵凰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出乎意料的是,叶逐明只是微微皱眉,将手机拿远了点,并没有更大的抵触。 “我刚刚进去看过了,”赵凰石直切主题,“死了九个人,五个成人,四个孩子,要靠鉴定才能知道是谁。阅康安排进去的两个兄弟重度烧伤,另外救出来的八个孩子,失踪了十六个,没有见到尸体,也没有见到人。” 他的表情淡漠,只在谈到死伤情况时露出轻微悲悯之色。 叶逐明哦了一声。 赵凰石的眼睛在屏幕里动了动,先看了眼迟诨,又看回叶逐明:“叶絮不用太担心,盘慕周一回来过,我让她给叶絮肚子里的妖胎做了个术,方便观察动静,应该也可以寻踪定位。我的想法是先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到叶絮背后的人物。只是盘慕还没联系上,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通知迟诨,她告诉你。” 叶逐明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啪啪点了几下屏幕。 “直接联系我,我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什么话都往外说,迟诨都替他臊得慌。 第210章 赵凰石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只点了点头。 叶逐明并不是很想多看他那张脸:“还有别的情况没?” 赵凰石摇了摇头,略迟疑:“你在秦微那边调查得怎——” 画面卡住,显示对方已挂断。 周阅康在一旁看得尴尬,但赵凰石只是盯了会儿手机,丢还给他。 “他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用多说,后续有情况我会跟他联系。”赵凰石淡淡道,“公安需要交给夷靖局这边的工作,先由我来负责。” 叶逐明挂了电话后表情晦暗不明,看一眼鹌鹑一样安静的巴麻:“你半夜三更在迟诨房间做什么,你俩有事儿?” 其实陆昼给迟诨巴麻订的都是套间,说是在迟诨房里,也只是客厅。 迟诨:“你可以侮辱我的能力,但不要侮辱我的审美。” 巴麻语气夸张:“就她?” 然后巴麻被迟诨修理了一顿,沙发上落了几根鸟毛。 叶逐明无心介入菜鸡互啄,试着给盘慕打电话。 果然是没有接,不知道是又跑哪个没信号的地方去了。 叶逐明想了想,转而发消息。 【前几天赵凰石让你给一个怀着人鱼的姑娘施过术,她刚刚跑丢了,你能找一下不?告诉个位置就行】 【小可怜. jpg】 【另外还想请你再帮个忙,算一算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文件】 【文件】 他把华浮莜和全悠的资料发过去,补了一个支票表情包。 夷靖局里光是搞外勤工作的组有近十个,盘慕所在的勘测组是最忙的,如果说叶逐明一年到头只有几个月会在单位待着,盘慕只有几个周。 作为四神兽之一的白虎,她的能力可以说处在整个s省夷靖厅的巅峰,甚至同辈之间难逢敌手。 本事太强就整得许多人一有麻烦就要来找她,盘慕很烦,除去几个大领导,其他人只能靠手机联系她,还不能抱怨,毕竟对方开口就是“阴间没有信号,真看不惯你下去搞基建?” 叶逐明跟她打交道已经很熟稔了,支票表情包就是“只要出手,随你开价”的意思。 反正能报销。 他发完消息,拉开张牙舞爪掐巴麻的迟诨。 “还有没有事儿?没事儿我回去睡了。” 巴麻啊一声,指了指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老大,你来都来了,要不就把今天——昨天的工作给你汇报一下?” 叶逐明:“现在是凌晨两点,我昨早上七点起,在外跑奔波一整天,晚上回来还做了两个小时重体力运动,凌晨一点才躺下,刚闭眼就被叫醒。你现在要跟我汇报工作,怎么,我是老大我不配睡?” 巴麻:“…………” 他撇嘴,小声逼逼:“你说每天工作都得当天汇报,自己要去过夜生活……” 叶逐明眯起眼:“嫉妒啦?这样,我马上给顾烊烽打个电话叫他来,让你也享受享受……” 他作势扬了扬手机,巴麻啪一下抱起电脑,正色道:“这多不好,您回去睡,何必跟我们这些单身狗一起浪费美好时光。” 迟诨突然叹了口气。 “可惜了。”她用幽怨后悔的语气道,“想去年,陆昼刚来还是个直男,还挺喜欢我的。要是当初我主动一点,这会儿着急回房间的人应该是我吧——我开玩笑的!叶逐明!放手啊啊啊啊!” 巴麻非常惊恐地看着叶逐明掐起迟诨的脸,硬生生提拉出一掌距离,将那姣好的五官都扯变了形。 待到他松手,脸皮啪地弹回原位,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小裂痕。 迟诨两眼泪汪汪,叶孔雀掐这一下,她肉不疼心疼,虽然这张皮不用换,但是需要修补,叶逐明这一爪干掉了她半年功德。 但是迟诨不敢抱怨,叶逐明阴恻恻地看着她:“不说我都要忘了,以后在陆昼面前收敛点,只要上班都给我穿严实了,不然先扒下你的皮,再用门口那颗柳树皮给你换上!” 叶逐明骂完人,出门前道:“我去睡三个小时,五点半还来这里开早会,交流情况,然后安排具体工作,你俩都给我准时点。” ……妈的,这个狗男人,真是一天也不想忍他了。 迟诨愤恨地想着,在五点起床烧水,泡好了茶,摆在客厅茶几上。 巴麻喝了一杯,还是直打哈欠,叶逐明五点半准时进门,还是穿着浴袍,苍白恹倦的脸上挂着水珠。 他是一个人来的,手里只有手机和烟盒。迟诨和巴麻也没多问,待叶逐明坐定,迟诨给他倒了杯茶。 叶逐明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含着茶水咕咚在嘴里滚了两个来回,本就阴郁的表情更加不虞。 “这茶哪儿来的?” 迟诨愣了一下:“我在秦微夷靖局拿的。” “拿给我看看。” 迟诨惊疑不定地拿来茶叶罐,看着叶逐明那无比难看的脸色,小心问道怎么了? “这是大红袍。”叶逐明冷冷道。 迟诨脸色一变:“我……不是……” 她不懂茶,但今天因为工作去秦微的夷靖局借用了一下设备,特动队副队长原凤给她泡了杯茶,迟诨随口夸了一句,原凤便执意要送她,迟诨不知道这东西贵,见小罐子包装素净,又堆了几箱,想到叶逐明喝得来茶,可以带给他尝尝,才拿了回来。 第211章 不会犯错误了吧?! 她心里七上八下,叶逐明听迟诨讲了前因后果,神色越发冷肃。 ……出发来秦微前,他在兰阅办公室里喝过这个茶,兰阅自己只有一小罐,还想让叶逐明拿走。 这种品质的茶非常难得,包装上没有出厂信息,叶逐明还识图查找过,没发现售卖渠道。 没有语言能形容叶逐明这会儿的感受,陆氏集团用来当新年礼送了兰阅一小罐的大红袍,成箱成箱地出现在了秦微市夷靖局。 想到刚才轻手轻脚下床前自己才亲过的安谧睡颜,叶逐明心跳骤然加剧,他闭了闭眼。 第93章 思绪 如果不是知道叶逐明什么身体素质,迟诨真要怀疑他这会儿是不是心脏病发了。 她担忧地坐到叶逐明旁边,小心试了试对方鼻息。 叶逐明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动不动盯着她,迟诨便讪讪收回手。 “不是……你到底咋了?” 她看着叶逐明那副样子,突然有些受宠若惊:“难道你在担心我?” 夷靖局本身性质特殊,虽然不受传统纪委监察,但每个省夷靖厅都有专门的纪律作风办公室,监察辖下市州夷靖局。迟诨自认行得正坐得端,这罐大红袍是个意外,就算真查到她头上也不会怎么样。 但叶逐明这么为她担心受怕,迟诨还是非常感动。 叶逐明没有搭话。他拿起烟盒,抖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 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他慢慢清理思绪。 陆昼去年十月来都承,来时正好遇上了画皮案,过程里牵扯到新型毒品天筑,然后带出失踪案,失踪案又与人鱼牵连不休。 这几桩案子看似独立,但有个关键人物几乎处处出现。 宋观澜。 画皮案里,就是他强迫应雨为虎作伥,谋取人皮。应雨本人并无背景,能做到大集团总经理,宋观澜想必“功不可没”。 毒品天筑也是应雨投资的研究所搞出来的,在事情败露后被宋观澜烧毁,但直到现在天筑都还在国内市场流通,以至于没能抓住这条线到现在都是禁毒支队支队长的心头恨。 应雨死得蹊跷,叶逐明本以为就这么让宋观澜逃了,结果没想到凤栖山脉报过来的儿童绑架案牵扯到了天筑,他在那里发现了宋观澜的老巢,见到将人类转化为人鱼的阵法,还与宋观澜交了手。 说来都好笑,宋观澜这么一头恶鬼,应雨活着的时候他对其百般折磨,人死了他又难以接受,甚至怨恨到了叶逐明身上,恨不得杀之后快。 宋观澜让叶逐明印象深刻的点不仅在于其本事非凡作恶多端,更在于此人极有可能是天墟涧出来的邪魔。 而天墟涧封压几千年,阵法之下不留生门,宋观澜不可能是自己逃出来的,他出来的契机只有可能是十三年前那场变故——道君的神魂自出逃后首次返回天墟涧,他来一趟,发现肉身与阵法相连不可动,曾尝试破掉杀神阵。 尽管只有神魂,但真神就是真神,杀神阵果然被撼动,尽管只是一瞬,可裂开的缝隙也让几个镇压的邪魔逃了出来——或者说是被道君带了出来。 见阵法不可破,道君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仙不爱世,无从避灾殃。道君神魂自出逃以来,一直在被找寻,只是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神,只要有心躲藏,根本没可能让他们发现。 宋观澜,几乎是他们目前已知的、和道君相连的唯一线索。 可自凤栖山脉短暂交锋后,宋观澜不知藏在何地,线索似乎又要断,但这一连串事情里,除了他,还有没有什么如影随形的东西呢? 有的。 应雨所在的夸父集团被收购后,接手的是陆昼的一个族亲企业。 去凤栖山脉调查失踪案时,陆家的产业在那里有药材基地。 来了秦微,有陆家都子集团来谈海洋馆的生意,海洋馆里有个疑似死而复生的少女,喜好扮人鱼。 而疑似有鬼的秦微夷靖局里,还有陆氏集团根本不对外售卖的珍贵茶品。 ……此前就讲过,应雨发家全靠宋观澜,可宋观澜入世不过十余载,他还没有能力成为谁的依靠,可真要有什么人物能让他仰仗依附,叶逐明只能想到那位道君。 也就是说,陆家,或者谭家,跟道君有所关联。 再直白点,陆昼背后的亲族里,一定有人跟道君关系匪浅。 得到这个论断,叶逐明抿了抿唇,燃烬的烟灰掉落一截。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迟诨和巴麻都慌了神,忙去拉他。 “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我要不要先打120?” 叶逐明放下手,摁住巴麻手机。 “……没事。”叶逐明定了定心神。 猜测而已,不一定就是对的。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也不愿再往下深想,纵使只有千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陆昼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叶逐明都畏惧成真。 道君铁了心要把自己的肉身带离天墟涧,以他当时不管不顾的行事作风看,这行为带来的后果并不在其考虑之内。十三年前一击未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站在夷靖立场,在道君卷土重来时,两方定然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这事跟陆昼会有关系吗?他们之前是与陆昼讲过这些事的,陆昼那闻所未闻的表现不似作伪。 第212章 不管是谭家还是陆家,所涉业务都很广,大家族里人口众多,是其他人跟道君有所勾连也不一定……或者真的就只是巧合。 我怎么能怀疑陆昼呢? 叶逐明抽完了一根烟,激烈的心情终于平定了些许,兹事体大,还不能贸然下定论。他看着满脸疑惑担忧的迟巴二人,喉结动了动,语调平稳:“……突然想到点儿私儿事没办,没别的。” 巴麻露出原来如此的放松表情,迟诨却狐疑地看着他,二人认识时间太长了,但刚刚那副天塌一样的表情,还是迟诨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 “看我做什么,”叶逐明瞥她一眼,“说说你们昨天了解到的东西。” 迟诨只好按下疑惑,顿了顿,将已经整理好的笔录报告拿给叶逐明。 白日里迟诨和巴麻一起走了七个儿童失踪家庭,确实如同叶逐明猜测的,都曾被秦微市公安方面催促办理失踪家属死亡认定。 但这几个家庭都是爱子女心切,不愿放弃,甚至还有人因为秦微方面过于频繁的催促,痛斥其懒政不作为,多亏迟诨和巴麻上门都说自己是都承公安,是协助省厅上级调查失踪案的,才免了家属许多抵触情绪。 “我查了他们接到的电话,虽然用了公安的域名,但信号点还是秦微的夷靖局,所以其实是夷靖局方面催促办理死亡认定的。”巴麻将分析报告拿给他看。 迟诨道:“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就是由于华辛眠这边的骚操作,有些失踪的家长对执法部门产生了怀疑,自己私下联系其他失踪家庭,他们建了群,找了一些什么专家分析,发现虽然失踪都在凤栖山脉,但最高频的失踪点,其实是一个叫雁桥的景点。” 凤栖山脉的景观众多,其中有一部分属于喀斯特地貌,这个叫做雁桥的景点处有一处天坑,这些年频繁有事故发生,按理是应该封禁的,但由于天坑范围很广,天坑下还连通地下河汇集的内陆湖,是噱头之一,所以景点总是开了又停,停了又开。 迟诨给他看雁桥地图,围绕天坑和地下河,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失踪案发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但是华辛眠并没有提供给他们,迟诨专程跑去夷靖局核对数据,发现他们给的报告有一部分跟真实情况对不上。 迟诨皱眉:“是不是可以跟省厅反映一下了。” 不管秦微夷靖局方面究竟有什么问题,单从篡改案件报告这一点,就够来人查他们一通的。 他们到底有些势单力薄了,现在手里线太多,七零八碎的,不知从何入手,如果能引来天雷直接从秦微夷靖局入手,工作会轻松很多。 叶逐明知道这个理,但他现在怀疑华辛眠或许和道君有联系,不希望打草惊蛇,甚至有些后悔贸贸然找上全悠。 叶逐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再拿烟盒的时候被迟诨拦了一下。 “你都抽三根了,歇一歇吧——来,吃颗糖。”迟诨把酒店送的薄荷糖剥了给他。 叶逐明嚼着糖,闭眼想了会儿,道:“我看雁桥的溶洞里有地下暗河?有具体流向图吗?” 迟诨:“这个得联系勘察组——等到上班点儿我联系扈狐狸精问问。” 叶逐明摆手:“算了,我自己去一趟。迟诨,今天开始你暗地里跟住全悠,她会在落玉海洋公园进行人鱼表演,想办法在她上场时候接近她,看清楚,她到底是扮的人鱼,还是真的人鱼。” 这种事情其实不该迟诨做的,但她是女性,潜入一些换装的场合总归要方便些。迟诨也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巴麻问:“那我呢?” 不会要跟你去凤栖山脉吧? 叶逐明摇摇头:“你跟陆昼留在酒店。” 巴麻愣了一下,没想到有这种好事。 叶逐明紧接着道:“你,注意一下陆昼的动向,如果听到他跟家里什么人联系,把内容告诉我。” 他是很犹豫地吩咐,但巴麻却揶揄道:“老大,你还怕他告状啊~” 叶逐明愣了一下,回过神想把巴麻头拧下来,但觉得这么理解总比他真实想法要好,便忍住了。 “反正你记着就是——也跟小园她们保持联系,护生失火和叶絮失踪两件事,有进展第一时间联系我。” 巴麻嘴上答应着,心却想谁要管小情侣的事啊,这种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的活,他才不干。 虽然凤栖山脉在秦微市辖区内,开车也得两个多小时,迟诨想着叶逐明休息不够,在他吃早饭时给联系了个代驾,等叶逐明走后,她也开车离开了酒店。 巴麻看了眼时间,不到八点,噢耶一声,蹦上床打开了游戏。 虽然几乎算熬了一个通宵,但是叶逐明这会儿几乎没有睡意——或者说睡不着,他坐在后座上,犹豫着拨了一个电话。 “这几天忙不忙,能不能抽时间来秦微一趟?” 第94章 弟弟 陆昼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半,叶逐明肯定起床有一会儿了,旁边的被窝冰凉,毫无温度。 他活动时身体并没有太多不适,入睡那会儿虽然昏沉,但迷迷糊糊也能感受叶逐明一直给他揉腰。 穿好衣服,陆昼在房里找了一圈儿,没见到叶逐明,想着可能是去餐厅了,紧接着就听到敲门声。 第213章 巴麻探头探脑:“醒了呀?叶孔雀和迟诨出去干活儿了,让咱俩今天留在酒店。” 他的视线在陆昼身上扫了一通:“你……要不再睡会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叫。” 这种眼神和话语暗含的意思比较易懂,陆昼沉默片刻,摇头:“我一会儿自己去餐厅。” 巴麻也没坚持,说有点活儿要做,让陆昼有事就去房间叫他。 “我能帮忙吗?”陆昼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 巴麻摆了摆手:“就是报告整理……我的狗爬字你不一定看得懂。” 陆昼只好作罢,他梳洗完毕后下到餐厅吃早餐,手机上的未读信息很多。 闵杰因为昨晚的事给他道歉,陆昼拿不准叶逐明的态度,投鼠忌器,敷衍过去,同时拒绝了一起吃饭的邀请,把手机收了起来,专心吃饭。 这家酒店装潢古色古香,餐厅外就是亭台水榭,步步是景,陆昼出门前叫了客房服务,他跟叶逐明昨晚挺能折腾的,这会儿回去尴尬,便坐在长椅上看那几个孩子喂锦鲤和白天鹅。 外面到底天寒,那几个孩子估计是什么家庭旅游团的,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女人催他们进门。 有个小女孩手里饲料还没喂完,她也不怕生,走之前全给了陆昼,托他帮忙喂一喂。 陆昼笑呵呵地接下重任,一撮一撮地往池子里扔,他面前那方池子很快挤满了鱼,大小各异,色彩斑斓,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食。 等他把鱼食喂光,手也冻得有点冷了,陆昼呵了口气又搓了搓,起身准备回去。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六角亭里站着个人,大概十五六岁,非常俊美,明明还是个未成年,却又有一种气定神闲、鹤骨松姿的气场。 美少年就站在那里看他,陆昼突然想到自己先前也是站在那个位置看小朋友们喂鱼,不觉有些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进去的路就那么一条,他走到美少年身边时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高,明明脸还很幼,个子得180往上了,隐约比他高出小半个头。 又是为自己身高痛恨的一天。 美少年手里竟然还提着两杯奶茶,擦肩而过时对方竟然开口道:“你要回去了吗?” 陆昼微愣:“你在跟我说话?” 美少年点点头,指了指酒店:“里面马上就要停电了。” 陆昼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美少年摇头,施施然坐下。 “我是来等人的。” 他的装束有点儿奇怪,明明穿着现代,偏偏腰上别了把油纸伞,而且这油纸伞并不粗笨,被他取下放在膝头时,莫名让陆昼想到了武士放刀的场面。 美少年把奶茶递一杯给他:“喝吗?” 陆昼:“给我?你不是在等人?”-土皇的萄子- 美少年莞尔一笑:“我等的人不爱吃甜,本来也不是给他买的。” “那你还买两杯?” 美少年眨眨眼:“所以送你一杯。” 陆昼谢绝了他的好意,虽然他现在弯了,但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这小美男是在勾搭自己——要换成叶逐明的姿色可信度还高一点。 他进去大堂,结果里面真的黑沉一片,前台电话响个不停,陆昼旁听了会儿,说是主机房什么元件烧坏了,正在联系人维修。 没了空调,室内室外的温差就不是很大了。大上午的陆昼也睡不着,犹豫了一会儿,又往外走。 亭子里,美少年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奶茶已经被喝了一小半。 他看到陆昼去而复返,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拍拍身边空位,把另一杯奶茶推过去。 “热的,不喝也可以暖手。” 闲着也是闲着,陆昼把温热的奶茶握在手里,在美少年旁边坐定。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才那群小孩子又兴冲冲跑了过来,拿着从酒店要来的鱼饲料,乌泱泱挤在围栏外继续喂鱼大业。 美少年没有搭话的意思,自顾自喝奶茶。他的手很漂亮,莹白如玉,又细又长,标签从指缝里露出来,陆昼看到上面的“全糖”,忍不住问:“这家奶茶很甜,全糖会有些腻。” 少年看了他一眼,温和道:“没关系,我喜欢吃甜的。” 陆昼顿了顿:“你是高中生吧?” 少年点头。 社会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年轻真好。” 少年又是一笑:“你也很年轻。” 这个人真的很爱笑,陆昼自认是个还算好相与的,但在面对陌生人时也做不到一直笑意盈盈,这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不是随便就能有的。 跟他聊天很舒服,陆昼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学校放假了?你是来旅游的吗?” 美少年点头又摇头:“放假了,我是来等人的。” “来等人”这个措辞挺有意思的,不比“在等人”,好像是特意做这件事。 但毕竟萍水相逢,不好多问,陆昼抱着奶茶当热水袋用,那少年喝完手里那杯后,看了看陆昼。 “你喝吗?” 陆昼反应过来他是问奶茶,摇了摇头。 美少年很自然地伸手:“那我喝吧。” ……把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他还表现得很坦然。 陆昼:“已经冷了。” 美少年:“没关系——我来这里比较急,还没吃早饭。” 第214章 他想了想,补充道:“昨晚也没吃。” 陆昼:“……那你为什么不买点儿填肚子的东西?” 美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羞赧的表情:“我来得急,没带什么钱,手机也没电了。” 陆昼:“…………” 酒店还没恢复供电,于是他带着美少年去了对街的粤菜馆。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陆昼收下好人卡,心想自己不会被骗了吧。 美少年人看着清瘦,但胃口却不错,点了四菜一汤外加两笼蟹粉包,吃得又快又干净。 陆昼:“你叫什么名字?” 美少年虽然吃得快,但吃相并不粗鲁,不疾不徐地擦了擦嘴,道:“宋怀然。” 这张嫩脸总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样,让陆昼起了心思吓他:“小朋友,你这顿吃了我七百多呢,家里大人电话多少?我让他们拿钱来赎你。” 他拿起手机,宋怀然便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陆昼装模作样地照着他念的数字输入,越输脸上越不对劲。 “你再念一遍?” 宋怀然又报了回数。 陆昼看着通讯录里自动跳出的名字,把屏幕转向宋怀然:“你家长是这个人?” 宋怀然看了看屏幕,似乎并没有对新债主认识自己家长这件事感到惊奇,非常淡定地点头。 “他是我哥,我来这里就是等他的。” 陆昼倒抽了口气。 ………… 凤栖山脉的旅客还是很多,叶逐明排队取票,票刚拿到手,手机就响起了。 见是陆昼,叶逐明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抿了抿唇,走到角落里接通电话。 他还没想到怎么开口,就听陆昼道。 “你弟弟在我这里。” “…………”这是什么绑匪发言。 叶逐明确认了一下来电显示,重新拿到耳边:“白肃真跑过来了?” 陆昼道:“不是,这个叫宋怀然,只有十几岁,长得挺漂亮的……” 叶逐明愣了一下:“他已经到了?” 陆昼乐了:“哎哟,还真是你弟弟?” 叶逐明:“嗯,等我回来给你解释……你把电话给他。” 宋怀然乖巧地接过电话,然后很熟稔地叫了一声哥。 其实在都承时,陆昼没少听人管叶逐明叫哥,但前面都是带了名了,会单叫这个称谓的,除了白肃真,好像也只有面前这个美少年了。 ……该说不说,就宋怀然这个颜值,确实跟叶逐明像一家人,至于小白,嗯,小白还是很可爱的。 陆昼想起来前他们好像是提过叶逐明户口本上还有个弟弟,叫什么宋,是个道士还是什么来着。 他打量正在点头的宋怀然,话又说回来,确实气质挺出尘的。 这时宋怀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把电话递回陆昼。 叶逐明声音温和:“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找他来帮忙……小兔崽子来的太快了,这样,你帮我安顿他一下,我下午尽量早点儿回来。” “行,你一个人小心点,回来的时候不要自己开车,叫个代驾,太远了。” 听着那温柔关切的嗓音,叶逐明心头郁气散去不少,他低低一笑:“这么关心你老公?” 陆昼面不改色,本来想跟他贫几句,但见对面宋怀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怕带坏小朋友,只得匆匆挂了电话。 他咳了一声:“那个,我是你哥的……朋友。” 不知道叶逐明有没有在小朋友面前出柜,还是低调点吧。 宋怀然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我哥说你是他的男朋友。” 陆昼神色略微尴尬:“嗯……是的……我叫陆昼,你也可以管我叫哥。” 宋怀然乖巧又上道:“昼哥。” 一开始陆昼就对这个气质出尘脱俗的男孩子挺有好感,知道是自己小舅子后更多了长辈的怜惜,当即热情地应了下来,把人带回了酒店,又给他在自己隔壁开了房间。 “你一开始主动跟我说话,是因为知道我是谁吗?”上楼时,陆昼想到宋怀然道士的身份,很好奇地问。 宋怀然眨眨眼:“我觉得跟昼哥很有眼缘。” 好个答非所问。陆昼想笑,还是等叶逐明回来吧。 ………… 叶逐明挂了电话,准备排队进景区,突然有个人凑到了他跟前,挺强势地塞了把扇子到他手里。 “纪念品,免费送的——” 那扇子跟夏季街上小广告发的一个类型,大冬天的廉价又不实用,叶逐明皱眉,嫌麻烦不想要。 他都没来得及反应,结果就听保安大喝一声:“诶!那边儿的,你做什么?!” 那人一惊,拔腿就跑,难为他胸前吊着个外卖箱还健步如飞,那两个保安边追边骂,见人跑远也就放弃了。 叶逐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扇子,正面是凤栖山脉景点地图,翻过来的内容让叶逐明瞳孔微缩。 是寻人启事。 大概二十张寸照,密密麻麻挤在巴掌大的扇面上,全是之前材料里见过的、在凤栖山脉失踪的儿童,每个照片下方都标注了孩子的名字、失踪时间和年纪,以及一个联系电话。 叶逐明拉住还在咒骂的保安,递了两根烟过去:“大哥,喘口气儿,刚刚那是什么人?为什么发这个?” 第215章 其中一个保安没好气地:“还能是什么人,就那些丢了娃的家长,联合搞的幺蛾子,专在凤栖几个入口发自己孩子的寻人启事,多少年了都不罢休,连累我们三天两头挨领导骂……” 旁边的男人拱了他一下,保安顿时收声,也不跟叶逐明继续扯,拿着甩棍走回站台。 叶逐明看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垂眸仔细记住每一张脸,将扇子收进怀里。 -------------------- 宋怀然是下本接档兄弟文《为道》里的男主之一,我非常喜欢他,先拉出来溜溜(并不是因为写不走了所以让武力top出来救场,嗯) 第95章 交流 叶逐明目的明确,翻着地图往一个方向走,准备到雁桥的天坑和羊湖地下暗河一探究竟。 先前他在缢林深处发现的人鱼改造阵法,严格来讲已经不在景区范畴,又在其他市州的辖区内,叶逐明当时重伤住院,赵凰石给秦微发函申请协助调查,结果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发现异常。 之前不觉有异,来了才知道秦微监守自盗,怎么会查出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叶逐明顺着地图找到雁桥时,这里竟然已经封了。 贴着的公告上显示说雁桥在进行设施检修,暂时停止对外开放,恢复期不定。 右下角发布时间是周一,叶逐明他们刚来秦微的那天。 他看着四周的保安和拉起来的警戒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雁桥开发有限,目前入口只有这一处,大庭广众之下,叶逐明也没办法用什么特殊手段进去,在外面转了几圈,决定暂时放弃。 他给向小园打电话。 “给我查一下凤栖山脉的旅游开发管理是国资还是外包,负责人是谁。” 向小园在情报搜集上面一向得力,很快给出结果。 “外包的,公司是回南文旅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叫全霜。” 叶逐明眼睛眯起。 “全霜名下是不是还有个落玉海洋公园?” 向小园那边顿了顿,键盘缓慢敲击着,半晌才道:“是的。” “把这个人的资料发给我。” 向小园很快截了一张图过来。 叶逐明点开就愣了:“你管这叫资料?” 只有个名字和产业分布,连张照片都没有。 向小园:“他没有在网上公开过自己的信息。” “用公安内网查。”叶逐明皱着眉,“怎么这还要我教。” “抱歉,”向小园立刻反应过来,“可能要花一点时间,叶队,我马上找,整理好马上给你发过去。” 叶逐明嗯一声,挂断电话,又翻看起地图来。 来都来了,不进去探个究竟好像怎么都有点儿亏,可研究半天,又绕着天坑转了两圈,都没能找到进去的契机。 一是安保太严,二是确实没渠道。 除非找个地方躲起来,捱到下午5点清场后再溜进去。 凤栖山脉开发出来的旅游区域非常庞大,景点繁多,许多来游玩的人都是以周为单位,但某些近水近崖的区域,是会每天清场封锁,避免意外。 所以凤栖这些年明明多发失踪,但却一直保持开放,一来旅游业是秦微的支柱产业,二来景区管理几乎已经做到了极致,那些失踪报告里的叙述全是当事人故意挑封禁区“探险”。经济要发展,总不能因噎废食。 叶逐明在思考要不要这么干,但转念想到宋怀然还在酒店等着,他虽然说了最近没有安排,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召唤走,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算了,毕竟当前对叶逐明而言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陆昼身上究竟有没有玄机。 只是不管陆昼如何,陆昼背后家族里肯定又跟天墟涧牵连的存在。午间他在景区内找了个酒店,一个人订了一个包间,他来时带了笔记本电脑,在饭菜上齐后用椅子抵住包厢门,确认过没监控后开始工作。 他把近几件案子里牵连到的、隐约和陆昼家族有关的企业、人物都罗列出来,做了个关系图,本来想进一步探寻每个企业人物之间的联系,但出门在外没有单位内网,许多信息库进不去。 叶逐明习惯性想给向小园打电话,点开拨号页面后犹豫片刻,又翻出通讯录。 赵凰石的手机屏幕已经很多年没有显示过叶逐明三个字了,他还在护生孤儿院开展善后工作,仔细看了看来电人,才接通。 “我有个事,需要你查一下。”叶逐明跟他交流也是从不啰嗦。 赵凰石接过盒饭,放到被烟熏黑的石头上:“查什么?” 叶逐明看了看那个脉络图,犹豫片刻,把最中央的【陆昼】删除。 “我发给你了——” 见是加密文档,赵凰石皱了皱眉,走到没人的地方,打开免提。 “密码多少?” 叶逐明:“我生日——” 还等他报出年庚,赵凰石就又问。 “你查这些人和单位做什么?” 他显然自己打开了文档,叶逐明停顿片刻,把发现和猜想告诉了他。 虽然有意略去了陆昼,但作为所有事情串联的重心,赵凰石根本没有被他蒙混。 “没记错的话,你身边那个陆昼就是陆氏的小少爷?” 叶逐明沉默。 这件事一直是几个家族数千年的担子,甚至威胁到无数人的安危,赵凰石把叶逐明做的图表和资料细细看了一遍,剑眉紧拧。 第216章 “这个事非同小可,得给省厅——部委汇报。”赵凰石当即定论。 叶逐明怒了:“这他妈汇报个几把啊,你查出来东西了吗你就汇报,傻逼吧你。” 赵凰石:“…………” 有一段时间没遭受这种人身攻击,他缓了缓,才张嘴:“……不是指常规流程,可以给我父亲说一下。” 要是真的涉及到陆氏药业,那不在s省夷靖厅管辖范围,查办起来困难非比一般,只能让最高领导调度——也就是萧印,赵凰石的部长父亲。 叶逐明没好气:“滚蛋!老子要汇报早汇报了。”你爹给我打电话唠嗑的次数比你多多了。 赵凰石揉揉太阳穴:“那就干查?” 叶逐明:“废话。” “我发给老秦——” 叶逐明打断:“让你来的意思是让你亲自来,这件事到弄出苗头之前,只能你知我知。” 赵凰石掐了掐眉心。 他通宵到现在,精神疲惫,说话也没了转圜:“你怕别人知道会对陆昼有看法?” 叶逐明被戳中心思:“……是又怎么样。” 赵凰石叹了口气:“现在事情还不明朗,如果真按照你的猜想,秦微官方不干净,那么陆昼并不适合呆在你身边,我建议你先把他控制起来,送回都承。” 叶逐明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控制你麻痹,生生忍住:“不必,我把宋怀然叫过来了。” 赵凰石听到那个名字先一愣,然后眉头皱得更深。 “逐明,宋怀然名义上是你弟弟,但你清楚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几千年来都和燃夜宗各司其职,道君一事他们从前没有过问,现在的宋怀然也不会插手。他很亲近你,但你绝不能以此为难他,会招来天谴的。” 虽然赵凰石一直严肃,但这番话真是正经到有些严厉了。 这些事叶逐明很清楚,便很不耐烦:“我心里有数,没想让他破戒。” 就给陆昼看个相,能有什么。 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叶逐明的私心,非要辨证陆昼的真伪善恶。他不想跟赵凰石再就此争论,便问起昨夜的情况。 其实赵凰石真的挺惊讶的,他和叶逐明多年龃龉,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单方面对他的抵触憎恶。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转变总是好的,赵凰石没有再坚持说教,免生是非,便简单给他说了到目前为止的搜救情况,和昨夜相比并没有什么进展——毕竟检验需要时间。 “已经安排了搜救队对周围开展搜索,失踪的孩子都没有找到,叶絮也没有。” 这边的工作是赵凰石在负责,盘慕没有消息,周阅康觉得光等太被动了,已经回去组织力量寻找叶絮,但还没有动静。 到底工作性质不同,周阅康是纯粹的公职干部、刑侦人员,思考问题会惯性从常规角度出发,但是叶絮本来肚子的东西就是个妖胎,且按照陆昼所说,和被祭拜的人鱼首领关系亲密。是以在叶逐明和赵凰石看来,她的离开不是常规手段能找到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有些难受,现在的天下并不很适合他们这种非人生存,灵气太过稀微,说是神兽血脉,能力比起普通人强不了太多,再加上上面为了管控他们,做出的种种约束手段。 像是外泄灵力或者变了原身,都是会被观测到的,光是事后写的报告就多到让人抓狂,每年各省还要交叉巡检,对每个夷靖局里“犯事”次数多的进行问话,年年都有叶逐明,好几把的烦。 次数多了,他们也就养成习惯,不是必要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展工作。 盘慕是很牛逼的,工作内容特殊所以不受此限制,而且本身就是中青一代天赋最高的那拨,她的很多本事是叶逐明赵凰石望尘莫及的。 “……烧个香希望她老人家感应到吧。”叶逐明无奈。 挂掉电话,叶逐明才吃起已经冷掉的饭菜,他心事重重,胃口也不好,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跟他搭话。 “大帅哥,你一个人吃那么久,怎么还剩那么多?” 叶逐明敷衍:“最近,身体不太好。” 老板娘鬓发掺白,很是怜惜地看着他:“年轻人要少熬夜……你长得白净,有点儿黑眼圈都好明显。” 叶逐明唉声叹气:“没办法呀,工作太多了,白天忙,夜里累得睡不着,所以出来旅旅游散散心……我想去雁桥玩儿的,居然封了,更难受了。姐姐,这个地方经常封吗?” 老板娘被他一声姐姐哄得眉开眼笑,简直知无不言:“我都纳闷儿,雁桥人流量很大的,就是修索道啊栈道啊都不会全封,这还是头一回。你是外地的不知道,我们这边吧,偶尔有小孩子失踪,但都不关事,警察来了也只是随便查一下就走了,都不影响客流的。” 叶逐明一脸惊讶:“经常有孩子失踪,警察居然敢不当回事吗?” “你这话说的,当回事又怎么样,”大下午没有客人,老板娘也乐意打发时间,手掩住嘴神秘兮兮。 “那羊湖地下呀,有个鬼城!那些孩子呀,都是被水鬼抓走的!” 第96章 读心 叶逐明眯起眼,做出鄙夷表情:“这怎么可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老板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话语权被蔑视,柳眉倒竖:“你这个男娃儿,我骗你做什么,那羊湖就在天坑下头,别看天坑只有一个入口,其实对面策狐岭还有一个道,建国以前呐就是水里的妖鬼走的。那条路上经常长些草药,我的老爷辈小的时候会去那边砍柴,就看到里头有人鱼嘞!” 第217章 她竖起手掌,蜿蜒地比划着:“人鱼你知道吧,就那种半人半鱼的东西。” 叶逐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看过电影——姐姐,那照你这么说,这人鱼是个噱头啊,怎么没见这边官方宣传?” “哎哟,吃人的东西谁敢宣传,”老板娘越说越起劲,甚至摆了碟瓜子干枣在柜台上。 叶逐明便抓起一把瓜子,边嗑便听她唠。 “你是外地的不清楚,我们这一带其实吧,还挺邪性的,这凤栖挨着昆仑,昆仑那可是神山啊,一些个有灵性的畜生,不敢直上昆仑,就都跑凤栖来了。这也就是现在,往前数两百年,山上是不敢住人的,甚至有的村子为了求个安生,把妖怪当神仙供起来的也有。” 叶逐明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起了龚阳县里那座人鱼雕像。 老板娘磕着瓜子继续输出:“后来解放了吧,大家都在搞建设啊,凤栖这么大地方不能浪费,上头就想了个法子,在那条妖道上头,建了个道观,就把那些妖怪镇住了呀,不让他们往外跑。” 叶逐明:“诶,既然镇住了,怎么还有孩子失踪呢?” 老板娘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 “这凤栖下头的暗河上接昆仑下连东海,跟条大马路似的,所以只能镇,但杀不绝。妖怪嘛,总有些迷惑人的本事在,成年人要坚定些,小孩子他们天灵盖没长好,老话叫‘开天眼’,就能看见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会被勾去吃了。” 老板娘说着有些唏嘘:“我们每次看到带小娃娃的,都会让他们注意些看娃儿,但是做起生意,有些话也不好说的,而且上头也经常给我们打招呼……” 老板娘如梦方醒,有些尴尬:“小伙子,我跟你多聊了几句,你不要往外头摆哦。” 叶逐明非常善解人意:“当然当然。” 结束了和老板娘的唠嗑,叶逐明立刻朝她说的道观走去。 这个连云观,刚来秦微做案情交流时叶逐明就听过,说是治病什么都很灵验,凤栖的游客有一部分就是来拜神仙的。 叶逐明先前围着天坑转过两圈,都没发现多的入口,原来是在这儿。 庙观门前进出的人不少,叶逐明先前没注意,细看发现这庙观建的相当简朴,只有雕着白玉观牌匾的是石拱门,庙身是看着就很有年头的土墙,飞檐翘角脱落了一部分,青石板路上满是裂痕。 如果不是络绎不绝的香客和院中三尊插满香的青铜香炉,看着就像个破败的野庙。 里面也很有意思,檐下没有王灵官,主殿内也无三清四御,孤零零供着一尊镀金神像,并左右两个仙童。 这神像是谁叶逐明并不认识,他环顾四周,在殿内的石壁上看到了这个神仙的来历。 说是三百多年前,王朝更迭时期战乱频发,死伤惨重,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瘟疫,有个云游的道人途径此地,医治伤民,他的本领非凡,有起死回生之能,救了当地无数百姓。等到天下太平,这道人又消失不见,百姓将他视作神仙下凡,就把人供上了。此人不曾道出姓名,只是夜间所宿毗邻山泉,便称为奉泉仙人,几百年下来,这个奉泉仙人也被越传越邪乎,还有跟疫鬼斗法的事迹,医武双全,大概也是被选中供在这里的缘由。 民间供奉本就千奇百怪,叶逐明对这个神仙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不跪拜,只是这个道观里还卖一些丹香符箓,叶逐明不懂这个,也看不透端倪,但想到酒店里有个专业的,就顺手每样都买了点儿,还挺贵,花了一千六百多。 来这儿的人基本都会烧香或者求符,叶逐明算了一下,不由感叹真他妈黑啊,打着人神仙的旗号敛财,连房子都不给人翻新一下。 他把东西收好,顺着大殿外墙绕,在一个角落看到扇上了锁的门。 老式的挂锁,上了年头,叶逐明拉的时候掉了一手铁锈,他研究一会儿,把手机壳上贴着的细铁丝拿了出来,往锁芯里捅几下,锁咔哒开了。 叶推开木门,这里头也是个院子,三面是墙,一面峭壁,有几间瓦房,晾着衣服,大概是外头那些道士的居所。 叶逐明刚要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句怒喝:“你做什么?!” 男道士抱着个空荡荡的箱子,大概是符包买完了准备去拿。 叶逐明转身后就把手背了过去,将铁丝藏进袖口,又捻掉铁锈,面不改色:“我看门开着,以为里面也供着神仙,想去拜一拜。” 男道士面色不善,大掌拍了拍墙上的木牌:“‘游客止步’没看见?” 叶逐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摘了帽子露出一头璀璨金发,用蹩脚的口音道:“我是外国人,不太认识汉字……会说不会写。” 那道士只是皱眉,做了个驱赶的手势:“这里只供奉泉仙人,你拜他就是了。” 叶逐明一副受教的样子,离开后在旁边溜达了会儿,等那男道士又抱着满满一箱符包在殿外售卖,他又溜达回去。 门重新上了锁,还多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道士立在旁边。 叶逐明权衡利弊,还是觉得既然不知深浅,先不起正面冲突的好。 这时广播里已经传来声音,说哪些哪些景点即将关闭,提醒游客不要往更深的地方去。 陆昼也发微信问他,要不要回来吃晚饭,叶逐明算了算时间,现在返回刚好是饭点,便说好。 第218章 “你哥说要回来。”酒店里,陆昼边打字边对宋怀然道。 宋怀然也睡了大半天了,才醒,陆昼都好奇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能睡。 “昨晚熬夜打游戏?”陆昼戏谑开口。 宋怀然摇头:“我不打游戏——不过我确实两天没睡觉了,所以有一点困。”也有一点饿。 陆昼一惊:“你熬夜做什么了?” 宋怀然想了想:“挺多的……主要想着提前做完,给我哥腾点儿时间。” 陆昼不太懂:“逐明很早就联系你让你过来了吗?” 宋怀然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个男孩子身上有种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气质,陆昼有些好奇:“听说,你是修道的?” 宋怀然点头。 “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个的?” 宋怀然温和一笑:“我出生就是为了这个。” 陆昼:“…………”什么叫境界。 他开始搜刮自己仅有的宗教知识:“修道的是不是分了门派啊,正一和全真,你是哪一派的?” “都不是。”宋怀然摇头,“我派师祖比较特别,而且年代久远,在外并无名气,我们从不传教,寻常人应该没听说过。” 陆昼理解地点头。其实也不难理解,道教,或者说道家里本来门派类别众多,除去规模最大的这两个,还有民间法教,里面囊括的类别就更多了。 “晚上想吃点儿什么?”陆昼开始搜起周边的美食。 宋怀然:“都可以——我哥应该会在酒店吃。” 陆昼愣了一下。 宋怀然温和道:“他有事要跟我谈,在外面应该不太方便。” 陆昼想想也是,便放弃寻找,调出餐厅菜谱让宋怀然看。 “如果酒店没有你爱吃的,可以在其他地方定了让人送过来。” 宋怀然翻了一会儿,抬头问:“我可以先点两杯奶茶吗?” 陆昼:“……嗯,可以。” 下单前他又去敲巴麻的房门:“小宋要喝奶茶,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起买。” 说来也怪,明明巴麻认识宋怀然,但却好像挺抗拒跟他呆在一起的,只在一开始打了招呼,此后一直龟缩在房里。 陆昼拿他没办法,叫了几份奶茶甜点,外卖刚送到房间,就见迟诨疲惫地从电梯里出来。 “迟姐,”陆昼立刻招呼她,“一天没见你了,过来吃点东西。” 迟诨有气无力地进门,看到沙发上的宋怀然时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哎呀,小宋先生!” 宋怀然把刚插好吸管的奶茶递给迟诨,乖巧一笑:“迟姐姐,好久不见。” “快小一年了,啧啧,越长越帅。”果然看美人能放松身心疏解压力,迟诨跳到宋怀然身边坐下,一扫疲态容光焕发,开始问七问八。 宋怀然游刃有余地跟她聊着天,陆昼在一旁看了会儿,给巴麻发消息。 【你要不还是出来坐会儿吧,迟姐刚刚也回来了。】 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巴麻这么避着很容易让人多心,以为自己被嫌弃。 巴麻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但是很快传来敲门声,他进来哀怨地看了陆昼一眼,蜷在沙发角落嗦奶茶。 一杯奶茶甜点见底,叶逐明就回来了。 “都在啊。”他把房卡和包放在玄关上。 屋里的人齐刷刷回头,只有陆昼和宋怀然站了起来。 “回来了。” “哥。” 他们二人同时开口。 叶逐明先冲陆昼点头,然后看向宋怀然,眯了眯眼。 “啧,长高了。” 那一刻巴麻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某部清宫剧经典台词——“三阿哥又长高了”,面部表情扭曲一瞬。 结果宋怀然突然偏头,好奇地看着他:“三阿哥是谁?” 巴麻当即崩溃:“啊啊啊啊你不要读我的心啊!” 屋内众人齐齐怔住,然后叶逐明抓起个抱枕砸向巴麻:“你在说些什么逼话。” 陆昼看着巴麻那憋屈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怀然:“你不是吧,你还能看透别人在想什么?” 宋怀然态度温和:“一般不会,但他笑得太大声了。” 巴麻:“我只是在心里笑。” 宋怀然有些歉意:“下次不读了。” 巴麻:“上次你也这么说——不过没事,想读就读,别往心里去。” 他瞥见叶逐明的脸色,硬生生改了口风。 “吃饭吃饭,妈的要饿死了。”叶逐明果然如宋怀然所说,让酒店把晚餐送到房间里来。 第97章 读书 陆昼给他和叶逐明订的是总统套房,餐厅很大,叶逐明坐了主位,宋怀然和陆昼挨在他左右。 菜是叶逐明定的,陆昼见他亲自动手把糖醋小排、可乐鸡翅、甜皮鸭和拔丝香蕉挪到宋怀然面前,心想看来叶逐明对这个弟弟还挺上心,对其食量和口味都非常了解。 “谢谢哥。”宋怀然朝他笑了笑。 叶逐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掰过他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 “你居然真的不长痘……是还没到青春期?” 迟诨坐在宋怀然的下位,闻言反驳:“他都变完声了。” 叶逐明有些不太确定:“是吗?”他用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迟诨,“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第219章 迟诨羞涩道:“我经常给他打电话啦~” “我操,”叶逐明表情一言难尽,“他才16岁,你他妈在犯法你知道吗?就不能再等两年?” 迟诨柳眉一竖:“去你的,你自己把他学校监护人号码留了我的,那他妈的我能怎么办?” 叶逐明又看向嗦鸡翅的宋怀然:“老师为什么要给家长打电话?” 宋怀然咳了一声:“学校里的事不太清楚,我平时没怎么去上学。” “噗——”陆昼和巴麻同时笑出声,忙喝水掩饰。 叶逐明盯着他。 宋怀然面不改色,给他夹了块鸡翅。 “这学期考试考了多少分?”叶逐明竟然没有深究。 “623。”宋怀然道。 陆昼肃然起敬:“学霸啊你还是。” 宋怀然谦虚一笑。 叶逐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放弃,看着碗里的鸡翅:“我不吃甜的。” 陆昼立刻夹走:“没事,我来吃。” 他还另舀了碗饭,换掉叶逐明面前那碗被糖汁浸润了的。 宋怀然看着他做完这套非常自然的动作,眨了眨眼,又转向叶逐明:“哥,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讲。” 宋怀然有些犹豫:“我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跳级考试需要你给学校沟通一下。” 叶逐明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了让你读这所学校专门买了一套学区房吗?26万一平,2800多万啊。结果你只读了两年小学,一年初中,现在高中也不打算读完。他妈的你哥就算是个印钞机,你也该心疼一下多在学校待待吧?” 陆昼在一旁听着,问宋怀然是在京城还是s市上学。 “京城。”宋怀然道。 “哪所学校啊?” 迟诨报了一个校名。 陆昼诶一声:“这个学校我熟啊,我的七叔是这个学校高中部的副校长,陆庭玉,你知道吗?” 宋怀然有些歉意:“我真的不怎么去学校。” 陆昼:“…………没事,你要是真的想越级考试,我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叶逐明很不赞同,“他这成绩还很有上升空间,之前根本没花时间学好吧,往后多用点儿心思,这不得考个q大b大?老子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送进那所学校,你不得拿个立体的录取通知书回报我?” 宋怀然叹了口气:“这样,哥哥,既然读高中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大学,那你给我定一个学校吧,我考你选的学校,你答应我的请求。” 叶逐明狮子大开口:“那考个q大。” 宋怀然干脆摇头:“考不上。我没有太多时间呆在学校,一直都只在考试前自己看看书……我是文科生,高考成绩应该在610-620分之间,你根据这个分数来给我选学校吧,专业随便。” 叶逐明:“你考不上q大就是因为你不去上课,这要是努把力,不就上了吗?” 他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很有一套,陆昼一副看戏表情,准备观摩宋怀然如何应对。 只见宋怀然沉默片刻,叹息着说:“好吧,既然哥哥要我考q大,那我就算作弊也要达到哥哥的要求。” 陆昼愣了一下:“高考你怎么作弊” 宋怀然:“我可以提前算出考题,只是这样要损害一千多万学生的气运,对我有反噬,会折损一点寿命。” 叶逐明:“…………” 陆昼惊呆了: 你开挂也讲一下基本法好吗? 宋怀然像是没觉查出二人的心思,握住叶逐明的手,懂事道:“没关系,哥哥想要我做的我都会努力做到,只要能让哥哥高兴,我折十年寿又算什么呢?” 叶逐明:“…………” 宋怀然温温柔柔的:“我以后每天都会去上学,没做完的事晚上多花时间就好,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也没关系,毕竟我马上十六岁了,长不长身体也不重要。” 叶逐明抽出了手。 宋怀然:“另外我——” 叶逐明:“行了,闭嘴,老子给你签。” 宋怀然笑意更深:“谢谢哥。” 叶逐明愤愤地把蛋羹搅成浆糊:“你以后就明白老子劝你读书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因为只有高中学历在单位受了多少歧视吗?” 本来巴麻一直埋头干饭,闻言忍不住道:“有人敢歧视你吗?” 叶逐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巴麻立刻给嘴做了个上拉链的动作。 “32岁就是正处干部,我也想被这样歧视呢!”迟诨微笑着说。 “我只有31,谢谢。” “男人至死是少年,你老人家不用在意自己岁数。” 叶逐明一拍筷子:“你跟我杠上了是吧,今天在外面一天,有发现什么吗?没有就下桌,饭只留给付出汗水的人。” 迟诨还没反应,陆昼先默默地放了碗筷。 盛气凌人的叶逐明立刻伏低做小,温声哄道:“宝贝,我没有说你……” “呕————” 又吵又闹的,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客房服务在收拾残局,陆昼烧水泡茶,其他人都转进了会客室。 吵归吵,闹归闹,工作还是很重要。 迟诨:“全悠今天一整天都在那个什么培训学校学画画,下午六点回了风遇华庭,高档小区安保很严,我进不去。总的来说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第220章 她边说边拉伸肩背,蹲点真的不是人干的活——不是人依旧干不了的活。 叶逐明抖了根烟出来,点火前想到自己“弱不禁风”的弟弟,又忍住了,对巴麻道:“明天你跟迟诨一起。” 巴麻应下。 陆昼端着茶进来,叶逐明目光跟随他,把没点的烟含在嘴里,顿了顿:“迟诨,酒店一楼有做spa的,你去按摩一下。巴麻,有事没事儿?没事跟着去。” 迟诨两眼放光立刻离开,巴麻求之不得马上溜走,陆昼只好把多出来的两个茶杯放回去,自己捧了杯茶坐下。 这种套房里包含的会客室并不是很大,叶逐明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条长腿叠放长桌。 这副桀骜不驯的姿态和旁边正襟危坐的未成年形成强烈对比。 但相貌都是优越得很突出的。 陆昼喝着茶欣赏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很快叶逐明仰靠着朝他招手:“过来。” “干啥?” 叶逐明指指宋怀然:“让他给你看个相。” 陆昼想到这人方才透露出来的本事,有些抗拒:“万一看出来不好怎么办?”毕竟小道长好像很牛逼的样子,看相肯定准。 命这种东西,不知道就有无限可能,知道了就会在潜意识里引导人朝着那个结果靠近。好也就罢了,不好就完了。 叶逐明:“没有讳疾忌医的说法,何况只是随便算一算——快来。” 宋怀然端坐在沙发上看他,陆昼不情不愿靠过去:“怎么看?” 宋怀然抓起他一只手,盯了会儿掌心,眉心微微聚敛,又抬起陆昼的下巴,凑近了看他的眼睛。 这个姿势真是亲密到让叶逐明非常不爽,想到是自己弟弟,才忍住揍人的冲动。 他们真的靠得很近,陆昼甚至能清晰看到宋怀然浓若鸦羽的睫毛,以及颜色浅淡的瞳仁。 宋怀然的瞳色很淡,像是褪色的琥珀,也许他给人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感觉也是因为此,叶逐明的瞳色就很浓,点墨一般黑漆漆的,总给人一种深沉不好惹的感觉。 ……虽然对很多人来讲,叶逐明也确实挺不好惹的。 陆昼思绪天马行空,没有注意到宋怀然看他时眼睛里的变化,在某个瞬间光华流转,像山火爆发后又归于沉寂。 宋怀然放开了他。 叶逐明的手放在腿上,掌心沁出了汗。 陆昼好奇:“看出什么了没?” 宋怀然还是那副淡然恬静的表情,先偏头看了看叶逐明,见叶逐明不置可否,便开口道:“你的命很好。” 陆昼:“具体点儿呢?” 宋怀然:“方方面面都很好。”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敷衍,陆昼狐疑道:“你哥以前那些男朋友,你是不是也这么奉承他们?” 叶逐明: ? 宋怀然也是一愣,正要看叶逐明时脑袋被陆昼卡住,不得不用一种略微搞笑的姿态面对他。 “是还是不是?” 叶逐明伸手:“诶你这——” 陆昼斥道:“闭嘴。” 叶逐明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宋怀然跟他对视片刻,声音依旧清冽温和:“没有的事,在你之前,我从没见过我哥有其他男朋友。” 陆昼松了手,问叶逐明:“你教他说的?” 叶逐明:“我还能预料到你会钓鱼执法?” 陆昼满意了,甚至摸出钱包:“是不是应该——” 叶逐明想制止,结果宋怀然真的从陆昼手里拿了一枚硬币。 “就这个吧——”宋怀然解释道,“既有所知,必有所失。如果我现在不拿你的钱,你也许会在之后吃亏。” 陆昼懵懵懂懂地点头,叶逐明看着他,轻声道:“我和怀然还有些事要谈,比较无聊,你要留下来听还是先去休息?可能会很晚,你休息的时候最好选远一点的房间。” 这话好像是让陆昼选,但又没给什么余地。陆昼明白他的意思,也没觉得叶逐明想避着他谈话是多严重的事,很是善解人意地起身:“没事儿,我下楼去泡个温泉,你们聊就是。” 会客室门关上,然后是大门打开又合拢的声音。 叶逐明脸上那放松的表情立刻凝重下来,他端正坐姿,看向宋怀然。 “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 夷靖局里的很多职级,是只在他们这套系统里有用,出了单位没有人认的。叶孔雀职级有些虚高,而且以他的学历并不符合现行一些干部任职规定,但因为机关特殊,所以也不算bug——吧。 提前算出高考题,是属于有这种能力也不会去做的事,非常损道行。(小说私设,莫代入现实) 第98章 知道 那一刻叶逐明的心是悬起来的,他紧盯着宋怀然,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畏惧。 然后宋怀然轻轻摇头:“没看出什么。” 叶逐明感到浑身肌肉都松弛下来,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重新靠回沙发,把烟叼回嘴里时才发现烟嘴都不知何时被他捻破了,于是把烟丢掉,重新拿了一根。 他身心放松,没注意到宋怀然其实张了张嘴,是一个想说什么又放弃的表情。 “专程把你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叶逐明那张向来不可一世的脸上难得出现类似不好意思的表情,语气是少见的温柔,“可能你觉得我小题大做了,但陆昼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第221章 宋怀然笑了笑:“没关系的。” 叶逐明欲言又止。 宋怀然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你要找到那个叫叶絮的女孩子,在羊湖下面。” 叶逐明表情瞬间有些复杂:“……我说过让你不要读我的想法。” 宋怀然熟练道歉:“我只是感觉你最近很焦虑。” “成年人有几个能活得轻松,何况这些事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你别瞎操心了——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缺什么要什么,跟你哥开口就是。” 话说的漂亮,其实叶逐明非常清楚,从认识宋怀然第一天到现在,宋怀然就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 连送宋怀然读书这件事,都是在叶逐明的坚持下他才答应的,更像是孩子为了哄家长高兴所以去学校。 叶逐明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个布袋。 “不过你来都来了,顺带帮我看看这东西。” 是他白日里在连云观买的几枚符箓和丹药,唰唰全倒在了桌上。 “这丹药不是吃的,是烧的,在家里熏香可以安神静心,调节内息,滋养肺腑——那道士好像是这么说的。”叶逐明回忆着。 宋怀然将符一枚枚抻开,辨认道:“都是一些普通的镇宅、平安、求财符,画符的人没有法力,这符都没用。” 听他这么说,叶逐明骂了句操:“明天就给市场监管局打举报电话。” 这种坑蒙拐骗的江湖手段宋怀然见了很多,不以为意,垂眼看了一通,把那三颗香丸拿到了手里。 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一下。 “这是人鱼肉做的。”他淡淡道。 叶逐明脸色剧变:“当真?” 宋怀然放回两粒,只留一颗在手里,随后掌心“唰”冒出一簇幽蓝火焰。 叶逐明闻到股略微熟悉的香气,之前在龚阳县林家别墅里挖出变成人鱼的林耀的尸骸时也是这股味道,表情越发难看。 “人鱼膏做烛,燃之不耗。”宋怀然喃喃道,微微屈指,掌心焰更猛,香丸被烧得滋滋作响,大小很快缩了一半。 宋怀然神色终于严肃起来:“虽然是人鱼肉做的,但是其中没有多少油脂,应当是用放干血熬了油的残余肉渣做的,确实有安神的功效,其他意义不大。” 叶逐明沉默片刻,想到护生孤儿院那场不明大火。 “……用人鱼膏或者肉点火,烧尽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宋怀然:“烧的时候会很香,如果是人鱼肉会烧光殆尽。”说着,那团掌心焰里的香丸已经完全消失。 他合拢手掌,收了火,继续道:“人鱼膏的话会化成油,即使中途被灭也会在原处留下痕迹,香味还会有,但会很淡。” 叶逐明眉头紧锁,立刻把这个情况告诉赵凰石,让他注意按照这个情况去找。 宋怀然看着他那张烦躁疲惫的脸,斟酌着开口:“哥,明天晚上,带上我一起去凤栖山脉吧。” 叶逐明微怔。 他当下确实有些无人可用,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亲力亲为,也没觉得有什么。 同时叶逐明知道宋怀然的本事,也清楚他能带来的助力,这种类似得到游戏里被大神带飞机会的诱惑真是很难阻挡。 他几乎就要答应了,可想到白日里赵凰石的话,他还是道:“我自己去就行。” 宋怀然面不改色:“哥,不要担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害你的事。师祖在我身上下了一些限制,我确实没有办法帮太多,可陪你走一趟还是可以的,师祖并没有那么冷漠绝情。” 叶逐明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他读过一些孤本古籍,宋怀然口中的师祖生平事迹精彩绝伦,辅佐了两代天帝,煞名在外,竟在归墟后逃过天道制裁,不知道以什么形式存在着,甚至创造了宋怀然所在的燃夜宗。 比起现代常见的道教宗门,燃夜宗更像一些小说里的修仙门派,门内弟子并无太多清规戒律,但会苦修灵根术式,在小有所成后便会下山游历,济世救人。 而且某种意义上讲,燃夜宗之所以开山立派,也有天墟涧有关。但这些事情是真正的秘辛,叶逐明知之甚少,宋怀然也从未与他深谈。 甚至今天是头一回,宋怀然把这个事情告诉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逐明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只是另有顾虑:“你能在这边待两天吗……要不今晚上去?” 宋怀然摇头:“哥哥,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叶逐明怕夜长梦多,可是宋怀然站起来抬手盖住了他的眼,淡淡的檀香蹿进鼻息,一股非常浓烈的困意袭来,叶逐明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沉沉睡去。 ………… 陆昼刻意在温泉呆到接近十二点,估摸着他们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回去后果然会客室空空如也,在距离最近的卧室里,叶逐明躺在床上睡得正鼾,宋怀然坐在椅子上,掌心搭着叶逐明的手背。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陆昼好像看到有淡淡的青绿莹光在二人手掌交叠闪烁,可再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宋怀然已经收了手。 “昼哥,你回来了。”他对陆昼道。 陆昼点点头,放轻脚步走过去,叶逐明睡得非常死,宋怀然说话声音并没有可以压制,但床上的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陆昼有些探究地看了宋怀然一眼。 第222章 宋怀然立刻道:“我哥没事,他太累了,我就让他先睡一会儿。” 他站起身,把位置让给陆昼,自己重新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对面。 陆昼把叶逐明手放回被褥,看到他身上衣物非常完整,又起身把他的羽绒服外头给脱下。 “抱歉,”宋怀然像是反应过来,“我不太会照顾人。” 陆昼轻声道:“你也回去睡觉吧。” 宋怀然没有动,他的坐姿非常端正,双手搁在腿上。 “其实上午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是谁了。” 陆昼有些疑惑:“你哥跟你说过我?” “只说过有这么个人,”宋怀然说话的时候很温吞,语速不疾不徐,“我闻到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陆昼一瞬间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宋怀然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联想到昨晚他俩确实缠绵过。 我艹,不会这都能看出来吧。 然而宋怀然又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哥真身是龙,如果终日和谁待在一处,这个人就会沾染上他的气息。夷靖局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但你是我见过最强烈的,所以第一眼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陆昼沉默片刻:“那你不直说?” 宋怀然只是笑:“我对你十分好奇,所以想跟你多聊几句。” 陆昼回想了一下他们白日里相遇的情形,似乎没说什么有价值的话题。 这场夜谈会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陆昼便道:“如果你确实想跟我聊天,我们可以出去聊,你哥还在睡觉。” “我对你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宋怀然却道,“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与我哥确实姻缘匪浅。我其实给他算过一卦,他生性自由,难以拘束,一生所遇都是朝露姻缘,情途坎坷,会孤独终老。” 说着他笑了一下:“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哥,他之前问我我是糊弄过去的。” 陆昼却错误理解了这番话,神色有些冷肃。 “照你的意思,我和你哥走不到最后?” 宋怀然微怔,没料到陆昼会这么想,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刚才又给我哥看了一次,已经看不到他的未来了。 “这变数是因为你,你对他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决定他这一生的结局。” 陆昼惊呆了。 虽然知道宋怀然是“神棍”,但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叶逐明教他说的。 他表达了这个疑惑,宋怀然却失笑。 “你想多了,我很在乎我哥,跟你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知道。” 陆昼:“知道什么?” 宋怀然站了起来:“你已经知道了,以后如何我并不能预测。”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般:“他会一直睡到明天中午,你可以不用管。” 宋怀然单方面结束了这场云里雾里的谈话,陆昼觉得太匪夷所思,实在摸不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看着叶逐明恬静美好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你弟弟真的像个神棍,你能理解他刚刚说的话吗?” 叶逐明没有任何反应。 他感觉非常惬意轻松,身体和魂魄像是被托在云端,柔软的云雾将他包裹,一丝一缕浸入其中,抚平所有疲惫。 这种暌违已久被灵气滋养的感觉,让他思绪不由自主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在燃夜宗的时候。 此前说过,叶逐明家世剧变后被萧印带来了都承,在谷鹿原处接受教习。 夷靖局的人常年与鬼怪交锋,所学的东西自然非比寻常,叶逐明初入此道,学得艰难,而且继承的青龙血脉稀微,谷鹿原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他唤醒血脉力量,辗转花费好一通功夫,才得到了带他去燃夜宗修行的机会。 当时叶逐明比起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化不了原型就意味修不成法相、用不了灵力,而年纪相仿的赵凰石已经是各种意义上的人中龙凤,少年心气傲,难免有攀比的心思。在燃夜宗修行的日子很苦,但是叶逐明都坚持了下来,谷鹿原只给他争取到半年时间,如果在这种灵气最为浓郁纯粹的地方都突破不了,他这辈子基本无望出头。 可是叶逐明确实没有突破。 时间一晃就要到了下山的时候,叶逐明终于有些自暴自弃,谷鹿原已经让他整理行装,一个周后就下山去。 某晚叶逐明借酒消愁,想着自己来燃夜宗几个月,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甚至没能认真逛逛这仙家宝地。 借着三分醉意,叶逐明抱着酒坛在幽静无人的宗门里晃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竹林,只是依稀记得这块是什么禁地。 ……左右老子不是你们的人,凭什么要守这里的规矩。 月夜空明,叶逐明能看到竹林里弥漫着的丝缕雾气,或者应该叫灵气。尽管叶逐明才掌握吐纳之法,但这里的灵气多到不需要他刻意吸收,撞上就会进到体内,叶逐明被酒麻痹的大脑渐渐清醒,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堵奇怪的墙前。 这面墙是灵气聚成的,因为太过浓郁凝成了水,在这面墙上蜿蜒流淌。 叶逐明看着这奇异的景象,伸手去摸,却只碰到冰冷坚硬的墙体。 虽然酒醒了,但不影响他犯浑,叶逐明沿着墙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入口,墙体也高到看不见顶,于是叶逐明后退几步,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第223章 “艹……”他龇牙咧嘴揉着肩膀,雾墙纹丝不动,连灵气都没有激荡半分。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放弃,但叶逐明不是一般人,一击不成反而让他起了斗志,连踹带撞地攻击雾墙,他能感受到肩膀破皮带来的痛苦,眼里出现血丝。 我他妈怎么会这么废物,什么都做不成。 他发疯一样冲上去,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的头仿佛撞在云上,有一股温柔的力道止住了他,叶逐明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瞬间灵台清明,通体舒泰。 他睁开眼,发现雾墙已经消失,他面前是一个池塘,里面却没有水,只有莹润洁白的液体顺着某种纹路缓缓流淌,汇向一双细嫩的脚。 那双脚的主人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生得冰雪可爱,只是脸上表情很是疑惑,似乎不懂叶逐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那么多作品里都爱设定一个武力值top是有原因的,可以用来推剧情(努把力看能不能这个月完结,累) 第99章 除你户口! 宋怀然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娃:“小孩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娃娃粉雕玉琢,又蓄着长发,绕是叶逐明火眼金睛,一时间也辨不出是金童还是玉女。 小娃娃平静地说:“我一直在这里。” 好吧,是个男娃娃。 这个小男孩坐在一块石头上,泡脚一样泡在池子里,叶逐明走近了才发现端倪。 这孩子的脚破了。 或者用裂要更合适些,这一潭奶白胶状的液体以某种固定的方向和速度朝他流淌,越靠近他颜色越淡,接触皮肤那部分是透明的,所以叶逐明很容易就看见小男孩小腿上的伤痕,四条裂口从膝盖往下一直蔓延到脚背,每一道都破开皮肉,深可见骨。 不知道是被泡了多久,伤口并没有血液外流。 叶逐明惊骇不已,想不到燃夜宗这么个传承几千年的仙门道派,竟会如此虐待一个几岁的娃娃,这孩子顶着这种痛苦还能面色坦然,也不知是受过多少罪才习惯。 “小朋友,别怕,哥哥带你去包扎。” 他伸手去搂小男孩,可竟然抱不动,明明看着不过三四十斤,却像座山一样稳重。 小男孩眨了眨眼,语气软软的。 “不用管,我没事,别担心。” 小男孩说自己叫宋怀然,是燃夜宗里的弟子,这个状态只是为了更好修炼。 叶逐明看不懂,但是宋怀然神情语气不似作伪,而他也确实撼动不了对方,拧眉尝试一会儿,只能作罢。 他盘腿坐在宋怀然身边,看着这一池子流动的莹白粘稠的池水。 “你泡的是什么?”叶逐明好奇问。 宋怀然说话脆生生的:“羊脂玉。” 叶逐明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宋怀然却不再重复,他看着一脸狐疑、伸手去捞羊脂玉液的男人,稚嫩的脸上有一点茫然。 燃夜宗内禁地很多,清灵境只是其一。叶逐明接近界碑时宋怀然就感受到了,他当是外界香客误入,没有搭理,在叶逐明屡次试图突破结界时也全然无视。 毕竟进入清灵境必须要经过自己或者师祖的首肯,随他撞,撞累了自然就放弃了。 宋怀然是这样想的,随后叶逐明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有些疑惑,想不明白师祖把这么一条血脉稀微、甚至无法化形的龙放进来做什么。 他刚刚开了天眼,即便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探视对方的前尘后事,但依旧能清楚感知到这龙身上强烈的怨愤与不甘,这种情绪影响到此时敏感的宋怀然,于是他伸出食指,在叶逐明眉心点了一下。 瞬息之间,叶逐明感觉有股磅礴灵气从天灵盖灌入,泄洪般在他的体内奔流,顷刻打通所有灵脉,运转几个周天后,甚至汇在丹田,聚出一块灵晶。 还没完,宋怀然又摸了摸叶逐明的头顶,随后叶逐明便发现自己浑身皮肉开始鼓胀,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他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也真这么做了,然后发出一道浑厚龙吟。 他化出了龙形。 宋怀然看着面前这条硕大的金龙,面色波澜不惊,反倒是叶逐明心潮澎湃,扭来扭去看自己威武的身躯,粗壮的龙尾四处扫荡,放倒大片竹林。 我艹你这小孩深藏不露啊你怎么这么牛逼我练了一年都没成怎么你摸一下我就成功了? 叶逐明想说话,但发出来的只有嗷嗷龙吼。 宋怀然那张小脸儿上出现类似无奈的神色,道:“睡吧。” 他开启效言,于是叶逐明头一歪,就真睡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 这具龙身非常庞大,在玉潭外围了一个圈,大脑袋正好搭在宋怀然旁边,宋怀然听着他的鼾声,稍微挪了挪位置,靠着龙头阖上双眼。 宋怀然以为这出小小插曲到此结束,第二天晚上叶逐明居然又摸了过来,宋怀然稍作犹豫,还是放他进来。 “你已经可以化形了,以后只要勤加修炼,修为自然可以上去。” 所以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这时的叶逐明还没有练出七窍玲珑心,听不懂言外之意,只随意点点头,把自己身上的皮草披肩脱下来给宋怀然披上。 “昨天就想问你了,穿这么点儿你不冷吗?” 第224章 他上山的时候是夏末,如今已是深冬,宋怀然个子小巧,就穿着一件小褂,露胳膊露腿,叶逐明多少有些不忍。 二人能力差距过大,叶逐明清楚自己为他做不了什么,但是宋怀然帮了他大忙,投报李,他怎么都要有所回馈。 宋怀然还是拖着伤泡脚,小小的手抓着裘皮领襟,表情有些困惑茫然。 这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些符合年龄的稚气,叶逐明心花怒放,在宋怀然精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也不问对方意见,化了原型靠着他睡觉。 他现在感知能力比以前强了很多,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宋怀然在看他,然后龙角传来一点温热,是小孩在摸他。 “多谢。” 叶逐明哼哼几下,已经掌握在这种形态下说人话的技巧。 “谢谁啊?叫声哥哥来听。” 其实宋怀然的状态并不像一个五岁的娃娃,燃夜宗传承几千年,玄妙众多,奶娃娃年纪比他大也说不定。 他只想占个嘴上便宜,但宋怀然想了想,竟然真的叫了声“哥哥”。 一叫就是十一年。 “哥?” 叶逐明猛地睁眼。 高挑俊美的少年站在他床前,语气轻柔:“昼哥让我叫你吃饭。” 叶逐明含糊地应了一声,抬手盖住眼。 “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半。”宋怀然看着叶逐明突然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安抚道,“没关系,吃了饭过去,时间正好。” 话是这么说,但叶逐明还是觉得很罪恶,明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竟然睡了一上午懒觉。 寻常来讲他心里惦记着正事儿,生物钟就比较准,但联想到自己的梦,猜测是宋怀然搞的事,也不好苛斥。 对于这个便宜弟弟,他向来宽容。 “我跟你们一起去吗?”陆昼问。 其实他挺想出去见识见识的,直觉会有好戏,但是又清楚自己拖油瓶的身份,又补了一句“我呆在酒店也可以。” 叶逐明在犹豫,宋怀然会主动开口同行,意味着这趟并不轻松,陆昼手无缚鸡之力,叶逐明并不想让他涉险。 上次就差点掉岩浆。 但是他俩一个被窝睡的,尽管陆昼极力掩饰,叶逐明还是听出他的期待,有些为难。 “可以一起。”宋怀然率先开口,“不用担心,有我在。” 后面那句是对叶逐明说的。 叶逐明虽然皱了皱眉,但也点头。 陆昼殷勤地把红糖糍粑推到宋怀然面前,心想宋怀然应当是真的有本事,否则以叶逐明的个性,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装逼。 他们三来到凤栖山脉,买票进景区时刚好卡在停止售票的节点。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下山,几个高挑挺拔、风格迥异的年轻帅哥逆流而上,总是很吸引目光。 叶逐明和宋怀然显然是习惯了走在路上被人目不转睛盯着看的,还能淡定聊天,陆昼头一次感受那么高的回头率,强作镇定。 因为叶逐明正紧紧牵着他的手。 一开始有人上来问叶逐明要微信,然后叶逐明就把默不做声的陆昼拉到自己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更引人注目了。 好在这种场面没有维持太久,叶逐明昨日摸过雁桥附近情况,找到一处僻静山崖,躲过了安保清场。 在夜幕降临后,叶逐明先出去打探了一番,给几处摄像头做了手脚,才吆喝道:“下来吧。” 他说得轻巧,陆昼却犯了难,这岩壁有三四层楼高,上来的时候是从另一头走的,这会儿叶逐明站在陡直的峭壁下晃电筒,高度让陆昼心里发怵。 我还是原路绕过去吧。 他刚这样想,宋怀然突然就拉了他一把。 “没事,”宋怀然道,一把将陆昼打横抱起,“抓紧。” 突然腾空已经让陆昼猛地抓住了宋怀然的肩,他惊魂甫定,就感受到宋怀然轻轻往前一跃,耳畔风声猎猎,宋怀然甚至没有在中途停顿卸力,抱着他稳稳落地。 叶逐明其实说完话就考虑到了陆昼,正撸袖子要爬上去带一带,就看到自己弟弟抱着自己媳妇儿落地。 “……快放他下来!”叶逐明瞪宋怀然。 不必他说,陆昼自己已经挣脱,宋怀然毕竟只有16岁,高是高,身板却很纤细,像根豆芽,陆昼被他抱在怀里时,很怕自己把那细手臂给压断了。 “谢谢——你力气挺大啊。”陆昼道。 宋怀然脸不红气不喘,抱着人从四楼跳没对他产生任何负担:“不客气,你本来也不重。” 叶逐明不高兴了:“你嫂子重不重,是你该说的吗?!” 陆昼给他一拳:“谁是他嫂子?!” 叶逐明捂住胸口,从善如流:“你哥夫重不重,是你该关心的吗?!” 陆昼:“……在孩子面前能不能要点儿脸。” 宋怀然像爹妈吵架被夹在中间和稀泥的可怜孩子:“哥,我的错;昼哥,别骂了。” 叶逐明哼哼两声,给了宋怀然一个警告的眼神,带着他们朝白云观走去。 山间寂静,夜风习习,宋怀然落后他俩半个身位,突然问了一句:“昼哥,你多大了?” 陆昼随口道:“22。” 宋怀然哦一声:“比我大6岁。” 叶逐明本能地觉得不妙,果然宋怀然慢悠悠道:“比我哥小9岁。” 第225章 陆昼:“…………” 叶逐明:“…………” 他笑呵呵地补了一句:“挺少见哈。” 陆昼按住蠢蠢欲动的叶逐明:“还是孩子,算了算了。” 叶逐明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恨得牙痒,心想这个坏逼弟弟不能要了,回去就将他从户口本上除名。 第100章 挂件 宋怀然一路顶着叶逐明杀人的目光,来到白云观才消停,庙门两端把手上缠着铁链,上方竟然还有一把电子密码锁。 这种锁也可以破解,但相对花时间,而且叶逐明现在并不打算那么干,一点都不酷! 他后退两步打量墙的高度,估摸可以跳过去,于是长臂一伸,搂着陆昼的腰将人揽到怀里,准备秀把男友力。 这时宋怀然走上前,凑近看了看那锁,朝上面吹了口气。 然后那液晶屏噌地亮起,一串乱码闪过,锁就开了。 他又吹了口气,铁链也跟没骨头的蛇一样哗啦啦坠地。 陆昼: 科技在玄学面前算个屁。 他看着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干嘛呢?” 叶逐明一脸不爽地收回手。 宋怀然推门而入,叶逐明本来直奔白日里没进到的后院,结果他弟弟却进了正殿。 叶逐明只好跟上,手电晃着神像:“这里供的是个当地的神仙,没什么好看的。” 宋怀然没有做声,他盯着那神像,眉头微微皱起,轻巧地跳到了台座上,屈指敲了敲那尊神像的脑袋。 这就有点儿大不敬了,怎么修道的还不懂忌讳呢? 陆昼这样想,然后见宋怀然手贴在神像上,紧接着一股火焰从他掌下蹿出,眨眼就包裹住了金身神像。 殿内热度瞬间飙升,陆昼瞪大了眼,见那金身开始慢慢融化,金液顺着供坛流淌下地,叶逐明皱眉,抬手护着陆昼往后退了几步。 很快供坛和地面就积挂起金水,而那神像表面的金身融化后,竟露出一个石铸的人鱼雕像! 陆昼一眼就认了出来,和龚阳县里那些村民供的一模一样,最关键的这条人鱼是活着的,当时抓走叶絮的也是他。 “胆大包天,竟用这种方法骗取香火供奉。”宋怀然冷声道,下地看了看石壁上对“奉泉仙人”事迹的描述,略加思索,就下了定论。 “这位‘奉泉仙人’大概就是这条人鱼化的,所以会‘夜宿泉边’。毕竟世间灵气日渐衰微,容不得妖修长久,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在人间培养信众,骗取香火愿力,来保持肉身法力。” 叶逐明脸色冷峻:“照你判断,这人鱼起码活了五百年?” 一条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鱼,还受过香火供奉,本事不容小觑。 宋怀然道:“不止。” 见叶逐明表情实在难看,宋怀然温和道:“别担心,打得过。” 叶逐明眼神示意:“他在下面?” 宋怀然:“这得下去看才知道。” 他指了指人鱼石像,又指指地上金液:“要恢复吗?” 叶逐明思考片刻,先拿手机拍了张照:“先恢复吧。” 他给顾徉烽和赵凰石都发了消息,这事不能再拖,立刻就得给省厅汇报,彻查凤栖山。 宋怀然点头,修长手掌一挥,融掉的金液又通通飞回人鱼石像身上,眨眼间恢复如初。 他动作随意,扭头见陆昼目不转睛地看他,偏了偏头:“怎么了?” 陆昼心情复杂:“……可能是我见识少了,但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道士。” 宋怀然失笑:“没见过是好事,一般有我在的地方,都比较危险。” 陆昼:“…………”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宋怀然温和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叶逐明虚虚踹了他一脚:“滚蛋!轮得到你献殷勤?干正事儿去!” 进到后院,却没有发现白日里的道士,那两间青瓦房内只有几个上锁的木箱,掀开一看,慢慢都是香丸和符包。 叶逐明一一拍照取证,陆昼四处查看通往天坑的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地方就这么大,这处道观本就是建在峭壁之上,院墙后头就是悬崖,似乎没路可走。 陆昼悄悄瞥了眼宋怀然,宋怀然也是和他找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青石板盖着的井口前。 “……这是路?”陆昼狐疑道。 叶逐明此时也走了过来,见宋怀然点头,便躬身抓住那铁把手,暴喝一声,将那足有一两百斤的青石板拽到地上,露出黑黝黝的井口。 陆昼好奇探头,用手电往里晃了晃。 “别靠这么近。”叶逐明拉着他的后领,电筒在宋怀然脸上晃了晃,使唤意味非常明显。 宋怀然叹了口气,纵身跳进了井里。 井口宽大,他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传来落地的声音。 “里面还有路,”宋怀然说话带着回音,“不高,没水,跳吧。” 陆昼看着只有烟头大小的手电亮光:“…………” 这也叫不高?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害怕,只是非常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弱鸡,再继续走下去不知要拖多少后腿。 “要不我就在这儿等你们?”陆昼提议。 叶逐明当即否决:“太危险了。” 第226章 这里情况复杂,陆昼手无缚鸡之力,要遇到什么都完全不能自保,叶逐明不放心。 陆昼叹气:“我不该跟来的,完全成了个拖油瓶。” 叶逐明搂着他的肩揉了揉“术业有专攻,叹什么气?你是没见过我之前去四楼报账,跟韩扒皮吵到顾徉烽下来劝架……” 他在这边轻声细语地哄人,突然感觉脸上被强光照亮,啧了一声。 “哥哥,”宋怀然在井下道,“可以忙完了再谈恋爱吗?” 叶逐明恶声恶气地吼催什么催,让他站一边儿去,随后将陆昼揽进怀中,托住他腰臀往上一抬,面对面地将人兜在了怀里:“腿,夹紧。” 井口虽然宽阔,但横抱还是有些勉强,只能抱或背————那当然得选择抱啦。 陆昼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闻言忙不迭搂住他的脖子往上贴,挪了好几下,两条腿紧紧夹着那截劲瘦的腰,力求挨到最近避免撞到井壁。 叶逐明突然掐了一把他的屁股,哑声道:“别撩,再蹭硬了!” 陆昼瞪他,又忌惮着宋怀然,低声警告:“你有病啊,别乱发情!” “我乱发情?”叶逐明两手抓着他臀,恶意顶了顶胯,“等回去了,我就这么把你压墙上弄……” 两人贴的很近,叶逐明压着声音绘声绘色描述了几句,从姿势到时长,热气全吐陆昼脸上。 陆昼面红耳赤,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这个姿势确实让叶逐明心猿意马,但他也就嘴上皮几句,定了定神,抱住陆昼跳下井去。 刚落地陆昼就迫不及待跳了下来,抬腿愤怒给了叶逐明一脚。 叶逐明夸张地惨叫一声,抱着腿金鸡独立蹦个不停:“啊——疼死了疼死了。” 陆昼恶狠狠地:“装你大爷。”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道。 井口直径接近两米,井下空间也大,宋怀然靠边站在过道上,用一种“这是在干什么”的眼神看着叶逐明。 陆昼:“……你哥疯了,给他治治。” 宋怀然很是为难:“装疯没法治的。” 接着他及时闪避,躲开叶逐明那怒气十足的一脚。 叶逐明一眼就看到了井下的这个通道,抬起下巴示意宋怀然:“前面带路。” 宋怀然无奈摇头,举起电筒走在前面。 陆昼刚要跟上,就被叶逐明攥着手腕拽进怀里,下巴被勾起,唇上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叶逐明神色温柔:“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虽然现在真的很不适合谈情说爱,但叶逐明这个样子真的太让他心动,陆昼小心朝宋怀然方向瞥了一眼,扣住叶逐明后脑,主动将唇贴了上去。 他也只想浅亲一口,结果叶逐明却来了劲,舌头撬开齿关不由分说伸进去,在里头搅弄风雨,然后迅速退出,结束这个短暂又火辣的深吻。 宋怀然停住脚步,回头。 叶逐明推了还有些呆愣的陆昼一把,严肃道:“好了别闹了,快跟上。” 宋怀然张了张嘴,摇头回身继续往前走。 ………… 半跪着将最后一块灵石埋入地下,华辛眠抬头,地表上缓缓浮现出庞大阵法虚影,繁复纹路散发着皎洁莹光,将他和身后二人的脸照的无比清晰。 “可以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鬓角处因为动用太多妖力而显出的灰白绒羽慢慢褪去,露出衬衣西裤的都市精英外表。 泉霜立在他身后,粗长鱼尾蜿蜒在地,闲适的神情在某刻突然变得凶神恶煞。 两丈之隔的宋观澜察觉有异,乜他一眼:“怎么?” 那股心悸感转瞬即逝,泉霜抿了抿薄唇,摇头:“……无事。” 华辛眠拿起大衣,边穿边道:“道君急令我来修设阵法,大概是叶逐明他们已经查到一些东西。他逼的很紧,我这两天就会离开秦微。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俩在这里驻守,务必多加防范。” 说着眼神落到宋观澜身上:“不要惹是生非。” 宋观澜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 华辛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若非为了证道飞升、羽化成仙,他怎么可能与这种邪魔为伍。 “随你,我不过转达道君旨意。”华辛眠冷冷道,“但如今起事在即,你就算要找叶逐明寻仇,也不要急在此刻,何况道君本就打算杀了他的。” 宋观澜听到那个名字,表情狰狞:“何劳道君,我会亲手了解他。”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华辛眠知宋观澜寻仇心切,恐他误事,犹豫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先结果了他。 虽然宋观澜在炼药上颇有造诣,但如今一切妥当,也用不到他了。 想归想,可他与宋观澜在某种意义上同为附属,能力不相上下,先不说能不能杀,轮不轮得到他动手也未可知。权衡之下,递给泉霜一个眼神。 泉霜随即道:“我会看着他。” 华辛眠不置可否,足尖点地,仰首化作一只白鹤飞入夜空,消失不见。 泉霜摸着自己鱼尾,盘算着什么,又抬头看宋观澜。 那画皮鬼长发披散,负手而立,青白手背上一片黑雾翻腾,溃烂处在往下滴血。 泉霜道:“你就这么恨他?” 第227章 恨到走火入魔,形魂渐灭。 要知宋观澜本就是真正的邪祟,怨气入骨,尸变而生。他能开灵智本就不易,一直半只脚踏在入魔边缘。应雨的死被他归结在叶逐明身上,成了他的心魔,郁恨难消,再不手刃叶逐明,宋观澜很快就会失去神智,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鬼。 他杀孽深重,若真堕了恶鬼道,形魂寂灭只在朝夕之间。 宋观澜冷冷剜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叶逐明非死不可,而且必须死在他手里,不然他心魔难消。 所以等不到道君动手,宋观澜昨日特意扮作饭店老板娘的模样,给叶逐明透露了一些东西,他大概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他无声勾唇,抬手拂去缭绕黑雾,屈指将溃烂的腐肉尽数抠挖掉,泥泞的手掌在空中虚虚一抓,拎出块新鲜完整的人皮,撕下手掌,戴手套般戴进去,深可见骨的溃烂肉洞被覆盖,又是一只完好无暇的手。 泉霜看得眉头直皱。 见宋观澜心意已决,他也不愿劝说,拖着鱼尾蜿蜒前行:“死的时候离我远点,我懒得给你收尸。” 宋观澜一言不发,闭上了眼。 第101章 怕是不怕 这通道曲折狭长,宋怀然顾及着陆昼,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尽头。 出来后视角豁然开阔,原来直达天坑底部,他们立在一个陡坡,往下几米便是羊湖。 这片静谧的湖泊安然躺在天坑底部,湖面平滑无波,如同镶嵌其中的绿宝石。 叶逐明没心思欣赏美景,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湖上。 再是四面环山不受风侵,这湖面也太平静了些,竟泛不起丝毫波澜。必定有鬼。 他对陆昼道:“你跟怀然待在这儿,我去水里看看。” 陆昼叮嘱他小心,结果叶逐明反而握住他手:“你别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陆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叶逐明化成了龙形。 他见过一次叶逐明原型,堪比长城,但这次小了许多,个头只有脑袋粗细,躯体上覆盖着金色鳞片,熠熠生辉,龙飞到湖中央,突然回头朝岸上看了一眼——准确地说是看陆昼,见那张俊秀脸上只有惊叹好奇,不见恐慌畏惧,叶逐明心底舒了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好酷啊……陆昼这样想着。 一旁的宋怀然却见怪不怪,淡定地盘腿坐了下来。 他腰间依旧挂着那把油纸伞,这会儿终于取下拿在手里,陆昼见伞柄处还垂着一个小吊坠,像是剑穗。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根人参。 这人参手掌长度,拇指粗细,通体雪白,根须多且细,像一把发丝。 陆家是做药的,陆昼也算见过许多优质人参,但这类品种却听都没听说过,一时间眼神黏在了上面,问宋怀然怎么培育的。 这要是量产,岂不卖到天价? “师门传承,仅此一根。”宋怀然打碎他的美梦。 他把人参揣进兜里,陆昼只好可惜地收回目光。 这时水面传来动静,金龙腾空而来,落地后化了人形。 但和之前又有些不同,璀璨金发被黑色绸带高高束起,金缎纹龙袖袍把人衬得越发修长高挑,光彩照人。像换装游戏里的人物,一键就从都市丽人变成了儒雅公子。 陆昼惊叹:“你这么穿真好看。” 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叶逐明挑眉:“我穿不穿都好看。” 陆昼:“…………” 宋怀然咳了一声:“这是他的法相——哥,发现什么没有。” 叶逐明一身长袍,手里还握着一柄长刀,闻言皱眉摇头。 那刀刀柄黝黑,刀身雪白,在夜色下泛着慑人寒光。 宋怀然投去目光:“斩仙飞刀。” 叶逐明点头。 两人鲜少并肩作战,宋怀然是第一次见,目光多停留几息:“这倒是个好东西……还有一半呢?” 他一眼看出玄机,叶逐明也没有隐瞒:“在赵凰石手里。” 宋怀然若有所思地点头。 话题只岔开寥寥几句,叶逐明便道他湖底探了一圈儿,没有任何不对,根本看不出有断壁残垣。 他刚想说再去天坑壁周看看,宋怀然却道:“这片湖是镜花水月,看不出东西很正常。” 叶逐明握紧了手里的刀:“……你特么不早说?” 宋怀然无辜一笑:“我也是才看出来。” 信你鬼话。 叶逐明语气不善:“怎么破?” 宋怀然沉吟片刻,抬手捏了个诀。 “天地双清,日月同明;阴阳归觐,乾坤顺行!” 耳畔突然传来轰隆声,脚下的大地也开始晃动,陆昼抓着叶逐明的手,一阵晕眩后,睁眼看见了粼粼波光。 他有种诡异的直觉,头顶那片水波就是羊湖。 但此时他们并非在水底,而是处在一个空旷地,四周立着八根石柱,再远就看不清了。脚下石板上刻着繁复图案,还在发着微光。 叶逐明跺了跺脚:“这是什么东西?” 宋怀然环顾四周:“传送阵,站在柱子下面就能被传送到一些特定的地方。” 宋怀然辨认了一下,发现这些传送阵每一个都覆盖不同的省份,横跨整个国家。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陆昼见他握住腰间油纸伞伞柄,做了个拔剑的动作,竟然把伞骨整根抽了出来。 第228章 真就是柄竹剑。 他一抬手,掌中凭空出现两个符包,扔给陆昼和叶逐明。 “隐身符,拿好。别说话,有东西过来了。”他低声道。 陆昼握紧那三角符包,顿时感觉浑身微麻,自己的手脚果然虚幻许多,再看宋怀然和叶逐明,也是淡地只能看见个轮廓。 他们两个持刀握剑,立在陆昼两侧,一动不动盯着某个方向,蓄势待发。 黑暗里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叶逐明听着声音,断定来者不少,不动声色地侧身,将宋怀然和陆昼挡在身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出现一群黑袍人,乌泱泱地看不清数量,每个黑袍人肩上都扛着一个石铸箱,他们果然看不见三人,径直扛着箱子站到石柱下方,手掌贴在石柱上,立刻有青色光晕包裹住他们,嗖一下消失原地。 每根柱子送走不下十个黑袍人,叶逐明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心底愈发焦急,等阵内就剩最后一个黑袍人时,叶逐明眸色一沉,脚尖蹬地,疾冲而上,一脚踢翻那黑袍人,夺过石箱。 他一手持刀一手抱箱,提防黑袍人后手,结果那黑袍人被他踢出十米外,趴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这么脆? 叶逐明有些难以置信,宋怀然用竹尖挑开黑袍人的兜帽,露出后脑勺—— 准确地说,是露出后脑勺上的脸。 他抬脚把尸体踹翻面,正面也是一张脸。 “这是……罗刹灵?”叶逐明皱眉。 最开始盯上凤栖山脉,就是这种东西在龚阳县掳走一个叫李跃书的孩子。 而且这东西身上还落下了天筑。 宋怀然点头。 叶逐明皱着眉,把石箱子放到地上。 那箱子封口处贴有一道黄符,他眼神示意,宋怀然立刻蹲下查看。 “这符是密封用的。”他的手指在石箱上面滑过,触碰过的地方亮起类似乌龟的图案。 “刻的是个蛫。”宋怀然皱眉,“用来辟火的。” 他撕下符咒,掀开石盖。 一股异香瞬间散发,叶逐明看着石箱里肉粉色的油膏,眉毛拧成一团。 “人鱼膏?”他问。 宋怀然嗯了一声,每箱大概装有五升人鱼油脂,光是这一箱,便能够将凤栖山脉烧成灰烬。 那么多人鱼膏,而且还只是这一次撞见,谁要的这些东西,拿来要做什么? 叶逐明犹豫要不要寻个阵法跟上去一探究竟,宋怀然看出他所想,劝说道:“这儿大概是个据点,与其寻踪问迹,不如追根溯源,先看看这里。” 叶逐明只好打消念头。 宋怀然不知把那箱人鱼膏收到了哪里,一招手,那死掉的罗刹灵身上就燃起熊熊大火,一眨眼就烧得灰都不剩。 三人朝那群罗刹灵来时的方向走,周边漆黑一片,宋怀然走在最前方,陆昼中间,叶逐明殿后。 宋怀然跟哆啦x梦一样,从看不见的神奇口袋里提拎出一盏灯笼,照亮大片道路。 陆昼有些担心,这种程度的亮度跟小太阳似的,实在引人注目。 而且那个符包的效力应该到了头,他这会儿都能看到自己凝实的手掌。 好在前方很快就出现了亮光,宋怀然收起灯笼,脚步加快。 之前踩着的一直是石板,但随着前方越来越亮,脚下也越来越软,甚至偶尔能听到滋滋水声。 像是踩在雨后的林间小道上。 陆昼低头,脚下竟然真的是一片泥地。 他们站在一处交界地带,身后一片昏暗,前方却无比明亮。 像是误入世外源,眼前土地无边无际,各色奇珍异植星罗棋布,绿意盎然,花团锦簇,在烈日下肆意生长。 是的,烈日。 陆昼看了眼手机,23:46。 这太阳是哪里的太阳,莫非穿个湖直接到了地球另一端? 而且此地种的植被,他竟然一样都不认识。 空气中有非常浓郁且复杂的香,却不闷人,反而闻之神清气爽。 他不认识自然有人认识,叶逐明沉声道:“帝休、植楮、栯木、鬼草……” 他越辨越心惊,这里种的东西早已沦为传说,除了蓬莱仙山和燃夜宗,竟然还有地方能养活山海经里的仙草。 宋怀然神色凝重,低头看了会儿脚下土地,屈膝半跪,将手掌贴上。 陆昼瞬间就感受到小型地震般的晃荡。 宋怀然看着微微蠕动的泥土,低声道:“息壤。” 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用不耗减,掘之益多。 息壤之下还有拘灵阵,即可维持灵气,也可约束息壤,毕竟息壤之中灵气无穷,若延进辽域广阔的山脉中,势必会影响其中灵植生长。 可这般规模的灵植,比他们宗门内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还多,而且一类一方土,错落有致,显然是有人刻意培植。 当今天下,能有这种本事的,寥寥可数。 宋怀然屈指推演,果然算不出是何人所为。 他无声叹了口气。 能让他算不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有那么一位了。 师祖啊师祖,不是弟子有意破戒,可既然撞上,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叶逐明见他似在出神,忙问如何。 宋怀然看着他那隐约担忧的神色,犹豫片刻,摇头。 第229章 不知者无罪,暂时瞒着他为好。 “……往前看看。”宋怀然站起来道。 这片土地中央一条大道,尽处隐约可窥见个悬浮殿台。 宋怀然迈步向前,叶逐明眼色复杂地看他一眼,牵起陆昼的手跟在其后。 “别怕。” -------------------- 这一章,和下一章的神奇动植物,基本都出自山海经。 第102章 柳暗花明 越往前走,叶逐明越发惊骇,这息壤上不仅种了灵植,竟还豢养着异兽,野猫模样却长着蓬松白尾的朏朏,白脑袋的天狗,红胡须的葱聋,叫声如同咒骂的灌灌…… 就像一个动物园,把珍奇灵兽或群或独关在笼子里,有凶性大的见了他们,龇牙咧嘴地要冲上来,一触碰到那古旧的木头牢笼,栏杆就炸出滋滋雷电,逼得灵兽惨叫退后。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清澈水潭,陆昼看到里面有许多像鱼的生物在游动,形状像普通的鲤鱼,却有一双鸟的翅膀,白脑袋红嘴巴,水下身姿非常灵活。 这模样……像极了山海经里的文鳐鱼。 而且除了文鳐,还有鱼身蛇头六脚的怪物,陆昼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叶逐明,叶逐明就低声解惑:“文鳐和冉遗。” “还有蛫。”宋怀然轻声道。 鬼?什么鬼?刚刚就想问。陆昼心生疑惑,宋怀然抬手一指,他就看到水里浮出来一只白色的乌龟。 而且这只乌龟甫一露出水面,四周温度立刻降了不少,陆昼甚至打了个冷颤。 宋怀然抬头,看向这水潭上方悬浮着的高台。 这方高台像拔地而起的广场,下方是嶙峋地基,异常明亮,这处异境的光源,皆来源于此。 宋怀然闭目凝神,片刻后再睁眼,眸色从浅淡的琥珀变成纯粹的灿金,颜色比叶逐明那头发都还正。 他抬头,足尖一点,凌空而起,轻飘飘跃上落差近百米的高台。 “……你弟会飞?”陆昼惊诧道。 叶逐明道:“这不算飞。” 他伸手搂过陆昼的腰,紧紧将人箍在怀里,仰头看向上方,垫了垫脚,如法炮制抱着陆昼一跃而上。 陆昼今晚被带飞好几次,已经习惯了,落地后还未站定,就感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他皱眉别开脸,抬手挡了一下,听到了叶逐明愤怒咒骂的声音。 陆昼无措地望过去,在看清眼前景象时,瞳孔骤然紧缩。 这高台边缘并不规矩平整,勉强算是个圆,圆台直径不下百米,地表玉石铺就,中央有具非常庞大的、只有一只足骨的鸟类尸骸,骨架通体鲜红,周遭空间微微扭曲,像快烧化的铁架。 这高台上的热浪大概就是这鸟骨散发出来的,可让陆昼失色的并非这骨头,而是悬在这高台之上、黑压压天幕下的、一条又一条的人鱼! 高台宽阔,这些人鱼不计其数,但近处悬浮的这些,每个体型相貌都很幼,最大的看着也不过初中生,有男有女,他们的鱼尾垂挂着,每条鱼尾上都有一道从腰部开到尾鳍的口子,露着粉白血肉,在火的炙烤下伤口边缘或快或慢地渗出莹白油脂,一股一股流淌到鱼尾出挂着的竹篮里。 宋怀然神色晦暗,他已经开了天眼,却没有感受到人鱼身上有任何痛苦。按理说这些人鱼活着遭剖身炼油、又被毕方火炙烤,又怎会如此平静? 这高台上除了他们,还有十来个罗刹灵,他们赤裸上身,头顶无毛,袒露着前后两张脸,每个罗刹灵手里都握着一根木制带钩长杆,巡逻般敲打着人鱼尾鳍挂着的竹篮,将快满溢的取下,倒进八柱阵里见过的石箱,然后又将空竹篮挂回。 这些罗刹灵长了两张脸四只眼,在他们上来时就有看见三人的,但是每个看见他们的都只是动作凝滞片刻,接着就无视三人继续取油。 在陆昼看来,就像是游戏时间里被设定好程序的低级npc,连触发动作都没有。 “我解决这些东西,你去救人。”叶逐明沉声对宋怀然道。 他提刀在侧,身躯如离弦之箭射出,黑色衣诀翻飞不休,一时间风声猎猎,来到一个罗刹灵身边后便是手起刀落,雪色刀锋在空中掠出骇人寒芒。 一片残影后,地上就横七竖八全是罗刹灵尸体。 叶逐明出手的同时,宋怀然也握住了竹剑,剑尖在地上飞速滑动,光影宛如龙蛇翻腾。 随着他手腕翻舞,毕方尸骸上的红芒渐渐黯淡,热气也开始消散。 宋怀然面色肃杀,持剑结印。 “一宗敕令,万阵归源!” 刺骨寒意开始从脚下蔓延,一层又一层脉络复杂的阵法从高台上浮起,升至半空,每个阵法彼此牵连纠缠,几乎数不清究竟几何。 宋怀然眸中金光灿灿,并起食中二指自竹剑掠扫而过,剑身立刻沁出缕缕寒气,他抬手横劈:“破!” 暗黄剑光如有形之物,破空而去,直直劈向一层阵法,陆昼听得头顶传来轰隆巨响,头顶悬浮的人鱼像是突然失了依仗,齐齐往下掉落。 陆昼忙上前伸手欲接,可他们下坠的趋势立刻被一股青白雾气止住,陆昼回头,见那雾气竟是从宋怀然掌心散出来的。 他神色冷峻,手掌翻覆间,小人鱼便一条接一条地落到了高台地面下的水潭边。 也是这个时候,陆昼才发现此处被吊起来的人鱼竟有上百条之多! 第230章 宋怀然将人鱼送下去后,抓起陆昼的肩也跳了下去,陆昼感觉自己像坐跳楼机一样坠落,强烈的失重感后平稳落地。 他表情有些扭曲,宋怀然看他一眼,安抚般地拍了拍陆昼的背。 敷衍地拍了两下,他便把目光转向躺了一地人鱼,两道修眉蹙起,想不明白怎么这样都还能一个个平静地酣睡。 他半蹲着,屈指摁了摁一条不到十岁的男孩人鱼的颈侧,小人鱼尾巴硕大,但上身却极为瘦削,肋骨清晰可数。 宋怀然皱着眉看了片刻,伸手钳住小人鱼下巴,迫得人鱼张嘴后将食指伸进去探了探,顿了一顿,摸出颗洁白珠子。 白珠刚被掏出,小人鱼平静的表情瞬间破裂,发出一道尖锐凄厉的痛呼,小脸皱成一团,眼泪直流。 “妈妈、妈妈,呜呜呜,爸爸,救救我,我好痛好痛啊……” 这小男孩的鱼尾震颤不止,可怖伤口有红蓝交杂的血液汩汩流出。 宋怀然脸上更加难看,抬手在小男孩头顶抚过,微微青光闪烁,小男孩哭声渐弱,脸上挂着泪痕,陷入沉睡。 这时叶逐明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见此情景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些都是人变的?”他问。 宋怀然点点头。 叶逐明骂了句操。 陆昼心中也是一股无名业火,他们本来就是调查儿童失踪案的,现下这情景,显然是有什么鬼东西把小孩子抓走,使了什么妖法将他们变作人鱼,将他们吊在这里炼他们的油,提取人鱼膏。 这里的孩子接近两百个,而最近六年来处在失踪死亡状态的孩子有四百多个,也就是说,起码有两百多个孩子已经因为这样的酷刑夭折。 叶逐明想到白玉观里卖的哪些香丸,宋怀然说是流干油脂的人鱼肉制的,手将刀柄握得咔咔作响。 “操他妈的!!”叶逐明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宋怀然脸上平静,眼底却满是憎恶,他把手里白珠递给叶逐明:“这些孩子嘴里含着这个东西,里面有帝休,蓂草,猼池,朏朏以及罂粟花,还有其他我不知道怎么的东西。这个让他们产生幻觉,不会感到痛苦。” 叶逐明看着这粒花生大小的白色珠子,听到宋怀然的描述,猛然想起另一件事。 “我们在查一种新毒品天筑的时候,就是遇到几种成分检测不出来——” 想来也是,谁能想到有人会用这些只在传说里的奇植异兽来制毒? 天底下只有一个宋怀然,除他之外再无谁有本事一眼洞察玄机。 叶逐明把玉珠收好,明天就送回都承和天筑成分做对比。 事情一点一点浮出水面,明明取得重大突破,可不知为何,他有种山雨欲来的心悸感。 “先别想其他的,救人要紧。”宋怀然突然摁了下叶逐明的肩,摸出个乾坤袋给他,“哥,你去东面找植楮和櫰木果,挨在一起的;我去找浮山草和白□。越多越好,我先给他们治伤,再炼还原人身的丹药。” 这些孩子浑浑噩噩,未必清楚自己当前处境,如果让他们醒来看到自己变成这个模样,不知会造成多大伤害。 叶逐明点头应下,这时陆昼忙问宋怀然:“我做什么?” 宋怀然看他一眼,提起竹剑在陆昼周围画了个圈。 “你呆在这里面不要乱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踏出这圈,等我们回来。”他顿了顿,“走不远的,很快,放心。” 陆昼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唐僧。 不过宋怀然非常靠谱,说很快就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折返,他手里抓着一个灰蒙蒙的布袋,并不大,可当他拎起袋角往下倒,里头却唰唰唰掉落无数植株,堆成个与他齐平的小山包。 ……算了,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弟弟是挂逼,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挂逼收起袋子,又变戏法般掏出个青玉碗,递给陆昼。 “昼哥,麻烦你帮我舀点水来。” 陆昼指了指脚下,又指指水潭:“我能动了?” 宋怀然失笑:“可以。” 他一拂手,为陆昼画的圈就消失了。 本来以为这碗会跟口袋一样巨能装,结果伸去潭中一舀就满了,毫无异常。 陆昼端着水回来,宋怀然已经在所有人鱼伤口处放好了白□,陆昼把水递给他后,宋怀然便把那白参剑穗拿到碗里晃了几下。 清澈的潭水瞬间变白,散发出浓郁参香。 宋怀然手掌蘸水,在人鱼伤口处甩下几滴,鱼尾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渗出股股黑褐色污血,血肉蠕动着,像被无形拉链带动,转瞬之间伤口恢复如初。 陆昼连声称奇,看着一排排人鱼,真要宋怀然一个人滴下来不知要干到何时,便问这个我能做吗? 宋怀然点头,把碗递给陆昼。 “我来准备炼丹的东西。”宋怀然从神奇口袋里摸出一方青铜鼎,看那大小和古朴纹路,是可以拿去省博做镇馆之宝的程度。 把人变的人鱼变回人的术法,宋怀然没研究过,但临阵磨枪也来得及,他翻出本异术集,凝神查看起来。 陆昼没有打扰他,尽心尽力地给人鱼泼人参水,一碗水很快耗尽,陆昼见宋怀然双眸紧闭,屈指推演着什么,便自己跑去水潭边,准备再舀一碗。 第231章 潭内冉遗游得很欢,陆昼蹲下来用碗拨了几下,将它们撵开,正要舀水时,竟在晃荡的水波里看到一个虚影。 ……叶絮?! 陆昼以为是自己眼花,瞪着眼探过身细看,竟然真的是叶絮。 水中的少女看上去非常焦急,一直用手做驱赶的动作,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浮光掠影,陆昼眯着眼艰难辨认,从唇语读出叶絮在喊的是“走开”“快走”。 她在和谁说话? 陆昼正疑惑,突然听到叶逐明急迫的嘶吼声:“陆昼!回来!” 他刚要回头,水里却伸出一双湿漉漉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肩,陆昼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抗,扑通一声被拽进水里。 宋怀然猛地睁眼,正好接住叶逐明扔来的乾坤袋,他的哥哥目眦尽裂,甚至没朝他看一眼,义无反顾地扎进潭里。 -------------------- 陆昼:我说我是唐僧,只是开玩笑,为什么真要安排我被抓走的情节呢。 第103章 这话我熟 不该心软带他来的。 叶逐明心慌意乱,奋力伸手想要抓住前方虚影,却怎么也够不到,浅潭之内另有玄机,跳进来就感受到一股巨大吸力,他被卷进漩涡,锋利的水柱刀片般刮在身上,叶逐明本能地闭眼散出灵气护体,下一刻便被水鞭抽在后背。 “……操!”叶逐明重重摔到地上,龇牙咧嘴扶着腰爬起来,发现这一鞭子竟是直接把他从羊湖地下抽了出来。 夜幕沉沉,他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衣袍被凌冽寒风吹得翻飞不休。 陆昼呢? 叶逐明四下寻找,在一块石头旁发现了人,陆昼面朝地趴着,身躯掩在杂草里,一动不动。 “陆昼!”叶逐明叫他不应,生怕出事,急奔过去,扔下手里的刀想抱起他。 陆昼的衣服湿透,叶逐明刚把手贴上去就感到刺骨的凉,正要渡灵气时突然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香。 这香气隐约有些熟悉,叶逐明几乎立刻想起来,去艺术学校找全悠的时候,就在她老师的教室里闻到过这种香。 ——不对劲! 叶逐明当即松手后退,然而“陆昼”已经转过了身,屈指作爪,朝叶逐明面门狠狠袭来! 他立刻抬手挡下,裂帛声唰地响起,小臂霎时一阵刺痛。 叶逐明且挡且退,瞬息之间撤到十米之外,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小臂处几道血痕,面色不善地望过去。 “又是你?” 那人站定,手伸到衣领处一抓,身上的羽绒服被拨下,露出内里广袖宽袍,阴郁的脸上扯出一抹残忍而兴奋的笑。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叶逐明看着那被宋观澜随手扔开的衣物,抬手一招,斩仙飞刀立刻回到了他手里。 “把他还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宋观澜一声嗤笑。 他抬手,晃了晃沾着黑色血液的手指。 “希望你的本事和你的嘴一样厉害。” 叶逐明脸色一变,宋观澜说话间就有剧痛从手臂传来,他再看向小臂,上头的几道血痕已经泛起黑气,开始腐蚀他的皮肉,慢慢往下流着粘腻漆黑的血。 叶逐明喉结微动,抬手在胸口点了两下,封住心脉阻止尸毒蔓延。 “你设计好的?” 宋观澜笑而不语,弹手抖去指间黑血,做了个拿握动作,掌心出现一把长剑。 到这里,叶逐明终于反应过来,是他疏忽了,那么大一处充满仙草神兽的奇境,里面居然没有半个守卫,之前以为是有什么阵法,未曾深究,可摘仙草时又丝毫不受阻。 他当时觉得有异,想回来后与宋怀然议论,结果就见陆昼被抓进了水里。 想来大概是宋观澜为了将他诱骗至此,特意松懈的守卫。 ——太大意了,此行他确实因为有宋怀然陪同而有恃无恐。可现在陆昼下落不明,宋怀然被两百个孩子牵绊着,一时间定然无法脱身。 而他中了毒,宋观澜又决心杀他,真要打斗起来肯定不是对手。 只能先拖延时间。 叶逐明握着刀,不动声色道:“凭你的本事,供养不起这么大一处仙草园——看来你果然是在为道君做事。” 宋观澜歪头一笑:“死到临头,还惦记这个?” “可即使是道君,想养这么片园子也绝非易事,你轻易将那些东西暴露给我,不怕被责罚?” 宋观澜拎起衣袍,轻轻擦拭剑身:“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逐明眸光一闪:“你们炼那么多人鱼膏做什么,是想烧死天下所有人?” 宋观澜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烧死天下人?有什么好处?” “你炼出来的人鱼膏,就是从昆仑烧到长白也绰绰有余。”叶逐明冷冷道,“难道是为了做蜡烛?” 宋观澜放下衣摆,剑身在月光下发着凌冽寒光。 “你没机会知道了。”他的面目一下子变得狰狞狠厉,提剑疾冲而来,“受死吧!” 墨色身形快成残影,眨眼间近在咫尺,叶逐明匆忙横刀在前,挡下这一击! 刀剑相撞,锋芒处迸发道道火花,宋观澜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凝蓄灵力再次横劈而下! 剑身之上黑雾缭绕,叶逐明不得不运转灵气,可刚一凝神,尸毒像毒蛇一样狠狠窜入他心口,阻得他气脉滞留,一口鲜血喷出。虽勉力接住这一式,却被剑气震出十米开外,双脚在地上划出深痕,他眼冒金星,踉跄几步,重重跪在地上。 第232章 “啧。”宋观澜看着唇色渐黑的叶逐明,勾起唇角。 “可怜你全家死绝,明年今日,坟前连个上香的都没有。” 此刻叶逐明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搅在了一起,冷汗涔涔,耳道里淌出细细血线。 他艰难撑着刀站起,身子摇晃片刻,露出个嘲讽的笑。 “倒忘了问,你死了这许多年,香火可还旺盛?我向来有情有义,等将你挫骨扬灰后,一定为你立个衣冠冢,不如就挨着缢林旁边的公厕,来往人多,也不至于让你坟前冷落。” 宋观澜狞笑:“你找死!” 他提剑冲上,墨色衣袍如黑云翻滚,银白剑身似雷电游走,气吞山河,杀意呼啸而来! 叶逐明掌心凝出一粒丹药,服下后周身灵光乍起,发丝无风自动,鬓角浮现龙鳞,额上冒出龙角。 这丹药只能让他维持高攻状态一炷香,要么杀了宋观澜,要么被他杀。 叶逐明一脸肃杀,擦去嘴角的血,握刀向前,锋光如练,直面剑芒! 轰———— 头顶岩壁发出震耳发聩的动静,叶絮连忙伸手护住陆昼的头,弓着身子挡下大半细碎沙石。 “陆昼!陆昼!”她六神无主,手不停地推他,“你醒醒!” 可是年轻的男人就像是昏死过去,尽管神色宁静呼吸平缓,却怎么叫都不睁眼。 叶絮咬牙,抬手掐了陆昼的胳膊一把。 还是不行。 他们被宋观澜扔在这山洞,下方是悬崖峭壁,和水潭有十几米落差。那恶鬼借她引诱陆昼来这里,不知道在算计什么。她或许母凭子贵,宋观澜不会对她动手,陆昼就难说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让陆昼逃出去,但她现在是个十几岁的特殊孕妇,连走路都没力气,又怎么拖得动一个成年男人逃离。贝齿轻咬下唇,叶絮犹豫着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了陆昼左上臂。 只把他敲醒,不把他敲伤。 叶絮狠了狠心,正要砸下,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扭头见人鱼首领满脸阴翳地盯着她。 “发什么疯。”泉霜一把甩开她的手。 石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叶絮怔怔地看着泉霜,这人鱼脸上非常难看,一双狭长丹凤眼在陆昼身上不住逡巡,伸出璞爪勾住他身上那件墨色大氅。 叶絮忙道:“这是宋观澜给他换上的——他利用我把陆昼骗到这里,拿走了他的衣服。”她压抑着心里对泉霜的恐惧,手颤巍巍地握住人鱼结实臂膀。 “你……能不能把他救出去,求求你送他出去,我会乖乖听话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并没有把握人鱼会帮她,虽然隐约知道泉霜和宋观澜不合,但一鬼一人鱼似乎又是共事关系,很难保这事泉霜没有参与。 泉霜语气森然:“乱来!” 叶絮哆嗦了一下。 泉霜瞥她一眼:“没有说你。” 他目光落到叶絮高高隆起的小腹,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马上就要出生了。”璞爪轻轻搭上肚皮,叶絮立刻感受到肚子里那团东西小小地蠕动了下。 泉霜看着她:“我让你不要离开水洞。” 叶絮怯怯道:“我没有跑,是宋观澜……把我抓来的。” 泉霜无声长叹。 察觉自己金身有异,不过出去那么一会儿,就让宋观澜趁虚而入。 他伸手,将叶絮揽到怀里。少女体型娇小,如幼儿般坐到他小臂,一手抱住他肩颈,一手护住了肚子。 接着泉霜抓起尚在昏迷状态的陆昼,将他夹在腰间。 泉霜抱着一个夹着一个,从洞口飞跃而下,他没有沉入水中,宽大的尾鳍弋在水面,飞速滑行。大半条鱼尾直愣愣竖着,连四脚朝下的陆昼都没有沾到半点水花。 他带着二人来到山脚,上岸时先把叶絮安置,再拎着陆昼来到一棵树下,刚把人靠着树放好,就听到山顶山传来刀剑之声。 叶絮惊惧抬头,山顶上像在打雷,动静非常大,有一道接一道的白光如龙蛇游走,照耀半壁夜空,野草如暴雨般簌簌下落。 泉霜啧了一声,他摸了把陆昼颈项,眯眼抬头。 “你先待在这里,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到底邻里多年,无论如何,泉霜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叶逐明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若他和宋观澜联手,要除去这龙也很轻松。 ……就算事后道君责怪,他也有借口脱罪。 叶絮来不及挽留,就见泉霜身形宛如离弦之箭直冲而上,跃到山顶。 可是陆昼还没有醒,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又去拍打他,想让他快点睁眼跑路。 “没用的。”没拍两下,她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少年音。 诧异回头,一个身形瘦高、面容姣好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几米之外,对方虽然是在和她说话,眼睛却没有看她,那双漂亮的赤金色眼眸,直直望着声势浩大的山顶。 少年低头,淡淡看了叶絮一眼——或者说看了她的孕肚。 明明是同龄人,但叶絮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你跟他呆在这里,不要离开。” 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竹剑,抬手在空中虚虚画了几笔,竹尖游动时宛如笔触勾勒,浅青色图案随即凝聚空中,少年剑尖落地,道道青芒从四周地底升起,顷刻将她和陆昼关在了里面。 第233章 平底起囚笼只在眨眼间,叶絮还没回过神,就见那少年抬手如灵鹤展翅,向上飞去,落到了山顶。 -------------------- 然然马上要回ban位了。 外挂到期真的很伤心,写文都卡了。 第104章 搜魂 茵茵草地一片狼藉,一金一黑两道身形迅如雷电,刀剑际会便是飞沙走石,令人眼花缭乱。 泉霜落地时叶逐明还和宋观澜缠斗不休,他表情狠厉,抬手指甲暴涨数寸,锐如剑锋,朝战场疾奔射去。 长刀重重劈斩而下,宋观澜举剑抵挡,虎口被震裂开来,这一刀势如破竹,他与叶逐明鏖斗许多,也受了伤,这击让他被压得单膝跪地,处在下风。 叶逐明也知机不可失,运转灵气灌入飞刀,正要一击了解宋观澜,却突然脊背发凉,感受到致命威胁。 求生的本能让叶逐明咆哮着化作龙形,庞大粗壮的身躯压在宋观澜身上,龙爪制住他拿剑的手,同时龙尾朝风来的方向横扫,果然听到重物被甩翻的动静。 回头,见到白云观里被塑了金身供奉的人鱼。 他变身动作太快,人鱼大概始料不及,才被击中挥开。虽人身鱼尾,可在岸上行动半点不受阻碍,他从才被自己撞折的树上爬起,面色不虞地擦去嘴角蓝血,和手掌一样长的指甲宛如利刃。 “你们是一伙的啊。”叶逐明沉沉道。 被他按住的宋观澜猛地暴起反抗,叶逐明正要压制,灵脉却突然滞塞,真气逆行,体内灵气消失得干干净净,连龙形都无法维持。 强忍剧痛在宋观澜挥剑斩下时往旁边闪避,避开这致命一击。 ……到时间了。 开挂是有限制的,丹药只能让他体内灵气短时间处在不竭状态,发挥巅峰能力,可副作用更大,时限一过就宛如废人,不仅灵气尽失,且浑身筋骨堪比断裂,疼痛难忍。 现在情形更糟,他还中了尸毒,不仅没能解决宋观澜,还又招来条人鱼。 …………陆昼到底怎么样了,我要是死在这里,宋怀然来不来得及去救他? 毒素沁入心脉,叶逐明的鼻腔也开始淌出黑血,视线开始涣散。 “多管闲事。”宋观澜知道叶逐明强弩之末,提着剑也不急着动手,冷冷看了泉霜一眼。 泉霜不愿争辩:“别废话,要杀动手,不杀就走。” 燃夜宗那个仙道竟然来了这里,以那个人的本事,安顿那些小人鱼费不了多少时间,迟则生变。 其实叶逐明现在这个模样,他动不动手意义已经不大了,但宋观澜还是提剑朝躺在地上命悬一线的龙走了过去,抬手对准对方喉头。 他的眼底是滔天恨意,嘴角却露出快意狞笑,剑尖狠狠刺下!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黄剑影呼啸而来,直指画皮心口。宋观澜不得调转剑锋,横陈抵挡,可那剑影威力非同凡响,横挡的剑身如同枯叶般被斩裂,剑影没有丝毫停顿,瞬间穿透宋观澜胸口。 心口一凉,他被捅了个对穿,胸口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血肉残渣炸了满地。 剑锋过境,剑气仍留,宋观澜霎时感受到周身灵脉寸寸断裂,两眼发黑,抽搐着跪倒在地。 变故来的太快,从光影出现到宋观澜倒地,也不过眨眼之间。 泉霜看得头皮发麻,一股浓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甚至无暇探究剑影从何而来,身形立刻消失原地。 宋观澜瞪着眼,那断他剑穿他身的原来是一根竹剑,竹剑在空中调转方向,回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中。 ……他来了。 宋怀然神色不悲不喜,轻拍腰间挂着的油纸伞,嘴唇翕动。 “天罗。” 油纸伞瞬间脱离,直直冲上云霄,张开后伞面在苍穹下急速飞旋扩大,像张巨大的网,把整座山罩在其中。 伞面光华流转,突然泛起一道波纹,接着是重物坠地声,泉霜现出身形伏在地上,又惊又骇地看向那瘦高少年。 宋怀然并没有分给他丝毫目光,秀长眉毛微蹙,足尖轻点,飞到叶逐明身边。 那张脸上终于出现冷漠之外的表情,宋怀然半跪在地,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叶逐明楼坐,食中二指在他颈侧探了探,捻过黑血轻嗅,沉吟片刻,掌心翻出一粒丹药。 他撬开叶逐明的嘴,将丹药推了进去。 宋观澜和他们不过一丈之遥,模糊看到叶逐明喉结微动,嘴唇上的乌黑之色渐褪,胸腔有了起伏,突然咳嗽两声,幽幽转醒。 ——功亏一篑! 宋观澜目眦尽裂,哇地吐出一口血。 叶逐明睁眼,见到宋怀然,第一句就是:“陆昼呢?” 宋怀然安抚地顺了顺叶逐明胸口。 “昼哥没事,他和叶絮被我安置在山脚。等解决了这两个东西,我带你去找他。” ………… 那少年不知是敌是友,扔下这么个笼子就走了,叶絮试着伸手,却像碰上堵无形的墙,根本触碰不到那栏杆。 她有些焦虑,叹气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人惊疑不定的声音:“……叶絮?” 陆昼醒了,叶絮又惊又喜:“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昼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叶絮小腹处,有些怀疑人生。 分别不过月余,可叶絮之前平坦的肚子气球般鼓胀着,是将要临盆的大小。 第234章 “你这肚子——”他表情复杂。 叶絮又羞又怨,伸手放在小腹。 “他们,给我吃了一些催生的药,然后就、就这样了……” 陆昼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很是不解:“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东西很危险,为什么要从疗养院逃出来呢?” 叶絮张了张嘴,流着泪痛苦摇头:“我不能说……我不能……” 陆昼有些无奈,又见到这牢笼,眉头紧锁:“我怎么来的这儿——谁关的?” 这两个问题涉及到好几个人,叶絮简述来龙去脉,迟疑道:“叶逐明好像追着你过来了,刚刚听到上面在打架。” 陆昼神色骤变,一下子慌到不行,匆匆起身去撞那牢笼。 叶絮伸手欲拦:“没用的,这个开不——” 话音未落,就看到那堵无形的墙出现道道裂痕,栏柱节节碎裂。 叶絮惊呆了,陆昼也满脸错愕,但他猜想是宋怀然考虑到这个情况做的手脚,也没多想,这时天幕白光乍起,一道球型屏障缓缓降下,把整座山包裹其中。 陆昼不清楚上面什么情况,又担心叶逐明安危,见不远处有一条石梯蜿蜒向上,下了决心。 “我要上去,过来我抱着你一起。” ………… 叶逐明筋疲力竭,闻言也不多话,轻声道:“留活口,我知道很多事你不能干涉,所以让我们来问。” 不出意外,赵凰石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宋怀然点头,目光在宋观澜和泉霜之间游移片刻,起身朝泉霜走去。 明明是个清癯单薄的少年,但提着竹剑朝自己走来时,泉霜少见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这结界里灵气运转滞缓,他连吐纳都困难。 果然该不管宋观澜死活,自顾逃命的。 宋怀然步步逼近,泉霜双手撑地不断后退,眼里满是恐惧。 ……奇怪。宋怀然皱眉,抬手将竹剑往下一插,瞬间穿透墨黑鱼尾,贯入地下。 泉霜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汩汩蓝血从伤口涌出。 “躲什么?”宋怀然冷淡道。 他伸手撩开泉霜散乱的头发,盯着那脸看了一眼:“我没见过你,为什么你会知道我?” 泉霜闭口不言。 “鲛人原本长居南海,如今天地灵气稀薄,想必你们一族生存艰难,这才上游到此。凤栖是昆仑支脉,灵气还算充裕,不近天门也不至于被我辈发现。”宋怀然指腹沾了蓝血,边捻边道,“但这灵气只够让你们苟延残喘,想要发展壮大却不可能。你假借‘奉泉仙人’名义,几百年来偷取香火愿力,按理说不该这么不堪一击。” 他沉吟片刻:“我猜一猜,你偷取的香火愿力应该都用来将掳来的孩子转化成人鱼,所以才这么虚弱。但你把那些孩子变成人鱼,又不是为了壮大族群,只是为了提取人鱼膏。” 此地提取的人鱼膏数量不可小觑,足够将这方国土从里到外烧个遍,宋怀然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 “你效忠的那位,炼人鱼膏的目的是什么?”他轻声问。 泉霜没想到宋怀然这么轻易就讲前因后果讲了出来,他呼吸急促,却还是一声不吭。 宋怀然将手放在了人鱼头顶。 “别逼我搜魂。”他语气冰冷,“你既这么怕我,想来清楚我的本事。若真搜了你的魂,因果前尘都无可藏匿,过后你神魂受损,沦为痴傻废人。想好,你说与不说,我都能知道,而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泉霜张了张嘴,不甘道:“我曾行善积德,救了许多性命!你若杀了我,一定会有报应。” “荒谬,”宋怀然冷哼一声,“你救人是为自保,心术不正德从何来!且你为虎作伥,谋害不知多少幼童。莫说今日杀你是为民除害,就真的招致天谴,又能奈我何!” 泉霜面色惊变,鱼尾剧烈挣扎,可那竹剑纹丝不动,而宋怀然已经不想再废话,指间微拢,幽青灵气立刻从天灵盖灌下,直捣识海! 本以为手到擒来,可宋怀然神识还没进到泉霜识海,突然感到一股不属于这具人鱼身体的强大斥力,强悍无比,携兵掠火要冲上绞杀,宋怀然一惊,立刻抽回神识。 “……守誓灵印?”宋怀然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果然是他。” 这法术是用来封口的,只要将灵印种到对方识海,想隐瞒什么就可以隐瞒什么,莫说被下种的人自己不能开口,就算遇到搜魂,只要搜魂者修为不如下印者高深,也是束手无策。 宋怀然从不托大,但他非常清楚,放眼如今天上地下,他所知的存在里能压他一头的,只剩从天墟涧出逃的道君。 泉霜显然是清楚这个东西,尽管神魂被破的痛苦让他冷汗直流,鬓角出冒出大片墨色鱼鳞,他脸上还是露出劫后余生的痛快感。 “嘶——”怀里的叶絮突然倒抽一口气,小脸刷白,痛苦地捂住肚子。 陆昼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路抱着叶絮爬了几百米的石阶,刚到山顶,叶絮突然痛苦地叫了出来。 他慌忙把人放下:“怎么了怎么了?我颠到你了?” 叶絮也不知这痛苦从何而来,冷汗和泪水齐流,陆昼焦急抬头,面前出现一道身影。 宋怀然握着还在滴血的竹剑,非常疑惑地看着二人。 第235章 “你们——谁破开了我的结界?” 第105章 一只手 陆昼一愣,正要细问,叶絮却又是一声惨叫,他便顾不得许多:“你先看看她怎么了——” 不会是要生了吧,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办。 宋怀然皱了皱眉,目光落到叶絮隆起的肚腹,眸里金光微闪,遂道:“主体受损,子体感应到了痛苦。” 他把手放在叶絮小腹,月白曦光罩住少女,叶絮行脸色肉眼可见的正常许多。 ——不止是她,连泉霜都呼吸都平复不少。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怀然才探过泉霜神魂底细,摸到妖胎便感知到熟稔气息——叶絮肚子里这妖胎,本质上还是泉霜。 上古时期有秘法,大能者可将肉身灵智一分为二,为自己另塑躯体,两体一心,各行其道。这种分裂魂魄的方法很像分身术,但又不完全相同,叶絮肚子里的妖胎的确是泉霜的后裔,但里面却住着泉霜的二魂三魄。 等妖胎出生,天道会为其补全其余一魂四魄,届时泉霜就有了两个躯体,脱离生死相系,纵然一个凋零,另一个也能继承记忆灵气传承下去。 ——这种悖逆天道纲常的术法,活脱脱是个长生之道。 宋怀然隐隐察觉到什么,抬眼看向陆昼。 陆昼却没看他,待到叶絮面色和缓,立刻跑向叶逐明。 “逐明——”陆昼看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男人,心疼又自责,“怎么、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甚至不敢抱他,反倒是叶逐明见了他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主动握住陆昼的手,眼神温柔:“别担心,我没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陆昼摇头,抿着嘴看着叶逐明,把叶絮给他讲述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叶逐明哑声道:“我清楚,宋观澜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是我大意了,你平安就好。” 他说话有气无力,陆昼抬手小心地擦去他脸上血迹,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 表情藏不住心事,叶逐明眼神愈发温和,目光落到陆昼身上时,又愣了一下。 “你这衣服……” 要知道他中尸毒就是因为宋观澜换上陆昼衣服才得手,陆昼这会儿浑身干爽,毛衣薄裤外是厚重大氅,保他不受风寒。 ……宋观澜能有这么好心? 陆昼愣了一下:“应该是叶絮给我找来穿上的吧。” 叶逐明凝神看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宋怀然远远看着他们二人惜惜依偎,秀直的眉毛越拧越紧,他一边安抚叶絮,目光又落到泉霜身上。 既连搜魂都没法用,就是交给夷靖局也查不到什么东西,怎么处理就成了问题。 泉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又想逃跑,刚要动作就突然听到头顶传来轰隆雷声。 不知何时,上空已是黑云压境,其间银蛇游弋,众人齐齐抬头,忽见一道闪电劈下,竟将天罗结界撕裂开来! 霎时间狂风大作,烟尘四起,陆昼忙伸手护住叶逐明,怕他被翻滚的石块树木砸到。 白光乍现,一团浓雾自缺口灌进,强悍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宋怀然面色剧变,反手摁住后颈。 “地漾——归召!” 如果说那团浓雾只是让陆昼感觉山雨欲来,宋怀然这一声暴喝几乎让他肝胆俱裂。 话音刚落,这片大地突然嗡地一声,空气中似有波纹颤动,一股极度强大的气压自宋怀然身上爆发,瞬间席卷四周。 陆昼被狂风吹得眯了眯眼,再看向宋怀然,发现他已经变了模样。 ——头戴紫金冠,腰缠缀玉绅,墨紫袖袍猎猎作响,手上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不知为何,陆昼见到那剑的第一眼,仿佛听到兵戈相接、战火连天的声响,畏惧之余,内心深处竟生出一股极淡的熟稔感。 他的视线仿佛一瞬间变得极好,看清了墨色长剑山镌刻的两团字符,陆昼从未见过那种字体,但脑子里却突兀出现一个名字。 地漾。 这把剑一面世,裂缝里那团浓雾下落的趋势都停住了,片刻,浓雾翻滚着凝出一只巨大的手。 这手裹在雾里,形状模糊,径直向下,一把抓住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泉霜。 宋怀然提剑冲上,身形快到根本看不清,眨眼就出现在了空中,地漾剑上光电纠缠,宋怀然手腕一抖,剑身便劈斩到浓雾之上,白色的雾,墨色的光,两相交汇炸出道道金光,黑云翻滚咆哮,整座山头都为之震颤! 只是虽然声势浩大,可那巨手一将泉霜拢进掌心,人鱼立刻无影无踪。 带走一个还不算,又去抓已经昏迷不醒的叶絮,似乎是忌惮宋怀然手里的剑,巨手又溃散成浓雾模样,宋怀然眉心紧锁,抬剑指向已浮到空中的叶絮,澎湃灵气自掌中浩荡轰出,如一张无形的网追覆而上。 剑术难行,那便斗法! 叶絮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顿,随后停在了半空,她的上方是浓白的雾气,后背是幽青的灵流,两股力量拉扯角力,势要争个高低。 宋怀然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股压迫感太强了,除了他的师祖,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他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和他平分秋色。 而且对方显然有所保留。 他们相持不下,那浓雾突然翻滚,再次聚出一只手,抚上叶絮小腹,指间一划—— 第236章 “啊啊啊啊!!!”无比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陆昼头皮发麻,看到那手从叶絮的肚子里抓出一条血淋淋的人鱼。 细碎淋漓的血肉混合着从空中滴落,叶絮惨叫过后就疼得昏死过去,浓雾的目的显然只是孩子,拿到手里后便不再管叶絮,收力退出角逐。 叶絮单薄的身影如枯叶般飘零坠落,宋怀然一跃而起,抱住她落地。 他不忍看叶絮血肉模糊的肚腹,伸手虚虚盖住,灵流如洪水泄出,裹住命悬一线的女孩,伤口处流血渐缓,血肉开始蠕动着合拢。 宋怀然抬头,看着那浓雾在收起小人鱼后还不罢休,又朝奄奄一息的宋观澜过去。 …… 久观天道,恪执天行,知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天之无恩,而大恩生。今遍历疾苦,不见天赎。有天神知道而不行道,若我知恶而不止恶,必道心不稳,难归仙门。 他闭了闭眼,一手握住地漾,掌心自剑锷处握行而下。 猩红血液顷刻淌遍剑身。 “我奉精炁凝于此,形神合道灭不伦!” 宋怀然沉声,并掌捏诀:“去!” 地漾剑周遭登时燃起熊熊烈火,发出铮铮剑鸣,携毁天灭地气势,朝浓雾刺掠而去! 剑鸣声一响,陆昼都感觉振聋发聩,鼻间一热,再摸发现竟是流血了。 他忙伸手捂住叶逐明耳朵,但叶逐明情况更遭,脸色惨白,早已经昏了过去。 果然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陆昼心中叫苦,只盼这场鏖战快些分出胜负,巴不得宋怀然将那浓雾劈出原形,杀得对方灰飞烟灭。 这一剑气势逼人,浓雾本都要摸到宋观澜,生生住了动作,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从雾中聚出一把长刀,劈斩而下! 只是那刀对准的并非地漾剑,而是躺着的宋观澜。烈焰骤起,宋观澜身躯只是抽动一下,就化成了满地黑灰。 浓雾挥刀之后立刻消散,地漾剑穿了空,径直撞不远外的一处险峰,一时间地动山摇,那座千米高山瞬间湮灭,只剩漫天齑粉。 地漾剑炸了山,嗡鸣着回到宋怀然手中,火焰散去,又恢复古朴厚重的黑。 宋怀然久久凝望浓雾消失的方向,把剑往身后一扣,剑身散作点点黑芒,很快没入他的后背。 再一抬手,天上那层光华流转的屏障迅速收拢缩小,变回一把油纸伞,躺在了他的掌心。 油纸伞上豁了一道裂口,宋怀然目露疼惜,手指轻轻抚过,才将伞插回腰间。 他收了天罗,头顶层层阴云很快消散,如水月华倾泻而下,照亮一地狼藉。 这里就剩了四个人,昏迷的叶絮和叶逐明,醒着的陆昼和宋怀然。 陆昼跪坐着将叶逐明抱在怀里,怔怔看着走来的少年。 尽管他这会儿装束变回寻常模样,但陆昼面对他,竟然生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宋怀然蹲下,抬手摸了把叶逐明的脉,给他渡送灵气。 陆昼轻声问:“他为什么会晕?” 宋怀然言简意赅:“斗法灵气波动太强,神魂受不住。” 陆昼摸了摸自己鼻下干涸血迹:“我好像也流血了……但是没有晕。” 宋怀然抬起眼皮,他关了天眼,瞳色又是浅淡的琥珀色。 “我正想问,为什么你没有晕。” 陆昼愣住。 其实宋怀然说是在问,语气却像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知道啊,”陆昼一头雾水,猜测着,“可能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对这些的感受没有那么强?” 宋怀然勾唇浅笑,不置可否。 陆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余光瞥到远处,忙问:“叶絮她——” “她没事。”宋怀然淡淡道。 叶逐明中了尸毒,心脉受损,宋怀然只能慢慢地给他渡送灵气,修复灵脉。 他虚握着叶逐明手腕,另一手搁在腿上,鲜红的血液在指尖汇聚成线,不住滴落。 连风里都染了血腥。 虽然这会儿气氛微妙,但陆昼还是建议道:“要不我给你包扎一下手?” 宋怀然摇了摇头:“不用。我体质特殊,受伤不易痊愈,包不包都一样。” 懂了,这是个典型暴力dps,高攻低防回蓝慢。 陆昼忍不住皱眉:“那也不能就这放着——你知道自己这情况,还不带些有用的药在身上?应该总有什么能止血吧。” 他生气的时候不由自主摆出家长派头,宋怀然又看了他一眼,温和道:“有是有,以前会随身携带很多,但现在很难有什么东西能伤到我,只剩了一粒——刚刚喂给我哥了。” 陆昼瞬间哑火。 叶逐明终于转醒,宋怀然却没有立刻收手,而是继续给他渡送灵气。 “哥,你最好天亮了去医院检查一下。”宋怀然看着他道。 陆昼紧张地问:“他有什么伤?” 宋怀然:“流了太多血,脾脏也有破裂。昼哥,你监督他。” 陆昼严肃点头。 叶逐明头昏脑涨,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黑血,陆昼手忙脚乱地给他擦。 宋怀然看着这一幕温馨画面,顿了顿,不着痕迹将血流不止的手背到身后。 “哥,和你说件事,我马上要回燃夜宗去了。” 叶逐明撩起眼皮看他。 第237章 宋怀然轻声道:“我今天,破了太多戒。师祖下了神谕,急召我回山门。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出来。你——万事小心。” 夜风萧瑟,他说完后叶逐明只是点了点头,并不作声。 宋怀然看了他一会,把白玉人参摸了出来,哄小孩般摸了摸人参,陆昼隐约听到一声嘤咛,宋怀然掌中多了根发丝般纤细的参须。 他把参须认真地系在叶逐明腕间,轻轻一摁,参须立刻融进身体。 叶逐明抬起下巴:“你手在流血——药呢?” 宋怀然笑了笑:“忘记带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战。” 谈到方才,叶逐明脸色不太好:“刚刚那个是……” 宋怀然顿了顿:“道君陆压。” 叶逐明闭上了眼,长叹一声。 之前只听道君道君,今天还是第一次了解对方的名字。陆昼暗想。 宋怀然娓娓道:“那条人鱼和画皮鬼,想来都为陆压所驱策,羊湖下的仙株异兽,应该也是他的手笔。他们该把这些东西做饵,想来是已经没有用处。所以当下最要紧的是追查人鱼膏的下落和用途,不可小觑。羊湖边上有我设下的结界,你们找到刻着‘逆乾坤’的石碑,摸两下就可以进去。 “孩子被我安置在一号门的游客接待中心,我已经先将他们恢复人形,另外炼了两百颗定忘丹,你们问清起始缘由后,让他们每人服下一粒,变成人鱼的事就都会忘记。” 似乎也没有其他能说的了,宋怀然轻轻叹气:“总之,你一切小心。” 陆昼隐约听到人群走动,偏头望去,见远方山谷处有许多道亮光。 宋怀然也看了一眼:“你们的人来了。” 他站起身,看向叶逐明,神色温柔。 “哥,我走了。” 叶逐明嗯了一声,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在想一件事。” 宋怀然摆出聆听姿态。 叶逐明缓缓道:“我在想,如果我们输了,你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宋怀然静静地看着他,闻言只是笑了一下。 “所以要赢啊。” -------------------- 宋怀然想的那段话,化用自黄帝阴符经。念的咒,化用自道法心传、老君内观经。 终于让他下线了!实话说他出场时间比我预计的多了几章,主要我发现放着这么个推进度的挂逼不用真的太可惜,所以让他多秀了会儿。 说点题外话,我16年的时候开始构思第一篇文,是一本大男主仙侠言情,我在里面加工自创了一套从天地诞生到诸神凋亡的体系。争昼和下一本要开的为道,基本都沿用自这本没能写出来的书(笑)。 第106章 各司其职 宋怀然说完话就消失了,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山顶风大,叶逐明被陆昼扶着艰难撑地坐起,偏头就看到不远处那一小片黑灰被吹散在空中。 宋观澜就这么……死了? 陆昼有些复杂:“你弟弟真的,强得有些离谱。” 叶逐明意味不明地一笑:“他是要成仙的——可惜不妄山师门戒律,道君的事一概不能插手,不然……” 不然之后他就住了口,很是可惜地叹气。 不管是修什么的,宋怀然的本事确实离谱,刚才还只剩一口气的叶逐明,这会儿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陆昼想了想:“我刚刚听怀然说,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位道君,是叫陆——” 压字还没出口,叶逐明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名字,他会听到的。” 表情和语气都太严肃,陆昼忙不迭点头,等到叶逐明收回手才讪讪问:“他这么厉害?” “上古时代,神仙也根据修为高低分了三六九等,最强一等是神尊境,在天界覆灭前,六界之中只有三位神尊。一个是天帝,一个是酆都大帝,最后一位,就是道君。” 上古时期太过悠久,叶逐明并不尽知,唯独和陆压有关的,他如数家珍。 “当时魔界出了岔子,魔域开始自发膨胀扩张,侵吞妖界,又蔓延到冥界。天界找不出症结所在,穷尽一起也不能延缓趋势。照那样发展下去,鬼界被侵吞后就是人界,最后轮到天界。六界湮灭,只在朝夕。” 穷途末路之际,天帝终于下定决心,弃天界以求人存。于是拜请真佛另僻居处,汇九十九重天成阵,天上人间,真神散仙,有一个算一个,全融进了大阵里。 连最强的三位神尊也没能脱离殉世命运,天帝化了大阵阳极,大帝化了阴极,而陆压便做了大阵阵心,永远地留在昆仑山下无游之地。 这些东西陆昼曾经听说过一部分,这会儿也不算太陌生,忍不住问出一直想问的一个疑惑。 “天帝让神仙们都去送死,他们就都去了?” 叶逐明看着他,轻声道:“天帝什么都没有说。” 电光火石间,陆昼突然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神仙们都是被骗去作阵的?” 叶逐明不置可否:“羽化登仙,动辄千万年。天界百万神仙,又怎么能保证个个都伟大到甘愿舍身救世?” 惊骇之余又难以理解:“这种事……你们怎么会知道?” 叶逐明不言。其实当初神仙齐齐殉世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欺瞒,已经无从考证。 第238章 只是若神仙都是自愿,大概宋怀然就不会出现在这世界上。 “那陆——那道君……也是被骗去压阵的?” 叶逐明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地摇头:“应当不是,以他的修为,天帝在做什么很难瞒得过。” 陆昼更不明白:“那道君既然是心甘情愿要压阵,为什么又要逃走?” 叶逐明叹气:“这要是能知道,早把他请回来了。” 不怕有要求,就怕没要求,陆压但凡开口,要什么都可以为他办到,只要他肯神魂归位无游之地。 陆昼还有很多话想问,突然听见几声微弱的咳嗽,一拍脑门,才想起叶絮来。 他慌忙跑过去,叶絮正幽幽转醒,神色虚弱,两手捂着肚子。 陆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肚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到只剩一条浅淡疤痕,问痛不痛时叶絮先是点头又摇头,惨白小脸上仍有戚戚,像是还没从被破肚取子的痛楚中回过神。 她衣不蔽体,陆昼忙取下大氅为她披上,叶逐明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和宋观澜,还有那条人鱼,都是一伙的吗?” 尽管叶逐明这会儿一身血迹,形容狼狈,但叶絮对上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我不是、我不想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她想起了半年前那个月夜,林悦被一些诸如“见鬼十法”的东西洗脑,拉着她做实验,最后竟真的召来了人鱼。 林悦对她那么好,从小到大都将她当做妹妹一样呵护,叶絮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条人鱼对林悦下手,只能撒谎,说是她召唤的人鱼,和林悦无关。 护生孤儿院所在的近水村有祭拜人鱼的习俗,叶絮被挑选中,第一次就怀上了泉霜的孩子。 叶絮把这大半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讲来,叶逐明眉头紧皱,几乎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之前问你,你什么都不愿意说?” 叶絮面色凄苦:“我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她但凡起了一点儿透露和泉霜有关东西的心思,肚子里的人鱼胎儿就会剧烈反应,想啃咬她的五脏六腑,半点不能言。 若是宋怀然还在这里,便知道这是泉霜体内的守誓灵印在作祟。现在胎儿被取出,才让叶絮能自由开口。 叶逐明辨不清她话里真伪,顿了顿:“后面需要你协助调查,你跟他们一起回都承。” 叶絮想问他们是谁,就见叶逐明身后出现一队人,有男有女,打头的两个一个是她见过的,姓赵,另一个年纪轻轻就长着一头银白长发,虽也是男生女相,却不如叶逐明明艳大气,有些扭捏的妖媚。 白发男人见到叶逐明,啧个不停:“可惜了,那方棺材就该抬着来的,你这半死不活刚好能躺里面休息休息。” 叶逐明冷笑:“是可惜,能装我的棺材,想来装你也正合适。” “少说几句。”赵凰石警惕地看了扈江秋一眼。 陆昼好歹在夷靖局呆了几个月,来的人有三个和叶逐明同级的领导,除去赵凰石和扈江秋,还有后勤处的言不咎,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 “你说的被变成了人鱼的娃娃在哪里?”她一上来就问叶逐明。 这一行人得有二十好几个,其中一半手里都拎着医疗箱。 叶逐明给他们指了路,又把宋怀然离开前说的话讲了一遍。 “怀然一向稳妥,那些孩子应该不会有大碍,但还是要仔细检查,在确保他们的健康前,暂时不要联系家长。”叶逐明看了眼赵凰石,“该调查的调查,至于怎么对外界公布,你自己想说辞。” 谁让外联是负责“粉饰太平”的。 言不咎皱了皱眉:“这么多人,带回都承还是留在秦微?” 每个省市的夷靖局之间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凤栖既然属于秦微管辖,是应该交由秦微接手的。 叶逐明自然知道规则,啧了一声:“先去看看情况,就算留在秦微,也得由我们的人来看护。” 言不咎点头,正要带着医疗队离开,赵凰石却道:“留一个,给他看看。” 叶逐明摆手:“用不着,死不了,先看孩子——老言,把叶絮带上。” 两百个娃,够这十几个人忙的。 众人离开,赵凰石抿了抿唇,看着叶逐明随意擦去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确认:“真的没事?” “婆妈得很。”叶逐明瞥他一眼,将今晚上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扈江秋的眼睛本来是盯着陆昼,但叶逐明说到道君时,他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严肃。 “人鱼膏除了烧东西厉害,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扈江秋摸着下巴,细长的眉毛微蹙,“莫非真是想从西烧到东,从南烧到北?” 叶逐明不太确定地摇头:“我也这么想过,被宋观澜否认了——但他这种恶鬼,话不能全信。羊湖地下那个八柱阵,是他们用来传送人鱼膏的,安排人跟上去探查,应该会有突破。” 扈江秋点了点头:“我已经通知了林琴,她在燕岭出差,把手里工作交接了就能过来。” 四神兽后裔里,都承市里配有每一族里最杰出的那位,青龙叶逐明,朱雀赵凰石,白虎盘慕,以及玄武林琴。 “也好,林琴一向擅长阵法,”叶逐明想起什么,“等她来了,想办法联系上盘慕,我们要在秦微安排一定力量。” 第239章 赵凰石看着他:“白云观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叶逐明咳了几声,揉着太阳穴:“白云观的情况更复杂,贩卖的香丸里有人鱼肉——也许还不止。” 他把之前从小人鱼们嘴里扣出来的珠子拿给赵凰石:“这个东西,拿去化验,成分和天筑做比对,羊湖下面那片园子,大概就是天筑部分特殊原材料的生产地。” 待赵凰石接过后,叶逐明又道:“这件事,我通知了梁赋,从省委办公厅自请来秦微做禁毒支队长的那个,你应该认识。” 到底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梁赋来此本就是因为天筑让他师姐倒在缉毒一线,他就是想追根溯源,尽管秦微的夷靖系统可信度已经很低,但对梁赋这个人,叶逐明还是比较信任。 “天筑这个线也要溯一下源,我们在这方面本事不如公安,你能配合梁赋就多配合梁赋。他手里可能有江锋涉毒的把柄,”很多琐碎线索渐渐能串到一起,叶逐明细细梳理,“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江锋大概率有个起死回生的女朋友,以前华浮莜,现在叫全悠,这个人生前是华辛眠的表妹,活过来后成了落玉海洋公园老板全霜的女儿——” 赵凰石本来只是聆听,在叶逐明说出那个名字时剑眉忽然拧起:“那条人鱼?” 叶逐明微愣。 赵凰石垂眼,摸出手机找出份文件给他看:“你昨、前天,让我查的那个全霜,我费了一些功夫,找到了他的照片,和近水村那座人鱼雕像相貌一样,想来不是巧合——问了当地人,这条人鱼首领的名字就叫泉霜。泉水的泉。” 雕像和现代照片只有七分相识,但叶逐明两个小时前才和人鱼交过手,这会儿看到“全霜”的照片,便能认定是同一人了。 叶逐明沉默片刻,把手机递回给他:“那告诉迟诨和巴麻,不用再监视全悠了,直接控制起来。” 余光瞥见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讲话的陆昼,叶逐明忽然想起宋观澜扮成陆昼模样时,身上那股熟悉的香。 拜早年浸淫时尚圈所赐,叶逐明对香味很敏感,在闻到那股香时就想起了之前在哪里闻过。 是他去艺术培训学校找全悠时,在画师宋望那里闻到过的。 结合当时宋望看到自己那微妙的怨憎神情,宋望宋观澜,根本就是一个人。 毕竟是画皮,想换脸太容易不过。 他摸出手机,刚要拨号,屏幕上就显示了迟诨来电。 “老叶,”迟诨的声音有些嘶哑,但难掩兴奋。 “全悠果然是人鱼,我抓到她了。” 第107章 安排 听到这句话,叶逐明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张口却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陆昼连忙扶住他。 赵凰石把手机拿了过来:“迟诨,是我——对,我们现在都在凤栖山里,逐明受了伤,你先把全悠控制起来,带回……” 他顿了顿,看到叶逐明虚弱地说了句酒店。 “……带回酒店,确保她的安全,情况有些复杂,我尽快跟你会面,有什么都联系我——他要去医院,暂时不用找他。” 叶逐明道:“我不去。” 赵凰石根本不搭理他,挂了电话后便道:“迟宿。” 一个高大身影从人堆里走出来,陆昼这才发现他竟然也来了。 “带你们老大去秦微市第二人民医院,安顿好他后去找迟诨。”赵凰石头也不抬,手指啪啪摁着手机,“跟卫健委确认过,这间医院刚完成扩建,能提供足够的病房给我们安置那些孩子。” 赵凰石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夷靖省厅的申请令一直没批下来,我怀疑秦微这边有人作梗,这些人暂时安置在秦微比较好——我会安排我们的人来监管。” 叶逐明叹了口气。 “你先休息一下,放心,有什么我会立刻通知你。”赵凰石示意迟宿背上连站都站不稳的叶逐明,把那带血的手机扔给陆昼。 “你陪着他,保持联系。”赵凰石看了陆昼一眼。 陆昼忙应下。 “你过来。”叶逐明朝赵凰石招了招手,对他耳语几句。 赵凰石原本淡然的神色突然严肃,等叶逐明说完后压低声音:“你舍得?” 叶逐明有气无力道:“分清主次,名利没有什么稀奇的。” 他当真是强弩之末,强撑着说完这段话,上了迟宿背没一会儿就昏死过去。 “快走。”赵凰石皱眉催促。 于是迟宿背着叶逐明,陆昼在后托着他,正要离开时,扈江秋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含情脉脉:“要是叶孔雀死了,你能跟我试一试吗?” 陆昼:??? 赵凰石冷冷道:“闭嘴,带上你的人去羊湖。” 扈江秋颇为可惜地放开手,陆昼忙不迭溜走。 他们在的这片地方是待开发区,迟宿体力过人,背着一个叶逐明还能健步如飞,连陆昼都得快步才能跟上。 顺着阶梯下山后,陆昼本想查一下怎么走近,迟宿却问:“开车了吗,几号门?” 陆昼说了位置,迟宿立刻朝某个方向走去。 “你熟悉这里面?”陆昼一边托着叶逐明背,一边问。 迟诨脸不红气不喘:“来的时候记了一下卫星地图。” 陆昼顿时有些羞愧。 第240章 临近入口时,不远处竟然乌泱泱进来一队人。 陆昼有些疑惑:“我们还有人来?” 迟宿皱了皱眉,背着叶逐明继续往前走。 近了才发现,来的人虽然不少,但隐约分了两拨,领头竟然是梁赋和华辛眠。 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梁赋,在见到一身血的叶逐明时,竟然骂了句脏话。 “山上什么情况?”他甚至摸出了后腰别着的枪,跟他一起的那五六个人也齐刷刷掏出了家伙。 另一支人却动也不动,华辛眠目光先落到叶逐明身上,又落到陆昼身上。 “怎么回事?”他开口询问。 陆昼刚才听了许多,知道梁赋是叶逐明叫来的,可华辛眠怎么会也在这里? 也许这种领导级别的人都有读心术,梁赋率先道:“我接到举报消息,山上的道观藏有毒品;华队是因为你们的人进凤栖山,被景区管理通知过来的。” 这么说不是一起的,只是撞上了。 迟宿刚要开口,陆昼突然捏住他的手腕。 “我们刚从鹰景峰下来,叶队受了点伤,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具体情况,两位领导可以去跟赵凰石赵处长交流,他也在上面。”陆昼道。 说的尽是废话。华辛眠皱了皱眉,梁赋却摆手:“快走,别让他死了。” 待到三人离开,梁赋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华队,请吧。” 华辛眠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走在前。 梁赋紧跟其后,听到汽车发动声音时若有所思地回了下头。 一脚油门踩到底,迟宿把警灯贴上车顶,看着后座上小心翼翼搂着叶逐明的陆昼,突然问:“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陆昼犹豫道:“逐明怀疑华辛眠有问题,但他相信梁赋。他们俩撞到一起,我也不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能打太极糊弄过去。” 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是推给领导——也就是赵凰石了。 迟宿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而赵凰石在见到梁赋和华辛眠时并没有什么震惊,把一直跟天筑线的都承市禁毒支队副支队长推出去和他交流,在华辛眠面前摆出强硬姿态。 “都承已经申请介入凤栖山脉儿童失踪和人鱼改造的案件。” “申请是申请,秦微还没有接到省厅通知。”华辛眠丝毫不退让,“这是在秦微,按照属地管理原则,这里的工作都要由我们接手开展。感谢你们做的努力,如果后续景区要进行追责,我会尽量从中调和。” 赵凰石还没说话,他身后就有人嗤笑出声:“有的人呀,干活儿不努力,抢功劳倒是积极。咱们局叶队拼死拼活救了那么多孩子,居然是为他人做嫁衣,梦呢!” 原凤柳眉倒竖:“说话客气点儿!” “老子说话只客观不客气!” 赵凰石抬手:“严九。” 那男人冷笑几声,倒没有再开口。 只是这么一搅和,两方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赵凰石淡淡道:“华队,你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我随随便便走人,和兄弟们没法交代,何况那些找回来的孩子里,还有前几天护生孤儿院里丢掉的,那可是都承市的人口——这样吧,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不如一起。这里情况复杂,处理起来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华辛眠沉默不语,目光扫视着赵凰石身后的人,半晌才道:“按照夷靖局规章,非外勤类管理层不得指挥外事。” 赵凰石:“我现在兼任着都承市夷靖局特别行动队副队长,省厅组织部上周下的任令。手机上还有文件,华队要看吗?” 见华辛眠青着脸不开口,赵凰石也不再管他,带着梁赋朝白云观走去。 “老大……怎么办?”原凤低声问。 华辛眠想到自己半小时前听到的传音,头痛欲裂。 “还能怎么办!”他脸色难看,“通知景区暂停开放。让我们的人都来凤栖山,一定要拿回主动权——” 凤栖山脉藏了他太多秘密,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凌晨时候,叶逐明给我发了消息,”白云观外,梁赋用只有自己和赵凰石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凤栖山有天筑的线索,让我尽快赶来。我是在景区入口偶然和华辛眠碰见的,和他并没有瓜葛。” 赵凰石看了他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梁赋喉结动了动:“我想告诉你,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扫清天筑,或者说析雪这个毒品。我知道事情既然和你们夷靖局扯上关联,也许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但叶逐明宁愿跨系统找上我也不愿求助同僚的华辛眠,想来一是不信任他,二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他突然握住赵凰石手臂:“我向你保证,你们可以信任我,只要有利于捣毁天筑,我们可以达成合作。” 赵凰石沉默片刻,拉着他避开人群。 华辛眠去了羊湖,跟来白云观的是原凤,她见状刚要追上,却被赵凰石一张冷脸震了回去:“不好意思,谈的私事,不方便让你听。” 原凤只能愤恨地看着二人离去。 “这些事原本不该对你讲,但叶逐明相信你,我相信他的判断。”赵凰石淡淡道,“你知道夷靖局是处理什么事务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很难把全盘信息讲清楚,我只说重点。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天筑应该不是作为毒品被制造出来的。” 第241章 杀死人鱼提炼油膏数量有限,可若是活着的人鱼,便能做到取之不竭。按照宋怀然和叶逐明的所见和猜想,天筑大概率是为了蛊惑人鱼才被制造出来的。 “我们在找一个……人,已经找了很多年。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弄清楚这个人炼人鱼膏究竟要做什么。天筑作为其中的一环,目前并不是追查重点,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开展工作,时候我们一定也会全力支持你追查真相,弄清天筑是怎么从迷药变成毒品的。” 梁赋拧起了眉毛。 这个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意料,原本以为能和都承这边互惠互利,各查各的,没想到是全然依附,悉听尊便。 但他费了许久心思在天筑上,依旧一筹莫展。目前是他最有希望取得突破的时候,梁赋真的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需要我做什么。”他叹了口气,问道。 赵凰石道:“夷靖系统的情况比较特殊,原则上各个市州互不干涉辖区内事务,所以按照规则凤栖山所有工作都要移交秦微市夷靖局,我们不能插手。你知道现在华辛眠是高度怀疑对象,工作交他手里,也许不会有后续。 “但是人口失踪到底属于公安职责,我希望你能出面,将天筑和儿童失踪绑到一起,将事情揽到秦微市公安局。公安和夷靖本质不相隶属,公安开口夷靖就不能越俎代庖。你把事情先揽过来,我们的人会具体负责工作开展。” 梁赋沉默了:“找回两百个失踪儿童,这可是大功。我看叶队为了救孩子拼出一身血,你这么把他的功劳拱手让人,他能同意么?” 赵凰石道:“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请你施以援手,也要表示诚意。” 要知道梁赋这种天之骄子,不是小恩小惠可以打动,他从省厅主任自请调为地市禁毒支队长,不会久居秦微。这种既有话语权又不会和地方部门产生太深利益纠葛的,实在适合拉拢。 梁赋权衡利弊,点头:“有点难度,但还可以办到——其他的呢?” “要化验对比天筑和析雪成分,猜想归猜想,还是需要程序确认——平时负责白玉观运营管理的人也要带来问话。”赵凰石想了想,“事发突然,逐明没能给我交代太多,我想他愿意找上你应该有更深的理由,他现在去了医院,等这边事情做了初步安排,你最好去见他一面。” 梁赋应了下来。 该说的都说了,赵凰石朝白玉观内走去,梁赋跟在他后面,突然开口:“为什么夷靖局内合作很困难?” 赵凰石淡淡道:“如果你迫于形式不得不用养一群妖怪,你也会最大程度限制他们的权力。” 古往今来,谁不担忧功高震主。 第108章 自信 ……又是医院。 叶逐明在刺鼻的消毒水里睁眼,悠悠叹了口气。 最近受伤的频率有点儿高啊。 刚要撑床坐起,突然发觉行动有些受阻,低头,看到有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挂着点滴的手边,压住了蓝白条纹的被褥。 尽管他第一时间停了动作,陆昼还是醒了,表情一开始有点模糊,但在看到叶逐明时猛然清醒。 “逐明?”他忙把床头摇高,小心翼翼扶着他靠坐,摁下呼叫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护士医生很快赶来,仔细为叶逐明做了检查,还不忘夸赞叶逐明牛逼的身体素质。 脾脏轻微破裂,加上体表外伤过多,导致了他在凤栖山出现了失血性休克。 “不过你这愈合能力很强,”医生很是惊叹,“看你休克本来都准备微创手术了,做完ct发现可以采取保守治疗。小伙子可以啊,我还没见过你这种愈合速度的,再有个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叶逐明敷衍地笑笑。 等到医生离去,叶逐明立刻道:“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 陆昼拿着棉签有些懵:“可你才进来七个小时。” 叶逐明闭了闭眼:“事情太多,人手也不够,我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行。”陆昼脸色冷了下来,“你没听医生说的,晚上会再给你做检查——何况你失血太多,我、我上次给你存了一些熊猫血,你现在输的,都是从都承调过来的。” 叶逐明看着他。 陆昼抿了抿唇,慢慢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工作,但是你现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负荷不了强度太大的工作。如果想了解什么情况,我会来联系沟通。你想让我做什么你都可以说,就算我求求你,在这里多待两天。你再强也会受伤会流血,我真的很担心。” 他言辞恳切,叶逐明看着他眼下那团乌青,余光见到墙角小桌上的一沓影像资料,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听你的。”他用没挂水的手揉了揉陆昼脑袋,想了想,“给赵凰石打电话,我问问进展。” 赵凰石的能力毋庸置疑,短短一个上午,已经将两百个孩子安顿进了医院,正在逐一确认身份。同时接受秦微市公安局“委托”,在这边组建了规模可观的调查队,在顾徉烽的调动下,带了大半都承夷靖局的人马入驻秦微公安。连经侦的也来了,着手彻查全霜名下利益集团。 工作有序推进,但不完全顺利,出现了两个非常不利的情况。 一是扈江秋在羊湖地下八柱阵里并没能发现开启传送的关键,上午林琴赶来,研究后发现这个传送阵的出阵点已经被毁掉了。 第242章 叶逐明骂了句操:“老子就知道。” 既然宋观澜敢把东西摆给他看,显然羊湖地下的秘密已经毫无价值可言,本就是要被抛弃的。 “别动气。”赵凰石淡淡道,“检验结果出来了,你从小人鱼嘴里拿到的珠子成分和天筑完全一致,和析雪就差了几种仙草——另外在白玉观的香丸里也检测到了微量天筑。” 毕竟光是人鱼肉根本达不到安神效果。 叶逐明摁着太阳穴,没摁几下就被陆昼拉开,自己靠过去给他揉。 不轻不重,力道适中,叶逐明舒服地眯了眯眼,阴郁的脸色好看了些。 “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赵凰石顿了顿:“梁赋去景区员工宿舍找白玉观道士的时候,那些道士都死了。” 叶逐明张了张嘴:“……你他妈是真怕我死不下去啊,不是告诉你动作要快,磨磨唧唧,现在好了。” “你说话客气点。”电话开着免提,陆昼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赵凰石说话时拧起的眉毛,“杀人的动作更快,梁赋早上7点到的,尸检结果是已经死了4个小时了——调取的监控里没有任何人出入过那块儿区域,可六个道士都死了。” 凌晨三点……大概就是鏖战刚结束的时候。 莫非是道君见凤栖山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这么说来,宋观澜此番策划杀他,其实是擅作主张犯了道君忌讳?毕竟宋怀然再强也不会是道君对手,若真的愿意,他是可以救走宋观澜的,没必要杀。 死都死了,叶逐明不想深究,他更关心另一个情况。 “全悠呢?” 赵凰石道:“在酒店。” 抓到全悠确实是意外,迟诨巴麻蹲点到凌晨,见她竟然出小区去了落玉海洋公园,在空无一人的人鱼馆里化作了人鱼。 被迟诨跳进去逮个正着。 “多安排点人看着她,她不能再出事。”叶逐明忍不住嘲讽,“至少做成点儿事。” 后面那句话没说完,赵凰石就把电话挂了。 陆昼忍不住道:“逐明,你跟赵组也太不客气了。” “他那逼样,”叶逐明一脸嘲讽,“不值得老子对他客气。” 陆昼还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 竟然是赵凰石打来的。 叶逐明也看到了来电显示,一抬下巴:“接,开免提。” 老子倒要看那狗嘴里能吐什么出来。 陆昼没搭理他,走到旁边接电话,手机放到耳边时见到了叶逐明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赵组。”陆昼客客气气的。 赵凰石嗯了一声:“叶逐明情况怎么样?” 陆昼犹豫着:“还在输血,医生说最好再住两天院。” 赵凰石沉默片刻:“他能见客吗?” 陆昼愣了一下。 “他之前说全悠江锋华辛眠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不清楚细节,但是梁赋好像知道什么。他要是一时半会死不下去,我准备让梁赋来医院跟他见一面。” 陆昼正要回头问叶逐明的意思,耳边突然传来近在咫尺的声音。 “你让他来。” 他惊诧回头,见叶逐明不知何时扶着输液架来了他背后,凑到手机旁说了这句话。 赵凰石嗯了一声,电话又被挂了。 叶逐明对上陆昼那副“你就不能安分点”的表情,心情大好,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梁赋来得很快,进门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拿了非常夸张的一捧花,还有一大包巧克力。 叶逐明忍住骂人的冲动,挂上营业假笑:“梁队太客气了。” 这种时候还讲这些排场,脑子有病吧。 梁赋语气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叶队,花和零食都是买来哄隔壁栋孩子们的,一会儿还得拿走。” 陆昼:“…………” 好个乌龙,叶逐明秉承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不动声色地揭过这篇,皱眉:“那些孩子都醒了?” “醒了一部分,”梁赋把东西放下,揉了揉手,“医生说他们身体里有药物残留,而且下肢肌肉都有不同程度的萎缩。赵凰石在安排人问话……不过,他们好像都神智不太清醒,问出东西的可能不大。” 叶逐明预料过这种情况,轻轻叹气。 梁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接过陆昼倒是水时先一饮而尽,才说了多谢。 叶逐明看着他冒青茬的下巴,微微皱眉:“陆昼,去关门,注意别让别人靠近。” 陆昼应下,走到廊上合上身后的门,关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叶逐明的“现在能说为什么怀疑江锋涉毒了么”。 他们声音放得低,等到门完全合拢,陆昼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梁赋的喉结动了动,摸出包烟,还没放进嘴里又放了回去。 “去年12月3号,江锋借过我一次车。还车回来后在局里放了几天,我开前想着洗一下,清理时在车座发现了一粒白色丸子。” 他是缉毒警,对一些东西有着再敏感不过的直觉。自己拿去化验,发现和新型毒品天筑的成分高度相似。 停车场是开放的,尽管梁赋非常确认在借车给江锋之前没有这个东西,但市局平日进进出出多少人,梁赋第一反应是被挑衅,甚至没有怀疑到江锋身上。 公安有定期的公职人员毛发吸毒检测,江锋并没有出过异常,他名声一向清正廉明。何况再怎么也不会蠢到在借来的缉毒警的车上碰这个东西。 第243章 他那段时间没碰那辆车的一个原因就是车内监控摄像头坏了,梁赋只能查车场监控,可是发现自江锋把车停在那儿后,就再无人接近过他的车。 那一刻真是如坠冰窖。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随意指证江锋,一来没法证明是江锋;二来若是江锋涉毒,而他在秦微市局一年都没能发现异常,可见渗透之深,不能打草惊蛇。 “我只能自己挤时间,去还原江锋借车后的行驶路线,一路监控,发现他那天借车就是为了去接全悠吃饭。我在一个路口天眼看到全悠在拿药吃,然后遇到闯红灯的,江锋当时踩了刹车,药瓶落了下午。” 全悠捡了一路,直到下车都还翻了一通,后来大概是确认没有遗落,才跟江锋进了饭店。 实话说,在这之前,梁赋都不知道全悠的存在,登时对江锋有些不齿。 一个三十五六的未婚男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偏偏少女还是市内著名企业家的女儿。梁赋见了不少类似组合,很容易想到了权色交易。 全悠家那边不好入手,梁赋潜入过江锋偏僻的新居,虽然看到少女生活的痕迹,但却没有发现半点儿毒品有关的东西。 正要再寻方向,省厅来了人,江锋死在了车祸。 叶逐明听完他的讲述,手指有节制敲着床边栏杆。 “全悠的身份不简单,她那位父亲是人鱼,她也是。而且还可能是当年华浮莜的转世。” 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梁赋决定暂时摒弃自己的信仰,继续听叶逐明说话。 “白玉观的道士们死了,全悠是我们现在跟天筑唯一的联系,要对这毒品追根溯源,必须从她身上下手。江锋死或许也跟她有关系,这在你们的地盘,请你务必保证在我们查出东西前,全悠都不会出岔子。最好让酒店那边能配合。” 梁赋:“嗯,我是通知了,可你们不是已经提前把酒店包下来了吗?”还为其他住客另外安排了酒店又提供了补偿。 叶逐明一愣,刚要问谁这么人傻钱多,想到自己的富n代小男友,默默收了吐槽。 明明让公安这边操作就可以,偏偏要花这个冤枉钱——他可真是爱我。 陆昼在门外,突然打了个喷嚏。 -------------------- 后面的剧情会很陡峭,做好心理准备。 另外不管发生什么,牢记本文he。 第109章 取舍 从凌晨一点接到叶逐明消息开始,梁赋就一直处在四处奔波接洽的状态,连轴转到接近晚上十二点,才暂时得了一点空闲。 他本想趴办公桌眯一会儿,想到白日里叶逐明说的全悠,洗了把冷水脸后,把烟纸撕了嚼着烟丝独自开车去了酒店。 此前安排了八个辅警在酒店做安保,大厅有个人穿着大棉衣坐沙发上打盹,被梁赋一声咳嗽弄醒。 “徐三,怎么就你,我不是说至少两个人守门吗?” 徐三擦了擦嘴,指向卫生间:“老姚放水去了。” “不能松懈啊。”梁赋沉声道,拍了拍他的肩,“发的红包你尽管收,熬过这阵梁哥再给你们补个大的!” 徐三笑眯了眼,拍胸脯保证。 除了他安排的人,叶逐明手下也有三个人留在酒店近身看护,除了迟诨巴麻,还有后来的迟宿。 “辛苦了,迟队。”梁赋和她握手,笑着把手里甜皮鸭递过去,“趁热吃点儿吧,我们市名小吃,当打打牙祭。” 迟诨客套着接过,叶逐明给她下了死命令,必须看住全悠,但凡出了差错,叶逐明就把她腿锯了接条鱼尾上去抵数。 于是迟诨半步不敢离开酒店,梁赋和她交流了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展,问起全悠情况。 “浴缸里呢。”迟诨带着他过去。 浴室门敞着的,一眼就能窥见其中景色。尽管白日里从羊湖地下搜出过人鱼尸体,但都很干瘪,可这会儿宽敞浴缸里的人鱼鲜活而惊艳,下身鱼尾鳞片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女孩上身穿着迟诨的花衬衫,耳朵处的鱼鳍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梁赋啧了一声:“这倒真是条美人鱼。” 全悠警惕地把搭在缸沿处的鱼尾缩进水里,头也埋进去,水面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泡泡。 “跟个自闭儿童一样,”迟诨扶额,“审了一天,嘴巴严得很,什么都撬不出来。” 梁赋沉吟片刻,低声问:“你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来让她开口?” 迟诨很诧异:“梁队,想什么呢,我们也是要讲究文明执法的。” 梁赋:“…………” 二人相对无言,门突然被敲响。 迟宿立刻起身,握抢凑近:“谁?” “几位领导,我们在酒店叫了些宵夜,你们要不要啊?” 梁赋听到声音很耳熟,抬手示意:“是自己兄弟。” 迟宿看了迟诨一眼,在她点头后收枪开门。 一个精瘦男人推着餐车立在门口,迟宿没打算让他进,接过来后道了句多谢,又把门合上了。 迟诨把甜皮鸭和宵夜摆上桌,叫着这汤真香,招呼梁赋坐下一起吃。 梁赋摆摆手:“不了,我得回市局去。人多事杂,我就是过来看看。迟队,有什么需求都直接提,咱们保持联系。” 迟诨也没强留,送人到门口就停了脚。 第244章 梁赋下楼,到大厅后发现还是只有徐三在那里,大约是为了醒觉在叼着烟走来走去。 他眉心微皱:“姚槐还没回来?” 光是梁赋一上一下都有十分钟,姚槐还在厕所,什么尿这么多? 徐三忙放下烟:“我去叫叫。” 他进了男厕,中气十足地吼:“老姚!他妈什么屎尿屁拉半小时,快出来,老大在外边!” 梁赋听到捶门的动静,眉头越拧越拧,徐三推开最后一个隔间都没见人时,惊奇地咦了一声。 “老大,姚子没在里边儿啊——” 话没得到回应,出来时看到梁赋已经狂奔进了电梯,神色无比焦急。 “通知所有人戒备!没我的许可就是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徐三连忙应声,摸出对讲机传达。 “兄弟们注意,全员戒备!不要放任何人进出!姚槐!听到请回复!” 直到电梯升到17楼,对讲机里也没有传来姚槐的回应。 梁赋飞奔出电梯,跑过拐角就看到一个人抱着湿漉漉的全悠,正好从门口出来。 “别动!”梁赋喝道,持枪对准那人,“姚槐!你他妈疯了?!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把人——把鱼——把人鱼给我放下!” 门口守卫的那两个辅警也早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没喝完的汤撒在地毯上。 电光火石间,梁赋想起迟诨那句“这汤真够香的”。 全悠似乎也陷入了昏迷,软趴趴地躺在他怀中,腰部以下都被毯子裹着,不看耳朵倒像个普通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梁赋怒不可遏,想一枪崩了他! 这时姚槐抬起头,往日常见的嬉皮笑脸完全消失,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直愣愣望过来时,梁赋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你他妈是中邪了?”子弹上膛,梁赋冷声道。 姚槐一言不发,在寂静的长廊里沉默地和梁赋对望,梁赋在这种对峙里浸出冷汗,突然廊灯滋滋作响,几个火花闪过,陷入一片黑暗。 “操!”梁赋差点扣动扳机,想到全悠又生生忍住。 电梯楼梯都在他身后,姚槐想走怎么都得经过他,于是梁赋一边绷紧肌肉蓄力,边退边掏出手机凭记忆调亮电筒。 可还没看清景象,身后突然传来嗷呜一声悠长虎啸,廊灯又是滋啦几下,竟然又亮了。 再一看,姚槐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休,全悠也摔在了他身上,薄毯滑落,露出一截绚丽鱼尾。 偏头,旁边走过一个女人,短发劲装,非常有气势。 女人看着三十几岁,睥睨他:“你谁?迟诨呢?” 梁赋的枪口微微垂下:“秦微公安禁毒支队,梁赋。迟队应该还在前边房里。” 女人鼻腔里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踩着长靴朝前面走去,地面落下一串泥泞脚印。 梁赋收枪跟上:“你是……” “都承夷靖局,盘慕。” 梁赋立刻肃然起敬:“久仰。” 早听说都承夷靖系统里有个非常牛逼的人物,好些显贵想找她办事,只是苦于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是闻名已久缘悭一面,竟然在这种情况见了真人。 盘慕十分高冷,并不回应他,在进门前指指地上的姚槐全悠:“把他俩拖进来。” 她使唤人倒是顺手,梁赋只好收起枪,做个听话的小弟。 当他把二人拖抱进来,就见盘慕端着一碗水从浴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张黄符纸,点火烧成灰放进水里,搅了搅,手指蘸水一一撒在昏倒的众人脸上,于是尽数转醒。 “这是……中邪了?”梁赋惊疑不定。 盘慕很轻地嗯了声,见迟诨拧着秀眉拍脑袋看她,薄唇抿了抿,解释:“汤里混了鬼血。” 巴麻本就头晕目眩,闻言呕出声。 盘慕走到还在抽搐的姚槐身边,指间捻出张黄符纸,啪贴在男人额头,并起食中二指从符头滑到符脚,拽着末端猛地一提! 一个虚幻的身影竟然从姚槐身体里被拽了出来! 姚槐瞬间昏死过去,梁赋看着那被拽出来的“人”,眼睛都直了。 “江锋?!” 本来靠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全悠突然扑到那魂魄身上,哇地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溢出眼眶就成了珍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出车祸那天早上梁赋才和他见过面,如今那件皮夹克上血迹斑斑,物是人非。 “你……怎么……你,”梁赋看着江锋神色温柔地摸着女孩头发,恨铁不成钢,“你糊涂啊!” 江锋苦笑摇头。 盘慕凝眉打量他:“你身上并无怨气,谁让你化的鬼?” 鬼魂模样的江锋脸色惨白得过分,梁赋不懂怎么才算怨气,但自江锋现形,这房间里温度都降了许多,明门窗紧闭却还还阴风阵阵。 见江锋不言,盘慕眉头锁得更紧,弹指一道符,江锋肩上立刻冒出一簇黑色火焰。 “不说?那留你也没用。” 眼看着那团火越烧越大,江锋痉挛跪倒在地,全悠尖叫着用手去拍,却怎么也弄不熄,她哭得更厉害了,尖叫着。 “华辛眠!是华辛眠!你别烧他,我什么都说,我求求你放过他!” 盘慕又一挥手,那黑火倏尔消失。 迟诨看得咋舌: 这小姑娘,明明之前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开口,江锋一起火她竟就愿意招了。 第245章 “华辛眠?”盘慕目露精光,言辞狠厉,“这狗东西,我只知道他想修成仙想得魔怔,原来真干了不少‘好事’。” 她很不耐烦地抓住全悠手臂,将人捞起来。 “这鬼什么来历,你和他什么关系,和华辛眠又有什么关系,他在谋划些什么?事无遗漏每一件都说给我听,”她疾言厉色,“不然我当着你的面烧死他。” 全悠面色悲戚,梁赋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烧死江锋”刺激到,竟然抢在她前面把江锋身份以及与全悠、华浮莜的纠葛竹筒倒豆子说了一通。 “这么说来,”盘慕来前听了赵凰石粗略讲过一些,“凤栖山脉周边失踪的案子,一开始是你在跟,后来才给的华辛眠?这当中有什么内幕,讲清楚。” 江锋被那黑火烧过后身形更淡了些,像劣质投影仪投出的模糊效果。 他只是看着全悠,几次张口又忍住。 “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事态紧急,盘慕本来脾气就不好,愈加暴躁,操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全悠鱼尾来了一下。 红蓝相间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全悠登时发出惨叫。 “别!”江锋红着眼爬过来,被盘慕一脚踹开。 她拿着火机啪一下打燃:“你附身那八字轻的男人是为了救她吧,知不知道人鱼的油脂一点就着,她这身躯可以一直烧到明天晚上,你想看吗?” 江锋:“我说,但是你要保证她的安全——” “闭嘴,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盘慕一脸肃杀,“大不了先弄死你俩,再去找华辛眠算账。” 所以能让叶逐明畏惧三分的女人,是不简单的。巴麻瑟缩了一下,却被迟诨一脚踹起:“做记录!” 要搞华辛眠,没点儿实质证据没法动手。 江锋抿了抿唇,长长叹了一口气并不存在的气。 “凤栖山脉上失踪案集中爆发,是在六年前,那时我还只是刑侦副支队长,上级把工作交给我,我确实倾尽全力,但找回的寥寥无几。凤栖山脉里有座雾山,经年传闻闹鬼,我只能求助夷靖局求助华辛眠,让他调查孩子频繁失踪是不是和那雾山有关。华辛眠查了一段时间,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他说这项工作应该由夷靖局接手,写了报告,工作就转交了过去。” 江锋不是怕事的人,并没觉得烫手山芋甩掉一身轻松。尽管被华辛眠分走担子,可失踪案却持续高频发生,江锋一直关注着,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雾山里确实有妖,华辛眠和他、还有景区管理人全霜——也就是小悠的父亲,三个人互相勾结,在研究一些把人变成人鱼的方法。小孩子八字不稳,比成年人成功率高,所以才导致了那么多孩子走丢。丢失这么多孩子,案子一直没闹大,是因为华辛眠和全霜搞出了一种毒品,叫天筑,他们利用天筑敛财,又将得到钱拿去打点贿赂。景区一直出事都没有关、孩子一直在丢都没有上面都没有查,全是因为很多……领导,都被钱堵了嘴。” 盘慕:“你和他们一条贼船上的吧,不然能知道这么清楚?” 江锋苦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这么多,我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又不知道能信任谁,把材料整理了送到纪委。然后,” 江锋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嘶哑:“华辛眠第二天晚上找了我,带我去新开发的落玉海洋公园,把小悠带到了我面前。” 全悠嘴唇哆嗦着,一脸难以置信。 “她当真就是华浮莜?”迟诨也惊了。 江锋低头不敢面对全悠,淌下两行血泪:“浮莜与我青梅竹马,华辛眠是她哥哥,我和华辛眠相识也有二十年,知道他工于道法,他说小悠就是浮莜,两人魂魄从没变过。只因为小悠是七月半出生的,体质阴邪,必须放在这具人鱼躯体里。而且小悠现在这个状态必须要吃一种药……我其实感觉到那应该是毒品,偷了一粒去化验过,果然就是天筑。我想让她戒掉的,专门买了房子想帮她戒毒。可是小悠一天不吃那个东西都不行,我见过她发病的样子,比毒瘾厉害百倍,那东西里面有未知成分,既是毒也是药。她要是真的断了药,会死的。 “我已经害死了她一次,不能害死她第二次。华辛眠告诉我,那种药叫天筑,只有他能配。如果我不放过他,他就带着小悠一起死。” 江锋终于哽咽:“我没、我没有选择。” 房间一时间陷入寂静。 盘慕忽地嗤笑,冷嘲道:“怎么没有,你不是在良知和私心里选了后者吗?那几百条人命,在你眼里抵不过一个死去多年的魂魄。” 全悠抱着头,失控般低吼:“我不是别人,我不是!我是全悠,不是华浮莜!我只是出过车祸失了忆,才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盘慕被叫得心烦,故技重施用符纸将全悠的魂魄抽了出来。 一个娇小的女生呆呆立在空中,她长发披肩,t恤衫牛仔裤,明明是青春洋溢的打扮,偏偏胸口小腹被捅了四五个血淋淋的窟窿,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明明已将凶手绳之以法,珍爱又失而复得,江锋以为自己多少能看开一些。可当这副模样的华浮莜出现在眼前,江锋一瞬间被拉回十几年前那个雨夜,他在血泊里抱着毫无温度的心上人,哭得撕心裂肺。 即便是变了鬼这种痛楚也毫无减轻,江锋只觉肝肠寸断,匍匐在地嚎啕不止。 第246章 -------------------- 我本已心如死水万念灰, 却不料三九寒夜透春光; 莫不是天意偏怜幽谷草, 怕只怕世态炎凉多风霜。 ————越剧版 莫愁女 这电影b站就有(1983版),我在某评论区刷到这段词后专门去看,讲富家子弟和落魄贵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台词文采很不错。 第110章 风满楼 “你以为你当真是车祸所以失忆?华辛眠没本事虚构记忆,诓你罢了。你这魂魄极阴,又是横死,用来做一些邪功再合适不过,”盘慕沉吟片刻,“华辛眠,还有你那便宜爹,给你提过什么要求,都让你做什么事?” 全悠还低头看着自己陌生的魂魄,看着竟有些痴傻。 直到盘慕催促,她才喃喃问:“你能不能……让我想起以前那些事,就是锋哥说的那些。” 盘慕顿了顿:“我也没这本事,除非去阴界,可以在秦广王玄冥宫得知生前事。” 她看了眼本是同年出生、魂魄却一长一少的苦情人,少见地犹豫片刻:“如果你们愿意,我倒可以在鬼帝面前求个情,为你二人先绑姻缘,投胎以后来世再续。” 全悠——或者说华浮莜问:“当真?” 盘慕点头:“我在阴间还算有人脉——鬼脉。” 无论是对话还是场景都太具有冲击力,梁赋试图拼凑自己三观,却怎么都没法找到一个科学的解释,只能假装自己聋了。 华浮莜闭了闭眼,跪在地上抱住江锋的头,艰难开口。 她说她的父亲全霜是一条人鱼,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孩子,并未对自己是人鱼一事奇怪。华辛眠和全霜平时不对她讲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求她每周在某些固定时刻去海洋公园里待上一段时间。她也问过为什么,全霜解释说他们是人鱼,让她待在水里是为了她好。 “我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但我每次进到那里,都会感觉到和水……甚至是这片土地产生联系,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 盘慕一张符纸将江锋收进去,又把华浮莜魂魄打回人鱼身体,沉声道:“带我去,现在。” 迟诨立刻就不好了:“要带她离开这儿啊——要不我先跟老叶说一声?” “出了事算我的。”盘慕瞥她一眼,“你也跟上。” 迟诨:“……好吧。” 两个都承夷靖局最难搞的人撞到一起,要命。 梁赋道:“我也去,我给你们开车。” “不可以传过去吗?”巴麻小心翼翼地问。 盘慕:“不能。” 传送阵要讲究有接阵点,以她的本事只能从随便哪个地方回都承夷靖局,却还不能想传哪儿就传哪儿。 凌晨两点半,马路上基本没车,梁赋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落玉海洋公园。 刹车动静有些大,保安室里走出一个人,远远用手电晃,声如洪钟:“你们干什么的?海洋公园晚上不开放,早上十点再来!” 梁赋抱着全悠行动不便:“大伯,我们是警察,要进海洋馆查案子。” 那矮壮男人不过五十来岁,闻言粗眉毛一拧:“我怎么不晓得里面有什么案子?你们别是来偷鱼的吧!” 说着就掏出了警棍,不忘威胁:“我告诉你们,我们这儿有警报器的,你们别乱来啊。” 迟诨小声对盘慕耳语:“要不我去吸引注意,你们悄悄进去。” 反正昨晚她和巴麻也是这么打配合溜进去的。 盘慕抬手,有风径直吹向保安,他突然噤声,一脸放空地回了保安室。 “我去开门?”迟诨自告奋勇。 盘慕一把拉住:“不用进去了。” 她看向华浮莜:“你都是什么时候被要求来这里?” 华浮莜不言,只是盯她腕间缠的那圈黄符纸。 盘慕啧一声,随手将符纸扔过去,江锋鬼魂现了出来。 华浮莜从梁赋身上挣脱,支着鱼尾和人站立姿态并无不同,她搂住江锋,道:“一般是晚上十一点到一点。” “子时。”盘慕语气沉沉。 每日阴阳消长轮转交替,子时阴气最重,再加上华浮莜这么个横死的极阴命格、又住在同阴的人鱼躯体里。 华辛眠要做什么? 他们现在还在海洋公园外围的活动广场,比足球场还宽阔,盘慕刚踏上这里,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闭了闭眼,祭出法相。 梁赋惊恐地看着身边人发出些许柔和光芒,短发唰地变长,衣服也一下子古色古香起来。 他后退两步,被迟诨安抚地抵住背:“别怕,盘老大不伤人的。” 梁赋干笑:“是、是么……” 盘慕没有理会他人,单膝跪地,手掌轻轻贴上。 随着她手掌触地,梁赋突然听到下方传出一阵极为低沉的嗡鸣,随后地面开始发出淡光,地砖也越来越虚幻。 明明脚踏实地,却已经看不见地。 整个广场之下,出现一个巨大的错综复杂的图形,线条密密麻麻交织,青色雾气像水一样流淌。 杀神阵。 有阵并不稀奇,大阵覆盖整个国土,甚至蔓延到其他国家疆域。不过落玉海洋公园下方恰好是一处阵眼,且非常关键,是个枢纽带,可以影响整片西南方向的灵流走向。 第247章 华辛眠的身上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阴气,丝丝缕缕渗入大阵,虽然非常轻微,但大阵中的灵流运转确实滞缓了少许。 甚至开始有滞塞溃散迹象。 盘慕喃喃道:“怪不得。” 挂不得这一年来大阵总有异常。 要知道杀神阵诡谲莫测,辽域广阔,从古至今几千年他们都没能摸清其中奥妙,只知阵心在都承,护阵主灵流在昆仑,灵流依托的就是道君陆压,故而夷靖局一直以来,都竭力保求都承和昆仑平安。 盘慕这两年工作重点就是因为昆仑之下的主灵流开始缩减,她一直探寻原因,却没想能从这里找到突破——但仅仅这么一处阵眼,当真能撼动主灵流? 灵流滞塞,首当其冲就是陆压肉身会因此削弱和大阵的联系,盘慕立刻想到了陆压。 “我问你,泉霜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道君?” 华浮莜很是茫然:“道君?” 盘慕拉过她的手,写下两个字。 华浮莜念出来:“陆压?” 盘慕瞳孔骤然紧缩,刚要阻止,却见华浮莜的身躯上爆出道道裂痕,轰地燃烧! 事发突然,盘慕立刻张开双臂,一边一个抱起迟诨梁赋,冲江锋吼道:“跑!” 她抱着两个人,一蹬地就跳出广场外,梁赋被她夹在腰侧,在漫天火光里看到江锋迎火而上,毅然决然地抱住爆炸源头。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广场上出现一个直径快20米的深坑。 待到烟尘散去,那层层交叠的大阵灵流,已然断裂了几处。 尽管大阵依旧在运转,但光芒和速度已经黯淡和缓许多,盘慕看着那几道断裂的灵流,注入灵力试图接上,却是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阵法上阴气缭绕,人鱼的油脂还附着在上面…… 盘慕突然瞪大了眼! 原来如此! 大阵造的时候是为了镇阴邪,又是天域所化,本就是至阳之物。人鱼膏至阴,燃烧时可轻易引爆阵法上的灵流。 尽管大阵99层,但按赵凰石所说,陆压已经提取了不知多少人鱼膏,纵使毁不掉杀神阵,也足以让主灵流干涸。 到了那时,陆压肉身与杀神阵联系自会断开,脱离天墟涧,易如反掌! 他是铁了心要离开,天墟涧下的妖魔,人间的死活,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盘慕颤抖着吐了口气,张开五指,从火堆里抓出两道残魂。 忙完就送你们去投胎。 她把江锋和华浮莜残魂送进符咒,小心收好。 “我要去见叶逐明。”盘慕淡淡道。 她收了法相,明明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梁赋却莫名在她眼里看到苍凉。 视线太直白,盘慕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了,华辛眠制毒贩毒,上下贿赂,迟诨配合你。” 迟诨愣了下:“不一起去抓住他问个明白吗?” 盘慕摇了摇头:“没有意义了。” 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一切的源头,或许已经做好了全面反击的准备。 ………… 凌晨四点,浙省奉神市地标建筑依旧灯火通明,顶层的泳池内清波漾漾,一大一小两道黑色影子穿梭其中,溅起满天水花。 “身体恢复得如何?”一道清冷女声突然响起。 水里的人立刻停了动作,泉霜抱着小人鱼,脸上恭敬虔诚。 “谢主上挂怀,已经无恙。” 楼梯口依次走出三个高挑身影,二女一男,为首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落在地上时让泉霜有心脏被揉捏住的错觉,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 女人走到泳池边,抬手勾了勾,泉霜就感觉一股力度迫他放开手,小人鱼稳稳地飞到了女人跟前。 初生牛犊不怕虎,泉霜低头不敢看,可小人鱼却咯咯笑出声,伸出璞爪做了个索求拥抱的姿势。 女人很轻地笑出声,这个刚出生的小人鱼,模样像是人类两三岁,粉粉嫩嫩。 鲛人一向容色姝丽,小人鱼也异常可爱,女人像是回忆起什么,虽然没抱,但也伸手刮了刮小人鱼的鼻子。 “当真不要我唤醒记忆?”女人看了眼泉霜,“如果不传承,那么你死了便是死了,这孩子会作为一个新的生命活下去。” 泉霜低眉顺目:“属下心意已决,乞望主上垂怜。” 女人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鼻音:“你倒真把它视作了你的孩子。” 泉霜还是低着头:“延佑本就是属下骨血。” “鲛人繁衍确实艰难,”女人兴致缺缺,一挥手,小人鱼便回了泉霜怀里,“让你努力十余年,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孩子……罢了,随你。” 身后的男人双手奉上丝绢,女人慢条斯理地擦手,抬眼问:“那些半成的罗刹灵,都到不妄山了吗?” 男人恭敬道:“是,1643只罗刹灵并165个人蛊种,已在山门外就位。” 女人颔首:“无论如何,把地漾剑困在不妄山。” 男人道是。 另一个女人忍不住开口:“主上,不如属下为您将地漾剑抢来?” 为首的发出一道短促笑声:“别做梦。地漾剑是洪荒五圣器之一,战神夜泽的神兵,不说拿剑的小子本事高过你,光是那柄剑,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背。 第248章 白璧般光滑的肌理上,有一道浅显疤痕。 ……洪荒圣器当真不一般,只是被剑气伤了神魂,就扩散到肉身,甚至伤口都只能用释迦牟尼土才能修补。 男人稍显迟疑:“主灭器亡,夜泽神尊归墟数万载,地漾剑为何还能存世?” “若是我知道他的神魂如何能存续,也不必费这许多功夫。”女人脸色有些难看。 几百年前她曾去秦岭探过不妄山,却没感受到夜泽半点气息,一怒之下把燃夜宗砸得稀碎,顺手带走了息壤和灵植,先是阴差阳错仗着灵药做大了生意,十几年前开始策划大业,也亏了那方园子。 ……虽是身外之物,且已经失去价值。但到底为她做了许多贡献,平白让宋观澜献出去,她这心里还真是有些可惜。 那对男女凝神屏息,不敢多言。 “算了,反正他是死是活,都进不了昆仑墟,威胁不到我。” 她信步来到雕龙绘凤的栏杆前,俯视这片大地,一手撑着木栏,细白的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的葫芦在发着微光。 “赢勾,放出消息,然后出发昆仑。”她转着葫芦,轻声道。 男人立刻诺声,临退前又请示:“华辛眠要不要……” 女人摆手:“不必管他死活,这些年背着我挪取仙草敛财,没杀他已是仁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想借我成仙——呵。” 男人不再言语。 他离开后被唤主上的女人看向另一位下属,昳丽却冷淡的脸上出现少许温情。 “出发后,你绕道秦微,把陆昼带来昆仑。” -------------------- 就……挺好猜的,毫无悬念。 第111章 故人 滋啦—— 洗手间的灯闪了一下,华辛眠捞起冷水洗了把脸,食指指腹死死摁在眼皮上。 江锋为什么还没回来,全悠出没出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奉神,道君为什么非要强迫他带着全悠一起走? 狭小空间里呼吸越来越重,男人低吼着一拳砸上玻璃! 嘭地一声巨响,华辛眠抬头,看见了自己破碎狰狞的面容。 ……不能再等了,赵凰石盯他再紧他都得抽身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这么坐以待毙,别说成仙,活命都是问题。 打定主意,华辛眠整理自己凌乱的发型和衣襟,平复呼吸,抬脚往外走去。 可刚拉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梁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不对劲! 华辛眠瞳孔一缩,顾不得许多,一回身便化作一只白鹤,盘旋着疾冲向天窗,跃进云霄。 江锋定是把我卖了! 华辛眠惊怒交加,朝郊外飞去,刚飞出住宅区,突然听得一声空灵长啸,上方突然出现一团火,朝他俯射而来。华辛眠感受到一股来自血脉里的颤抖,不受控制地看去,浴火的朱雀抬起一爪狠狠踏在他颈背,攻势不减,直直将他压落高空! 轰! 犹如流星划落,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华辛眠口吐鲜血恢复了人形,他的胸口上有一只脚,烟尘里赵凰石的模样并不真切,但冷淡的声音却清晰传入耳朵。 “华辛眠,跑什么呢?” …………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脸上,陆昼一个激灵,从陪护床上惊醒。 灯光透亮,陆昼清楚地看到床边立着个影子,吓得一哆嗦,细看却发现是熟人。 “……盘组长?” 他偏头,叶逐明已经靠坐在床上,已经醒了,只是闭目不言。 盘慕脸色有些白,对陆昼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陆昼哦一声,也不多问,乖乖穿上外套走到了走廊,缩在椅子上打哈切。 怎么就睡这么死,陆昼拍了拍自己脑门,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一连打了五局,盘慕都还没从里出来。 什么事情谈这么久。 门内,盘慕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垂眼看着叶逐明。 “道君大概已经开始准备去昆仑了。”她声音很疲惫,“如果按全悠刚才那种烧法,人鱼膏用来破阵应该是绰绰有余——即便破不了,也足够让大阵威力骤减,使他肉身脱离天墟涧。” 叶逐明咳了一声,面色苍白:“怪不得……江锋死了他们却不把华浮莜这大个隐患带出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盘慕看着输液架上半袋血包,走到床边,将手腕上两串珠子取下一条,递给他。 “聚灵丹,”盘慕语气有些生硬,“白天宋先生让我去了趟不妄山,给我们四人一人一串。他说‘存亡之战,全力以赴’。” 能让盘慕用“我们四个”称呼的,也就叶赵盘林了。 “顾徉烽正在推演有可能的破阵点,我要马上带小琴过去,你这点儿液输完,最好立刻回都承等待部署——不要妄自行动,市局里有通往昆仑墟的阵法,随时都能赶过去。另外赵凰石在和部委联系,已经让各个省市夷靖局做好战斗准备。 “我现在有种预感,道君要动手了。” 叶逐明嗯了声,扣下一颗珠子扔嘴里,他的脸上恢复少许血色,正要扯下手背针头时,被盘慕摁住了。 叶逐明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件事情未告诉你,羊湖里那园子里,有一处通道对着陆氏药业的基地。” 第249章 丹药刚让他身体发暖,这句话又让他四肢冰凉。 “我让赵凰石申请对陆氏集团展开调查,部委的调查团已经在去浙省路上了,你这个男朋友,最好先控制起来。” 叶逐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尽量平复心情,摇头:“陆家是一个大家族,有很多人,你不能随便怀疑到他头上。何况宋怀然之前看过他了,说过陆昼没问题。” “没有问题和没看出问题是两回事。”盘慕冷声道,“我倒不是说陆昼就是陆压,但防一手总归没错。你必须把他一起带回都承,别让他觉出异常来。” 叶逐明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点头。 她前脚离开,陆昼就走进来,瑟瑟发抖缩回床上:“聊这么久啊。” 半个小时了快。 叶逐明只是静静看着他。 陆昼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叶逐明很轻很轻地摇头。 虽然不到五点被吵醒,但叶逐明这会儿精气神看着竟比睡前好了不少。他刚想打趣问是不是盘慕给他秘密施了什么功法,结果就听叶逐明道。 “省厅来了命令,要我天亮就回都承,你一会儿给我办出院手续,我让迟宿开车过来,咱们一起回去。” 陆昼没大反应过来:“你还在住院啊……必须回去吗?” 叶逐明点头:“军令如山。” 陆昼有些垂头丧气:“行吧,我一会儿去问问医生——” “不用问,直接办。”叶逐明其实想马上动身,但这一天都有人进出病房,陆昼忙前忙后,凌晨一点多才睡下。 陆昼还是不放心,又站起来:“还是先叫医生看看——” “你别逼我爬起来拦你啊。”叶逐明说着,作势要起身。 陆昼忙摁住他:“别动别动,我不去行不行,都听你的听你的。” 叶逐明轻哼一声,突然发力,趁着陆昼不注意把他拉到床上。 窄小脆弱的病床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我靠——唔!” 陆昼被压在身下,唇也被堵住,想推又怕伤着叶逐明,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好,被压着结结实实亲了一顿。 他吻得又重又深,唇瓣分开时扯出长长银丝。 “你……快下去!”陆昼耳朵有些红。 叶逐明罕见地听话,睡到一旁,手却紧紧箍着陆昼的腰,两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 “你睡你的,我抱一会儿。”叶逐明伸手关了灯。 这个姿势真的很难入眠,但陆昼不敢用力挣扎,又敏锐地觉得叶逐明有什么地方不对,小心翼翼摸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艳丽脸庞。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逐明闭着眼,睫毛浓如鸦羽,一动也不动。 陆昼只能放弃,在这别扭的姿势里尽量找舒服的位置,头抵在了叶逐明胸口。 刚合眼,就听到了叶逐明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陆昼微怔,想抬头后脑勺又被叶逐明摁住动弹不得。 他很茫然:“没有吧……你指哪方面啊,我没什么瞒着你呀,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你了。” 叶逐明睁着眼,墨黑眸子虚虚盯着空中一点,缓缓摸了摸陆昼头发:“好,我相信你。” ……怎么莫名其妙的。 陆昼一头雾水地睡了,两个小时后去办出院手续,进电梯下到妇产科就停了,打开后是一对夫妻,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腹部高耸的女人,温柔道:“来,慢点儿。” 叶逐明本能地后退,给人腾地儿,可陆昼却像被定住了般杵那儿不动,看着那个女人,脸色很奇怪。 男人好脾气地说:“兄弟,麻烦挪一下。” 陆昼慢慢抬脚,退到了角落。 孕妇细细地说了句谢谢,抬头瞥见陆昼后,平和的表情轰然崩塌,甚至忘了转身,就这么盯着他。 男人很快察觉异常:“熟人?” 陆昼抿了抿唇,乍见故人的惊愕已经散去,他见孕妇那表情,也不再装。 “大学同学,没想到这么巧。”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拉了拉孕妇手臂:“雨霖,发什么呆呀,还不介绍一下?” 叶逐明本来只觉得女人有点儿眼熟,听到名字又想了起来。 哦,陆昼那个在见家长当天劈腿的前女友。 莫雨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难看:“……老公,这是陆昼,我大学校友;陆昼,这是我——我先生习宥飞。” 陆昼的表情倒没有她那么难看,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连当初发现被背叛时的心情都记不起,只剩物是人非的唏嘘。 “还没恭喜你,好事成双。”他道。 莫雨霖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嗯……” 习宥飞却没发觉异样,非常自来熟地伸手:“他乡遇故知,老同学这也算有缘分。” 陆昼笑了笑。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叶逐明率先往外走,陆昼礼貌跟他们道别,莫雨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抓住习宥飞手臂。 “老公,我和老同学说两句,你去开车,到门口等我好不好?” 习宥飞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没有拒绝:“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很快的。” 那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莫雨霖急切叫道:“陆昼!” 第250章 等男人回头,她扶着肚子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你,”莫雨霖看着那熟悉的脸,吸了吸鼻子,“你,这两年还好吗?” 陆昼点头:“挺好。” 他没有交谈的欲望:“有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莫雨霖一把抓住他,有些激动:“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她是个孕妇,陆昼不敢随便甩开,忌讳身后一言不发的叶逐明,眉毛拧起:“你先放开,小心肚子。” 见莫雨霖双眼通红地看着他,陆昼叹气:“没有什么好记恨的,你都结了婚怀了孕,怎么会觉得我就应该原地不动呢?” “那你现在……”莫雨霖泪汪汪地看着他。 陆昼犹豫片刻,错开身子露出一直看戏的叶逐明:“其实,这是我的男朋友。” 电梯里没介绍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给前女友介绍现男友总归太过奇怪,可莫雨霖这么缠上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莫雨霖的反应非常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生了张美人脸的金发男人,张了张嘴:“怎么可能……” 陆昼有些尴尬:“我不是跟你、我跟你那会儿还不是同性恋——总之我没有欺骗过你。” 莫雨霖喃喃:“你姐怎么会……” 陆昼皱眉:“只要我喜欢,家里人不会反对。” 他轻轻拉开莫雨霖:“你保重。” 刚要离开,叶逐明却突然道:“盘慕给我的文件,我好像忘记拿了。” 陆昼一愣,叶逐明道:“一个蓝色文件夹,能帮我去找一下吗?” 他办出院手续时是叶逐明收拾完直接在护士站等他的,陆昼只好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 等到陆昼进了电梯,叶逐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冷淡又敌视地盯着莫雨霖。 “你刚刚说陆昼的姐姐怎么?” 莫雨霖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你跟他不可能的。” 叶逐明嗤笑:“我不行你行?” 莫雨霖涨红了脸:“你知不知道陆昼什么家世?” 叶逐明:“我知道,陆氏药业小公子嘛。听说你当年为了傍富二代把他甩了,看你现在老公挺低调啊。” 一般叶逐明不会对陌生人这么恶语相向,但莫雨霖当年抛弃陆昼,又跑到他面前说他俩长不了,他这暴脾气能忍? 但莫雨霖竟然没对他的嘲讽做出反应:“你知不知道他的姐姐是个神经病?” 叶逐明一愣。 莫雨霖有些激动:“我没有背叛他!那天他说要带我见他姐,结果陆浆夜提前让人把我带到酒店,她把我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拿我生病的家人威胁,如果不离开陆昼,就要我家破人亡。我的妹妹当时还躺在他们陆家的医院,陆昼千方百计为我妹妹找的肾源陆浆夜说拿走就拿走。我能怎么办啊!” 说到心痛处,莫雨霖声泪俱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照着她教我的说,做个攀龙附凤水性杨花的婊子!” 叶逐明一动不动。 莫雨霖深深吸了口气,擦着眼泪:“我不知道陆昼怎么想的,但是陆浆夜一定,对他有超出姐弟之外的感情。 “她对我说过,‘这辈子都要把陆昼栓在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哪个姐姐会这么变态?” -------------------- 纯变态,非骨科 第112章 风云际会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叶逐明坐在廊下台阶,想抽烟,可手哆嗦得太厉害,刚拿出来就滚到了地上。 “公共场合不能吸烟啊!”有个上了年纪的护士步履匆匆,经过时厉色警告。 叶逐明把烟捡起来,盯着看了很久,后知后觉陆昼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他想给陆昼打电话,可刚接通就被挂断,叶逐明脸色一变,正要起身回去,就见陆昼一脸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逐明,我家里出事了。” 叶逐明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了?” 其实他这反应平淡得有些过分了,但是陆昼无暇顾及,手忙脚乱地翻开手机让叶逐明看。 热搜第一位是陆氏集团,点进去就看到浙省奉神市的晨间新闻。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我市著名企业家、陆氏药业总裁陆浆夜于今日上午七点四十分左右在桐北区燕清桥发生车祸。据悉事发时车上一共四人,前排司机及秘书当场死亡,陆浆夜及副总秦影构生死未明,现已由本市某医院收治,医院周边已实行管控……” 发生车祸已经两个小时,网上的讨论甚嚣尘上,陆氏药业的股票开市就跌停,甚至波及到山谭集团,陆氏的公关部门已然崩溃,根本挡不住负面评论,陆昼看着许多营销号在发“陆浆夜已经确认死亡”的信息,两眼一抹黑,几近昏厥。 “我现在联系不到任何清楚情况的人,”陆昼心乱如麻,脸白得像张纸,“连我妈妈也不接我的电话,我定了秦微回浙省的机票,一个半小时就飞。我没办法跟你回都承了——你说的文件夹我没找到,刚刚要打电话问你,但是我接收到了消息推送。” 他开始语无伦次,叶逐明沉默地看着他,突然双手摁住他的肩。 “别担心,我让迟宿送你去,他就在门口等着。” “那我们快走。”陆昼焦急地拉着他跑出医院,一眼看到迟宿在招手。 第251章 等二人过来,迟宿问:“直接走吗?” 陆昼呼吸急促:“先去秦微机场,我要回浙省。上车我给你导航——” 他刚拉开门,突然后颈被什么击中,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迟宿微微睁大眼,看着叶逐明把陆昼劈晕,将他塞进后座。 “回都承,有多快跑多快。” 迟宿的执行力非常强,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他在后视镜里瞟到后排,叶逐明搂着昏迷不行的陆昼,脸色无比阴郁。 车内气氛压抑到可怕,叶逐明手臂落在陆昼肩膀,虎口卡在他下巴处缓缓摩挲,分不清是在亲昵还是想掐死他。 天气很不好,黑沉沉的,迟宿上了高速后飚到180码,不断超车,可没一会儿路上就开始起雾,而且不知何时,高速上就只剩他们这一辆车了。 迟宿拧着眉,刚要和叶逐明说情况,突然看到前方模糊出现了一个瘦高人影,立在超车道中央,似乎在看着他们车来的方向。 离得近了,发现那身影纤细窈窕,竟然是个女人。 迟宿的脚刚点上刹车,突然听到后排叶逐明咬牙切齿的声音。 “加速,撞过去。” 于是迟宿一脚油门,性能极好的车瞬间提速到200码,眨眼就要贴上。 女人抬脚,在即将相撞时猛地一踹! 车头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让迟宿脑袋狠磕上玻璃,根本握不住方向盘,车身像陀螺般转了几圈,狠狠砸上山壁! 在变故发生前叶逐明牢牢把陆昼护在身下,他的额头也撞上车门,血糊了半张脸。 他眯着眼,抬头看到那个女人朝他们走来。 在确定陆昼没有受伤后,叶逐明探身到前座。 “迟宿?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迟宿的半张脸都是玻璃渣,车窗和挡风玻璃都碎了,车头完全变形,方向盘死死顶在他胸腹处,迟宿张嘴,吐出带肉块的血:“没、没事……叶队,她来了……” 那女人走到冒着烟的车辆旁,从破碎的车窗伸手,扣住窗沿,猛地一拽,车门像纸一样被轻易撕开。 女人随手丢掉车门,伸手来拉陆昼。 叶逐明刚要阻拦,一股怪风灌进来,气味无比刺鼻,吸一口就几乎让他眩晕。 女人把陆昼打横抱在怀里,目光上下巡视,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叶逐明的鼻腔溢出黑血,视线也变得模糊,他哆嗦着咬下腕间珠串两粒,压制毒素。 “……你不是死了吗?” 女人挑眉看着他。 “羊姣。”叶逐明早在对陆氏起疑心时就查过资料,一眼就认出面前女人身份——陆总的秘书。 “陆浆夜就是道君。”他脸色阴沉。 羊姣的个子高挑,在一米七左右,细弱的双手抱起陆昼来没有半点吃力,听了叶逐明的话一勾唇。 “来昆仑墟吧,主上有笔帐要与你清算。”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叶逐明忙伸手:“陆昼!” 他扑了个空,羊姣和陆昼已经消失不见。 叶逐明双目赤红,咬牙去看迟宿,后者双目涣散,身体微微抽搐,七窍里不停往外冒黑血。 “迟宿!迟宿!兄弟,你坚持住,你想想你姐,你想想迟诨!” 薄雾散去,叶逐明一边打120报了事故地点,手忙脚乱地扒拉珠子,一口气喂了三颗,可迟宿的生命还是在一点点流失,毫无好转。 “操!”聚灵丹是给妖用的,迟宿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吃再多也没有用。 叶逐明拿着急救箱在路上给他做急救,试图拦车,一辆都没见到。 “……叶队……”迟宿虚弱地叫他。 叶逐明给他缠绷带:“我在的,别怕。” 迟宿气若游丝:“不要……忙了,没用的……我想、我想给我姐,说句话。” 叶逐明喉咙无比酸涩,看着刚裹上就被染红的绷带,强忍悲痛给迟诨打电话,高速上信号不好,打了几次都不通,又从视频换成了通讯。 迟宿的呼吸越发微弱,眼皮开始耷拉。 “迟宿,你坚持一下,马上接通,车就快到了——” 可连打三次都无人接听,叶逐明抱着迟宿,感受着他越来越浅的脉搏,在某个瞬间好像听见了很轻地一声叹息。 脉搏停了。 下一刻,电话接通。 迟诨声音疲惫:“老叶,刚忙,手机没拿,什么事儿啊?” 叶逐明重重闭上了眼。 “迟诨,我对不起你。” 迟诨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本能地皱眉,背景音模糊传来救护车鸣笛。 她突然一阵心慌:“怎么回事,迟宿不说他带你们回都承了吗?他在哪儿呢?你让他跟我说话!” 叶逐明张了张嘴:“秦微的救护车到了,市二医院,你在那里接他吧。” 他说完,不管迟诨失态的吼叫,挂断了电话。 医生护士七手八脚地将迟宿抬上车,开始心肺复苏,叶逐明只简短交代几句,拒绝医生同车建议,看着救护车远去。 叶逐明拨通了盘慕电话,简明扼要。 “陆浆夜就是道君,他们去昆仑墟了,陆昼也被带走了。我马上去追,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挂掉电话,叶逐明取下腕间珠串,一颗一颗塞进嘴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新伤旧疾顷刻痊愈,体内灵气充裕到顶峰,力量暴涨。 第252章 有一辆路过的车停下,好心的车主摇下车窗,看着这惨烈的车祸现场:“哥们儿,我送你去医院吧!” 然后他看到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抬头,身体突然拉长,一道金光闪过,男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我艹,龙?” 车主忙拿着手机下车,想要拍视频,被赶来处理的交警逮个正着:“你!干什么呢!高速不能乱停车不知道吗?!” 车主指了指天上:“交警叔叔,有龙啊!” 虚岁二十五的交警脸色铁青:“我看你倒像个日聋包——扣6分,罚二百!” 车主急了:“不是啊,警察叔叔我是想救人的,就这儿刚刚出车祸那男的,我停车想送他去医院,结果他咻——一下变成龙飞走了!” 交警忍无可忍:“喝没喝酒?快点,测个酒精!” 车主抓狂:“怎么就是不信呢!” ………… 陆昼是被风吹醒的。 睁眼,面前是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寒风凛冽,和着雪灌进比鼻腔,呛得他登时咳嗽出声。 他趴在一个人的背上,苏醒并没引起这男人的注意。浑身软绵无力,陆昼费力睁眼望去,前面还有三个人,走在首位的是个女人,微卷的黑色长发在风里肆意飞扬,一袭白风衣几乎融进了雪地,猎猎作响,皮靴踩过雪地,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个身影他太熟悉了,以至于一瞬间不敢认,犹豫许久,才轻轻开口。 “……姐?” 他的声音那么轻,却穿过了呼啸的风雪,传到了女人耳边。 对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熟悉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 “真的是你啊……” 陆浆夜的表情还是千年不变的冷淡,万物皆不如眼,比这万里雪山还要让人生寒。 可偏偏看他的目光温和至极。 “嗯。”她淡淡道。 另外的两个人也回望着他,都是熟悉面孔,其中一个是新闻里车祸死亡的秘书羊姣,至于另一个男人—— 陆昼的目光先落到对方的腿,又移到脸上,是见过两次的那条人鱼,在鹰景峰上已经被宋怀然降服,却又被陆压救走。 再低头,背他的男人肩背宽阔,面部轮廓俊朗熟悉。 陆氏药业的副总,秦影构。 陆昼再度看向陆浆夜,喉结艰难滚动:“他们一直在找的道君陆压,就是你?” 陆浆夜勾唇轻笑,点头:“对。” -------------------- 先给伦理道德感比较强的朋友打个预防针——姐姐的人物设定:一个活了快十万年的、修为盖世的、能和天帝平起平坐的最高神之一。 所以请不要试图用普通人的视角评判他,已经写到这里了,这种主要角色的设定不可能做任何修改,所以但凡后面情节出现任何让你不适的地方,都请速速退出。毕竟只是个小说,不要让自己难受 开团后打个三五章,再拉扯一两章,就差不多完结了。 第113章 存亡之战1 平地起惊雷,陆昼感觉自己脑子被劈傻了。 “怎么会……”他试图寻找半点蛛丝马迹,可翻遍过往二十几年的记忆,陆昼都没能在陆浆夜身上发现半点异常。 或者说在来都承进到夷靖局前,陆昼的人生都没有遇见过任何怪力乱神。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陆压是男的啊——你是我姐,我们一起长大的。” 陆浆夜抬手,羊姣和泉霜便继续走,秦影构背着他来到陆浆夜面前。 今年35的女人面容清艳,不施粉黛也肤白如玉,岁月没有在上面留下半点皱纹,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花。 陆浆夜很自然地摸上他的脸,掌心温热,拇指指腹摩挲他的眉眼。 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亲昵动作,在这一刻让陆昼感觉遍体生寒。 她抚养我22年,我却从没真正认识过她。 “我的肉身确实是男相,”陆浆夜淡淡道,迈步转身,秦影构背着他落在半个身位后,“不过你要是喜欢现在这个相貌,待我拿回肉身后变幻就是。” 熟悉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陆昼本能排斥:“你不是我姐。” 陆浆夜偏头,挑眉:“我不是你姐?陆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是没把你当弟弟,二十年前就把你一起吃了。” ……吃? 一起? 二十年前? 陆昼心跳骤然加剧,一个无比可怕的猜想在他心底冒出:“爸爸的死,是——” 这个猜想太过恐怖,冒天下之大不韪,陆昼甚至不敢讲出口。 陆浆夜:“你应该庆幸是我吃了陆广而不是陆广吃了我,不然你想作为‘陆昼’活到现在,根本不可能。” “你这个疯子!”陆昼听得想吐。 陆浆夜睨他一眼,勾出抹嘲讽的笑:“怎么,不相信? “我的肉身在无根之地,出来的只有神魂。神尊的神魂若长久脱离肉身,天道就判定其已到寿尽归墟之时。我如果要在人间活下去,就必须另找一副肉身。” 可是肉体凡胎,根本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强悍的神魂。陆压的第一具人身活到16岁时就出现崩溃之兆,他本想弃了另寻躯体,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居然被拘在了这个壳子里。 第253章 这意味着等到他人身寿终,他的神魂也会随之归于天地。 ……简直荒谬!想他修行数万年才得证大道,力通天地,超然至尊,怎么能和凡人一样苟延残喘着死去? 上古界灭亡前,陆压遍游六界,见多识广,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魔修术式。 阴阳相合,分魂塑身。 天地无边,寿数有尽。哪怕想陆压这样已至臻境的神尊,也会有归墟的那天。普通的修士更不必说,于是就有魔研修出这么一个生魂术—— 凡生者皆具三魂七魄,割魂魄融骨血,二体共灵,幼食长身,如此循环往复,万世不竭,可得长生。 陆广第一具肉身死于二十三岁,闭目离世的下一刻,床榻边那个只有四岁的女娃娃就从昏睡中睁开了眼。 稚嫩的脸上是和年纪不符的淡漠,她一抬手,床上那具用废的肉身就燃起大火,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要依照人间伦理纲常,你与我的关系,倒也确实不止姐弟。”陆浆夜似笑非笑地说。 脑子嗡鸣不已,陆昼突然爆发,从秦影构背上挣脱,伏跪在地呕吐不休。 他胃袋空空如也,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但那股眩晕恶寒却萦绕在心口,气血上涌,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凡胎肉体,不堪一击。”陆浆夜凝眉摇头,牵住陆昼的手。 一股暖流注入掌心,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陆昼模糊的视野瞬间清明。 他反应过来,又觉恶心,想甩开陆浆夜。 可根本不能撼动对方半分,甚至让她轻巧地提了起来,被牵着手往前走。 “虽然你身上有我的人魂,但我并不准备收回。只要我拿回本尊肉身,便能跳出生死,不受约束。我早给你准备了释迦牟尼土,待我为你重塑身躯,你便能和我同享寿命,不老不灭。” 陆昼不知陆浆夜是动了什么法术,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像个乖巧的木偶一样被她牵着走,只有嘴能动。 “妈妈这些年这么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陆浆夜:“母亲怎么会清楚呢,她只是误会我是为夺权杀了陆广,还担心我会将你灭口。” 知道真相以后,再从陆浆夜嘴里听到“母亲”二字,让陆昼感到无比可笑,几欲作呕。 “陆压的肉身如果离开那个阵,压着的那些东西就会跑出来,”陆昼想起最为致命的关键,“你不在乎后果吗?” 陆浆夜奇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在意后果?” 陆昼张了张:“你知道的吧,现在世界上都是普通人,你这么做他们会死!” “与我何干?”陆浆夜的脸上出现一种极端的冷淡,“大道无情,不念苍生。我陆压天生天养,不仰人间香火,未受半分恩惠,半生羁旅得证仙途。因为本座是神尊,就该为了他们去死?” 声音并不大,一字一句出口后陆昼却仿佛听到山崩地裂的轰响,雪原上的风更加凌冽,仿佛天地都为这番话变色,上空突然阴云笼罩,银蛇闪曳。 陆浆夜闭了闭眼,语气平缓:“罢了,你神智未开,愚昧痴傻,我不与你计较。” 雷云渐消,陆昼冷冷看着她。 “主上。”羊姣轻声提醒,“已经到了。” 陆浆夜只一个眼神,秦影构立刻将陆昼拦腰抱起:“得罪了,小主上。” 陆昼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陆浆夜抬脚一踏,汹汹业火瞬间自她脚下铺开,风暴般席卷四周。 这次是真的听到了山崩的声音,雪块大片大片垮塌滑落,化开的雪水瀑布般奔流而下,他们的海拔急剧下降,眼前的光景由白变黑,层层变幻,等到停止坠落,陆昼被眼前画面震撼到说不出话。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静静躺着一个广阔无垠的湖泊,周遭连接着无法计数的河道,浓稠的青绿液体缓缓流淌,或入或出,隐约形成了一个规律且奇特的图案。 青雾腾腾,尽管是如此压抑的环境,陆昼却意外觉得每吸一口气都无比神清气爽。秦影构抱着他站在湖泊边上,羊姣站在他侧边。 “你们是人吗?”陆昼轻声问。 这两个从他记事起就跟在了陆浆夜身边,陆浆夜常年忙碌,对陆昼而言他们是近乎亲人的存在。 二人摇头。 “我是僵尸,本名赢勾;她是妖兽,本名蛟羊。”秦影构垂眼看他。 陆昼沉默了。 湖泊中央,陆浆夜和泉霜凌空踩在水面上,她抬手,食指虚虚一点,青雾瞬间沸腾,凝成一团又一团,眨眼间空中就出现了无数方虚幻镜面,每个镜面里都有三两个黑袍罗刹灵,他们站在一条淌着青绿液体的河道旁,手里均抱着一个石箱。 那石箱里装的都是人鱼膏,这些雾镜密密麻麻,重峦叠嶂,数量远远过千,陆昼头皮几乎炸开,难以想象这是榨干多少人鱼才能得到的油膏。 陆浆夜凝出镜花水月后,目光落到泉霜身上。 泉霜立刻化了本相,墨黑鱼尾在湖泊雾气的氤氲下发出瑰丽色彩。 “开始吧。”陆浆夜摊手,掌心出现一颗拳头大小的赤红圆珠。 泉霜双手捧接过,盯了片刻,又抬头望向陆浆夜。 “为偿道君夙愿,泉霜死不足惜。万望道君稍加垂怜,护我鲛人一脉繁衍生息。” 第254章 陆浆夜颔首:“那是自然。” 泉霜闭目片刻,仰首将那珠子吞入腹中。 那精悍赤裸的上身表面有红光一点点向下滑落,停在下腹处,运转片刻后迅速蔓延至全身,轰然爆裂! 于此同时,雾镜里那些罗刹灵也齐齐往河道内倾倒人鱼油膏。 当无数细碎流火坠入湖泊,陆昼听到无数道震耳发聩的巨响,青绿湖水猛地燃起黑色大火,湖水沸腾不休,黑火自湖心而起,迅速扩散,蔓延进每一条河流,烧向看不见的方向。 陆浆夜在滔天大火里负手而立,丝毫不受影响,静静看着那些雾镜,少顷,有几处雾镜里的灵流燃起了黑火,随后雾镜咔嚓破裂。 起火的越来越多,雾镜碎得快来越快,像是烟火一朵接一朵炸开,陆浆夜看着已经碎了三分之一的雾镜,阴郁神色终于松缓些许。 她挥袖转身,踏离火海,落到了岸边。 “快了。”陆浆夜露出一个称得上愉悦的笑。 随着黑火燃烧,这片空间逐渐明朗,他们似乎在一个悬浮的岛台上,忽略烧着业火的湖流和高空复杂诡谲的图案,这里宛如仙境。 周边青山苍翠,环湖抱溪,闻得虫鸣鸟叫,丝竹缥缈,无数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兽闲适游走,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陆浆夜目光投来,秦影构立刻把陆昼放下,他的力气突然又恢复,警惕地退后几步。 “……你怕我?”陆浆夜眯起眼。 陆昼:“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怕?” 陆浆夜看着他。 “那些人鱼膏,你得抓多少小孩子才能炼出来,你就这么冷血?” 陆浆夜漠然:“我只提要求,至于怎么办成,那不在我考虑之内。” 本尊肉身与杀神阵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阵无解,但有削弱之法,陆浆夜花了十几年遍走国土,才推演出阵法上2379处阵眼。大阵依托地脉灵气运转,她尝试了很多种材料,只有至阴的人鱼膏脂,燃烧时才能断绝阵法与人间灵气沟通。 找上泉霜时,人鱼首领正带着他所剩无几的族人在凤栖山脉下苟延残喘,闻听陆浆夜要做交易,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人间灵气稀微,人鱼孕育胎儿艰难,十难存一,陆浆夜便作了能让人幻化成人鱼的秘法,八字沾水、命中带阴的孩子,越年幼越容易成功,通过血脉纯净的人鱼以血诱变,取尽他们身上油脂后,丢到药池泡上半月,将养好后再度炼取。等凑够人鱼膏,再把那些人鱼变回人形。 陆浆夜是这样安排的,原本只让宋观澜和泉霜负责,可几年前某次她去到雾山,竟撞上查失踪的华辛眠。 此人一心修成真仙,知道陆浆夜身份后当即跪拜,立誓为她效忠。 陆压被四神兽查找几千年,自然知道夷靖局的存在,有这么个人上赶着做掩护他也不推拒,连华辛眠借由取人鱼膏一事中饱私囊也熟视无睹。 她起的不是善因,但华辛眠推波助澜造的恶果,天道无法把孽障算她头上。 即使到了如今,人鱼膏的数量也只刚到她要求,为求稳妥,是该再蛰伏一些时日。可都承的夷靖局终于把目光投向了陆氏集团,内网被频频攻击,陆浆夜心知时不我待,决定提前行动。 -------------------- 陆压看孩子be like:寄居蟹看海螺。 (下章要出现的物种)鹓雏又名鹓鶵,设定参考《山海经》《永乐大典》 风狸草典故出自《酉阳杂俎》 第114章 存亡之战2 黑色业火静静燃烧,似乎半点不曾波及这岛,陆昼听到一声清脆啼鸣,抬头,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巨鸟展翼从上方飞过,肚腹背羽大片鹅黄,尾翼翅膀红青白紫交间,霎是绚丽。 “鹓雏。”陆浆夜看着陆昼,突然问,“想吃吗?我给你抓来。” 陆昼收回目光,冷冷瞥她一眼。 这冷淡的态度丝毫没影响陆浆夜,她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在找什么,边看边道:“这里是瀛洲岛,当年顾霖让我以身压阵,便把岛从东海挪到了昆仑墟,炼入阵中,算是给我神魂一个栖息之处。” 瀛洲岛被炼,方丈岛被毁,三大世外仙境只剩蓬莱,早让四方神兽占据,培育灵植来供养他们后人。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陆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怪异,这里起火都没对岛上生灵造成影响,而陆浆夜这么一张望,瞬间鸟雀惊飞虫兽奔逃,像油锅里突然溅水,突然热闹起来。 陆浆夜目光定在某处,抬手,一只像极了猴子的生物嗖地飞来,被她提拎着后颈,长长的眉毛垂到它足背,此时四肢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陆浆夜把它爪中紧握的一根草茎取走,把猴丢到地面。 那猴委屈不舍地看了草茎一眼,对上陆浆夜眼神,害怕得逃之夭夭。 “这是风狸草,”陆浆夜把那尺长的草茎夹在指间转了下,“你看中什么指什么,随指随得。” 说着绕到陆昼身后,不顾他的挣扎将草茎放到他手里,带着他用草点上空中一处,腾飞的鹓雏中箭般直直坠地。 “去捡吧。”陆浆夜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陆昼的背。 这种场景像极了幼时她带着陆昼去国外某猎场,教他骑马射箭,手把手带他射中大雁后,也是说去捡吧。 第255章 陆昼站着没动,过去二十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涌上脑海,他长久凝视那根草,又看向陆浆夜。 “姐,”陆昼轻声道,“我们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和以前一样,不行吗?” 陆浆夜看向那些镜花水月,已经快破裂一半。阵法庞大,火势要全面铺开,越到后面速度就越慢。 白皙面容上黑焰阴影跃动,陆浆夜淡淡道:“开弓无有回头箭。我不拿回肉身就得死,陆昼,你要看着我死吗?” “……人都是要死的。” “本座是神尊,”陆浆夜冷冷道,“纵是死,也不会在龟缩在凡夫俗子的躯壳里,苟延残喘地离去。” 这面容熟悉又陌生,陆昼痛苦地望着她。 “你说我的身体里有你的人魂,”他声音很轻,“如果把人魂收回去,你是不是没有肉身,也不会死?” 陆浆夜挑眉:“是。” 她现在的肉身开始出现崩溃之兆,如果不想死,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 拿回人魂,亦或是拿回本尊肉身。 陆昼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陆浆夜突然抚上他的脸,拇指摁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 “但那样做你会死,我舍不得。” 所以我选了另一条路。 这个动作亲密到有些亵昵,陆昼突然脊背发凉,猛地挥开她的手,连连后退。 “你简直疯了!”他的表情震惊又慌乱。 陆浆夜一笑:“我本就如此,过去没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我来都承,来夷靖局,都是你安排好的?” 陆浆夜:“一半。都承下方是阵心,你在那里,本尊肉身会有反应,我才能找到无根之地的位置。” 上一次虽掀起腥风血雨,却没能拿回肉身,根源还是大阵时刻运转,无根之地变化无常,陆浆夜既破不了阵,也寻不到肉身,只能暂且作罢。如今算是做全准备,卷土重来。 噼啪几声脆响,镜花水月又裂了几面,宽阔湖面上的黑焰猛地拔起新高度,高不见顶,像一座大山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湖面开始缓缓转动,形成巨大漩涡,有非常熟悉的气息开始从中央凹陷处溢出。 陆浆夜目露精光:“本座的真身,马上出来了。” 秦影构和羊姣齐齐跪地:“恭贺我主!” 陆昼从未听到过陆浆夜如此肆意张扬的笑,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他心悸感越发强烈,脚下大地突然一抖,陆昼身体晃了几下,抬头看到黑暗尽头似有波纹荡开。 陆浆夜的笑声稍稍收敛,脸上表情变成另一种微妙的笑容。 “啧,龙来了。” 话音刚落,陆昼便听到了一声愤怒至极的龙啸! 陆浆夜似乎在思考什么,转向秦影构:“去外面守着,除了觉醒血脉的四神兽后人,别放其他东西进到此地。” 斩仙飞刀一半在龙的身上,另一半按理应归属朱雀,但那朱雀后人式微许久,刀究竟在他那里还是在玄武白虎处,连陆浆夜都不确定。 秦影构喏声应下,起身时身躯骤然拔高到十米,尽管干瘪到皮包骨,但身躯依旧威武,红黑交间的甲胄遍盖全身,无数狰狞鬼脸蠕动咆哮,直教人心神欲裂。 陆浆夜一拂手,黑暗中立刻出现一道缝隙,秦影构飞出不久,缝隙之中突然伸出一双庞大龙爪,扒住缝隙两侧蓄力一撕! 那缝隙骤然扩大,金光大盛,陆昼抬头,对上一双赤红龙眼。 “……逐明……” 狂风暴雨自裂口灌进,外面的天色昏暗无比,阴云密布,雷电交加,劈斩时发出道道猩红血光,像在人间身上撕开的伤。 金龙咆哮着俯冲而下,直奔陆浆夜,羊姣突然搂过陆昼,一跃飞到百米之外。 “放开我!”陆昼怎么挣扎都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 金龙速度极快,转瞬就来到陆浆夜跟前,抬起丈宽龙爪,狠拍而下! 陆浆夜在狂风中面不改色,抬手一挡。 她的身前凝聚出一堵无形气墙,龙爪硬生生被逼停在半丈之外,细小风刃裹挟而上,爆出漫天血雾! 金龙吃痛怒吼,气浪席卷四周,陆浆夜凝眉:“聒噪。” 一弹指,金龙重重砸上百米外的山峰,霎时扬起满地风沙! “放开!放开!”陆昼双眼通红,拼命挣扎。羊姣受到对方体内神魂威压影响,一时脱手,陆昼立刻拼命朝烟尘处飞奔而去,没跑出几步,四周空气忽地凝实,他被一双手攫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陆浆夜飞去。 烟尘中隐约出现一道金色人形,叶逐明现了法相,金发金袍在风中肆意飞扬翻滚。 他面容苍白,扶着碎石艰难站起,握着长刀,用手背擦去嘴角鲜血。 “放开他。”叶逐明冷冷道。 陆浆夜:“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本座?” 叶逐明沉默片刻:“我们找了你很多年,你是怎么逃过追踪的?” “逃?”陆浆夜轻蔑一笑,“为何要逃,找不到本座是你们无能。别说你等废物半妖,就是四方神兽,也入不了本座法眼。” 她紧盯着叶逐明,眼中除了轻蔑还有一丝敌视。 “宵小之徒,胆敢冒犯本座人魂!” 叶逐明并不知前因后果,但闻听此话,眼神不由自主看向陆昼。 第256章 陆昼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快走啊!” 叶逐明的表情十分微妙,不知是悲伤还是绝望。 “你什么都知道,一直在骗我?” 陆昼想否认,可是嘴被无形的手捂住,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骗你又如何?”陆浆夜语气轻快,“能得本座人魂青睐,你原该感恩戴德,俯首称臣;而不是自恃力强,以下犯上。” 她的目光落到那柄银刀上,凤眸微微眯起:“连刀都是本座的。” 说罢,叶逐明长刀瞬间不受控制脱手,噌地划过长空,落到她的掌心。 她抬臂轻挥,刀光凌冽,在空中划出弯月弧度。 “斩仙其实是一把刀,”陆浆夜食指在刀锋上掠过,目露怀念,“当初顾霖命青龙朱雀护阵,我便把斩仙一分为二,交予你们先祖,传承至今。” 叶逐明深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不去看陆昼。 陆浆夜望着他:“另一半在谁手上?” 镜花水月还在破裂,叶逐明目光落到漩涡中央,感受到从中散发的强悍气息。 “道君,无根之地平稳安逸,拿刀也无用。” 陆浆夜柳眉轻挑:“你要?” 叶逐明不言。 “那给你吧。”陆浆夜随意道。 一股莫大的恐慌忽然从心底爆发,陆昼猛地抓住陆浆夜,试图阻止她出刀的手。 太迟了,陆浆夜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出招动作,只一松手,空中白芒激荡,那长刀径直掠射而出,瞬间穿透叶逐明心脏。 “啊啊啊啊啊!” 陆昼目眦尽裂,看着那人胸口瞬间炸开碗口大洞,血花在身后盛放,金袍瞬间被染红。 “逐明!!” 他近乎癫狂地挣扎,拼了命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制在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叶逐明血流一地,身躯轰然崩塌。 飞刀落回陆浆夜手中,她随手一挥,甩落锋刃血滴,这才低头看向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陆昼。 “不过是条龙,”陆浆夜蹙眉,“天墟涧下多得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你若贪图颜色,鲛人一族多有美貌者,随便挑。” 陆昼这辈子从没感受到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听过叶逐明说起所谓道君本事,清楚无人是陆浆夜对手。在见到叶逐明来时他更多的是恐慌,没想到她当真如此狠绝。 他哭到不能自已,朦胧泪眼中依稀看到叶逐明倒在血泊里,身躯了无生气。 一刀毙命。 第115章 存亡之战3 “情况怎么样了?” s省夷靖厅临时指挥部,萧印神色严峻地问。 这个刚刚挂牌的大厅内人来人往,喧哗不已,唯独玻璃隔离出的十几平米闹中取静。 五十六岁的男人鬓发斑白,久居高位让他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旁边满当当的各地厅处干部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盘慕和赵凰石神态自若,她站在液晶显示墙前,展示在地图上呈扇形状分布的红点。 “到目前为止,已经收到来自1213个地方传来的爆炸报告,数字还在上升。爆炸点起于昆仑山脉,自西向东扩散,目前已经覆盖到j区、y省、s省,经在部分爆炸点检测证实和华辛眠供述,确认是杀神阵的灵脉起火所致。” “伤亡多少?” “还没有收到伤亡报告。爆炸点都在地下,目前仅有几处爆炸点突破地表,都在近水地带。为了预防万一,已经通知全国各地应急管理局和消防戒备,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赵凰石道,“还没有找到能灭那黑火的方法,爆炸会蔓延到全国各地,甚至是邻国接壤带,所以还请萧部在外交层面通知到位。” 萧印点头,朝身边人招手:“小林,立刻和外交、中宣人员取得联系,把好舆论风向,避免引起恐慌。游平,和发改对接,做好物资储备,同时汇报军委,必要时动用军武,摧毁昆仑。” 他身边两个中山装的男人立刻道是。 “西南军区的部队已经在昆仑集结,正在疏散周边民众。”萧印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但你们清楚这不是人民子弟兵的主战场,他们只会在外围做支援。特情部已经动员所有力量,纠集29个省夷靖厅、1600余支队伍,近60000人前往昆仑,道协也会陆续有人赶去支援。你们身怀异能,是中坚力量,如果昆仑阵破,你们要负责将逃出来的东西绞杀在内场。除非特情部这6万人死绝,我不允许任何一头怪物逃出来。” 他的视线落到赵凰石身上,嘴只轻微一抿,依旧是那副斩钉截铁的语气:“明白了吗!” “明白!” “盘慕赵凰石林琴,道君本事非同凡响,降服他在质不在量,你们三人是特情部翘楚,务必深入无根之地,不惜代价,阻止他让肉身脱离天墟涧。” “是!”三人齐声道。 萧印摆手:“去吧。” 他盯着赵凰石宽阔背影,莫大悲哀自心头蔓延。 十三年前眼睁睁看着妻子香消玉殒,如今又要亲手将唯一的儿子送入绝境。 望青,倘若凰石战死,想来我也难长存于世。来日黄泉相见,你莫要恨我。 ………… 都承市夷靖局门庭冷落,妖力稍强的人都去了昆仑,盘慕从未感受到如此凄清的气息,院中银杏光秃秃的,不见半点生机。 第257章 她手中出现一柄长枪,祭出法相。 “要不要先去给家人孩子告个别?” 盘慕父母早已过世,自己不曾结婚,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但是赵凰石和林琴都有孩子。 林琴一笑,她是几人中最小的,只有26岁:“已经交代好啦,给孩子留的母乳还够喝一天。” 盘慕抬头看赵凰石,后者摇头:“不用了。” 事关存亡,背水一战,抛家弃子的何止他一人。 何况去了怎么舍得走。 盘慕不多劝,脚下阵法成型,正要离开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等一等。 她皱了皱眉,见白肃真和巴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能、”白肃真面色通红,“能把我们俩带上吗?” “既然之前没有要求你们前往,”林琴温温柔柔的,“应该也没有去的必要,就呆在这里吧。” 其实夷靖局里大部分妖比起平常人强不到哪里去,末法时代修行要靠天赋,好些妖连化妖相都不行。以至于强的特别强,弱的特别弱。 就连血脉最为强悍的四方神兽家族,也不是个个都是人中翘楚。血脉觉醒后能获得妖力,有高有低;而神兽真灵只会在一个后代身上延续,对四大家族而言,拥有真灵的便要担负守阵职责。赵凰石盘慕林琴都是如此,只有青龙一脉的真灵,现在还在叶逐明的父亲身上,直到他身死,真灵才会寻找下一个延续。 这诸多限制,让除去叶逐明那种有神人相助逆天改命的,大多数也就如同普通人一般平凡地活着。 盘慕却多看了白肃真一眼,沉吟片刻:“过来,我可以带上你。” 赵凰石皱眉:“不妥。” “他并不只是蛇,”盘慕点到即止,“或许有用也说不定。” 赵凰石还想阻止,白肃真已经跑了过来,化成一条筷子大小的小白蛇缠上盘慕手腕,宛如镯子。 巴麻很受伤:“那、我呢?” 他也想出一份力。 盘慕却不看他,目光落到他身后。 “等顾局同意再说吧。” 说完长枪拄地,三人瞬间消失。 巴麻回头,看到顾徉烽站在他身后几米外。 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上一改往日温润随和,不悲不喜:“你就待在这里。” 巴麻:“可是——” “没有可是,”顾徉烽斩钉截铁道,“没有人能阻止陆压,你去也没有用。” 巴麻看着他,咬了咬牙:“那他们是去送死?” 顾徉烽目光沉静:“他们有他们的用处,我也会去。” 巴麻一怔。 “待我和青归交代几句,就奔赴昆仑墟。”顾徉烽淡淡开口。 说完转身,手臂却被一把拉住。 巴麻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男人,张嘴,讪讪道:“那你,小心点。” 说完这话巴麻心里蓦地一紧,小说电视剧到这种桥段,好像都要开始立flag。 可是顾徉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随即消失原地。 巴麻没由来地想起一年多前他和顾徉烽初见,自己像往常一样买鸟食在市民广场喂鸽子,边撒边吃,余光瞥见长椅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俨然看了许久。 他法力低微,看不破来者身份,只当对方是在诧异怎么会有人吃鸟食。 于是他故作镇定,和男人搭讪,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自己是把零食装在了写着“进口鸟粮”的袋子里,还问帅哥要不要来一点。 帅哥真的捻了几粒放进嘴里,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巴麻和他一样震惊,心想这人别是个傻的吧这都信,匆匆结束对话,飞快溜回了夷靖局。 来历神秘的新局长今天走马上任,除去年终大会,巴麻从没见过那么多部门领导齐聚一堂,乌泱泱堵在夷靖局大门口。 连日天日地的叶孔雀都西装革履立在队伍最前方。巴麻上班摸鱼喂鸟的行为让他差点被对方眼刀杀死,正灰溜溜往里走时,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回头,就见刚刚吃了他几粒鸟粮的男人众星拱月地被围了起来,叶孔雀拉着他的手不放,笑容可掬地说欢迎顾局。 男人得体地一一回应,目光有意无意地穿过人群,和他对视。 巴麻不知道自己对顾徉烽到底是什么感觉,但那一眼确实让他记了很多年。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幽冥之地。 数以千计的道士恶鬼对立而坐,布成一个太极八卦图,上头黑云血电翻滚,一个庞大降雨阵法缓缓成型。 这是能熄灭灵脉业火的雨。 头戴华冠的男子正要催动灵气,突然听见自己名字。 “青归。” 顾徉烽目光温和:“二哥要去天墟涧了,此番有去无回,有几件事要嘱咐你。” 木青归闭目,苍白脖颈上青筋暴起,似在强忍什么。 “鬼界今后由你独自执掌,虽不必事事躬亲,但亦不可懈怠,要维持鬼界安定,与凡人互不侵扰。 “父母和长姐牌位,须在每月初一、十五焚香祭拜。衍回谷那边……若有时间,勤去探望,只要她肯现身,便把长姐的护心鳞交给她。 “此外——” “别说了!”木青归难以控制地低吼。 第258章 他浑身黑雾缭绕,皮肉之下有什么在蠕动,几乎化出鬼相。 顾徉烽噤声。 木青归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抬头时双目通红。 “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像长姐!当年在魔界,她送我离开时也这么说。让我习武修文,仁义端孝。” “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回去天界后父亲剔我仙骨贬我下界,然后他和母亲也殉世了。” “如今你也要走。” “一个个的,全部丢下我。” 不甚成熟的声音越发哽咽,顾徉烽沉默不语,片刻后叹道:“穷途末路,如之奈何。” 他看着木青归,这个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因为血脉返祖,出生后一直修行不畅,被贬下界时个子都只到他下巴。 如今虽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模样,心性却依旧稚嫩,顾徉烽伸手想抱他也被挥开。 “你走吧。”木青归别过脸。 事态危急,顾徉烽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熟悉的气息消失,木青归往大阵注入灵力,牙关紧咬,眼眶里溢出滴滴血泪。 他当年被剔仙骨打入鬼界,万念俱灰几欲求死。顾徉烽在内忧外患之际,还将他带在身边衣不解带地照料,温声宽慰。 “三弟,别怕,二哥陪着你的。” “从今往后,二哥为你遮风挡雨,我们兄弟相依为命,什么都能熬过去。” “青归,不哭。” 骗子……骗子…… 第116章 存亡之战 4 昆仑山腹地。 身长数丈的高大僵尸手持三叉戟,屹立在雪山与荒原的交界地,甲胄之上无数鬼脸龇着两排獠牙凄厉哀嚎,一团团黑雾从獠牙中喷出,融到空中立马幻化成骷髅兵,冲进战场厮杀不休。 赵凰石看着地面半空无数形态各异的同僚化出妖相与骷髅兵缠斗,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厮杀间掀起一地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那是什么东西?”三人具已祭出法相,飞驰高空。林琴也看见了异变源头,表情凝重。 “万僵之祖,赢勾。”盘慕面色无比难看,“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凰石心生不妙:“大阵已经破了?” 这种级别的妖物,除了天墟涧地下,别的地方不能有。 “应该没有。”盘慕并不确定,大阵是无法被破的,连陆压搞出的这等动静,都只是延缓大阵灵流运转。 赵凰石眯眼看着下方,突然发现端倪。 那些骷髅无法被杀死,即便是被劈斩砸烂,碎落在地的骨头也会很快化成黑气重新凝聚在一起,再度攻击。只有少部分灵力强劲的同僚用火、水、电这种术法,才能将骷髅彻底消灭。 但骷髅虽难以杀死,本事却也一般,赤手空拳和他们的人过招,纵有同僚不敌倒地,也无非伤筋动骨失去行动能力,而骷髅也不会斩尽杀绝,立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些东西是不想杀人,还是杀不了?”林琴又问。 盘慕:“骷髅是赢勾造出来的,它们的杀孽会算到赢勾头上。我们的人很多,杀到了一个度,天道会诛灭他的。” 如今昆仑上方已经是劫云翻滚,雷电交加。 赢勾大概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拦堵,而不打算杀了他们。 盘慕斟酌道:“应该是道君的人。不要停留,直接去无根之地。” 赵凰石沉声:“到我背上来。” 地面上的人只觉一股热浪骤然压来,抬头,见巨大赤红朱雀飞掠而过,张开的羽翼遮天蔽日,将连绵雪山都映染成血色。 无数细碎流火自上方坠落,宛如万箭齐发,准确砸在骷髅兵身上,烈焰瞬间将其吞没。 林琴和盘慕分站在朱雀双翼,低头时赢勾也抬头看了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林琴握紧手中巨斧,已经做好交战准备。 可那僵尸只是用漆黑无物的眼眶盯了他们片刻,又低下头,发出一声怒吼,再度幻化出无数骷髅兵,又掀风云。 感觉到朱雀有所犹豫,盘慕皱眉道:“一时半会儿杀不了他的,分清主次。” 朱雀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啼鸣,庞大身躯径直飞向雪山深处。 ………… 无根之地。 镜花水月已经不足500面,灵潭之中水声渐大,透过浓郁业火,依稀可见漩涡中央有虚影浮现。 本尊肉身要出来了。 可陆浆夜并没有朝那边投去目光,一双眼阴翳地盯着不远处,挣脱她束缚的陆昼已经把叶逐明尸体抱在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昼哆嗦着手试图去捂伤口,可那贯穿叶逐明整个胸膛的血窟窿比他手掌还宽大,连森白脊柱都露了出来。血液似乎已经流得差不多了,陆昼楼他的时候,只有细小血珠顺着破碎脏肉缓缓流淌。 这具身体的温度在飞速流失,陆昼怎么用力都没法延缓半分,他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撩开叶逐明头发,在那张白皙美丽的脸看到灰败死气。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那双墨黑眼眸里写满震惊,甚至没能合上眼,陆昼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却没能得到半点回应,无法在已经涣散的眼里找到自己的倒影。 “逐明、逐明……” 陆昼崩溃地将叶逐明的头抵抱在胸口,眼泪一滴滴落到已死之人额头、眼眶,又从他脸上蜿蜒淌下。 第259章 明明只有一个人在哭,却两个人都在流泪。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连周遭景色都变得模糊,脑子全是叶逐明。 神采飞扬的他,体贴入微的他。那张美艳面容永远精神奕奕,看向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可是陆昼现在不敢低头,他怕看见一张了无生气的脸,怕对上那双涣散的眼。 陆昼感觉自己的心口也被掏了个洞,所有的情感都流干殆尽,风雪呼啸着往里灌,将他摇摇欲坠的灵魂撕裂吹散。 不如就这么陪他走吧…… 身体已经开始变轻,又突然恢复重量,陆昼的意识回笼,发现陆浆夜掐着他的下巴,五官冷肃到近乎狰狞。 “就这么喜欢?”她的语气像是要杀人,“魂魄离体,是准备殉情?” 陆昼眼神空洞,花了很久才落到陆浆夜脸上,惨然一笑。 “姐,你把我一起杀了吧。” 陆浆夜冷笑:“痴人说梦。” 说到底,她和陆昼是一个魂魄,只要她想,陆昼身上发生的事陆浆夜都能清楚感知。她不在乎陆昼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但唯独一点,陆昼最爱的只能是她。 记忆没有传承,人魂和她之间联系并不紧密,必须借助其他枢纽来将陆昼和她拴在一起,比如感情。 从小养大的孩子对她确实无比依赖,虽然不在她体内,但陆浆夜仍然牢牢掌握着自己的人魂。 迄今为止,这种情感上的偏移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她亲自出手解决了那个女孩,这一次更是直截了当的杀了青龙后人。 明明已经拨乱反正,人魂与她的联系却更微弱了。 即便杀了叶逐明,陆昼最爱的还是他。 陆浆夜看着万念俱灰的陆昼,微微皱了下眉。 罢了,等为他重凝躯体时,抹去记忆里叶逐明那一段就是。 只要忘了他,陆昼就会回心转意,她也不会失去对人魂的掌控。 陆浆夜神色放缓,手在陆昼肩上一拂,涤去他半身猩红血迹。 “你年纪小,经历尚浅。”陆浆夜循循善诱,“芸芸众生,谁不是来去孑然,只有我能永远陪着你。别哭了,此事算我欠妥,你要真心忘不了,待出去后我去画皮族里抓一个来,把它画成叶逐明的模样赔你,好不好?” 陆昼听着她这漫不经心的口吻,眼里渐渐爬满血丝:“你杀了我最爱的人,以为找一张相同的脸就能揭过?” 陆浆夜:“你最爱的人是我。” 陆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说出一句此前从未想过的话。 “我恨不得杀了你。” 陆浆夜眼睛一眯:“陆昼,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乖一点。” 陆昼还要说话,上方裂缝处骤然射入一道烈火,陆浆夜当即抓起陆昼,身形闪现百米之外。 先前站立的地方发出轰隆巨响,赤红火焰如同风暴席卷而来,陆浆夜抱着陆昼立在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火焰里站着的三道人影,感应到某种气息时,突然挑了挑眉。 “在你身上。” 赵凰石被她这一眼看得灵台激荡,随即感觉什么破体而出,一柄黑色长刀自他身前浮现,如离弦之箭飞向陆浆夜,稳稳落到她手。 那双纤长玉手从墨色刀锋划过,赵凰石便失去了和飞刀的联系。 飞刀是陆压当初亲赐给青龙朱雀,如果有谁能断掉联系,也只能是本尊了。 ……原本还有些疑虑,陆压毕竟是男相,怎么会是女人,如今亲眼见到,赵凰石才算信了。 瀛洲岛内灵气充裕,可空气里却只有浓重的血腥味,陆昼被陆浆夜搂在怀里,看着赵凰石半跪下去试叶逐明脉息。 他的手在发抖,盘慕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已经死了。” 林琴目露悲戚,痛苦地别开脸。 赵凰石的眼眶微红,手紧紧攥着叶逐明肩膀,直到血液从指腹溢出,他喉结动了动,脱下外袍,覆在叶逐明身上,将那苍白面容一齐盖住。 “道君——”盘慕刚开口,赵凰石已经提剑冲上,一道残影后,陆昼就看到了男人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赵凰石双目赤红:“拿命来!” 陆浆夜动也未动,那剑锋刚要落到她头上,旁边就掀起一股剧烈腥风,羊姣提着一杆大刀自下而上重重挥挑,兵刃相接,炸出道道花火! 一击不成,赵凰石在空中借力翻身,在剑身上注入灵气,再度刺来! 羊姣手腕一翻,青绿灵气也覆上刀身,不避不闪,提刀迎上! 空中波纹激荡,刀光剑影缭乱人眼,二人身形具是迅疾如电,交锋声宛如暴雨,又急又密,根本辨不清招式,只能看到一团残影。 但这场鏖斗并未持续太久,青色刀光很快占了上风,羊姣看准时机,大刀轮下,赵凰石横剑抵挡,大刀却偏转锋面,朝他脖颈横斩而去。 赵凰石忙提剑一拦,刀剑交锋,虎口都被震裂开来。他身形不稳,羊姣便反身侧踢而去,一脚将他踹出近百米。 羊姣提刀挡在陆浆夜前方,神色冷峻。 “主上座前,休得无礼。” 她也祭出了法相,不同对面三人严格规整的广袖长袍,只有少许羊皮覆在身上,手脚均是裸露在外,全是线条怪异的纹身。 赵凰石擦去嘴角鲜血,正要再度提剑杀上,被盘慕横枪一栏。 第260章 “发疯他也活不过来,省省吧。” 挡下赵凰石,盘慕对陆浆夜行了一礼。 “见过道君。” 陆浆夜勾起唇角,鼻腔里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道君神魂出游三千载,今日归来,是苍生幸事。晚辈等不曾迎接,万望见谅。” 陆浆夜一笑:“不必虚情假意,本座今日要带走肉身,你们拦不住。” 第117章 存亡之战5 盘慕面色不变:“道君应该清楚,若肉身脱离杀神阵,人间必亡。” 陆浆夜:“那又如何?” “道君身居高位,应有怜悯之心。” “你在教本座如何行事?” 盘慕:“不敢。只想请道君长留此地,凡有需求,我等必将倾力达成。” 陆浆夜勾唇:“你们能给的,本座要取易如反掌;本座能做的,你们倾尽所有也办不到。” 说话间,镜花水月还在碎裂。盘慕看着业火漩涡中那逐渐凝实的身体,眸中精光微闪:“那便得罪了!” 话音刚落,她持枪疾冲而来,羊姣当即横刀迎上,盘慕抖腕一挑,羊姣便被击出数丈外,正待反扑上前,一张巨斧从天而降。羊姣迅速抬刀作挡,巨斧携千钧之力劈压而下,她膝盖顿时发软,重重往地面一跪,气浪炸出半丈深坑。 她在烟尘里抬头,看到一张秀气温和的脸。 “请赐教。”林琴道。 羊姣被盘慕一招压制,让陆浆夜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兴趣,食指虚点半空,嗡地一下,枪尖停在指腹处。 四周空气突然浓稠,盘慕行动受阻,于是牙关紧咬,眸中银光大盛,面颊额角出现月白被毛。 雷电自她掌中迸射而出,顺着枪身攀附而上,汇聚枪头,电光瞬间织就成网,将陆浆夜裹在其中! 陆昼还被她搂腰在怀,只觉得有风吹来,眼前世界突然白茫茫一片,脑子里满是电流激射的声音,耳道里冒出鲜血。 一只手突然压住他的后脑,陆昼被摁在陆浆夜肩头,隐约听到了一句“别睁眼”。 目不能视,耳尚能闻。陆昼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接着有什么东西砸到地面,动静沉闷冗长。 他抬头,雷电光网已经不见,陆浆夜做了一个收刀的动作,只是锋刃是向内的。 前方出现一道深壑,数百米长,盘慕躺在尽处,鼻下嘴角涌出汩汩鲜血,身侧是已经断成两截的长枪。 陆浆夜看向食指,捻去指腹黑气,颇有兴致问:“你倒勉强能入眼,可愿追随本座?” 盘慕费力地抬手,陆昼看到她腕间系了一串珠子,只剩几颗,她尽数吞咽,擦去脸上血。 “承蒙抬爱,只要道君首肯,晚辈愿陪道君长留此地。” 陆浆夜摇头:“冥顽不化。” 远处灵潭中火焰骤涨,发出细碎爆裂声响。陆浆夜抬眸望去,最后一面镜花水月破裂。 她闭上了眼。 陆昼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在微微发抖,抬头只窥见小半张线条锋利的侧脸,陆浆夜一言不发将他放下,径直朝灵潭飞去。 业火骤起骤歇,其余几人也觉察到了异动,林琴和赵凰石放弃与羊姣缠斗,转头奔截陆浆夜,盘慕也从坑里爬出来,手里提剑追上。 陆浆夜头也不回,只一挥手,地面瞬间探射出无数黑根,在嗖嗖风声中灵活迅疾地裹住三人,将其牢牢压制。 完了…… 盘慕眼睁睁看着黑色业火簇簇跳跃,漩涡渐消,灵潭表面渐趋平静,甚至浮上一层黯淡的灰。 灵潭中央悬停一人,银发白袍,盘腿端坐,双手捏诀置于膝上。 尽管眉睫染霜,但面容很是年轻,甚至颇为俊逸,只是五官轮廓过于锋利,即便双眸紧闭面无波澜,也透出股孤高清冷的气息。 他从头到脚都是白的,连肤色也皎若月华,只有一双薄唇,透出三分朱色。 陆浆夜走进灵潭,步步生莲,等来到男子身前,她长久地凝望这张脸,抬手,食指点在他额头。 道道飓风瞬间向四周扩散,带着毁天灭地的骇人气势,气浪宛如锋刃席卷整个瀛洲岛,方圆百里草木尽毁,露出焦黑泛红的大地。 那困住三人的藤蔓也能幸免,盘慕和林琴溢出灵气护体,赵凰石在脱困瞬间化了原型,在气浪绞杀前将叶逐明护在了羽翼下。 陆昼被陆浆夜放开就朝叶逐明跑去,但距离实在太远,变故发生时羊姣又将他拦住相护,只能焦急望着那个方向,直到看见朱雀才稍稍安定。 这气浪太过霸道,纵有灵气护体,盘慕还是脏腑受损,惊骇之际抬头望向灵潭。 业火已散,湖面上雾气蒙蒙,在稀薄青绿里,一道霜月身影高高浮立上空。 是那银发男子。 他睁开了眼,银瞳赛冰胜雪,漠视万物;面容不悲不喜,超然世外。 这样的模样和姿态,合该不染凡尘。 偏偏怀抱之中,安静躺着陆浆夜的肉身。 他垂眸看向臂弯中人,眼睫微动。 陆昼望向那男子,对方似有所感,偏头眺来。 视线交汇瞬间,陆昼心神一震,恍惚听见来自血脉的呼唤。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陆压。 陆压一头银发半披半挽,在见到陆昼后表情略有松动,将怀中人幻化为一根玉簪,插入发髻。 第261章 他抬脚,空中泛起波纹。除了陆昼,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发抖,在这股无形威压下面色惨白地匍匐于地。 只一步,男子就落到了陆昼面前。 “本座人魂。”陆压薄唇微启。 他的声音和面容一样年轻,好似撞钟击鼓,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连神态都完全陌生,漠然至极。陆昼在对方的银瞳里看到了日升月落、星辰运转,唯独不见半分自己倒影。 “你……”陆昼艰难开口,“你还是我姐吗?” 这话有些可笑,面前男子身形颀长,长靴虽未触及实地,也比陆昼高了整整一个头。 男子毫无动容:“本座名唤陆压。” “那我姐呢?!” “只有本座。” 陆昼顿觉不妙。 如果照陆浆夜的说法,她只是把魂魄意识放回了这具肉身,粗俗地讲,只是换个壳子。 但看这现状,怎么好像连芯子也换了? 他怒从心起,竟想揪住陆压揍一顿:“把我姐还来!” 他伸手却抓了个空,陆压的身躯明明清晰可见,却又触摸不到,宛如虚幻。 陆压脸上古井无波,并不因冒犯动怒。微微抬手,五指虚虚笼在陆昼头上。 似有利刃自天灵盖贯入头颅,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陆昼面容扭曲到极点,汗如雨下,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逸出两道嗬嗬声。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被剥离,五脏六腑都拉扯得变了形,他在这种非人的痛楚里无端意识到,陆压这是在取他的魂魄。 给他吧,给他吧。 陆昼放弃挣扎,眼角溢出泪水。 陆压瞥见那两行清泪,万年波澜不惊的道心忽地动了一下。 识海里猛然出现一道急切声音。 “放开他!” 陆压微怔,不由自主撤回灵力。 已经剥到一半的魂魄又归位,陆昼劫后余生,脱力软倒在地。 怪哉。 陆压看着自己虚软无力、艰难喘息的人魂,长眉轻蹙。 一缕残念在外游荡三千载,换过上百具肉身都未有差池,可最后的这具,人身意志未磨灭也就罢了,竟能与他神魂共存。 识海是他命门,在彻底解决这个意外之前,人魂还得在肉体凡胎多待几日。 陆压抬手,摸了把发间玉簪,毫不意外地听到呵斥之声。 有趣。 陆昼意识迷蒙,恍惚听到上方传来轻笑。 他的身体变轻,像被云托着向上飞去,陆压月白衣袍随风飘荡,下摆时不时扫过他的脸。 离地越来越远,陆昼的眼神在下方艰难寻找,落到了叶逐明处。 他依旧仰躺在地一动不动,金发金袍凌乱铺展,摊成一朵艳丽夺目的花。 脑子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反应不过来。 赵凰石隔叶逐明不过一米之遥,虽被陆压散出的威压镇得匍匐在地动弹不得,但却清晰地看见了叶逐明身上发生的异动—— 苍白手腕处浮起一圈莹润光泽,细如发丝,自发朝血肉模糊的伤口飞去,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地面越发湿润,血液渗出地表汇成一股股,慢慢流淌回他胸膛,骨肉蠕动着生长、聚拢,等叶逐明法相衣服恢复本色,胸口处的伤洞已经完全愈合。 形状姣好的侧脸起伏有致,赵凰石紧紧盯着叶逐明,清楚地看到那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 他屏住呼吸,却没能等到叶逐明睁眼。 赵凰石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对抗身上威压,朝叶逐明爬过去。 宋怀然给的聚灵丹还剩几颗,他手臂上青筋暴凸,艰难挪取下来,全数塞进了叶逐明口中。 陆昼不知道这些变故,陆压正带着他朝缝隙飞去。眼见就要脱困,陆压眼皮突然一跳,他当即抓起陆昼后颈,闪现百丈之外。 一道白光自他方才所在穿透而过,直冲云霄,细如针叶的光晕飞速膨胀,竟幻化成花苞模样,接着徐徐绽开,柔和月华笼罩而下。 那花瓣层层叠叠,不胜枚数,自高空一片一片向下蔓延,轻巧地将整座瀛洲岛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陆压目光沉沉地望着上方硕大的千瓣莲,几根细细花蕊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中渗出,逐渐交织凝成一个虚影。 古老熟悉的气息传来,陆压眯起眼,落到地面,放下陆昼后反手祭出斩仙飞刀,分握着两处刀柄往中间摁压,合成一柄斜在身前。 这幅如临大敌的姿势,让花蕊处的虚影发出一声浅笑。 “道君,暌违五千载,别来无恙否?” 陆压盯着那虚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仰承恩泽,尚未归墟。多谢帝君挂怀。” 虚影飘飘而下,身着玄色华服,头戴金冠冕旒,仪容端肃,俊美无俦。 ——此人便是曾经的六界之主,天庭至尊,顾霖。 -------------------- 能当老大的,那必定算无遗策。陆压这种不可控因素,他肯定会防一手啦。 宋怀然离开前有摘人参须须给老叶续“重生”buff——没有忘记吧。 之前看到谁说陆浆夜和陆昼又骨又水仙,图样图森破!姐姐和本体这样的才能叫水仙!没想到吧.jpg 第262章 第118章 存亡之战6 顾霖款款落地,看着瀛洲岛半壁荒芜,似是无奈:“道君栖身之地,何必如此。” 说罢拂袖,顿时清风吹面,自陆压现身后就存在的强悍威压骤然消散,盘慕艰难喘息着跪坐,掌下大地由烫变凉,青意破土而出,顷刻长就,花枝绿叶迎风抖擞。 春回大地,处处生机。 “是么?”陆压波澜不惊,抬手飞刀半转,白芒掠过,翻起大片焦土,“私以为,这蓄灵潭下、峦封阵中,才是陆某长存之所。” 新绿伊始,再度消亡。 顾霖负手而立,平视陆压:“倘若道君真作此想,倒是苍生幸事。” 陆压:“苍生之幸我之罪。” 顾霖缓声:“天地道浸,恩害相生。” 陆压对曰:“未受雨露,百害无恩。” “覆巢之下无完卵。纵君力盖世,孤木亦难支。” “亡分先后,祸有始终。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时。” “芸芸众生,不足一念?” “生如江海,各有奔流。” 话已至此,顾霖轻轻叹了口气。 “道君当真要走?” “是。”陆压淡淡道,“你要拦我?” 顾霖只勾唇,但笑不语。 陆压一双银瞳自顾霖身上扫量。 天界等级森严,尤其兼具神职的仙家,起居住行都有考究,穿戴上更是“非其人不得服其服”。 他不居神界,偶而赴宴,因修为至臻,穿着随便也无人管束;但顾霖是六界主宰,无时无刻不规整庄肃。此刻玄衣纁裳金玉带,冕冠綖板十二旒,日曜章纹,威仪万千。 正是当日布阵所着冕服,只因虚幻不实,稍显黯淡。 “你肉身融阵,只剩神魂,”陆压心下了然,面色稍霁,“非我对手。” 顾霖竟点头:“确实。” 陆压:“人魂离体前,我常在瀛洲岛行走,你既未归墟,何不相见?” 顾霖凝望他:“除非道君身魂异动,我无法现身。” 陆压了然:“防我?” 顾霖微笑:“见谅。” 这倒是陆压没预料到的。 峦封大阵需要两极一心,他当顾霖融阵之后必然身陨,却不曾想还留了一手,在这临离之际出来拦路。 “……顾霖,”他直呼其名,“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杀你。” 顾霖笑问为何。 见陆压不答,他便道:“可因朕是天道所归,恐弑君谋逆,招致天罚?” 陆压被说中所想也无甚反应:“你莫逼我,本座神尊之体,天罚也灭不了。” 顾霖叹息:“道君,当日三方密会,我不曾胁迫。既已作允,缘何毁诺?” 陆压眉心微皱,不愿多谈:“今时不同往日。本座行止由心,毁诺又怎样?” 这副能奈我何的模样,虽狂妄无边,却也让他身上那股漠然疏离感淡了许多。 顾霖微微凝眉。 二人无声对峙,莲花壁垒突然传来波动。 陆压微愕,抬头看去,两道黑色身影缠斗着飞进来。 他若有所思,这千瓣莲至阴至圣,是天后原身,既作囚笼,自然不允通行。 原来只是不能从里面出去。 追斗的两个他也认识,前面的是顾霖二儿子顾徉烽,后面追赶者则是他残念出游时,在东海捡到的僵尸。 赢勾见到陆压就是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慢慢飞过来,对着陆压跪下:“恭喜……道君。” 陆压没理他,眼睛盯着顾徉烽,往昔天界风光霁月的二殿下虽做了鬼,举止依旧得体,先朝顾霖拜了几拜,又给陆压作揖。 “晚辈见过道君。” 陆压轻嗤,他看向顾霖,银瞳之内似有嘲讽:“你满口苍生大义,要百万真仙慷慨赴死,却独独绕过你两个儿子,又自己苟存于世。顾霖,颜面何在?” 顾霖并不作答,他只是静静望着自己几千年未见的骨肉,眸中风云暗涌。 “帝父宽心,”顾徉烽恭顺道,“儿臣无恙,青归也安好。他成长许多,已能独当一面。儿臣来前已将鬼界诸事安排妥当,待业火熄后再驱灵流,可保太平。” 顾霖闭了闭眼:“你……做得很好。” 顾徉烽:“谢帝父夸奖。” “可恨为父?” “不曾。”顾徉烽终于抬头,直视父亲,“儿子愚钝,不如长姐惊才绝艳,能替父亲排忧解难。受奉多年无有作为,早已愧对苍生,今虽力薄,能用一二,也算了儿子夙愿。” 陆压冷冷看着这对父子,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焦躁感。 眉心越皱越紧,见顾霖把顾徉烽搂紧怀里,手掌放在他后颈。六界至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五指向内,瞬间穿透皮肉。 顾徉烽的身体登时化作一条灰龙,四爪无力耷拉,已然断气。 顾霖一双薄唇紧抿成线,握住什么往外一拽! 莹白如玉的龙脊骨被他完整地抽了出来。 顾霖振臂,顾徉烽尸体登时消失,似雪龙骨上渗出道道黑气,幻化成一杆通体盖墨的长枪。 苍茫厚重的杀意瞬间席卷四方。 陆压脸色剧变。 ……洪荒五圣器之首,覆阳枪。 如果说刚才陆压还有万全把握能灭了顾霖神魂,但当这把神器出现,十分胜算便只剩六分。 第263章 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抽回对陆昼的控制,让后者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 发生了什么陆昼虽然清楚,但此前一直受制于陆压,无法做出反应,脱困后立刻起身,仓皇踉跄地跑向叶逐明。 胸口处可怖窟窿已经愈合,手掌覆上时甚至能感受到强有力的跳动,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眼眸依旧紧闭,陆昼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还是得不到回应。 所有人都在对峙,空气绷得像一张弦,盘慕眯眼盯着陆昼:“你和道君是什么关系?” 陆昼一心扑在叶逐明身上,闻言先是微怔:“我……陆浆夜是我姐姐——” “别装傻!”盘慕似有愠意,“谁问你这个!” 陆昼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攥紧叶逐明袖袍:“我姐说……我是她的人魂……” 此话一出,盘慕立刻被震在原地,连赵凰石和林琴都惊住了。 但是盘慕的反应非常快,短暂失态后,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狠厉,抬手自虚空召出一把长剑,直指陆昼面门! 她的动作无比迅速,陆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寒光和凌风奔袭而来,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剑尖稳稳停在了他额前半寸。 一滴血顺着银白剑锋缓缓滑过,落在了他的鼻头。 陆昼的心跳漏了一拍。 血的味道越发浓郁,他顺着那只捏握剑身、不住淌血的手望去,看到一张苍白昳丽的脸。 叶逐明哑声:“你别动他。” -------------------- 顾霖的服饰描写参考了周朝礼制。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天地道浸,阴阳相顺。出自阴符经。 第119章 存亡之战7 本来以为眼泪早在抱着叶逐明尸体时就流干了,但再次听到熟悉声线,陆昼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颤巍巍伸手,攥住了那人垂下的袖袍。 叶逐明的唇角轻微一抿,却没有看他,目光直直盯着盘慕。 后者对他死而复生有一瞬间的错愕,只是眼底隐晦的喜悦稍纵即逝,表情狠绝。 “放开。 “他是陆压人魂,只有杀了他,面对陆压我们才有一战之力。” 叶逐明的脸色骤变,瞳孔瞬间紧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昼。 面对那极度复杂的目光,陆昼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逐明,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盘慕突然将剑身翻转,从叶逐明掌心抽了出来,言辞狠辣。 “知道与否,都留不得你!” 寒光一闪,剑身上鲜血四溅,叶逐明直接护在了陆昼跟前。 剑尖抵在他胸口,洇出小片血迹。 盘慕沉声:“让开。” 叶逐明无声和她对峙。 “陆压必须留在这里,为了这个目的,牺牲多少都不为过。叶逐明,你没有第三条命了,别逼我动手。” 叶逐明刚要开口,忽地两道劲风袭来,胸口没进半寸的剑尖突然拔出,眨眼间盘慕就退到了几十米外,身形高大的僵尸一手捏攥着她,发出阵阵怒吼! 而他的旁边站着个长着羊角的女人,虽然形态异常,但那张脸正是高速路上交手过的羊姣。 她居高临下看着二人,伸刀缓缓把陆昼拦到自己身后。 “还等什么!”盘慕被制住不过半息,立刻挣脱束缚,与赢勾鏖斗不休,还冲赵凰石林琴大吼,“动手!” 赵凰石林琴对视一眼,向着羊姣疾冲上来。 三人立刻战作一团。 打斗的动静不小,顾霖稍稍偏头,瞥了一眼。 陆压眸光一闪,飞刀登时脱手,迅如风雷,立刻劈去! 虽只是随手一击,但飞刀过处连空间都被撕裂开,飓风自黑色缝隙翻涌而出,飞沙走石,毁天灭地般吞噬顾霖。 银白闪电在飓风上攀爬缠绕,轰隆声不绝于耳,陆压轻蹙眉头,抬手,斩仙飞刀又回到掌心。 风暴还在肆虐,但陆压看也不看,一双银瞳落到了下方。 平底起风的瞬间,叶逐明就先将陆昼护在了怀里,他抬头,一道金黑光芒直直奔来,叶逐明隐约听见了一个声音。 ——借你肉身一用! 陆昼感觉搂在自己肩上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慌忙抬头,看到叶逐明痛苦不堪地扬起脖颈。 他的头顶冒出一对硕大龙角,颊边颈侧开始冒出鳞甲,浑身金光大盛,头发无风自动,暴长到曳地。 陆昼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焦急地抓住了他,掌下皮肤烫得好似烙铁。 “逐明?!逐明!你怎么了?” 然而叶逐明并没有回答,待到身上金光稍歇,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陆压,才垂眸望向陆昼。 那双眼里毫无感情,和此前陆压如出一辙的冷淡而静默。 这种眼神不是人能拥有的,陆昼几乎立刻肯定,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叶逐明了。 他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似在回应他心中所想,“叶逐明”手中提起了一柄周身覆火的长枪,对准了陆昼心口。 只是没等他动手,一轮银白光华就飞跃而来,硬生生将“叶逐明”逼退开。 陆压护在陆昼跟前,一手拔起飞刀,面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帝君倒是不挑。” 第264章 叶逐明——或者说是夺了他肉身的顾霖,表情淡漠平静。 “若非道君咄咄相逼,顾霖也不会出此下策。” 陆压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青龙后代半妖之体,不堪一击。这具肉身,你待上一炷香就会破裂消亡。” 他说话并无波澜,身后的陆昼却表情剧变。 顾霖只是浅淡一笑:“道君若是心有怜惜,何不止戈?” 无尽杀意自覆阳枪蔓延,陆压无声看了一眼,轻轻闭目,并指捏诀。 “造化三千,归一太虚。” 随着冷淡声线响起,周边环境遽然变幻,像幕布被拉下,露出内里崭新的天地。 空间无边无际,地势奇特,既有峰峦阔原,又有瀑布江流,上方云雾缭绕,仙鹤翩旋。 这便是参破天地法则的神尊境大能独有术法——自僻空间,另成一界。 顾霖看着变幻的新天地,熟悉的景色让他目露怀念。 “不周山。” 陆压不言,他虽把小天地放了出来,但依旧处在千瓣莲的桎梏中,不除了顾霖,他就出不去无根之地。 ——不过,在他的小天地中,杀顾霖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 念及此,陆压轻抬手掌,陆昼就感觉身体一晃,脚下大地震颤,周边的一切都在急速缩小,只有顾霖和陆压屹立不动。 瀛洲岛被陆压剥离出来,稳稳浮在了上空。 他与顾霖这一场生死搏斗在所难免,人魂不能出事,得先安置妥当。 瀛洲岛缩小了,连带着岛上一切都迷你起来,陆昼站在上面,看着身形拔高到宛如巨人的陆压和顾霖,天上雷云翻滚如惊涛骇浪,闪电银蛇游走,轰隆声不绝于耳。 “望道君赐教。”顾霖横枪在前,朝陆压做了个手势。 随着他手掌翻覆,平地骤然喷出道道赤红岩浆,顷刻融汇成一条庞大火龙,腾空而起,咆哮着冲向陆压。 陆压面色不变,手中长刀轻翻,在火龙张嘴袭来时直掠獠牙,一刀斩断了火龙头颅! 无数流火自天空坠落,顾霖和陆压在火雨中遥遥对视,执枪握刀,一金一银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激荡出的战意震碎了无数险峰,目之所及尽成平地,连小小的瀛洲岛都受到波及,地面狠狠晃了几下,陆昼连站都站不住,重重摔倒在地。 陆压和顾霖已经交上手,抑或隔空斗法抑或刀枪相接,抬手尽是杀招,一缕刀光落地就是一道天堑峡谷;黑云压顶,道道闪电骤雨般劈落,刺眼的白光照亮满地烽火焦土。 他们两个修为至臻,一时间难分上下;另外两处战场也是打得有来有回,盘慕须要拼尽全力才能抵挡赢勾,而羊姣一敌二,对战赵凰石和林琴也是绰绰有余。 神尊斗法,天地灵气都在朝陆顾的战场汇聚,盘慕感觉自己是处在风暴中和赢勾交手,灵气有出无进,渐露疲态。 而赢勾因僵尸本体,打斗并不依仗灵气,竟越战越勇。 ……不行。 盘慕余光扫到顾霖身上,虽然他依旧和陆压打得游刃有余,但挥枪时露出来的小臂已经开始出现破裂。 毕竟是神尊,叶逐明的肉身根本扛不住他的神魂灵气,再多耗片刻,顾霖都会死在陆压手里。 不行! 如果说有谁能阻止陆压,那只有顾霖了。 五千年了,无数牺牲才换来今日的局面,他们必须阻止陆压! 有什么办法能压制陆压? 盘慕横剑在前,挡下赢勾千钧一击,反身一脚,将对方踢出百丈之外。 在这短暂的空档,她的目光捕捉到了地面的陆昼。 ……陆压的……人魂。 三魂七魄,生之根本。 没了魂魄,非死即伤,哪怕是神尊,也不例外。 赌一把吧。 她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吐在了掌心昏迷的小白蛇上。 赢勾正要反攻,突闻一道浑厚有力的怒吼,见一具庞大狰狞的虚影自盘慕身前浮现,凶残暴虐的气息立刻蔓延开来。 ——饕餮?! 这凶兽不是早死了吗? 尽管只是魂魄,但也让赢勾如临大敌,只是刚摆出防御姿态,那双目赤红的饕餮就调转了头,朝地面扑去。 赢勾低头一看,登时惊惧无比,那饕餮是奔着陆昼去的! 他刚要拦截,又闻一声虎啸,盘慕化了原型,身躯威武雄壮,虎尾横劈扫来,宛如钢鞭般抽在腿上,赢勾猝不及防,被她掀翻倒下。 “小舟!”赢勾嘶吼着,“躲开!” 他是真的慌了神,用起了秦影构最常用来称呼陆昼的小名。 陆昼也因为这个声音而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凶兽从出现到近他身前不过眨眼间,赤红愤怒的双瞳和阴森可怖的獠牙近在咫尺,涎水几乎要滴到他身上。 陆昼绝望地闭眼,突然听见一道呼啸风声,电闪雷鸣和哀戚痛吼接连响起,等他睁眼,看到一柄长刀袭来,像切瓜般穿破妖兽身躯,轰地钉在地面。 无数电流蛛网般爬满饕餮身躯,顷刻便将它切碎成无数碎块,烟雾般散在了空中。 陆昼看向刀来的方向,陆压的斩仙飞刀已然只剩了半柄,杀了饕餮后反手一刀劈向顾霖,雷电和火焰交织纠缠,整个天幕都染上红白相间的瑰丽色彩。 顾霖用着叶逐明的身躯,神色冷肃握枪作挡,他站在一片火海里,陆昼透过跳跃的烈焰,看到叶逐明裸露出的脖颈、面颊爬满可怖的红色经脉,有几条已经皲裂开,伤口从额头蔓延至胸口,鲜血淋漓。 第265章 “陆昼!”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盘慕的嘶吼。 “顾霖还在叶逐明的身体里,他撑不了多久了!如果陆压赢了,我们所有人得要死!” “你要看着叶逐明死在面前吗?!” “你怎么选!” ……选……什么? 你是要独活,还是以死换天下生? 这个认知刚出现在脑海里,身边的景色又发生了变化,陆压也清楚顾霖已然强弩之末,抬手间不周山景象消失不见,瀛洲岛悬浮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细看之下竟与陆压双瞳中星辰运转别无两样。 他收起刀,双掌翻转捏诀,柔和月华自掌心激荡四射,溅落在一颗颗星辰之上,受了月光的星辰立刻溃散,复又凝聚成一道闪电模样的箭矢。 眨眼间,陆压巨大的身躯后已是万箭待发。 顾霖眯起眼,长枪杵地,无尽烈焰自枪头铺开,在虚无中构筑出庞大火红天穹,宛如盾牌。 陆压表情无悲无喜,抬起食指,朝顾霖虚虚一点。 星辰箭矢自他身后暴雨般激射而下,密密麻麻的电光似丝绦劈落,汇聚在火焰穹顶之上,火焰如银蛇游走攀爬上电柱,又被无数细小电流震碎撕裂,整个世界只剩了红白两种色彩。 火海屏障越来越薄弱,下方的顾霖已浑身浴血,颜色比火焰还红上三分。 他会死的。 陆昼的表情只恍惚了一瞬,目光便坚定下来。 他把先前陆压掷来的刀拔出来。 还在施法的陆压立刻看了过来。 他心头一紧,看到自己人魂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是他的人魂,刀在他手里,自己甚至没有办法召回! “陆昼!” 冰凉的刀锋挨上脖颈,陆昼却听见了陆浆夜的声音。 他与陆压遥相对望,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你忍心让我死吗?!” 陆昼喉咙酸涩,哑声道:“我姐早被你杀了。” 他的目光移到下方,顾霖操控着叶逐明的身体,全神贯注地抵御陆压术法,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陆昼。 “逐明,抱歉。” 他低声说了一句,没有看见叶逐明颤抖的牙关和眼角淌下的血泪。 也许我早就该死的。 所有的事端都因我而起,也该终结在我。 陆昼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双手握紧了刀柄。 瀛洲岛上随即炸开一蓬血雾。 陆压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周身灵气停止运转,滋啦作响的电流天柱颜色黯淡片刻,猛地被烈火吞噬,攻守之势顷刻易形,火龙撞碎电柱囚笼,直奔陆压。 整个世界成了火海。 打斗的众人都被这腾飞的烈焰冲击得各自祭出神通抵御,只有灵根为火的赵凰石能适应一二,他抬起头,透过层层烈焰,看到身躯虚幻的顾霖提枪在手,枪头已然贯穿陆压肚腹,灿金血液自枪头丝线般滴落。 顾霖脱离了叶逐明的肉体……那叶逐明呢? 赵凰石低头,看到不远处面目全非的血人。 那个人浑身鲜血淋漓,跪在地上,抱起了血泊中的陆昼,发出一声悲痛至极的凄鸣。 -------------------- 双死是不是也算he(认真思考) 第120章 绝处逢生 虚无星空犹如斑驳的壁画,片片剥落,露出原貌,只是先前的千瓣莲已经在二人斗法过程中被磨损得破败不堪,烧焦的花瓣蜷缩着,只剩两片完好的花瓣,孤零零垂在花萼上。 陆压一手握着覆阳枪,无数烈焰在他体内穿梭游荡,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意志正在被磨灭。 “我竟然,”他惨淡一笑,“栽在自己手里。” 顾霖神色淡然:“行差踏错,大道背弃。道君,你本不必走到这步。” 陆压嘲讽一笑:“本座从未做错,你我道不同,休要说教。顾霖,动手吧。” 顾霖摇头,握枪的手一振。 千瓣莲消失,瀛洲岛微微下沉,四周突然刮起阵阵阴寒腥风,黑暗中隐约出现一双又一双邪佞的异瞳。 峦封阵下,妖魔域中。 无尽烈焰自枪头涌出,将陆压包裹其中,一道寒光直冲云霄,陆压的肉身化作漫天雾气,在上空飞速汇聚凝结成云,一阵轰隆雷声过后,天便下起了濛濛细雨。 雨水看似轻柔,可落到被镇压的邪祟身上便是道道闪电,瞬息将其撕裂。阵阵凄厉怒号振聋发聩,有的巨兽难忍剧痛,濒死之际一头撞向瀛洲岛,因顾霖已是强弩之末,被炼作法器的瀛洲岛也不堪重击,登时山崩地裂,开始自边缘碎裂。 顾霖抬手握住了什么,又低头看了岛上几人,沉吟片刻,枪尖一划,赵凰石便见自己前方出现了一道裂缝,望去便是茫茫雪原,夹杂雪花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 “出去吧,这里要塌了。” 顾霖温和道,他的神情语气像极了慈爱的长辈,“这几千年,多谢你等先辈守护峦封大阵。陆压身化灵露,可净化此间邪祟,从今往后,便不必守阵了。” 说话间,他的身形越发黯淡,话音刚落,顾霖便消散在了天地。 “快走!”盘慕侧剑,剑身拍在林琴身上,后者只踉跄一下,便跌在了茫茫雪域中。 她惊愕抬头,却见暴怒的赢勾持握三叉戟,凶狠地扎向盘慕。 第266章 “我要你们给主上陪葬!” 无数阴魂自他身上喷涌而出,凶狠地扑向盘慕,个个青面獠牙,势要将其撕成碎片。 盘慕一剑横扫,嘴角立刻吐出大口鲜血,眸光闪烁,见赵凰石被杀红眼的羊姣死死压制,顾不得自己,飞跃去一掌击退羊姣,拉住赵凰石手臂,将其甩向出口。 “叶逐明还在下面!”千钧一发之际,赵凰石反握住她,神色焦急。 盘慕飞快道:“我知道!你们先出去!” 赵凰石吼道:“你打不过他们两个!” “别管我了。”盘慕低声道,说罢掌心灵力喷涌,将赵凰石送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瀛洲岛已经溃散大半,裂缝也越发细窄,已经只能容一人通过。 这裂缝只能出不能进,赢勾怨毒地看了眼在外焦灼的林琴和赵凰石,拉住羊姣。 “你走吧。”他道。 “我是主上从这里带出去的,”羊姣提着长枪,决绝地挥开他,“主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本就是妖兽,陆压身死,她已决心要追随而去。 不过死前,要先杀了白虎后人这个孽种! 赢勾知她心意已决,不再多劝,二人握戟持刀,直奔盘慕。 盘慕在送出赵凰石后便冲向叶逐明,一把扣住失魂落魄的人,本来想直接送他出去,可一时间体内汇聚不起半分灵气,只能猛地摇晃他,试图唤醒对方神智。 “叶逐明!”盘慕低吼,“别发愣了,快走,这里要塌了!” 隔得近了她才知道叶逐明的肉身在顾霖灵气冲荡下成了怎么一副破败模样,面颊上斑驳血肉宛如蛛网,下巴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浑然不觉,呆呆抱着陆昼,血肉模糊的仍旧手死死捂在对方脖颈处。陆昼挥刀太狠,伤口爬满半个脖子,叶逐明只是徒劳捂着,淋漓鲜血从他指缝汩汩流出。 他双目失神,直到盘慕第二次叫他才隐约找回一点神智,目光有了焦点,落在盘慕脸上。 盘慕见状稍有喜色,正要带着叶逐明离开,听见一声轻问。 “为什么要让他去死?” 瀛洲岛终于坍塌到跟前,盘慕只是微微一怔,就看到叶逐明搂抱着陆昼,随着无尽碎石坠落深渊。 “叶——呃!” 噗嗤一声,三叉戟自后方穿破了她的脖颈,同时胸口一凉,染血刀尖出现在眼前。 ……荒冢白骨上,万家灯火明。 世事难两全,总归会有牺牲,我对不起你二人,但到底没有辜负天下…… 无数阴魂争先恐后自三叉戟上冒出,扑在盘慕身上,转瞬就将她吞噬得干干净净。 赢勾和林琴对视一眼,朝虚空磕了三个头,随即扯去护体灵气,雨水落到他们身上,如刀片般刮去血肉,顷刻便消失原地。 “不要!”赵凰石目眦尽裂,盘慕师从他母亲,比他年长十岁有余,自小便带着他,对赵凰石而言是亲人般的存在。 叶逐明更是他手足兄弟。 眨眼失去两个至亲,赵凰石几近崩溃,眼见那裂缝开始合拢,他悲痛欲绝,挥剑砍去,却斩了个空。 裂缝已经不见,面前白茫茫一片,苍茫天地间只剩风雪呼啸,隐约还能听见谁在悲戚痛哭。 划破脖子真的很疼。 皮肉被豁开,体内鲜血像堵塞的洪水一样从颈动脉喷涌而出,在挥刀的瞬间,陆昼就失去了知觉。 ……但为什么…… 陆昼脑袋昏昏沉沉,虽然紧闭着眼也能感受一股强光,他有些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下地狱了,阴曹地府怎么会这么亮呢…… 随即鼻间嗅到浅淡清香,陆昼一瞬间灵台清明,他惊惧睁眼,却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圆台之上,身边莹白一片,他的身旁竟然躺着叶逐明和陆浆夜。 “逐明!”陆昼又惊又喜,忙匍匐爬去想抱他,又因对方周身惨状无从下手,尝试去探鼻息,在感受到一点微弱气流后才稍稍放心。 他又去摸陆浆夜,相对于叶逐明她可以说是全须全尾,但面色苍白如纸,呼吸甚至比叶逐明还微弱几分。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不是死了么? 陆昼这才伸手去摸自己脖颈间,毫不意外地摸到一道湿冷伤痕,再看手满是淋漓血迹。 “你醒了。”疑惑间,陆昼突然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抬头,顾霖那有些虚幻的身影立在他面前。 陆昼还坐在地上,见了他后本能地伸手,护住身后的叶逐明和陆浆夜。 顾霖的掌心悬着一朵凋零得只剩两片花瓣的莲花,有一根灰色的线摊在上面,细看才发觉那竟然是条龙。 他一直盯着手里的莲花,没有流泪也没有言语,甚至表情都很淡然,但陆昼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悲戚哀伤。 甚至顾霖这个人,尽管还是威仪端肃,可陆昼看着他,莫名联想到一盏破败不堪的油灯,火焰微弱瘦小,一阵风就能吹灭。 顾霖看了手里的莲花许久,才把目光移到陆昼身上,并不对他那警惕抵触的行为多加置喙,缓声道:“方才,多谢你舍身相助。” 陆昼一哂,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是……看到逐明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也许他确实有一些伟大的舍身想法,但不得不说,真正驱使他下决心的,还是那一刻叶逐明濒临崩溃的身体。 第267章 “殊途同归。”顾霖浅淡一笑。 陆昼道:“所以,你赢了?陆压呢?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到底死没死?” “道君肉身已然归墟。”顾霖一招手,驱散周遭白茫茫雾气,陆昼隐约听到水拍浪打声,忙趴在圆台边缘看,发现下方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墨色汪洋。 然后顾霖不急不慢地回答他的一连串问题。 “这里是妖魔域,道君的灵气渡化了此间邪祟,它们的神魂灵智尽溃,尸身便化成了水。至于你,自然还没有活着。” 无论初衷如何,陆压到底是为人界除了最大的隐患,天道如果偿补不了这份滔天功德,日后必生祸端。 所以陆昼要来承这份天恩,他不能死。 陆昼不知其中道理,只当顾霖是感激自己自杀壮举才救下他,沉吟少许:“那我姐现在算什么?她现在还是陆压?” 顾霖一笑:“三千年前,道君神念一动,欲知人间模样,这抹残念便离开了峦封大阵,与残念一道走的,还有道君人魂。没了人魂,也就失了欲感,是以他封闭入阵,直至今日残念归来。” 从始至终,陆压游离在外的,都只有一抹意志和一道人魂,只是意志本就因他思凡而生,竟自动补全了他未有的两魂七魄,在人间游荡三千年。 陆浆夜是变数,陆广给了她地魂和非毒、雀阴二魄,原本已定陆浆夜为下一具肉身,偏偏她生了一场大病,肉身出现缺陷,陆广不得不另寻出路,发现新生子的肉身竟能接纳最为难容的人魂。 陆昼会成为他新的躯体,会接替他成为下一个陆压,为确保万无一失,陆广决心先拿回陆浆夜身上的魂魄。 可他小瞧了自己十五岁的女儿,竟然被当场反杀。 于是陆浆夜率先一步继承残念,成了“陆压”,她在循规杀死陆昼取回人魂和拿回肉身一劳永逸之间,选择了后者。 奈何二十年谋划,却因陆昼一刀功败垂成。 “如果她能醒来,想成为谁,全凭她自己决断。” 陆昼很敏锐:“如果?” 顾霖伸手,捻下仅剩的两片花瓣:“我现在当真是油尽灯枯,半分灵气也无,没有能力为你们再开通道。要出去就只有渡河这一个法子,但这黑水域是无数妖魔所化,就是我踏进去也会消亡。不过我的妻子原身是佛界圣宝千瓣莲,又融了忘川水,至洁至阴,只要裹上这花瓣,便能保一人横渡黑水域不受侵扰。一直往东,就是昆仑墟,那里连通人界,出去便可重获新生。” 陆昼盯着他手里的两片花瓣:“只有两片?” 顾霖:“只有两片。” 陆压出手尽是杀招,纵然是在对方的太虚小界中,千瓣莲也难以避免地受了波及。 “都给我们?你不走?” “我即阵法,走不了的。” 陆昼沉默了。 顾霖道:“本想直接送你与青龙后人出去,但实在有心无力。” 在陆昼醒来前,他甚至没能凝聚出千瓣莲。 “你既苏醒,我便交由你决断吧。” 说罢,两片洁白花瓣轻轻落入陆昼掌心。 “青龙后人受我灵气冲刷,外貌多有损毁,寻常法子治不得。出去后往东北方向,到燃夜宗找宋怀然,他与我师出同门,可以医治。” 陆昼:“师出同门?” “燃夜宗师祖,是我授业之师。”顾霖把莲蓬递给陆昼,连同趴在上面的灰色小龙,“他……也是我的岳父。劳烦将这莲蓬与徉烽一同交给宋怀然,他会呈递师尊。” 陆昼沉默接过,将莲蓬妥帖放进叶逐明胸口,将自己的衣物干净处撕下,咬破手指潦草写了两行血书,一同放进叶逐明心口。 顾霖隐晦提醒:“你算是陆压后人,又有救世功德,一旦得生,前路必定辉煌坦荡。” 陆昼置若罔闻,把第一片花瓣贴近叶逐明,后者周身立刻被柔和光晕包裹,轻飘飘落到了黑水里,自发向东边漂去。 紧接着,他便把第二片花瓣贴近了陆浆夜。 “她是我姐。”陆昼轻声道。 “无论如何,她养了我二十多年,顺风顺水活到现在都因为她的庇佑,我却从来没为她做过什么,也就只剩这条命可以还给她了。” 陆浆夜被光晕托着浮上黑水,陆昼吁了一口气,看向顾霖。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顾霖静静看着他。 “如果我不自杀,陆压会杀了你逃出去吗?” 顾霖道:“我会死,青龙后人也会死。但陆压逃不出去。” 他轻淡一笑:“毕竟,我还有位师尊。” 原来真的还有后手,陆压啊陆压,你输得不冤。 陆昼不明所以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跳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水。 皮肤触到黑水的瞬间,陆昼才知道顾霖所言非虚,这黑水腐蚀性强到惊人,他一跳进来就能感受到皮肤在溃烂,甚至剧痛中都能感受到皮肉掉落的诡异触觉。 陆昼冷汗直流,尽量让自己头和手浮出水面,双腿摆动费力推着陆浆夜向前,直到追上另一人,他才松开她,扒上叶逐明。 陆昼虚虚握着光晕,目光眷恋地看着叶逐明,用露着白骨的手轻轻蹭了下他的脸,艰难地抓过对方的手轻吻。 “再见了,我的豌豆公主。” 第268章 摆动的双腿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陆昼闭上眼,沉入了黑水之中。 手正要脱离光晕没入黑水时,突然抖了一下,另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将其握紧,宛如濒死之人攥紧自己的救命稻草。 黑水一刻不停地翻涌,将两个裹在光晕里的人推向远方。 ………… 叶逐明是被拍浪声弄醒的,他浑身剧痛无比,稍微动一动都能让他感觉死去活来,他咬牙切齿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木舟上,掌心还握着一只手。 仅凭触感他就知道对方是陆昼,叶逐明的心狂跳起来,他哆嗦着跪坐起来,握着陆昼的手往上一提。 一具完整的白骨探出了水面。 在见到这具白骨的瞬间,叶逐明就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掌,骨架上只有这一只手掌完好,自手腕往下尽是森森白骨。 叶逐明捏着那半截手掌,翻来覆去地看,试图说服自己这不是陆昼,但他越看双眼越红,眼泪开始一滴一滴砸在上面,最后绝望地把骨架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 只能说我争取下一本不安排这种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情节。 另外怎么可能双死呢?当然是传统he啦~(等我给你们编) 第121章 曲终人聚 陆浆夜张开眼,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恨,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怒不可遏提拳将莲舟砸了个粉碎。 ……陆昼! 你竟敢这么对我! 这种暴怒在看到不远处的叶逐明和对方怀里骨架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落到那森森白骨上,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环顾四周,认出此地是昆仑墟,不远处黑色水浪一刻不歇拍打石岩。陆浆夜心念回转,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蠢货。 她神色复杂,既为陆昼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而欢喜,又为陆昼选择让叶逐明活下来而嫉恨。 ……他也配! 陆浆夜招手,叶逐明怀里的骨架突然就消失不见。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惶恐狰狞,怒视陆浆夜:“还给我!” 陆浆夜恨不得一掌劈碎了他,但又忌惮其身上笼罩的天恩,最后只是怨愤地瞪了他一眼,身形就消散在原地。 叶逐明目眦尽裂,想追,但刚一迈腿,鲜血就从遍布全身的伤口涌出,非人的痛苦让他头昏眼花,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隐约听到些许嘈杂人声,他便失去知觉,栽倒在地。 ………… “据专家研究,初步判断此次昆仑地震是由于火山爆发造成,当地政府预测及时,组织得当,提疏散周边群众,暂未接受到民众伤亡报告,抢险救灾工作还在进一步开展中。提醒广大观众朋友,不要前往事故发生地带,以免次生灾害造成进一步伤亡……” 都承夷靖局附医七楼,巴麻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他小心翼翼来到床边,架上小餐桌,把手里的餐盘摆正。 “今天晚饭是兰局炖的乌鸡参汤,她临时有个会,托我送过来,说晚点儿再来看你。”巴麻手脚利索地撇油盛汤,放好吸管递到病床上的人嘴边,“叶哥,趁热吃点吧。” 叶逐明一动不动,过长的金发把整个脑袋都遮得差不多,巴麻又叫了几声他才抬头,露出带着几道狰狞伤疤的脸。 绕是巴麻看了好几天,也是心中微微一悸,他垂下眼,拿起床边的发夹,不太熟练地夹起两侧头发,方便进食。 叶逐明抬手,他的绷带是下午才拆的,上头依旧爬满了蛛网般的疤痕,皮肉粘连度太高,他使了几次,都没法拿起筷子。 巴麻鼻子一酸,忙拿过筷子:“叶哥,你要吃什么,我来给你夹——” 叶逐明没有理他,沉默地盯着小餐桌。 巴麻心都悬了起来,以为叶逐明会像之前那样将桌子掀翻,却不想他就这么盯了一会儿,埋头咬住吸管,喝起了汤。 一杯汤很快见底,巴麻面露喜色,正要再舀,叶逐明却已经擦嘴躺回了床上。 巴麻只好收起餐桌。 刚把汤盅盖上,突然听叶逐明开口。 “东西给燃夜宗了吗?” 巴麻犹豫着摇头:“没送出去,山门关着的,守门的道长说小宋先生闭关了,连带着整个燃夜宗都不接外客……莲蓬和——”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跳过了顾徉烽尸身,继续道,“……都很重要,旁人不敢接,又送了回来。局里把东西放在了蓬莱福地,灵气滋养着,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叶逐明嗯了一声:“迟诨呢?” 巴麻声音更低了:“昨天回来把辞职手续弄完了,迟宿的丧事她没让局里操办,没留什么话,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叶逐明偏头望着窗外:“这么些天了都没见过一面,她真的恨我。” 巴麻忙道:“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叶逐明摇摇头:“小白他——” 这次巴麻停了好一会,才慢慢道:“鬼帝只把他的肉身找了回来……” 叶逐明一声长叹。 当时虽然肉身被顾霖操控,但神智尚在,他清楚记得陆压一刀劈散了白肃真的魂魄。 盘慕想借饕餮杀了陆昼,却将其断送在陆压手里——甚至盘慕自己,也没能活着从无根之地出来。 第269章 ……还有,陆昼。 叶逐明痛苦地闭上了眼。 明明陆浆夜还活着,但顾霖为什么要说陆压已经死了? 陆昼到底怎么样了,陆浆夜见到陆昼尸骨后反应并无异常,是不是有回天之术让他新生?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快二十天,整个新年叶逐明都是在病床上躺过去的,顾霖附身给他肉体带来的伤害前所未有的强,愈合无比艰难,甚至连伤疤都无法祛除。 陆昼的血书上提到让他去找宋怀然医治,可莫说宋怀然闭关中,就是他主动找上门,叶逐明也没有心思管自己这一身疤。 他满脑子都是陆昼。 陆浆夜究竟把你藏哪里去了……你有没有——活过来? 昆仑山脉某地,y省夷靖厅巡逻队正在风雪中艰难穿行,走在前头的严六突然咦了一声。 后方的人纷纷严阵以待:“怎么了怎么了?” 严九透过护目镜四下探寻,没有找到看到刚才那抹黑影,迟疑了一下,摇头:“没什么,我看错了。” 众人不约而同吁了口气,而在他们对面山头,一处雪地悄无声息地陷了下去。 纯粹的水浪声中突然传来啪一声细响,一簇冰蓝火焰凭空出现,火焰下方掌心如玉,轻轻跃动几下,露出一张美丽冷淡的脸。 陆浆夜托着掌心焰,浮在半空静静凝望下方黑水域,伸手虚虚朝下一抓,水中立刻出现一个巨大漩涡,她做了一个提抓动作,从里掏出无数尸块。 落到岸边,陆浆夜一道灵力裹住尸块,白光乍起,散去后地上便立了个“人”。 赢勾还没从那种溺毙的感触中回神,怔怔望着陆浆夜,连礼数都记不得,忘了见礼,也忘了谢恩。 “蛟羊不是僵尸,肉体没能留下来。”陆浆夜淡淡道,“你跟随我多年,劳苦功高,我把你救活,还你自由。” 她说罢便要走,赢勾却突然跪下:“我——属下只想追随主上。” 陆浆夜仰头看着虚空:“而今尘埃落定,我的肉身已毁,这一世寿终,便会消散天地间。你跟在我身边也无用。” 赢勾对她磕了一个头:“属下早已立誓,生死追随,绝无二心。” 陆浆夜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的赢勾,这一幕和遥远的记忆重叠。 两千多年前她的某具肉身在游历东海时,曾撞见一个有点本事的妖道,对方使了阴招囚困住了万僵之祖赢勾,正在试图炼化,见到路过的陆浆夜也不放过,想抽生魂炼法器。 在陆浆夜一掌拍碎那妖道后,脱困的赢勾也认出眼前人的真身,当即跪地叩首,立誓效忠。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陆浆夜沉默片刻,给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回答:“随你。” 她没有阻拦,赢勾便化作了秦影构的模样,跟着她回到了z省舟山的园林家宅。 这里地处郊区,依山傍水,方圆几里杳无人烟,幽静非常。 进门的时候秦影构隐约觉察到一抹异样,猜测是主子做的障眼法掩人耳目,他跟在陆浆夜身后穿过亭台水榭,走到后院,秦影构才看到梅林里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望着天出神。 陆浆夜那冷漠淡泊的脸上出现少许温情,声音也柔和几分。 她轻声唤那人:“陆昼。” 对于陆昼还活着这件事,秦影构其实没有太惊讶,陆浆夜是陆压,是曾屹立众生之首、修为登峰造极的神尊,哪怕肉身消亡也能傲世人间,连自己这么个下属都能救活,何况是一直捧在心上的陆昼。 再说她早已给陆昼预备好了释迦牟尼土,只要陆浆夜还有一口气在,陆昼就死不了。 只是陆昼并没有回头,直到陆浆夜走到石桌另一边坐定,他才问:“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陆浆夜接过秦影构给她倒的茶,语气淡然:“我关了么?” 陆昼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茶杯,猛地砸向天空,茶水在空中氤氲彩虹。在茶杯即将翻过院墙时,上方突然多了片色泽绚丽的穹罩,茶杯将穹罩砸出个凹陷,又被弹了回来,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陆昼无声地看着陆浆夜。 “如果你不想离开我,这天锁就关不住你。”陆浆夜端起另一杯茶,轻轻啜了口。 陆昼看到突然出现的秦影构也没多问,还是朝着陆浆夜:“你简直有病。” 陆浆夜:“这话你说过了。” “到了现在,把我关起来对你又有什么用?” “看着高兴。” “……你简直有病。” 陆浆夜笑了。 陆昼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如不救我。” 陆浆夜看着他:“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把我丢在妖魔域,换你和叶逐明出来?” 陆昼沉默不语,直到陆浆夜喝完这杯茶,他才幽幽开口。 “你是我姐。” 陆浆夜指腹在杯沿上轻轻画圈,似乎有些出神:“如果你知道出来后我会这么对你,你还会选择救我?” 陆昼道:“会。” “为什么?” “你是我姐。” “就为这?” 陆昼看着她:“我没有第二个姐姐,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陆浆夜和他对视:“那跟叶逐明相比呢?” “这不一样——” 第270章 “哪里不一样?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比不过叶逐明四个月?” 陆昼苏醒已有月余,就离开这事和陆浆夜争论过无数回,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浆夜出现这种情绪激动的模样。 他盯了她一会儿,心中一动,开始斟酌用词。 “姐,”陆昼放缓了声调,“我说了,没有人能和你比。 “你和我的羁绊,从我诞生就存在,哪怕死亡也无法改变。我们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身边站着的人是谁,都不会动摇半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自苏醒后,陆昼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地和她交谈,这话其分真三分假,但陆昼自认说得十分真挚,可陆浆夜听完也没什么反应,起身离去。 “姐!”陆昼叫她。 陆浆夜没搭理他,连跟上来的秦影构都屏退了,她一路走到宅院最东,在池塘边站定。 二月天,池子里却春意盎然,片片荷叶铺就,众星拱月拢着中央一株并蒂莲。 并蒂莲通体雪白,连根茎都莹润无比,虽是含苞待放,但已经散发月华般的皎洁光泽。陆浆夜盯了那并蒂莲片刻,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优柔寡断。” 陆浆夜眼睛向右一瞥,落到身形只有巴掌大小的“雪人”身上。 叫雪人不是因为由雪捏成,只是这人从头白到脚。 “你懂什么。”陆浆夜移开视线。 那小人转身,露出一双淡漠银瞳。 正是肉身模样的陆压。 在覆阳枪殆尽他肉身时,陆压将一抹残魂融进了陆浆夜变化的玉簪里,附在她身上逃了出来。 只是虽脱困,却不得不缩居在自己已然独立的意志——也就是陆浆夜——的身体里,修为灵力尽失的他,连这具人身控制权都拿不到。 能有如今的模样,还是陆浆夜为陆昼重塑躯体时,顺带用剩下的一点释迦牟尼土给他捏的肉身。 …………罢了。 陆压没有与陆浆夜计较,转而盯上了陆浆夜抢来的千瓣并蒂莲。 只要这莲花长成,他就可以拥有新的肉身。 或许还能借这至宝炼出灵根,再登仙途。 “本座与你异体同源,你的心思,如何瞒得过我。”陆压淡淡道。 陆浆夜沉默片刻:“那在你看来,我该拿他怎么办?” 尽管不知道自己的肉身怎么另外生出的意志,但也无法不承认另一个陆压确实存在,让一向特立独行的她都愿意听听另一个自己的想法。 陆压盘膝坐在莲叶上:“你在人间太久,莫非已经忘了,本座修的是无情道。 “色相迷眼,欲念祸心;置于孑然,方证大道。你自诩对人魂求不得放不下,也无非视彼为己,庸人自扰之。本座三魂七魄连同肉身皆亡于覆阳枪下,现今陆昼人魂,是顾霖所聚残灵,他与本座,早已毫无瓜葛。 “你并非放不下他,你放不下的是执念。” 细风吹皱莲叶,陆昼的声音越发渺远。 陆浆夜静静听完,面色并无波动,半晌才道:“我不愿让他离开我。” 陆压微阖双眼:“倦鸟终归巢,在他眼中,你是至亲。但若囚他日久,你二人反目,也是迟早的事。” 陆浆夜抬手搭在自己小腹,意味不明地勾唇:“我大限将至,如何做到囚他日久。” 陆压本已凝神吐纳,闻言又睁眼:“放他走。 “你若能清心正道,如我这般压制覆阳枪杀意,或许能活到千瓣莲成熟,届时更换肉身,还能延续一些时日。” 陆浆夜淡淡道:“不能长生,活一年还是活十年,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随你。”陆压再度阖眼。 他自诞生就是独来独往,若非陆浆夜是自己残念化身,又处在生死一线,陆压根本不会多费口舌。 陆浆夜离开后,陆昼又跟个石像一样望着天发呆。 秦影构坐在先前陆浆夜坐过的石凳上,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温和:“你——” 陆昼:“别跟我说话,你骗了我十几年还不够?” 自打他有记忆起,秦影构就跟在了陆浆夜身边,可恨他懵懂无知,让这几个耍得团团转。 秦影构抿唇:“主上都是为你好。” 陆昼嗤笑一声。 他抓起地上两块鹅卵石,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砸向天空,眉毛忽地一扬。 秦影构见他突然站起,朝内宅快步走去,不一会又出现在了亭台下,对他道:“北院的红柑熟了,我想吃。” 秦影构立刻起身:“我去摘。” 陆昼见他轻轻一跃便跳过三米高的围墙,对方刚消失不见,陆昼立刻将鹅卵石往外一砸,不出所料听见鹅卵石在围墙落地的声音。 他心跳骤然加快,狂奔爬上高大的梅树,顺着花枝攀上五米高的外墙,刚坐上墙头,不介意抬头,就见到了阁楼上凭栏的陆浆夜。 她一只手搭在雕龙绘凤的漆木栏上,垂眼静静看着陆昼。 陆昼不知那无形囚笼突然消失是不是陆浆夜的手笔,此刻心如擂鼓,怔怔和陆浆夜对望。 两人遥遥相视片刻,陆浆夜垂下手,转身进了阁楼。 那一刻陆昼心中如释重负,甚至连呼啸的寒风都感觉不到了,毫不犹豫跳下外墙。 五米多高的墙,落地时却没觉得多艰难,像被无形的手托了一把,等陆昼站定,竟见不远处停了一辆前门大开的宾利。 第271章 车牌很熟悉,是陆浆夜的。 他惊疑不定地走去,在副驾上看到了自己的大衣和刚才没找到的身份证件。 而驾驶座上,放着两个红柑。 陆昼抿唇,吸吸鼻子关上了车门。 不远处树下阴影里,秦影构目送宾利离去,他看着怀里剩的几个红柑,慢慢走回宅园。 ………… “你想好了?”都承夷靖局一楼,赵凰石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轻声问道。 叶逐明的目光落在一张办公桌,李莉已经结束产假,蹙眉一边翻凭证一边摁计算器。 这一幕是很熟悉的,但是叶逐明看着她,莫名生出些恍惚,脑海自动在那座位勾勒出另一个青年的模样。 赵凰石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目光落到自己的妻子身上,微不可查地叹息。 “逐明,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赵凰石犹豫着拍了拍叶逐明的肩膀,“但越慌越错,你去z省这一个月也没找出什么线索,如果陆浆夜真的像你说的还活着,她一定有办法救回陆昼,同样的,她也有的是办法不让我们找到。” 叶逐明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背,垂下时能遮住横亘在脸和脖子上的狰狞伤痕。宋怀然还没有出关,他也无心思处理自己这一身疤。 毕竟陆昼不在了,这张脸是美是丑又有什么意义。 再好看又能给谁看。 从出院到现在,他已经在z省呆了整整一个月,上面派去针对陆浆夜和陆氏药业的调查专组将陆氏查了个底朝天,竟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无论是毒品天筑还是儿童失踪,陆浆夜都没有留下过任何她经手的证据,加之陆氏在省盘踞多年,枝繁叶茂,连z省公安厅副厅长都是陆家旁支的女婿。于是在多方运作下,所有涉毒涉命案子的主谋竟然只落到华辛眠身上。 叶逐明知道这里面水深,但他无意搅和,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找陆昼这一个念头,可不管怎么查都没有丝毫线索,陆浆夜和陆昼双双失踪,陆氏群龙无首,忙于内斗敛财,谭枕月老来丧子又丧女,在重重打击下一蹶不振,至今昏迷不醒。 无论是哪方面的追踪都毫无进展,好几次凌晨,心力交瘁的叶逐明经过中河时看着奔涌的河水,都有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可一旦生出这种念头,他又立刻扇自己,还没确定陆昼究竟是生是死,他不能放弃。 ……他听过一点消息,上面之所以对陆浆夜的问题高举轻放,是因为她作为陆压,无论初衷如何,到底身魂俱灭彻底解决了天墟涧遗留了几千年的问题,这是天大的功德。道协的某位高人隐晦表示了,如果真的要陆浆夜死,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受波及。 如此一来,谁敢继续揪着陆浆夜不放? 都承一地狼藉,顾徉烽和盘慕离世,叶逐明出走,许多担子都落到赵凰石身上,在帮叶逐明找人一事上,他有心无力。 于是叶逐明踽踽独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一个人艰难探索,人都熬脱了相。 可他还是没能找到陆昼。 这次回都承,是他爹叶枫终于苏醒,叶逐明和他见了一面,便来夷靖局办理最后的辞职程序。 赵凰石担任代理局长,兼任了特动队队长,宽阔的办公室多了好些不算熟稔的面孔,自叶逐明来后都在惊讶好奇地偷偷打量他,窃窃私语,不明白之前风光霁月姿容绝世的叶大美人怎么会变成这么个骨瘦嶙峋的沧桑模样。 有些声音传了过来,但叶逐明置若罔闻,把文件放在曾经属于他、现在属于赵凰石的办公桌上。 “你不能理解我。”叶逐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找他,就没有人找他了。” 顾徉烽张了张嘴,最后摇头叹息。 “什么时候走?晚上能一起吃饭吗,兰姨很担心你。” 叶逐明道:“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回z省。饭不吃了,我现在这样子,她看了也是徒增伤心。” 他想起刚才医院里,叶枫看着自己强忍泪水的模样,深吸了口气。 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叶逐明是发了疯在作践自己,可叶逐明没有办法,他慢脑子都是陆昼,半点也放不下,睡觉时梦里全是陆昼自刎时鲜血四溅的模样,和昆仑墟黑水域里那具皑皑白骨。 他每个夜里都会惊醒,恐惧和绝望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动弹不得,像行尸走肉般怔坐到天明。 “局里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有的时候在山谷没信号,我出来会回你。”叶逐明捻灭快燃尽的烟头,说完话却没听见赵凰石回应,抬头瞥他一眼,却见赵凰石直愣愣盯着他后方,脸上表情又惊又疑,极度怪异。 叶逐明刚要问怎么了,突然听见几下扣门声。 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叶逐明的脊背瞬间发麻,他的手还杵在烟灰缸上,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叶逐明不敢回头,眼眶一点点变红。 “不好意思。”一道清澈温和的男声响起。 叶逐明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他牙关都在发抖,扶着桌沿,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那样,艰难缓慢地转身。 门口的青年风尘仆仆,微微喘气,额角还带着汗,像是从远方奔赶而来。 他的脸上原本还有些疲色,但一双花眼很亮,贪婪又眷恋地盯着那个背对他的人。 第272章 直至对方转身,他才张了张嘴,含泪笑着说:“我来报道了,叶队——逐明。” -------------------- 完结撒花! ——没有完全完结,留一些东西到番外补全。 感谢各位一路陪伴,求评论!我后面挑几个眼熟的id,可以点梗写番外啦!(荤素不忌!都可以点!) 第四卷 番外集 第122章 番外之续事,旧事 对于陆昼要回去找陆浆夜这件事,叶逐明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 很可惜,反对无效。只因陆浆夜突然放弃神隐,公开将整个陆氏药业的股份都赠给了他,小少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摇身一变成了新陆总,商业帝国的改朝换代让陆昼不得不匆匆结束这两个多月来和叶逐明腻歪的生活,他必须回舟市。 “她又不让你走该怎么办?”叶逐明忧心忡忡,“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回去——艹,老子打不过她。” 陆昼虎摸了下那颗萎靡的金色脑袋,安慰道:“不会的,别担心,我只是去问一下。” 叶逐明:“如果她是真的把陆氏交给你呢?” 陆昼认真思考了一下,深沉道:“那你应该高兴,因为你马上就会拥有一个霸道总裁男朋友了。” 叶逐明睨他。 陆昼哈哈大笑,走到床边单膝跪上,撩开叶逐明的额发,和他接了一个缱绻的吻。 养了几个月,叶逐明身体恢复许多,陆昼很是留恋地摸着他块垒分明的腹肌,指腹轻轻划过上面斑驳疤痕。 “怀然不是来信让你去找他吗?”陆昼在他下巴处的伤疤上轻啄,“你去吧,把顾霖让交的带过去,顺便让他把你身上的痕迹都清一下。” 毕竟美玉就该无暇。 其实叶逐明也挺在意自己这一身疤,但陆昼一开口,他又开始作,阴阳怪气:“哟,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吗?这才几个月,就开始嫌弃了?” 陆昼诚恳道:“此一时彼一时。” 叶逐明:“…………” 去你的此一时彼一时。 再怎么插科打诨,他还是没能陪陆昼去z省,宋怀然出关在即催他相见,而千瓣莲花萼吸了蓬莱许多灵气,也得尽早处理。 于是陆昼东飞z省的同时,叶逐明也北上去了燃夜宗。 虽然在叶逐明面前装得淡定,但陆昼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自几月前离开陆浆夜,他再也没跟对方联系过,反倒是和秦影构沟通密切,对方从未提及陆浆夜异样,谁曾想她是在闷声憋大招。 到底是家族基业,陆昼不敢懈怠,不得不回。 景园里芍药开得热烈,但陆昼无心观赏,他看到陆浆夜坐在躺椅上,依旧乌发白肤,面色却灰败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的脚步声落在石板道上,陆浆夜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开口:“稀奇,你还记得我。” 平静语气像在陈述事实,陆昼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走过去蹲跪在她身旁,问:“你怎么了?” “要死了。” 陆昼脸色一下子难看:“别乱说。” 陆浆夜终于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瞥他:“不然我为什么把陆氏给你?” 她穿着盘扣香云纱上衣,撩起纹着鹤松的下摆,露出平坦小腹。 陆浆夜生得高,骨架匀亭偏瘦,肚子上带着明显的肌肉线条,陆昼多次夸赞过她的人鱼线,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白皙皮肉上隐约的黑红火焰吸引。 “这是……什么?” 陆浆夜道:“你自刎后,顾霖用覆阳枪捅穿了本尊肉身和神魂。那柄枪,是混沌界祖神盘古所造,威力非同寻常,连我的这具肉身也难逃一死。” 陆昼不假思索:“你不是可以换?” “这伤在魂魄,”陆浆夜心念微动,陆昼便看到她身上浮现一个虚影,还是她的相貌,只是虚影的肚腹处已然被烈火灼烧出碗口大的空洞,甚至还有扩大之势。 “人身脆弱,换具新的也活不过一年。”陆浆夜漫不经心地谈着自己的死亡。 陆昼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怔怔看她。 陆浆夜抻下衣摆,继续道:“我的东西都留给你,陆氏你如果要继续做,我会让秦影构从旁协助,如果不想要就抛售出去。都随便你。” 她本无心凡尘俗世,奈何活得太久,几百年顺手为之的生意,竟发展到这么庞大。 而今肉身已毁,死期又近,身外之物再无维系必要。 其实陆昼一开始来就想问这个事,但听陆浆夜谈及缘由,他的心沉到谷底,毫无心思关注。 “你……”陆昼开口才发觉声音干涩得过分,微清了下,“你都有办法救活我,怎么可能救不活你自己?” 闻言,陆浆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确实是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的。 释迦牟尼土可耐洪荒业火灼烧,如果将给陆昼的土用来给自己塑造新躯体,可以延寿三十年之久。 但土只有那么多,她用了,陆昼就活不过来了。 至于千瓣莲……她是挨不到佛莲成熟的时候了。 陆昼看她那种笑就知道有隐情,急切追问,陆浆夜被他拉着手,表情淡漠:“我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活法了,你要是愿意,留下来陪我这段时间。待我咽气,业火会将我尸身烧个干净,若能留下点骨灰,你便为我收个尸,随便找个地埋了,也不枉费我养你这二十余年。” 第273章 一番话话云淡风轻,陆昼握着陆浆夜异常滚烫的手掌,长久地低着头。 ………… “我艹!”燃夜宗内,叶逐明抱着雾气腾腾的水晶盒子,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几乎喷火。 什么叫陆浆夜要死了,他要陪着她、短期内不回来了? 陆浆夜可是陆压,能凭一己之力搅得天翻地覆的至高神之一,他能随随便便死? 肯定是在耍诈! 操!当初就不该让陆昼走! 他手指咔咔作响,引路的小道士不由得侧目,好言提醒:“叶信士,小心宝物。” 要知道这水晶盒子里,装着他们师祖至亲。 叶逐明整个人都陷入了要失去陆昼的巨大恐慌,一把将盒子塞给小道士:“劳烦把东西转交宋怀然,我有急事,马上要走。” 说罢立刻转身,迈腿踩上台阶的瞬间就感觉脚下一空,剧烈失重感传来,下一刻,叶逐明就噗通栽进了水里。 小道士抱着盒子还没回神,男人就突然消失在眼前,接着虚空中伸出一只手,他一见认出对方,恭敬地将水晶盒子奉上。 叶逐明狼狈地从水里窜出来,刚提起的心在看到岸边的人时又放下,接着暴怒。 “宋怀然,你他妈胆子肥了?敢玩你哥?” 几月不见,少年似乎高了点,立在一旁挺拔如松柏,气质淡泊温和,长发及腰,随意披散着。 他一手握着叶逐明从蓬莱拿来的水晶盒子,揭开看了眼,清俊秀美的脸上没什么波动,合上盖子才转向叶逐明,柔和一笑。 “哥,你错怪我了。” “错怪你麻痹!”叶逐明怒火中烧,一时间口不择言,要爬上来揍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再看周围,不正是他十几年前第一次遇见宋怀然的地方吗? 他看了看自己泡着的池子,散发着药香的青绿浓液缓缓流动,叶逐明几欲作呕。 “艹!把老子从你的洗脚水里放出来!” 宋怀然无奈:“这是药浴池,不是洗髓玉液——这里面是我特意给你配的药池,洗你身上伤疤的。” 叶逐明:“滚蛋!他妈的,陆昼又让他姐——陆压弄走了,老子哪里有功夫美容,放开!我要去找人!” 宋怀然耐心安抚:“别担心,我会去找她,你先安心呆在这里睡一觉。” 叶逐明想骂我对象没了怎么睡得着,结果药池突然涌出浓烈雾气,叶逐明被熏得大脑发昏,不受控制地化了龙形,沉入池底。 ……你妈的,又来…… 宋怀然半蹲下伸手搅了搅药池,池面上漾出密密麻麻的墨紫纹路,光华笼罩着下方伤痕累累的金龙,不多时,就有被火焰裹着的闪电蛇一般窜出,冲上云霄后炸开细小花火。 这雷火残留在身体里,宿主必定时刻都被烧灼,他哥还挺能忍的。 宋怀然失笑摇头,站直身体,用蘸着药液的食指在前方绕了一划,迈腿踏进圈里。 这盆文竹长得太快,陆浆夜拿着剪刀准备亲自动手修一修,正端详如何下手,秀直的眉毛突然蹙起,恬淡的脸微微绷紧,转身望去。 竹林下几道青绿雾气翻涌,聚出一面镜子,修长挺拔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浆夜眯起眼。 雾气散去,宋怀然恭敬地朝陆浆夜一拜:“前辈。” 陆浆夜目露嘲讽:“不敢当,那晚不是要用地漾剑杀我么?” “事发突然,”宋怀然站直,温和一笑,“怀然一时失了方寸,还望前辈不计前嫌。” 他看起来像个温和无害的小动物,气质倒是隐约和陆昼有一两分相似。 陆浆夜转身继续修剪文竹:“你来做什么,莫非是夜泽见本座未死,让你来送一程?” 宋怀然:“前辈误会了,我是奉命来给前辈送东西的。” 他拂手,摆着文竹的黄花梨桌下就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很熟悉。 “前辈这肉身不能久用,这释迦牟尼土还够前辈重塑躯体,今后不动灵气,可续五十年寿命。” 陆浆夜瞥了一眼箱子,淡淡道:“底蕴倒是深厚。” 宋怀然:“当年前辈带走了外院的,现在将内门存余一并送上。” 陆浆夜咔嚓修去一枝枯败:“什么条件?” “……当年前辈上我宗门拜访,还带走了一株并蒂千瓣莲……” 陆浆夜挑眉。 宋怀然不卑不亢:“倒不是让前辈归还,只是此物,不可用给道君。” 陆浆夜淡淡道:“本来也没打算给他。” 宋怀然长吁一口气,又朝陆浆夜深深一揖。 东院的莲池里依旧绿意盎然,中央两朵小小的莹白花苞在风中轻曳,陆压踩在莲叶上,冷淡面容上隐隐带了怒意。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拜见道君。”少年清朗温润的嗓音响起。 陆压阖眼:“你不配与本座说话,叫夜泽出来。” 宋怀然:“师祖神踪无定,恕小辈无能为力。” “……小子,竟敢断我生路。” 宋怀然:“道君明察。小辈已将释迦牟尼土拱手奉上,供道君与陆前辈再塑躯体。” 陆压终于转身,一双银瞳冷冷看着宋怀然。 奇哉怪也,当今人间,竟然有人能靠肉体凡胎修出仙骨。 第274章 “你可知道,成仙之后便是飞升,神界已毁,届时你将形魂俱灭。”陆压眯起眼,“夜泽费尽心思助你修仙,又让你送死,你愿意?” 宋怀然坦然一笑:“人固有一死,阴阳化物,顺道而行。” 陆压皱眉:“你还没资格与本座论道。” 宋怀然立刻作揖。 “说罢,夜泽让你带什么话。” 宋怀然温和开口:“师祖希望道君静心修养,勿生事端。” 陆压:“否则?” “……凡有异动,就地格杀。”宋怀然缓缓说出神谕。 这大不敬的话陆压听了却莫名一笑:“竟轮到你对本座说这话。” 宋怀然静默片刻:“有一事,想请教道君。道君已修无情道,不在凡尘,当初为何要应天帝托求以身作阵,千年后又为何心意转变,执意离阵?” 这话顾霖也问过,陆压当时没有正面回答,现在夜泽徒孙问起,他沉寂少时,慢慢道:“因为夜泽。” 祖神盘古一斧开天地,自此混沌界灭,上古界开,又成神佛人鬼妖魔六界。前古时代每四万年,祖神心轮均会现世,此神器一经出现,便会掀起一场席卷六界的腥风血雨,人称裔神浩劫。 陆压是在第四次裔神浩劫后诞生的。 饱经日月照耀的望仙镜被雷电劈碎,蕴藏的光晕长久吸收天地精华,银发银瞳的天仙在雷电中降临人间。 他诞自天地,无情无欲,顺理成章地踏上无情道的修炼之途。 神界之中,仙家也因灵力高低神通大小分了三六九等,仙君神君,仙尊神尊,陆压花了三万年修成仙尊,却在此境滞留三万年之久。 期间历经五次天劫,却都没能飞升。 陆压知是为何。 第四次裔神浩劫中,祖神心轮被彻底摧毁,六界再无新生灵气供养,人间邪祟为祸,神仙们纷纷下凡救世,意外发现被他们所救凡人的感激爱戴竟能反哺仙体,提升灵力。 无利不起早,神仙也不能免俗,为求突破,无数天神开始频繁下凡,广结善缘,一时间人间各路神佛祠堂林立,香火鼎盛。 此举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至尊道义由无情道变为了苍生道。修仙者须心怀苍生大义,普渡众生慈悲为怀,方能得证大道,飞升仙门。 陆压第一次渡神尊天劫时,冥冥之中听到了一个浑厚渺远的声音。 “可爱世人?” 陆压盘膝而坐,银瞳之中毫无温度。 “不爱。” “可怜苍生?” “不怜。” 苍穹之上隐约传来一声叹息,翻滚的墨色劫云渐渐消散,天劫没有降临。 之后几次亦是如此。 九十九天封神榜上陆压的名字高居仙尊境榜首,无限贴近神尊境,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向上挪动半分。 他与夜泽相遇,就在最后一次伪天劫后。 劫云散后,陆压在不周山睁眼,惊觉身前立了个人。 对方一袭墨紫衣袍,黑发白肤,虽是男仙却面若好女,堪称绝色。 纵使不入仙界,陆压也听过战神夜泽的名号,眼前人修为在他之上,陆压当即认出来者身份。 “有事?”陆压并不行礼,起身后淡淡问。 夜泽一双美目扫视他,陆压罕见地生出无所遁形之感。 “做个交易如何——我助你飞升,待我归墟之后,你接替我的位置,辅佐霖天帝。” 飞升神尊还能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神一职,若换旁人,定然感激涕零地叩首跪谢。 但陆压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必。” 他独爱自由,不可拘束。 夜泽表情不变,微微颔首:“此间钟灵毓秀,你可长驻打坐,再寻突破。” 说罢消失不见。 陆压并未将此番相遇放在心上,就地僻了结界,一闭关就是一千年。 直到汹涌如江流的灵气自神界倾来,修为一瞬暴涨的陆压才惊骇睁眼。 ……有神尊归墟了。 神仙之寿,亦有尽时,天界一旦有神仙归墟,其神魂便会化作精粹灵气,自天柱不周山倒灌而下,哺育人世间。 哪怕只是仙尊境大能归墟,百年内飞升新神数量都会及其可观。 而此时贯入陆压体内这股磅礴灵气,甚至超过他本身所有。 天上开始汇聚墨色劫云,却在下一刻被灵流冲溃,陆压神识一瞬笼罩六界,看到第六十六天封神榜上神尊境中夜泽二字渐渐消散,同时陆压二字浮现其中。 ……陆压心神剧震,重重闭眼。 阴差阳错之下,夜泽归墟后的灵气大半为陆压所纳,此后三万年,飞升仙人数量日趋减少,天地灵气开始衰微,无数修士冲击仙门失败,渐生心魔。 六界中浊气日长,突如其来的暴动自魔界爆发,一方黑轮带着滔天怨气降临,不可触碰不可拔除,几月便吞噬了整个魔域,灾难蔓延到妖界。 顾霖的长女顾润当时距神尊境一步之遥,既是下任天帝又是新任战神,亲率一百七十余万神兵天将下界平乱,却与百万天兵神将一齐葬身妖界。 此番征伐几乎殆尽天界英才,这灭世浩劫似乎无可破解,妖界被吞噬后,鬼界也开始崩塌溃散。 陆压便是在这时,被顾霖传唤上天的。 与酆都大帝一起,三位至高神尊会晤,顾霖将破局之法缓缓道来。 第275章 以天作阵以神为魂,镇压魔轮。 大帝并无异议,陆压当时沉默片刻,也点了头。 于是上三十三天万佛移位,顾霖攫取三千世界,却只有一个在重天倾覆后得以留存,融进人界。 那个世界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段时间内大地震颤,灾祸频发,洪水猛兽肆虐之下人心惶惶,时任人皇为治水患,让刚刚新婚三日的年轻人踏上治水征途。 只是这些事,都与陆压再无瓜葛。 他在无根之地孤身几千载,直至残念归来。 “魔界异动时,我曾在想,是否是因我在不周山截了夜泽归墟灵脉,才让下界灵气衰微,酿就灾祸。”陆压叹道。 事既由我起,自当由我担。 宋怀然看过上古遗史,不过陆压是吸收他师祖才飞升神尊一事,他还是头一回知晓。 “那几月前,又为何要离开?” 陆浆夜是陆压一抹残念幻化的灵身,她想救陆昼所以来带走本尊肉身,她的念想是左右不了陆压的。 陆压要走,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所想。 闻言,陆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人魂游历时本座才发现,错不在我。 天道自轮转,有始亦有终。洪荒界覆灭,上古界也难逃消亡。 陆压吸不吸收夜泽归灵,结局都是一样的。 可怜他一叶障目,自甘受役几千载。 恰逢陆浆夜归来,陆压顺势苏醒,奈何功亏一篑,脱身失败,还落个苟延残喘的濒死结局。 宋怀然轻叹:“原来如此。” 陆压首次道出起始缘由,郁结已久的内心难得感到一丝清明舒朗。 罢了,是他狂妄托大,技不如人,事到如今也无可辩驳。 听到宋怀然告辞,陆压只是背对他摆手,刚闭上眼,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我归墟之时,寿数未尽。” 陆压遽然睁眼,神色剧变。 那个声音继续道:“魔界生变我已见端倪,奈何无能为力,余寿又撑不到事发。思来想去,不如助你一臂之力。” 陆压一向平稳心境波澜起伏,面容隐隐透出扭曲恨意:“没有你,我一样能得证大道,飞升神尊!” “无情道早已不应法则,你修不成的。峦封大阵是我与渊先帝推演出的密法,归墟前,我将此术教与霖儿,谋求一线生机。天道势必开启新界,但纵使十存一二,也胜满盘皆输。”那个声音平静道,“你既已参悟,又得脱困,便赠你五十年阳寿,今后好自为之。” 陆压怒不可遏,夜泽种种算计于他,竟想这么轻描淡写揭过,正要论个高下,回头却不见人影,只剩杨柳垂摇,满地寂寥。 宋怀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师祖还和陆压有交流,他回到燃夜宗,药池的水色浅淡许多,池面水波荡漾,一张伤痕累累的龙蜕被水流推到了岸边,蜿蜒耷拉着。 他撩起这张完整的龙蜕,轻轻抖了抖,水珠散落后变成一套淡金衣服,宋怀然将其放在岸边石头上。 叶逐明苏醒后本能张嘴,差点没被呛死,略显狼狈地浮出水面,剧烈咳嗽着。 动静太大,宋怀然都停了手上动作,偏头看了过来。 清灵境中无岁月,天光倾泻而下,恰好笼罩住水岸中男人,金发好似上好绸缎,贪婪地贴在玉石般莹润光裸的脊背上,袒露的肌肤细腻无暇,侧脸起伏细致,每道线条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浓长眼睫颤动时,还有细小水珠抖落。 宋怀然是个对美丑没什么概念的人,但每次看到自己师祖和叶逐明时,还是会生出微妙的愉悦感。 叶逐明咳嗽时发现自己一身疤祛得干干净净不说,皮肤甚至比之前更好了,没了暴揍缺心眼弟弟的想法,冷着脸问陆浆夜的问题他解决没有。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叶逐明才稍稍宽心,按下对陆浆夜竟然还能多活几十年的可惜,游到岸边穿衣服。 “转过去。”叶逐明瞪他,“盯着老子看什么?” 宋怀然笑着转过头:“当然是看你好看才看。” 叶逐明一边穿一边道:“好看也没你什么事,哼哼,你哥现在名花有主了,另外找吧。” 本只是玩笑话,宋怀然脸上的笑却淡了些,他想到闭关时师祖的神谕,微不可查地叹气。 “我确实,要去找一个人。” 叶逐明随口问谁啊。 宋怀然摇头:“不知道。” 叶逐明:“……你逗老子?” 宋怀然:“确实不知道。” “名字?” “不知道。” “这人在哪儿?” “不知道。” 叶逐明皱眉:“什么都不知道,你找个几把?” 宋怀然平静道:“只知道是男的,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叶逐明听到后面那个信息稍微一松:“那好办,公安系统里给你调档,你挨个看——但只能来都承这边局里看。” “没用,他的登记时间应该刻意避开了那天。”宋怀然道。 叶逐明有些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自己大海捞针去吧。 余光瞥见宋怀然面前摆了个罗盘,他拿着一根毛笔在虚空中写着什么,明明毫上无墨,空中却浮现出一个无比复杂的图案。 叶逐明问他这是做什么。 “一种找人的秘法。”宋怀然道,拉下衣领,指甲在胸口轻划,一颗燃金血珠滴在了罗盘上。 第276章 平地起罡风,叶逐明被吹得衣袍猎猎,眯起眼见一道金光自罗盘之上激射而出,长虹贯日,直破云霄。 宋怀然神色严肃,抬头紧盯着上方。叶逐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道白虹在云层中穿梭不停,竟有种踟蹰不定的犹豫感,片刻后直接消散在了天际。 宋怀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行。 “你找他做什么?”叶逐明拧着头发问。 “师祖要我找。” “……他没告诉你别的东西?” “没关系,找得到的。”宋怀然收起罗盘,表情淡定从容。 毕竟,他的身上还长着本属于那个人的摘星骨。 于此同时,近千公里之外的s省某重点高中,一个瘦高男生走在落日余晖里,毫无版型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像模特拍片一样,他步履从容,却在路过花坛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东北方。 男生不过十六七岁,五官已经出落得俊美无俦,暖黄日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连对方眉宇间淡淡的阴郁疏离感都冲淡不少。 他抬手按上眉心,那里长着一颗芝麻大的红痣,男生面无表情,就这么摁着,肩膀突然被锤了一下。 “封净,杵这儿发什么呆呢!”比他矮大半头的男孩搭上他肩膀,将他往操场带,“走走走,打球去,看不惯七班嚣张那逼样,干死那群狗日的!” 封净垂下手:“我刚刚听见有人在叫我。” “谁?” “……不知道。” 男生随意道:“说不定是哪个暗恋封大校草的女生,叫了又不好意思露面。” 封净沉默片刻:“应该是个男的。” 声音还挺好听。 男生脸上立刻出现看戏表情:“你是真的牛逼,雄雌桃花两不误——准备揪出来像上次那个一样揍一顿?” 封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立刻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应该是我听错了。”封净把胸前垂挂着的吊牌绕到后背,“走吧。” 他动作随意,并没有意识到那块他从出生就戴着的、不知材质的吊牌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 浅让我的冷面拽哥宝贝露个脸。 其实《为道》这本可以写成校园背景,但我认真审视了下自己,作为一个lsp不适合搞小清新,于是决定给然然浅判个十年无妻徒刑,成年了再让他找到吧~ 等然然将演技炼得炉火纯青,再去自己对象面前装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毕竟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这个番外应该把所有来龙去脉都讲得相对清楚了——吧。后面就是各种点梗,看了一下,大家的点梗都是能发在cp上的,慢慢“还债”吧~ 第123章 顾徉烽x巴麻 白肃真离开以后,巴麻从原来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那里离夷靖局太远,当初叶逐明把小白丢给他照顾,木青归亲自指了块养魂的风水地,叶逐明财大气粗直接买了套公寓下来。 现在白肃真不在,巴麻也没有每天通勤一个半小时上班的必要,这些年自己攒了点钱,便在周围找了套幽静的老小区住了进去。 要习惯和自己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室友突然离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一开始巴麻还是会习惯性地在购物时买许多零嘴,但结完账又发现家里已经没有大胃王,又把东西都带去单位。 赵凰石接替了叶逐明特动队队长的位置,办公室的人也大换血,巴麻一个并不是那么外向的人,倒靠频率不低的投喂和新同事很快熟稔起来。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以为很难接受的新生活,慢慢地,他也适应了下来。 他习惯了新的领导,习惯了新的同事,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每月夷靖局开大会时,他看着台上不苟言笑的新任局长,还是时常走神。 在夷靖局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顾徉烽是出身最高、为人最低调的一个,与人相处永远和颜悦色,和现在台上的简直天壤之别。 ……说来也怪,之前顾徉烽还在的时候,巴麻开会都坐最后排,全程低头装透明。现在顾徉烽不在了,他反倒时不时想起对方来。 人哪,多少有点贱的。 顾徉烽来夷靖局总共不到两年,虽然两年里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从未断过,但顾徉烽其实从未对巴麻发出真正的求爱信号。 真要说他们有什么,那大概就是每月从蓬莱发来的按职级分配的灵植兽肉,巴麻都会多分一份。 还是最多最好的那份——也就是顾徉烽那份。 第一次收到时,迟诨用非常耐人寻味的眼神说这是顾局特意吩咐让拿给你的。 巴麻其实怀疑顾徉烽是因为吃了口味糟糕的鸟粮后可怜他这只小麻雀,但他没胆子问,只把东西悄悄送回了顾徉烽办公室,结果顾徉烽亲自提着在下班高峰期众目睽睽下拿到了特动队。 至此谣言四起,哪怕当事人之间真的纯得不能再纯。 ——或许也没有那么纯。 叶逐明这个狗比领导,看到手下人被一把手“相中”,恨不得把巴麻扒光洗净送顾徉烽床上去,奈何巴麻抵死不从,拒绝以色侍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凡办公室有点儿什么需要和顾徉烽交涉的问题,叶逐明都让巴麻出面。 第277章 迫于叶孔雀淫威,巴麻和顾徉烽的交流非常频繁,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但次数一多,他就有些麻木了。 一来无论外面把这虚假的办公室恋情传得多离谱,顾徉烽都没有改过态度,他对巴麻和对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同,还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二来作为领导,顾徉烽办公室里永远不缺灵气充沛的吃食,巴麻每回来都能吃到撑,像个过年时饿着肚子走亲戚的娃。 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顾徉烽却挺主动地让他敞开造,离开时还会让他给白肃真带点儿去。 巴麻受了许多照顾,老想着怎么回报顾徉烽,可对方身份尊贵要啥有啥,巴麻唯一能报答的方式是教顾徉烽适应现代社会。 这位老大,几千年前在九十九重天做二殿下,几千年后在地下做鬼帝,刚来到现代化的人类社会,整不会的地方真的很多。 教顾徉烽把手机文字设置成繁体时,叶逐明正好上楼找顾徉烽说事儿,见他俩脑袋凑得那么近,他朝巴麻露出赞许的笑容,贴心地退了出去。 麻痹的,更洗不清了。 巴麻很心累,他内心是比较喜欢清冷矜贵或者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的,虽然活了二十五年也没真的对谁动过心,但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个直的。 至于顾徉烽,嗯,虽然有的时候他被开玩笑开得狠了还是会尴尬,但不妨碍顾徉烽是一个值得尊敬爱戴的好领导。 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 巴麻单纯地想,直到得知顾徉烽的死讯。 那时整个夷靖局都处在动荡中,叶逐明重伤,迟诨因为迟宿的死离职,小白也没能回来。 他作为特动队仅剩的两个老人,既要协助赵凰石工作,还得照顾一蹶不振的叶逐明,连悲伤都没有时间。 只是偶尔,他偶尔会梦到顾徉烽,永远是同一个场景,空旷的广场里鸽子翩旋飞落,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树影里沉默地看着他,巴麻无数次想要靠近,但虽近在咫尺,每次伸手却都抓空。 这一晚他又梦到了顾徉烽,不过这回,他竟然抓住了对方。 男人的身体冰凉,巴麻被他手臂冻得哆嗦一下,身体却违抗意志依旧牢牢抓着他。 顾徉烽是鬼帝,皮肤一贯苍白,但梦里却白得透出青绿,整个人身上都是浓烈的死气,微微低头,垂眸安静地看着他。 巴麻呆愣地和他对望,哑声道你能不能回来? 顾徉烽很轻地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该点香了。” 顾徉烽的声音空旷渺远,巴麻脑海一震,随即惊醒。 他睁眼盯着漆黑虚空看了片刻,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到柳木桌上供着的灵坛前三点红光微弱。 巴麻慌忙摸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入香炉。 透过丝丝缕缕的缥缈香烟,巴麻隐约看到灵坛上供着的巴掌大的鳞片泛起水纹涟漪。 ——一个多月前,木青归来找过他,给他留下了一片顾徉烽的护心鳞。 龙有逆鳞,定神护心。 因为之前和白肃真一起住,他和木青归不算毫无交集,但这回他说的话比过往加起来都多。 简单地讲,龙的护心鳞上都会附着一缕心神,顾徉烽虽死,但若能诚心供奉,焚香七七四十九个日夜,也许能把那一缕心神召出来。 “我是鬼身,供奉香火也生不出信愿,你若是肯试一试,我便把他交给你。” 巴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祭坛,木青归说香火一定不能断,巴麻便每次算着时间续香。 算算日子,今天就是第四十九天。 巴麻请了一周的假,就为了守在家里见证奇迹,可是熬到凌晨困得不行,在沙发上眯了过去,直到梦把他叫醒。 换完香也才凌晨三点半,巴麻看着那香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时钟嘀嗒嘀嗒,天方将吐鱼白时,香燃的速度蓦地加快,在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时,团团烟雾将龙鳞包裹,扭曲幻化出一个人形。 巴麻睡得昏沉,没注意到异动,烟雾散去后,柳木桌上多了个七八岁的男娃娃。 小男娃生得粉雕玉琢,乌目朱唇,身着白亵衣,头顶一对浅灰龙角,他低头看着自己细白的手,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 天边第一缕曦光从没合拢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好巧不巧落在沙发上沉睡的人脸上,惹得对方咕哝呓语几声,抬手盖在眼上。 小男孩的注意被吸引,抬头看去,视线落到那人身上时,脸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温和。 他跳下桌,落地没有丝毫声响,走到那人跟前,低头盯了一会儿,拉过薄被,给熟睡的人盖上。 然后手指一勾,窗帘立刻严丝合缝地聚拢,再透不进半分阳光。他在寂静的清晨里挨着男人脑袋坐下,闭目养神。 巴麻醒来时看到迷你版顾徉烽,说不上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倒是顾徉烽非常淡定给他解释自己神念初醒,异常虚弱,所以才会是这副模样。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继续每天焚香供奉,很快就能恢复原身。 或许因为顾徉烽变小了,巴麻在面对他时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尴尬感,甚至大着胆子给幼年前局长买了非常可爱的恐龙睡衣。 ——毕竟按照顾徉烽的说法,他还得在巴麻这里呆上好一段时间,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是得准备的。他醒来的事也让巴麻保守秘密,只有木青归知道。 第278章 巴麻给他挑衣服时带了点恶趣味,人小心大的顾局完全没有包袱地换上了,当他抱着恐龙尾巴抬头认真问巴麻自己睡哪儿的时候,巴麻先是被小正太萌得心颤,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问题。 他现在的房子是二居室,另一间屋子是尚未改造完全的游戏室,没有多余的床。 领导是不能被委屈的,巴麻立刻给自己房间换了干净被褥,抓了个枕头表示顾局您睡这儿,我去沙发睡。 顾徉烽微微皱了皱眉,叹气:“你不用处处迁就我——算了,我回逆鳞就是。” 巴麻忙拦住他,挠了挠头,试探道:“其实我睡相还可以,要不,委屈您和我挤一挤?” 他已经完全忘记对方是自己绯闻对象的事,而今的顾徉烽在巴麻眼里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奶娃娃,让他怜爱得不得了。 顾徉烽犹豫片刻,点点头。 双人床尺寸挺大,巴麻和顾徉烽躺在床上,中间隔了条府南江。 他睡前拼命催眠自己,要规矩要规矩,以太平间尸体同款姿势入睡,醒来后发现自己抱着一条软绵绵的龙尾,尾尖还被他放在嘴里咂巴。 顾徉烽也在看他,琉璃般的眼珠里是难以读懂的情绪。 巴麻将尾巴从自己嘴里拿出来:“……一会儿换下来我洗。” 顾徉烽笑了笑。 其实巴麻以为顾徉烽这个工作狂,醒了之后肯定会恢复日理万机的工作节奏,结果他真就跟个放假在家的小孩子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无事就翻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古籍,非常安静乖巧。 巴麻本来略微焦虑怎么和顾徉烽相处,但在面对小许多号的顾徉烽时,他不自觉摆出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态度,对顾徉烽可谓体贴备至。巴麻自以为做得非常妥帖,但顾徉烽也许是习惯过去巴麻躲着他的态度,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很有一段时间不适应,看巴麻的眼神相当复杂,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心理斗争,最后妥协般接受巴麻完全失了分寸感的关怀,两个人开始习惯每天早上在对方怀里醒来这件事。 转眼暑去冬来,巴麻打算给顾徉烽买过冬的衣服,习惯性地牵着对方的手要进童装店,结果在商场被一把拽住。 顾徉烽垂眼看他:“没有我能穿的了。” 巴麻愣了一下,这才惊觉顾徉烽已经长到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点,尽管外貌像个刚刚步入大学的俊美男生,可气质却优雅沉稳。 这巧妙的组合让顾徉烽在商场收获不小瞩目,路人频频回头,甚至还有女生很激动地拿出手机拍照。 巴麻顿时有些尴尬,发现自己竟还牢牢牵着顾徉烽手时脸腾一下红了,刚要松开,顾徉烽就拉着他朝商场另一头走去:“去你平时买的店吧。” 他态度那么自然,丝毫不觉得和巴麻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相扣有何不妥。 顾徉烽的手很凉,巴麻没由来想到那个梦,不由自主地回握甚至攥紧了对方。 “……顾局。”巴麻犹豫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嗯,我在听。”顾徉烽道。 巴麻:“我已经养了您五个多月了。” 顾徉烽被他的措辞逗笑,咳了一声:“辛苦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巴麻有些着急,心也跳得很快,“我想说,您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继续养着您的。” 顾徉烽的脚步一顿,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他。 巴麻冲动劲下去,又开始后悔,羞臊地想抽出手,然后顾徉烽继续牵着他向前。 “好。”他听到了顾徉烽含笑的声音。 -------------------- 这是一个小伙伴点梗的全员存活梗,嗯,其实本来之前又在犹豫要不要写复活,正好有人点梗就决定还是都he吧。 一周“爆更”四千字,竟然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个点梗,还有迟家姐弟篇的伪骨科以及木青归小白的,后面补。 第124章 木青归x白肃真 鬼界西北有处山穹炼狱,其中关押的穷凶极恶辈不计其数。 知道木青归误入其中时,顾徉烽心都凉了。 那山穹炼狱是天地初开时初代战神所辟囚笼,非死不得出。其中妖魔肆虐,残暴无比,木青归本就体弱,还刚被剔了仙骨去了神格,到了那里,生还机会何其渺茫。 可再如何焦急,顾徉烽都必须先挑起鬼帝担子,酆都大帝随天归墟,千万阴魂游荡人间,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分心。 十殿阎罗见新主忧虑,宽慰道如今山穹炼狱不比往昔,自万年前饕餮被收监,在里面是日啖妖兽千百头,现在里头除了饕餮,再无其他凶兽。 顾徉烽听了心却悬得更厉害。 ——那么多邪魔都让饕餮吃了,木青归能安然无恙吗? 山穹炼狱内。 这里业火罡风经年不歇,天色是诡谲多变的腥红,偶有雷电轰鸣,下起血雨后地面的业火才会稍稍减弱。 体型庞大形貌狰狞的凶兽正在雨里哼哧哼哧地用利爪刨抓土地,血雨顺着新挖出的斜坡沟渠汩汩汇到一起,很快聚出一方浅潭。 饕餮伸出爪子试了试水深,随即从洞窟里抓出什么,轻轻放进血潭。 池面泛起涟漪,不多时,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浮出水面。 他的头发水藻般铺开,玉一般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手臂颈侧均是鞭痕,伤处不见血肉尽是烈火。 第279章 饕餮围在水潭边,一双赤红圆目直溜溜盯着水潭里的男人,尾巴略微焦躁地在地上拍来扫去,直到见血潭熄灭男人身上火痕,它才将脑袋搁在地面。 这个男人是……饕餮记不清是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了,山穹炼狱无岁月,里面活物也早被它吃得干干净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它太寂寞了,所以哪怕很饿,但青年自虚无缝隙跌落时,饕餮虽上嘴咬了一口,最后还是忍住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尝起来一嘴被火烧焦过的木炭味儿。 它打了个哈切,继续趴在岸边等待。 昏昏欲睡间,水面的男人眉心微微抽搐。 ……父亲……我只是想把长姐的尸骨从魔界带回来,没有违抗神令,没有擅闯妖魔域——二哥是来找我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责罚他啊!! 母后!母后!您为什么不见孩儿,帝父要去我神籍剔我仙骨……还有二哥,父亲不要我们了,可是我不想去鬼界啊……母后,母亲!我给您磕头,您替孩儿说句话吧! 二哥,我怕呜呜——长姐!长姐!我好疼啊你在哪里,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饕餮盯着水潭里突然发出凄厉哭喊的男人,有些无措地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碰了碰。 男人却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木青归还没从被活生生剔去仙骨的疼痛中回神,他眼里满是血丝,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头长相丑陋的凶兽。 ……饕餮? 他思绪混沌,只依稀记得自己被捆在诛仙台上,他的父亲,天帝顾霖亲自执刀授刑,剖开他的皮肉捏碎他的仙骨,将奄奄一息的他从诛仙台扔了下去…… 然后——他就没有知觉了。 木青归重伤在身,聚不起半丝灵气,在饕餮将它的大脑袋凑过来时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头杀不死的天妖孽畜,身躯庞大宛如山岳,亮着一口森森獠牙靠近时,木青归在心悸之余绝望地闭上眼。 ……死便死吧,似这般苟延残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腥寒的鼻息打在他身上,连水波也泛起涟漪。 木青归睁眼,对上一双灯笼大的红瞳。 “我还以为你死了。”饕餮没有张嘴,木青归却听到了它——他的声音。 饕餮有些可惜,虽然舍不得吃掉这个人,但是它真的好饿,如果这个人自己死掉就好了,正好一口吞下,也不用这么为难。 它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更觉得惋惜。这口食材长得十分具有欺骗性,看起来好吃,尝起来很难受。 见主动搭话也没有回音,它又问:“你是木头妖?” 木青归也看到自己左臂上几个不是诛仙台上留下的贯穿齿痕,猜测饕餮是咬自己一口后被菩提佛血伤到才没吃他。 本想呵斥这没眼力的畜生,自己堂堂神界三殿下,竟被视作妖物。 可话到嘴边,木青归又想起自己被剔除的仙骨和新册的鬼籍,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是哑巴?不会说话?”饕餮又开始蠢蠢欲动,它留这人无非为了养着解闷,毕竟它吃再多也不会饱,永远都在饿,要是这人能陪着它,那么忍一口也不是不行。 可若真是个哑巴,养也无用,还不如贪一口。 木青归猝不及防被饕餮齿关中淌出的涎水浇了一头,嫌恶地避开:“滚远点,脏死了。” ……不是哑巴。饕餮如释重负,又有些惆怅地趴回池边。 看这畜生目前没有吃他的想法,木青归稍微放下心来,他环顾四周,皱眉问道:“这是哪里?” “山——什么狱?”饕餮不太确定,“我被抓起来关进了这里,这里好像是天上神仙关妖魔的地方……你被关进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你?” 原来是山穹炼狱,木青归心下了然。 他老是不接茬,饕餮只能自己找话说:“你这么弱,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木青归:“我没有错。” 饕餮咧着獠牙直笑:“那些被我吃掉的也这么说。” “信不信随你。”这池子虽是血色,闻着却并无腥恶,木青归在里面泡了会儿,打神鞭在他身上留下的灼痕愈合得七七八八。 他勾着手摸了摸后背,碰到皮肉便是钻心的痛,摊开手掌是黏稠的红。 “转过去。”木青归对饕餮道。 饕餮歪着头:“为什么?” 少顷,木青归道:“我要脱衣。” “脱呀。”饕餮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木青归抿唇,伸手解开腰带。 伤口让他动作非常迟缓,饕餮看着他一件件剥去繁复的衣裳,莫名咂摸出点赏心悦目的陌生感觉。 血池堪堪到他腰际,这人身材修长匀称,肤白如凝脂,湿漉漉的长发被撩到胸前,那道自后颈蔓延到腰心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便袒露了出来。 血还在流,木青归将方才凝聚出的一点点灵气汇过去,好似泥牛入海,伤口并无好转。 他闭了闭眼,忍着剧痛将衣裳穿回,余光瞥见饕餮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顿时生出几分羞恼:“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饕餮被他突然开口唬了一跳,兽脸随即露出有些鄙夷的表情:“你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第280章 雨停了,血池里的水很快渗进地底,木青归走到山洞口盘腿打坐,试图把神识散开探视这方土地。都说山穹炼狱有进无出,但总归得试一试,再不济,找到点儿仙草灵药养养伤也好。 这里灵气稀薄,木青归花了很久也没能让神识跑遍这片空间,山穹炼狱是初代神尊自僻的小天地,无边无际也就罢了,万里内荒原遍野,业火不尽,寻不见其他半点生灵。 饕餮看着这人眉头紧皱,血从他后背慢慢淌下,洇湿四周。 它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又苦又涩。 饕餮垮着脸,伸出舌头不停用手扒拉,抬眼就见木青归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反正流出来了,给我吃一口怎么了?”饕餮理直气壮,“不过你也太难吃了,从来没吃过你这么难吃的东西。你的本体是什么,木头?” 木青归被它烦到了:“菩提。” 饕餮哦一声:“佛修?不对你有头发,妖仙?” 木青归:“为何说我是仙?” “我以前吞过几个神仙,你们神仙的肉都有一股怪味。”饕餮言之凿凿。 木青归冷笑。 血越淌越多,饕餮看着木青归越发惨白的脸,问:“你不管一下吗?会死吧。” 木青归心中悲怨,没好气道:“怎么管?这里有半点能疗伤的东西?” 饕餮缩了缩脖子。 ……其实山穹炼狱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有山有水有灵植。它刚进来那会儿灵智混沌,看见什么吃什么,在把大地啃掉一块后,业火便出现在了这片空间。 在它真正清醒后,山穹炼狱就成了这个荒芜模样,它也成了无臣之主。 能被关进山穹炼狱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饕餮能无往不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吞了什么,就能吸纳这东西的能力。 自出生以来它就一直在吃,吞过的人兽妖魔不计其数,捣毁无数仙家宝地,吃下的仙丹妙药自然也不少。 它瞟了一眼木青归被血浸透的后背,有些犹豫。 木青归一心吐纳,没有理会周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脚下一簇又一簇业火静静燃烧,地面时不时响起细微的皲裂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什么拱了一下。 “别烦我。”木青归眼也不睁,没好气道。 可是饕餮力大无比,一根爪子就摇得他险些摔地。 木青归愠怒瞪过去,却见饕餮捧着一块巴掌大的肉献宝似地拿给他。 “什么东西?”肉块人头大小,粉白的肉上渗出丝丝蓝血。 木青归看得反胃,把脸别开。 饕餮却很执着地递到他嘴边:“你吃,能养伤。” 他是天界的三殿下,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这种来历不明的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在听到能养伤时,木青归又犹豫了。 他狐疑地看着饕餮:“哪弄来的?” 万里之内荒无人烟,饕餮又没离开过太远,这鲜肉不可能是他猎来的。 饕餮不好意思:“这是虎蛟,我吃剩下的,给你。” 木青归有些诧异:“给我?” 饕餮点头:“给你。” 奇了怪,听过虎口拔牙,没听过饕餮让食。 木青归盯着饕餮看了好一会,沉默地接了过来。 这个地方太邪性,他重伤在身,本体又是菩提,根本扛不住这烈焰炙烤,若不尽早解决后背的伤,难逃一死。 他抿了抿唇,撕下一条肉放进嘴里。 味道很怪,从未尝过。有些腥,但并非难以下咽。 第一口入腹,木青归就感受到体内灵气滋生,伤口隐约有愈合的迹象。 他动作一顿,吃的速度变快了些。 只是快也快得有限,多年修养让他做不出狼吞虎咽的姿态,饕餮看着他这慢条斯理的吃相,只觉得浑身都疼,连经年不散的饥饿都消了些。 这一块肉吃完,木青归擦了擦嘴,问饕餮:“还有没有?” 饕餮愣了一下:“还要?” 木青归难得有些赧然:“伤没好全……罢了,我自己调养就是。” 他看了不知在犹豫什么的饕餮,轻声道:“多谢。” 饕餮本就大半身躯窝在洞穴里,闻言也不搭话,反倒把脑袋也缩了进去。 木青归刚闭眼,饕餮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还要吃多少才能好?” 木青归踟蹰片刻:“像方才那般大小的,至少两块。” 说完,饕餮只嗯了一声。 不多时,一只粗壮前爪伸了出来,三摞肉块噔噔掉进木青归怀里。 “我没有多的了。”饕餮的声音更闷了。 木青归看着手里的虎蛟肉,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等我出去,百倍赔你。” “出不去的。”饕餮有气无力道。 木青归安静地咬着肉,没有争辩。 虎蛟肉疗养效果比他此前听闻的更奇妙,木青归身体恢复得很快,不满足于这一方小小洞窟,他要找出山穹炼狱的方法,饕餮虽然不想动,但更不想独自窝着,便跟着木青归在这片杳无生机的土地上游荡。 山穹炼狱无日夜,一人一兽乏了便就地而席,饕餮皮甲坚硬,唯独肚腹柔软,木青归一开始有些端着,后来受不了滚烫粗糙的旱地,半推半就地改为枕着饕餮肚子睡。 第281章 许多时间,饕餮就这么趴在地上看木青归布阵,它帮不上忙,看困了就睡,有的时候睡醒发现肚子上躺了一个人,也没有乱动,只是抬起爪子虚虚盖在上头,隔绝毒辣的热浪。 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年,木青归和饕餮就这么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疆域探寻,他少时顽劣,学艺不精,布的阵法也七零八碎,难起作用。 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交代在这儿啦,可这回睡梦里,木青归却罕见地“梦见”了顾徉烽。 他的二哥看起来比从前成熟许多,想来外界早已过了千年。 顾徉烽难掩疲态,但见到木青归还是面露喜色,他这两千多年一直试着打破山穹炼狱的限制,时至今日才推演出能出来的方法。 “十日后回轮鬼月,鬼门大开,整个鬼界屏障都会削弱,包括山穹炼狱。”顾徉烽沉声道,“届时我会在入阵口布置反转阵法,你务必抓住时机,见天出裂缝立刻出来,否则错过又是千年。” 木青归睁开眼,躺在饕餮肚腹看着诡谲多变的天色发呆。 ——三弟,此行凶险,过界时需全力以赴,不可大意。饕餮若随你外出,也不必担忧,我会在外界策应将其囚杀。你只用保证个人安危即可,唯盼早归。 饕餮发现木青归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这个人平日里也寡言少语,但最近平静得太过分了,也不再找什么离开方法,多数时候就躺在它肚子上睡觉,醒着的时候也喜欢盯着它看。 饕餮被盯得发毛:“你成天看我做什么?” 也许木青归自己没发现,但他刚进山穹炼狱时还带着少年青涩气,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他的身量拔高许多,俨然长成了成熟男人。 “如果能从这里出去,你会做什么?”木青归轻声问。 饕餮爪子无意识刨地:“找东西吃吧——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在进到这个地方前,它的灵智并未完全开启,模糊的记忆里自己总是很饿,总在边吃边挨打,进了这里把其他东西吃光后,它在长久的寂寥里灵光一现,忽生神智。 也亏得木青归是这个时候撞上来,稍微早一点,肯定也进它肚子里了。 木青归闻言,瞥它一眼:“如果一直给你东西吃,你是不是就可以不作乱?” 饕餮想了想,点头:“只要有吃的。” 木青归嗯一声,没再说话了。 这番谈话没头没脑,饕餮根本不放在心上,殊不知木青归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 ——我要带他走。 进到裂缝时,木青归恍惚有种坠下诛仙台的错觉,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他的灵力在这里面被压制得死死的,寸步难行,罡风将他身体割得伤痕累累。可木青归咬着牙,视线落在挡在他跟前的巨兽身上。 “你与我结成主仆誓言,同我一道出去,乖乖跟在我身边,不要逃跑不要为祸,我保证你一直有吃的。如何?”离开前,木青归这样问。 明明是对饕餮单方面的约束,但它盯着木青归看了会儿,点点头。 于是木青归心口多了一道印记,那是饕餮的一缕分魂。 他并没有利用主仆誓言控制饕餮,但饕餮还是主动拦在他身前挡去大半风火雷电,坚硬的躯体被抽得皮开肉绽,幽蓝色的血液溅到木青归脸上,熟悉的气息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段久远记忆。 ……原来当时吃的是他的肉啊。 木青归灵气耗尽,摇摇欲坠前被一双巨大兽爪拢住,饕餮攥着他艰难爬行,木青归意识朦胧,几近昏厥。 顾徉烽的宽大帝袍被阵气刮得猎猎作响,他目眦尽裂,艰难维持阵法运转,额头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天上那道黑红裂缝。 怎么还没出来?! 他惴惴不安,牙关紧咬之际,却见那裂缝里率先伸出一对血肉模糊的巨大兽爪,十殿阎罗围在顾徉烽身边,见了那兽爪如临大敌,纷纷祭出法宝。 可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双兽爪探出裂缝后虚虚张开,将握在其中的男子轻轻推了出来。 木青归听到了顾徉烽焦急的呼唤,但他此刻并没精力回应,裂缝正在缩小,饕餮已然强弩之末,朝木青归咧嘴露出一个笑,回归黑暗。 木青归眼底爬满血丝,抬手结印。 “天听地证,结誓以盟!从我之令,魂魄同行!饕餮,归来!” 在阵法彻底湮灭的前一瞬,一团小小的光华落到木青归怀中,半透明的饕餮魂魄宛如婴孩沉睡着,陷入了长久的梦中。 木青归颤抖着抚摸饕餮魂体,如释重负地闭上眼。 出了山穹炼狱,才知道天界早已灭亡,没有时间留给木青归悲痛,他是钦册鬼帝之一,必须和顾徉烽一同挑起大梁共担重任。 忙里偷闲,木青归为一直沉睡的饕餮魂魄找了个躯体,嗯,一条得了道的蛇精,可惜伤过几条人命,被天雷劈死了。饕餮魂体强悍,一般肉身不能相容,木青归费了许多功夫,才捡到这么一具合适的。 换了新壳子的饕餮依旧沉睡不醒,木青归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将它变小当个手环缠在腕间随身携带,直到若干年后,他在人间遇到一个放浪轻佻的男子,对方不怕死地摸了他的手腕,没等木青归发怒,他腕间常年不醒的饕餮竟然探出头,吐着信靠近这个叫叶逐明的年轻人。 第282章 叶逐明只当小白蛇是木青归养的灵宠,随手逗弄几下,那小东西竟打蛇随棍上,依恋地躺到了他掌心。 木青归面色铁青。 顾徉烽分析说这叶逐明刚刚觉醒青龙血脉,龙气于蛇最为滋养,连带蜗居在里头的饕餮魂魄也能得到好处。 “我如今是鬼身,对那小蛇并无益处,”顾徉烽温和道,“不如将饕餮交由青龙后人抚养,我知道你担忧,但总要让它先醒来才是。” 于是饕餮就到了叶逐明手里,木青归对他并无好感,但碍于饕餮,只能容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龙后人隔三差五用饕餮——哦,他还给饕餮取了新名字白肃真——来要挟。 虽然心中不爽,但不得不说,饕餮跟在叶逐明身边的效果非常明显,不到一年就化出了人形。 唯一可惜的是,白肃真宛如新生孩童,把木青归忘得干干净净,反而是对气息熟稔的“便宜监护人”叶逐明依赖有加。 叶逐明越发猖狂,让木青归很多次都想弄死他把白肃真接回来,可每每暗中窥伺到白肃真纯净灿烂的笑容时,他又一次次摁下这个念头。 ……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我能再陪伴你很多个千年。 木青归用这样的想法宽慰自己,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肃真会卷进天墟涧的争斗,夭折在无根之地。 他在妖魔化海里找了很久,没能拼出半片饕餮魂魄。木青归在岸边坐了很久很久,神思恍惚间见到什么东西漂向他,是一片熟悉的千瓣莲花瓣,上面还残余着顾霖的灵气。 木青归泪如泉涌,拨开卷曲的花瓣,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小小白蛇。 他朝虚无重重磕了三个头,带着小白蛇回了鬼界,饕餮的魂魄死在陆压斩仙飞刀之下,无有生还。 但幸好,当年在山穹炼狱结成主从誓约时,饕餮将一缕分魂献给了他。 木青归布下解契阵法,将了无生气的小白蛇放到其中,胸口的印记一点点消散,洁白光华星星点点融进白蛇身体。 阵法散去,木青归把小白蛇捧进手里,长久地凝视。 鬼域大殿幽火森森,白蛇的身体也被映染出蓝色,烛火跳动时,小白蛇的尾巴也跟着抽了一下。 木青归心如擂鼓,看着那小白蛇缓缓扭动身躯,在他掌心四处吐信,最后爬向他手腕,乖巧地圈了上去。 圆圆的蛇头搁在他掌根,重量微乎其微,但木青归却觉得自己这个空荡荡的游魂,终于有了依附地。 -------------------- 大概还有如下番外——迟家姐弟的伪骨科番外,叶陆的古代au番外,老叶带小陆见家长的番外,小陆带老叶见家长的番外,结婚的番外。 嗯,已经处于一种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摆烂状态了。 第125章 出国陪家长 王宇去年从部队退役,托关系在杭市某高级别墅小区找到了一份安保工作,日子还算清闲。可这段时间桂花开得热烈,清洁大妈时常在他跟前唉声叹气,王宇听得耳朵嗡嗡响,找了个借口从保安亭出来,本想悄悄抽支烟,烟没摸出来,一辆宾利就驶了进来。 车牌很熟悉,王宇立刻热情招呼:“陆总,您出差回来啦。” 车窗落下,后排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陆昼温和一笑:“是——”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陆昼下车时鼻间嗅到淡淡花香,和司机交代完后他没有急着进门,站在台阶下看了会儿银盘似的月亮,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特设消息提示音响起,叶逐明立刻扯下餐巾擦手,拿起手机。 小太阳【图片】 小太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浩瀚星空里,皎洁月光落在桂花枝头,静谧安详。 叶逐明勾起嘴角。 “陆昼?”餐桌对面的男人抬头看他一眼,淡淡发问。 叶逐明飞快打字回复,嗯了一声。 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叶枫放下银勺,一边擦嘴一边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内?” 叶逐明愣了一下。 天墟涧不复存在,叶枫也结束了守门的使命,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人形,叶逐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叶枫如今五十有余,这些年饱受煎熬,头发都白了大半。 事情刚结束时,父子俩都在医院调养了一段时间,叶枫无大碍后第一时间回了法国,叶逐明忙着找陆昼,没能陪他,直到宋怀然将他破相的身体治好、陆昼顺利上任成了陆氏集团新总裁,一切平稳后,他便也来了法国。 转眼就是两个多月。 这些年都在国内,叶逐明雇了人定期管理庄园,但主人长期不在难免懈怠,十几年过去,庞大的府邸总归有些荒芜。 叶枫是在跟elsie认识结婚后从港岛移居法国的,叶逐明年少就一直记得自己父亲何等怀念遥远的东方故国,尽管在法国二十年,他对这个异国却始终谈不上热爱。 唯一驱使他万里迢迢奔赴而来的动力,只因这里埋葬着他的爱人。 elsie的母亲是法国贵族,嫁给了希腊没落王室一个以美貌闻名的男人。她是独女,车祸身亡后本应葬在家族墓地,但叶逐明不愿,在萧印的调和帮助下,把elsie埋在了庄园后山里。 叶逐明赶来法国那天,叶枫正在擦拭elsie的墓碑,他显然已经将这里精心打理过,此前略显荒芜的墓地变了模样,高大的梧桐树下,绣球花热烈地盛放。 第283章 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男人伸手触摸墓碑上巧笑嫣然的美人像,目光温和而眷恋。 叶逐明放下行李箱,走到叶枫身边,半跪着抱住他。 叶枫缓缓把头抵在他肩上,很快响起压抑沧桑的哽咽哭声。 这是叶逐明第一次看见叶枫流泪。 十年生死两茫茫。 叶枫想把这么多的缺憾悔恨都弥补回来,决定长居法国陪伴elsie。父子某种意义上算分离多年,叶逐明又担心叶枫不适应,也跟来法国陪伴。 叶枫刚出来的时候,叶逐明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包括自己的小男朋友。 原本心里有些忐忑,怕叶枫因为陆压而迁怒陆昼,但叶枫却毫不介意。 不仅不介意,甚至在没见过陆昼的情况下就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善意。 “他这么年轻就要接管一个上市集团,压力会很大。”叶枫接过佣人泡好的茶,“你比他年长许多,平日里要多体恤他,两个人相爱很容易,相守还是需要更多迁就包容。” 叶逐明不太高兴:“哪里就‘年长许多’?统共也没大几岁。再说他脾气很好的,没有什么需要我包容的地方。” 叶枫失笑:“两性——感情关系中,如果你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很舒适,那一定是对方迁就你更多一些。不过也不意外,我一直觉得elsie在对你的教育上太过放松,少年时你就桀骜娇纵。人的性格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并没有成熟太多。” 叶逐明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他刚要争辩,就见叶枫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生生忍住,气呼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腿啪地搭上茶几。 “坐没坐相。”叶枫下巴示意。 叶逐明忿忿收腿。 “我不理解,”他还是没忍住,“我从小到大在你面前不都是循规蹈矩,是你一直不满意。” 叶枫:“我从没质疑过你看人下菜的本领。” 叶逐明:“…………” 他双手抱胸,自己跟自己生气。 “言归正传,”叶枫把茶杯放下,“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逐明:“这是我家,你撵我做什么?” 叶枫拿起眼镜,细细擦拭镜片:“总窝家里陪我这个老年人也不合适。你还年轻,从夷靖局离职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以后的路怎么走,没想过吗?” 叶逐明撇嘴:“不知道。” “我记得你从前想要做设计,”叶枫戴上眼镜,言辞温吞,“考不考虑去哪个学校进修两年,重拾你的梦想?” 叶逐明眼神有些黯淡:“我今年都三十二了。” 叶枫:“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 “其次是现在?”叶逐明捞过一个软枕,边揪流苏边吐槽,“别炖鸡汤了爸爸。” 叶枫哑然失笑。 他思考片刻,摇头:“随你吧,你也长大了。我之前致力于让你拥有一个安稳的人生,但是——”叶枫顿了顿,“总之,我并不很希望你继续参与到夷靖局事务,你的个性不适合官场,走不远。工作性质危险,曲意逢迎活着也太累,我还是希望你过得轻松些,这应该也是elsie的愿望。” 听到母亲的名字,叶逐明抿了抿唇,点头:“我没打算回去……但我没确定要不要走设计,时尚圈更新迭代很快,我已经脱离太久了。” 关于时尚领域方面,叶枫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嗯了一声:“你自己斟酌权衡——话题又扯远了,你不要冷落陆昼,他工作强度很大。我注意到他很多时候跟你联系都在晚上,在国内应该是凌晨了。他那样的家境,不需要你为他操持太多,但作为恋人,起码要多陪伴在他身边。我一个人在这边没问题,再说家里还有佣人,你不用担心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 叶逐明剥了一把石榴果粒进嘴里,边嚼边道:“回不回去再说,不过陆昼准备国庆假期过来这边,看看你。” 叶枫从书里抬头,扶了下眼镜:“我很欢迎——毕竟女婿第一次上门。” 叶逐明张了张嘴,想纠正什么,还是憋住了。 叶枫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事先警告你,你说话不知轻重,以后要是跟陆昼家人相处,不要贪图嘴上便宜,知道吗?” 叶逐明哼哼两声:“当然,我又不是傻的。” 叶枫沉沉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陆昼来的比预料的时间更早两天,叶逐明下午在家里修剪草坪时突然见一辆奔驰驶进来,他朝思暮想的男朋友从车上下来,简单的衬衣牛仔裤把人衬得阳光帅气,朝叶逐明眨眼:“surprise~” 叶逐明立刻扔下了园艺剪,边解围裙边擦手:“不是说后天才能来?” “做了一些调整,提前把工作做了——唔!” 话音未落,陆昼就被叶逐明箍在了怀里,久违的熟悉气息袭来,未尽的话语被堵在了纠缠的唇舌里。 机场司机体贴地将行李和礼盒轻拿轻放,没有打扰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 叶逐明的呼吸有些重,吻得很用力,直到陆昼有些喘不过气拿手推他,叶逐明才稍稍退开,额头相抵,用鼻尖去蹭陆昼的,小声道:“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陆昼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理了理自己被叶逐明抓皱的衣摆,“叶叔叔在不在——别摸了,过会儿再亲,先见长辈。” 第284章 陆昼此前见过叶枫年轻时候的照片,初印象就是斯文儒雅,尽管如今衰老许多,气质却没有太大改变,只多了抹岁月沉淀过的稳重感。 叶枫的脾气和叶逐明完全不同,彬彬有礼,亲切谦逊。陆昼本来第一次见家长就很紧张,又因为陆压弄出来的一系列事心虚得很,但在这么一个和颜悦色的岳父面前,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你刚刚接手家族企业,工作繁多,其实不用特意这么远来看我。”叶枫示意佣人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推到陆昼面前,“朋友送了几株蓝宝石葡萄,我种着特意给你留了几天,尝尝。” 陆昼忙道:“谢谢叔叔——咳,逐明,我自己来。” 叶逐明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陆昼尴尬地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叶枫一眼。 叶枫笑了笑:“倒是不容易见他伺候人。” 陆昼耳朵一下子红了。 叶逐明用口型朝他爹道——别乱说啊。 叶枫熟视无睹,继续和陆昼闲聊。他在陆昼来前专门了解了一下陆氏集团和目前药品市场,话题从未断过,场面也很融洽。 坐了大半小时,叶枫见陆昼脸上难掩倦色,便主动提出让他先去休息一会儿。 “晚饭还早,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倒倒时差。想吃什么就和严姐说,睡醒了一起用晚饭。” 陆昼对吃的没什么挑剔,半强迫地被叶逐明带去三楼卧室。 进门后叶逐明还想先温存一番,结果陆昼整个人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叶逐明眼睁睁看着他像个瘪下来的气球,幽幽飘到床上倒下,鞋也没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吸沉重均匀。 ……这也睡得太快了。 叶逐明凑过去,泄愤般咬了一口陆昼下唇,避开对方赶蚊子般挥动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脱掉鞋,遥控拉上窗帘,也在陆昼身旁躺下,轻轻把人搂在怀里合上了眼。 时钟指向数字“7”,叶枫示意佣人上楼叫人起床吃饭,年过半百的严姐上楼后很快又下来,支支吾吾地。 “少爷和……陆先生还在休息,我把火调小保着温,再等一会儿吧。” 说着匆匆进到厨房。 叶枫没戴眼镜,没看清严姐略显尴尬的表情,皱了皱眉,自己起身去到三楼。 原本给陆昼准备的客房是空的,看来他的混蛋儿子是把人叫到自己房间了,叶枫关客房门的时候听到隔壁叶逐明卧室有模糊的说话声,想来是已经醒了,便走过去要敲门。 指节还没扣上门板,门板突兀地响了,像是什么重物撞上,声音沉闷。 叶枫一愣,随即听到点细碎的动静,压抑的喘息夹杂着低语传到他耳朵里。 “你别——呃,哈!轻一点,混蛋,要……要吃饭了啊——” “嘘嘘,放松,夹这么紧我怎么动——呼,抱着我,腿圈好……乖,我也饿,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先给我解解馋——嗯!” 接着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黏腻声响,叶枫脸色一变,忙收回手,匆匆下楼。 ……他这是生了个什么混账东西! 一顿晚饭近八点才吃上。 陆昼和叶逐明双双换了衣服,前者的衣领高到遮住整个脖子,后者神清气爽,湿润的长发还披散在肩头,表情像一只偷腥成功后餍足的猫。 甚至坐上饭桌还在哼歌。 叶枫忍了忍:“你喉咙痒?” 叶逐明哼哼唧唧地停止展现嗓音,突然想到什么,耐人寻味地看了陆昼一眼。 陆昼尽力无视那勾子一样的眼神,强装镇定和叶枫聊天。 叶逐明这个人不能没有存在感,一被忽视他就要作妖,故意抬腿去蹭坐他对面的人,在陆昼警告的眼神中毫不收敛,脚掌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在即将落到腿间时终于看到陆昼遮遮掩掩地将手垂下餐桌,接着—— “啊!!!”叶逐明突然嚎了一声,猛地蹦起来,厚重宽大的原木餐桌都让他撞得颤了颤。 主位的叶枫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发什么人来疯?” 叶逐明看着自己被掐红肿的脚背,幽怨地瞪着陆昼。 陆昼:“看我做什么?” 叶逐明用法语骂了一句什么,叶枫脸更难看了:“我听得懂——” 一顿只有三个人的晚餐吃得缓慢又热闹。 叶枫如今身体不比从前,精力有限,晚饭后陪陆昼小坐了会儿,喝了药就先去睡觉了。 上楼前他特意把叶逐明叫到一边,警告道:“陆昼千里迢迢赶过来,你要让他休息好。” 叶逐明敷衍地嗯嗯两下。 叶枫一个知识分子,涉及私密话题他也说不出更重的话,瞪了自己儿子两眼,背着手回房了。 陆昼下午睡了几个小时,又“运动”过,并没有什么睡意,叶逐明便带着他在庄园里闲逛。 “撒约尔庄园是我爸妈结婚的时候修建的,直到我四岁那年我们一家人才搬进来。”叶逐明牵着陆昼的手,并肩穿过花丛走在小径上,“仿了布莱尼姆宫——当然不是完全复刻,elise很喜欢那间宫殿,我爸就掏空积蓄为她修了这么一座庄园。等两天带你去伦敦逛一下,顺带参观‘真品’。” 陆昼点点头:“是挺像的,我去年年初环球旅行的时候去看过——园林绿化很大啊。” 叶逐明用手指了指:“那湖边以前还养了几只孔雀,每次见了我都开屏……啧,果然长得好看动物也喜欢。” 第285章 陆昼:“孔雀向你开屏也有可能是想找你打架。” 叶逐明:“…………还不信?” 他拉着陆昼上楼回房,开始翻箱倒柜。 虽然之前进过这个房间,但陆昼这会儿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种庄园内部空间都相当宽阔,房间做的星空穹顶设计,装潢风格倒是很统一的欧式,正对床的方向是一幅占据整面墙的巨大油画,浓烈饱满的色彩勾勒出锦绣花园,画中人穿着古希腊式繁复白袍,灿金长发熠熠生辉,头戴花环,点墨双眸柔柔注视着陆昼。 “这和你上杂志那一张很像,”陆昼双手抱胸打量着,忍不住赞叹,“你十来岁那会儿是真的漂亮,像个仙女。” “我现在也很漂亮,谢谢。”叶逐明摁了摁遥控,幕布垂下遮住油画,他一边往放胶片,一边道,“法版vogue那一期,elise很喜欢这个造型,就请人画了一幅——过来,给你看看我小时候。” 陆昼盘腿坐在床位,叶逐明像条没骨头的蛇一般攀在他背后,脑袋搁在肩头,贪婪地嗅着陆昼的味道。 陆昼抓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这些胶片详细记录了叶逐明的成长片段,陆昼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从蹒跚学步到意气风发,在某一格画面摁下暂停,手肘捅了捅背后的人。 “我看你小时候挺爱穿裙子的,现在怎么不穿了?” 叶逐明在陆昼脖颈蹭了蹭:“elise喜欢……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我十四岁那年她怀过一个,但是工作太忙,几个月不着家,也不知道自己怀孕,就这么把孩子累没了。” 陆昼偏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叶逐明在他锁骨上啄了一口,手扳住陆昼侧脸,顺着下颌一路亲到嘴角,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火热的掌心贴近后腰,陆昼摁住叶逐明,翻身骑坐到他身上。 “还没说正事儿。”陆昼抓住叶逐明乱动的手,认真道,“其实我来这儿本来想把你带回去的。” 叶逐明往上顶了顶胯,在陆昼瞪过来时恶劣地笑了:“你确定要现在说这个?” 陆昼没搭理他,继续道:“但是我看叔叔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如果他不愿意跟我们回国,那你还是要在这边多照看一段时间。”@htht 叶逐明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打算,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既然你短期没办法回去,”陆昼盯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准备从事服装设计工作,当初大学报的专业也是这个方向,要不要考虑在法国这段时间顺便进修一下。你应该也不准备回夷靖局,总要为将来做打算。” “那你养我咯。” 陆昼:“养你没问题,但你不是闲得住的性格,看录像里你的设计都很漂亮——时尚行业我是门外汉,但不妨碍我觉得你很有能力。” 叶逐明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犹豫:“elise和很多奢牌设计师是朋友,我回来后联系过几个,如果要再进行不算难,但是我总觉得我这个年纪……” “你这个年纪年轻得很,想干什么都可以。”陆昼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再说是做设计又不是做模特,没有年龄门槛。你要是还对时尚行业感兴趣,我支持你去试一试。国内奢侈品牌领域不算饱和,我们相互扶持,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thierry hermes。” 叶逐明手虚虚抚摸陆昼后腰,两道修长眉毛蹙着,像在权衡。 “只是一个建议,慢慢考虑,不着急。”陆昼勾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眉心褶皱,“累了想休息也可以,等我回去寻块地,在杭市给你建这么一个庄园,金屋藏娇也很不错。” 叶逐明:“我是娇?” 陆昼嗯哼一声。 叶逐明猛地将陆昼掀翻,居高临下一把脱去上衣,欺身压下:“昼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对我这么好,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夜风微凉,婆娑树簌簌作响,外墙的吊兰垂下窗台,被吹得微微摇摆。风不大,厚重的窗帘却抖得厉害,伴随压抑的泣音低喘,不多时一只修长手掌狼狈地伸出来扣住了窗沿,指节用力到泛白,顺着某种节奏哆嗦颤抖,腕间的牙印在柔和月光下清晰可见。很快另一只更白更有力量感的手臂也攀附过来,五指贴在手背插入指缝,那条小臂上线条流畅的肌肉微微鼓起,窗帘便抖得愈发猛烈,宛如惊涛骇浪里艰难支撑的帆。被握住的手颇有些崩溃难耐地扭动,却被牢牢桎梏住,死死地扣紧窗轨,直到一声短促欢愉的喘息后,才骤然脱力,被另一只手拉了回去。 ………… 翌日,早七点半,餐桌上只有叶枫和叶逐明。 “你没叫陆昼?”叶枫问。 叶逐明把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倒时差呢,让他睡。” 他穿的v领无袖,锁骨上方两个牙印完整又明显,有几处还破了皮,想来咬的人下嘴时毫不留情。 叶枫沉默地放下报纸,也摘下了眼镜。 “你这几天,带陆昼好好逛逛。”叶枫喝着茶,“我精力有限,不跟着你们年轻人掺和。” 叶逐明耸耸肩:“都行。” 话是这么说,陆昼在这里十天,外出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头几天叶逐明跟饿坏了的狼一样,一到晚上就可劲折腾,热恋的小情侣分别两个多月,陆昼也很想他,于是夜生活毫无节制。白日里更多时候,他便陪叶枫下下棋散散步,偶尔和叶逐明外出,很快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第286章 回去的那天,陆昼醒得非常早,尽管头一晚和叶逐明疯到很久,但他罕见地没觉得疲惫。叶逐明还在熟睡,他手支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听到走廊有脚步声。 陆昼轻手轻脚下床,穿衣走到窗边,撩起窗帘往下看,不一会,就看到叶枫披着件外套,慢慢朝后山走。 再往上望去,便是elise的坟茔。 叶枫把今天送来的新鲜香水百合抖散,换掉昨天略显枯萎的,放进花瓶后洒了些水珠在花瓣上。 “老年人觉少,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叶枫回头看着从台阶下走来的陆昼,温和问道。 陆昼摇摇头。 叶枫用长着皱纹的手摸了摸花瓣,神色有些怀念:“逐明的妈妈喜欢花,以前她在的时候,我每天都让塞舍尔街的花店送一束来,玫瑰,月季,紫罗兰。十多年过去,花店还在,看花的人却走了。” 陆昼半跪在他身边,手轻轻抚上叶枫有些佝偻的背:“这花很香,阿姨闻得到的。” 叶枫笑了笑:“你可不要当着她的面叫她阿姨,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年纪,会生气的。” 陆昼失笑:“好,我记住了。” 叶枫示意他到自己旁边坐下,慢慢道:“你今天就要回国,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话我想跟你说。陆昼,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elsie如果能见到你,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我和elsie只有逐明这一个孩子,中西方教育理念不同,elsie一直很娇惯他,从小到大,逐明算是没有吃过苦,脾气不算好,个性也很自我。但这个孩子尽管有一些缺点,但心性很坚定,elsie离世和我不在这些年,他一个人也熬过来了。他是我的骄傲,但为人父母难免担心孩子的感情着落,逐明的秉性——我本来做好他这辈子都稳定不下来的准备,但还是很幸运,他遇到了你。 “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用心,他真的非常喜欢你,你们经历过许多事,彼此间没有秘密。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真情越来越难能可贵,我希望你们能相互扶持、长长久久。逐明虽然虚长你几岁,但心性不如你稳重妥帖,往后的生活里,大概还是得辛苦你多包容。如果逐明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你可以跟我说。天底下孩子都一样,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都会怕老子。不用担心,我会教育他。” 陆昼认真听着,等叶枫说完,他道:“叔叔,您不用担心,我假期有时间就会过来陪您。逐明很好,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在一起这一年遇到很多事,但也都共同经历过来了,虽然不知道往后会遇到什么,但我相信能和他一起克服。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他言辞恳切,竭力在心上人父亲面前表衷心。这认真的模样让叶枫忍俊不禁,他笑着拍了拍陆昼肩膀:“好,当着他妈妈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陆昼也笑:“好,您放心,方方面面,我都会让他幸福。” 叶枫站起身,拿起枯萎的花:“走吧,回去收拾一下,可以吃早饭了。” 陆昼给墓碑鞠了一躬,跟在叶枫后面下山,晨曦透过叶隙撒在墓碑上,照片上的人眉眼弯弯,温柔地注视着远去的两道背影。 -------------------- 实不相瞒,这也是个点梗。 下篇番外还是写点梗,古代au——异族美人小小年纪恃靓行凶,诱拐相府小公子,男装当哥女装扮妹,把竹马哄得团团转,还成功抱得竹马归的故事。 第126章 郎骑竹马来(点梗,古代au) 这是一篇半点儿经不起考据的古代au,当完全架空看吧。 —————————————— 七月,盛暑。 夕日沉沉,热气渐褪。相国府邸下人步履匆匆,膳房外的婢子一边择菜一边凑头嘀咕。 “听说沛王要回京了。” “哪个沛王?” “哎哟你真是,自然是当今万岁爷的胞弟,大澜的沛亲王!去年西屏街新建的亲王府就是给这位爷的!” 妇人说得起劲,少女似懂非懂:“是不是那个送燕伦公主去西域和亲,结果自己和波斯公主在一起的十九皇子?” 妇人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当年澜武帝可是大发雷霆,这不是新帝登基,皇上是十九爷的胞兄,太后思念幼子,这才封王召回咱们国都。” 少女掰着手指算了算:“得有十好几年了吧?” “十二年了,听说沛王和波斯公主生的孩子,和咱们小公子同岁。这回都要跟着回东佑呢!” 没等少女搭话,猝不及防听到一个脆嫩的声音。 “谁叫我呢?!” 拱门下,衣着精贵的小少年忽地探头,银冠之上羊脂玉石熠熠生辉,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哎哟我的爷!”没等妇人言语,贴身丫鬟艺珠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跪在地用丝绢细细擦拭灰尘。 “跑这样快作甚,这可是蜀地今年上贡的锦缎,皇上赏给咱们大人,老夫人全给爷做了新衣,万不能还没让老夫人和大人见过就弄脏了!” 被她絮叨,陆昼也不恼怒,嘿嘿一笑,擦完手和袖口后,被艺珠带着往敛昆厅走去。 “姐姐已经到了吗?”陆昼问。 “是,大人回时先来看的你,见你熟睡,就去找老夫人去了——爷,慢点儿!” 陆昼小跑穿过亭台曲廊,远远从厅堂外望见几日未见的陆浆夜。 第287章 “姐!”他兴奋地冲进去,一个虎抱扎进熟悉的怀里。 他的姐姐刚从宫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内廷御香的气息,此刻端坐在右位,面色沉静,伸手轻轻拍了拍陆昼肩头。 “乖,我在和母亲说事。” 陆谭氏在主位开口:“艺珠,先把少爷带——” “哎呀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一边听,不吵。”陆昼双手环抱陆浆夜的腰,一蹬脚直接坐到了她腿上。 陆谭氏柳眉倒竖:“你——” 陆浆夜抬手屏退艺珠,一手虚虚罩在陆昼肩头:“罢了。” 陆谭氏颇不赞同地瞪着她:“你就惯着他吧!” 陆浆夜极轻地一笑,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沛亲王回京,陆府理当前去拜见。但我是当朝丞相,不便前往。此事须劳母亲费心,提前备好贺礼,待到下月沛王携妻子回东佑后,亲去王府见过才是。” 陆谭氏点头:“年初听你提的时候,我就让谭家在东海仔细留心,寻到了一座血珊瑚。一会儿让管家从库房送去异宝阁用夜明珠加以修饰,做成摆件。” 陆浆夜想说心意到了即可,不必太过铺张,但她母亲出自商贾大家,花钱贯来无度,便嗯了一声:“母亲安排便是。” 陆谭氏喝了口茶,突然想到什么:“那波斯公主,长得吓人吗?” 陆浆夜微怔:“此话怎讲?” “我若去了王府,想来是那公主接待。波斯可是比西域还远呐,我也没见过那里人长什么样,骤然相见,若是被吓到失了态,可如何是好?” 陆浆夜:“……母亲多虑了,波斯人也是人,与汉人并无差异。” 说着又顿了顿:“此前沛亲王的来信中,附过他妻子画像。皇上曾给我看过,那公主虽发如流金,瞳色碧蓝,但着实生得倾国倾城。” 陆谭氏道:“若不是生得天仙模样,也难得让沛亲王流连忘返……说起来沛王送亲时不过十八,我也曾在宫宴上见过他,也是丰神俊朗。他夫妻二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 “儿子。”陆浆夜道。 陆昼窝在陆浆夜怀里听了半天,把内容和之前听到的对上,仰头诶了一声:“是不是跟我一样大呀?” 陆浆夜给他正了正冠,温和点头。 他有点兴奋:“姐姐,我到时候能和母亲一起去吗?” “你自然是要去的。”陆谭氏道。 她身体不好,嫁进陆家三十余年,只生了这两个孩子,陆广生前无有妾室,在一众世家大族中,陆氏算得门丁稀零。 好在长女聪慧过人,十七岁中状元后高居庙堂,与当今圣上幼年相交,在夺嫡之争中鼎力相助;她志存高远,惊才绝艳,圣上登基后力排众议,让她做了大澜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带在陆广死后有式微之态的陆家也重夺国都东佑第一名门的荣耀。 陆家如今俨然是陆浆夜掌权,她如今三十有四,比陆昼年长了快两轮。陆昼虽年幼,到底是陆家唯一男丁,到别处登门拜访,总不能落下他去。 “那公主叫什么?”陆谭氏询问。 陆浆夜;“伊莉斯。” 陆谭氏;“一粒丝?” 陆浆夜面不改色,差人取来纸笔,笔走龙蛇写下公主名讳。 陆昼扒着桌沿踮起脚看,好奇道;“那个跟我同岁的男孩叫什么?” 陆浆夜提笔,再落下三字。 陆昼一字一句重复;“叶—逐—明?” 陆浆夜摸了摸他的头:“你若与他合得来,倒也不失为好事。” 先帝子嗣众多,她帮六皇子夺嫡时可谓腥风血雨,凡王尽杀,如今这天底下只有叶枫这个沛亲王。叶枫久不居大澜,无有根基,若安分守己,做个闲散王爷,皇上也乐得用这个弟弟维系天家亲情,保其荣华富贵代代不歇。 只是她听到一些风声,这个叶逐明生在异域,小小年纪就颇为恣雎,桀骜难驯。陆昼一贯温和,不知道能不能与这样的人相处。 陆浆夜的思量陆昼毫无所知,他非常兴奋地等待着下月到来。 八月十二,东佑正北门浩浩荡荡驶进来一列队伍。随侍个个高大,毛发卷曲,高鼻深目,被围观议论也目不斜视,马蹄哒哒护送两驾华美马车进了沛王府。 往年八月十五,皇上都会在宫中大摆宴席,陆昼原以为能在宴会提前看到那异域新客,但太后见到分别多年的小儿子,喜到深处晕厥过去,连日缠绵病榻,皇上便之好取消了中秋佳宴。 沛王连同妻子也守在病榻照料,无暇接见外客,直到桂花开了第二轮,宫里才传来太后凤体康健的好消息,陆谭氏才牵着陆昼登进沛王府的大门。 尽管此前已对这位伊莉斯公主的美貌有所耳闻,但见到真人时,陆谭氏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语。 那公主——或者叫沛王妃——今年不过二十有七,身段窈窕高挑,肤如凝脂,当真生了倾国倾城,纵使金发碧眼,丝毫不影响绝色容颜。 许是这些日频频有人拜访,沛王妃已习惯被注视,举手投足自有贵气,请陆谭氏起身落座。 陆谭氏年轻时,也是名动江南的美人,奈何红颜弹指老,只能对镜自唏嘘。如今看到这么一位别有风韵的佳人,不由得心生喜爱,本来只是拜访,一坐却闲谈了个把时辰。 第288章 陆昼在一旁坐不住,借口如厕,沛王妃便很主动地让下人带他去。 “小公子真是可爱,”沛王妃摸了摸他红润的脸,“不像我那儿子,成天地见不到人。” 他们上门拜访时,叶逐明却并未在王府。 “王妃谬赞。世子伶俐聪慧,自然好动些。”陆谭氏笑道。 “我看小公子也陪我们坐得累了,一会儿让扎克带你在王府里转一转,西苑还有我们我们带来的汗血马驹。小公子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一匹好不好?” “这哪里合适?”陆谭氏想推拒,沛王妃便摆着手说没事,让有着卷曲棕发的男人把陆昼牵走了。 陆昼激动道谢后,直奔马厩。 王府很大,光是马厩就堪比小马场,健硕高大的马匹肆意抖擞鬃毛,嘶鸣不绝,端的是威风凛凛。 一般像陆昼这般大的世家子弟,早已精通马术,但陆浆夜不放心,一定要亲自教授。她事务繁忙,用来陪陆昼的时候不多,于是陆昼的马术一直停留在只能跨上马的程度。 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喜爱马匹。 王妃口中的汗血马驹足足占了十数个马槽,个个憨态可掬,四蹄修长结实,马尾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扎克见他双眼放光,便准备牵一匹性情乖巧的马儿出来让他试骑,可陆昼双眼紧紧盯着最左边的那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问我能不能试这个? 扎克有些为难道:“照夜……脾气很不好——” 话音未落,已经看到陆昼试着伸手去摸,正要上前制止,却见那素来火爆的照夜微微甩头,竟主动朝前踏了几步,温驯地让陆昼摸脖子。 这马不仅看着漂亮,油光水滑,上手皮毛触感也极为舒适,陆昼兴奋的眼都冒光,爱不释手。 ……除了小主人,竟然还有人能靠近照夜。 扎克正称奇,忽闻回廊处马蹄哒哒作响,由远及近,风里隐约传来铃铛声。 照夜突然抬起前蹄,头颅高扬发出一声啼鸣,陆昼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连后退! “别动!”身后忽传来怒喝,陆昼给震得跌坐在地,头顶有阴影投下,他听到“吁——”的长长一声,扬起脖子望去,高大白马被勒地高高扬起前蹄,掠过他陆昼头顶时马蹄铁掌上的泥土簌簌落了几粒在他脸颊。 马背上的少女穿着玄绿裙装,一头金发肆意飞扬,细长黛眉微蹙,那双点墨美目稍稍眯起,居高临下地审视地上的他。 “你谁啊?”她扬起下巴问。 陆昼呆呆望着她不说话。 扎克接过少女手中缰绳,待对方踩着马镫利落下地后,一边拴马一边回道:“小主人,这是陆相府的陆昼小公子,主人让我带小公子来挑一匹马送他。” 少女撇了撇嘴。 见陆昼还是呆坐在地上,她便蹲跪在地,诶了一声:“还不起来?” 她靠得很近,青草香气扑面而来,陆昼甚至能看清她细腻白净的皮肤,比他发冠羊脂玉还莹润,像上了釉的瓷,铺着一层柔和的光,细致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像涂了胭脂…… 少女眨眨眼,伸手拂去他脸上细碎泥土。 陆昼脸都快冒热气了,忙不迭用脚蹬地后退几步,拉开和少女的距离,爬起来连连作揖:“失礼失礼!冒犯姑娘!” 他不知道是哪里戳中少女,听到对方纵声大笑,肆意张扬,甚至笑得本就有些粗糙的嗓音更像男孩。 等到少女笑够,清清嗓子对他柔声说没事,陆昼才敢站直。悄悄抬眼皮打量那少女,发现对方竟比他还略高个一两寸。 “你叫陆昼?”少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陆家虽是大族,但陆昼只有同龄兄弟,并无同龄姊妹,被少女用这样直白的眼神望着,心如擂鼓,耳朵红得要滴血。 他不太敢看对方,微微低头,小声嗯了一下。 少女拉长声调哦了一声,漂亮眼珠在陆昼身上流连,将缠在皓白手腕的发带慢条斯理解下,缠起一头金发。 “热死了,打水,我要沐浴。”她用手掌扇着风转身,离开前又回头,挑眉对陆昼道:“这个时候了,留下来陪我用膳。午后我帮你挑马。” 男女有别,陆昼本就没见过几个同龄女孩,面前的少女和那些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言行间无不洒脱恣意,宛如太阳夺目耀眼。 是时,王府派一人来唤他用膳,陆昼晕乎乎地跟着膳厅。不到两个时辰,陆谭氏与王妃俨然一双亲密无间的挚友,拉着手说话,没注意到自己被勾了魂的儿子。 “先坐,”王妃牵着陆谭氏的手,“我那儿子才回来,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不等他了。” 陆昼完全没听她们说些什么,浑浑噩噩被侍女引着落座,不经意注意到自己对面还有一副碗筷。 他猛地想起那少女离去前曾说要他陪其用膳,心中一跳,未待发问,就听到一个清冽干净的声音。 “我来迟了,贵客见谅。” 陆昼抬头,一锦衣少年步履潇洒进门,身姿如松,挺拔修长。 他手上拿着把白玉扇,进来后目光最先落到陆昼身上,扬起嘴角,拜见王妃后给陆谭氏见礼。 “小侄叶逐明,见过陆夫人。” 陆谭氏哎哟一声:“不敢当不敢当,世子殿下请起——王妃,世子相貌与你果真相似,啧啧,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公子哥,真真是风华绝代。” 第289章 王妃一笑:“你可别夸他,他半点儿不禁夸……陆昼,来,这是你逐明哥哥——是哥哥吧?” 陆谭氏笑着点头:“我儿比世子殿下小两个月。” 叶逐明直勾勾地盯着陆昼看,嘴角笑意明显,修长手掌唰抖开扇骨,轻轻摇着。 “陆昼弟弟?”他故意拖长尾音。 陆昼盯着他的脸,有些迷茫:“我刚刚看到一个姑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叶逐明摇扇的手一顿,和陆昼四目相对片刻,忽地爆笑出声。 膳厅寂静,叶逐明笑得肆意,沛王妃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扇他背上。 她用波斯语说了句什么,叶逐明才咳嗽着收声。 沛王妃歉疚一笑。 她一直以来都想要个女儿,奈何膝下只有叶逐明这个儿子,不过这个孩子自小生得美貌,在波斯时她爱好给叶逐明作女儿打扮,看着男扮女装的儿子聊作慰藉。 骗儿子要趁早,叶逐明少时就不排斥女装,稍稍年长后甚至习惯裙装出行。 ——用他的话讲,男装出行总被误会成女扮男装,索性直接女装,旁人见了最多赞叹几句,省去麻烦。 想来今日他也穿了女装,回时在马厩与陆昼撞见,才闹了误会。 沛王妃正要解释,她那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先开口了。 “哦,你说的兴许是我妹妹。” 沛王妃:“……” 沛王妃:“?” 陆谭氏惊奇:“王妃不是说膝下只有世子?” 沛王妃:“确实只有——” 叶逐明面不改色:“是表妹,她叫以利亚,我的舅舅让她跟来大澜见见世面,现在也住在王府。” 陆昼暗自重复了那少女名字,期期艾艾道:“她方才说,要与我一同用膳……” “我知道。”叶逐明面不改色,“可是男女有别,她不便同桌,所以特意拜托我来作陪。不行吗?” 沛王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忧愁地自斟自饮了一杯酒。 陆谭氏见她情绪骤然变化,忙凑去相聊。 陆昼哦了一声,摇摇头:“可以的。” 他的失落根本掩饰不住,叶逐明有种被比下去的错觉,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正要找补,就见陆昼冲他一笑。 “逐明哥哥。” 叶逐明一愣,登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掩饰地咳了一声,矜持点头。 “那什么,吃饭。”他握住象牙筷,“吃完了带你去挑马。” 陆昼小声问:“以妹妹去吗?” 叶逐明微微一笑:“看你表现。” 陆昼不知道这个“表现”到底指什么,胡乱吃了点,颇为忐忑地跟着叶逐明再度来到马厩。 叶逐明双手抱胸,下巴点了点那头小白驹:“你看上照夜了?” 照夜约摸就是这马驹的名字了,都能给马取名……看来这马是叶逐明爱宠,保不齐还是以妹妹告诉他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陆昼摇头:“只是觉得它很好看。” “倒不是不能给你……但它脾气不好,我都还没驯服。”叶逐明拍了拍照夜的脖子,向扎克招手,“把西玉牵来。” 陆昼看着这匹高大白马,隐约觉得眼熟:“这好像以妹妹刚才骑的马。” “……”叶逐明避而不谈,“西玉是照夜的父亲,乖得很,你上来试试。” 陆昼人还没有马高,连连摆手:“其实我不太会骑。” 叶逐明挑眉:“别怕,我带着你——把护具带上。” 都是十岁出头,明明看着不比他壮,但陆昼被叶逐明摁着戴护具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很快,他被扎克卡着腋下放到了马背上。 许是感受到重量,西玉不安的磨了磨前蹄。 “嘘——”叶逐明熟练地笼着马头,安抚好西玉后,接过缰绳,踩在扎克手上轻巧翻上马背。 陆昼被他圈在怀里,感受到马在晃动,吓得攥紧叶逐明手腕。 “你别抓我,抓绳。”叶逐明引导他拉住缰绳,自己包在他的手背上,“腿轻轻夹一下马肚子——” 陆昼照着他的指挥,西玉便迈开步子缓步前行。 “控制方向也靠绳子,往这边带一点……”陆昼被他抓着手往某一边拽绳,西玉便掉头继续。 “我觉得我会了。”陆昼自信道。 叶逐明:“你能让它跑起来吗?” 陆昼:“抽它屁股就可以了——鞭子呢?” 叶逐明一笑,抬手往身后一拍,西玉得了指示,立刻欢快地迈开步子嘚嘚跑了起来。 陆昼一下子白了脸:“停!吁!” 他太紧张,甚至忘记拽缰绳,西玉又挨了叶逐明几掌,竟一路横冲,跑出了沛王府。 叶逐明控制着方向,一路驾着西玉出了城,陆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桂花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吹在脸上的风柔和了许多。 “看看。”叶逐明道。 陆昼睁眼,他面前是茫茫绿原,风吹草低,在天光照耀下掀起一波又一波青浪。 “前面是御林军马场,”西玉驮着他二人在田埂上缓缓前行,陆昼看不见叶逐明表情,却从他声音里听出点落寞怀念的味道,“这样的草地在我们那边随处可见,我来东佑这些天,只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还被教育不能进去,嘁。” 第290章 陆昼听他说着话,思考片刻,道:“沿徽有个猎场,那里的草原比这个大,你要是想,下个月我带你去——” 他没说完,下巴忽地被掰朝后方,叶逐明眯着眼看他:“当真?” “偏腻组申马……”陆昼被掐得嘟嘴,别扭地打掉叶逐明的手,“我母家世代经商,那猎场虽比不得天家的大,也够你跑啦。” 叶逐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要帮我做成,我就认你这兄弟!” 被那双琉璃般的眸子这么盯着,陆昼难以自持地想到另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好呀,那到时候能带上以妹妹吗?” 叶逐明:“…………” 好像玩儿大了。 他开始思考现在把真相告诉陆昼,自己还能不能去成猎场。 但是盯着那亮晶晶的眼睛,叶逐明张了张嘴,抿唇,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尽量说服她。” 大不了去的时候带几套女装。 只是让用假音说话说久了,多少有点儿难受。算了,也不是不能忍。 陆昼诶嘿一乐。 叶逐明见他雀跃的小表情,心中一动。 “你在哪个先生门下学课?”他夹了夹马肚子,西玉便慢吞吞往远方迈蹄子。 陆昼讲了个名字。 叶逐明暗暗记下,叶枫已经在张罗着给他找先生,他不想进宫做太子伴读。 陪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太子,还不如陪陆昼。 日后学累了,还可以装姑娘逗他,唱一出假英台。 叶逐明想象到以后陆昼被自己逗得脸红耳赤的场面,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这么看来,以后漫漫人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夕阳把高大马背上依偎少年的影子投得老长,寥寥几笔,似乎穿过光阴勾勒出了成年模样。 -------------------- 其实想写叶逐明掉马的,但这会儿他们十一岁,当哥又当妹的戏码至少得到十五六岁长大了才能唱不下去。 太长了,懒癌作者决定放弃。 第127章 迟家姐弟 上 徐沛天生阴阳眼,八字轻,幼时拜了城隍做爷爷,成年后进了夷靖局,在幽冥地府揽了一份走无常的差事。 这天夜里他又拘着游魂下了地府。 黄泉鬼界常年天色凝阴,昏风飒飒,血雾弥漫,不见日月。 穿过阴阳道,就到了阴曹地府。 拱门之上怨气缭绕,鬼门关三字若隐若现,两根石柱上镌刻诗文—— 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 家乡在何处,生渡鬼门关。 尽管在讨阴间饭,但徐沛到底还是生人,真要入了这关,轻则霉运缠身重则阳寿折损。于是他站在鬼门关外,将勾魂锁从拘来的新鬼胸口取下,目送那新鬼被阴差引渡奈何桥,这才转身离开。 走前他习惯地朝望乡台下瞥去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熟悉的单薄身影。 徐沛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 “迟队,阴阳有别,你还是回去罢。” 他这一个月走了七趟无常,次次都见迟诨立在这里等。 一开始徐沛以为是上面有业务要跟下面对接,跟二愣子一样奔过去打招呼。 迟诨一袭黑衣,面色惨白如纸,缓缓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黄泉阴司里哪儿有人,都是鬼。 迟诨听到这话,表情一瞬醒悟,喃喃道。 “……那就找鬼吧。” 虽然交集不多,但在徐沛记忆里,特动队的正副队长均是风风火火的泼辣性格,似这般失魂落魄的颓靡模样,还是头一次见。 直到回了上头,徐沛才听到人说,迟诨的弟弟死了。 忘川河上雾霭茫茫,迟诨目光落在盛放的彼岸花海,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徐沛一眼。 “我离职了,以后别叫我迟队。”她淡淡道。 徐沛挠了挠头,更多劝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听到过这对没有血缘的姐弟是相依为命长大,却不知道感情有这么深。 他离开了,迟诨看向望乡台。 这座高台足四十九丈,三面坡背均由刀剑铸就。台峰顶处鬼哭之声经久不绝,迟诨在一扇略微生锈的刀面上,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很多人都不知道迟诨的原型是画皮,但知道她原型的人也都知道她悲惨的身世。 她是一个被父母逆天改命过的画皮。 在所有的妖物里,画皮一族最让上面头疼。他们生来形貌怪异,唯一化出人形的方式便是剥取人皮。基于此,上面专门在滇南某深山为他们划了一块族居地,画皮一族,便以原型安居此地。 地方就那么大,时间久了少不得竞争摩擦,于是有画皮开始向往外面。一对夫妻去新坟挖了尸体剥下人皮,逃离了族居地,他们找到一位高人,为自己刚会走路的女儿谋到了一幅画作绘制的人皮。 这一张皮不仅经久不腐,甚至能掩去画皮死气,可谓逆天改命。这种行径自然不为天所容,于是上天降下责罚,在一个暴雨夜,那个三岁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父母为了保护她而死在了天雷下。 当地夷靖局将小女孩儿送回画皮族居地,可是那里的人并不愿意接纳这个“不详”的生命,小女孩被送到一个特殊的孤儿院。 她在那里呆了两年,被一对好心夫妻领养,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迟诨。 第291章 迟家夫妻原本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才领养的她,结果在迟诨七岁的时候,妻子怀孕生下了一个儿子。 虽然有了亲生骨血,但迟诨并未因迟宿的带来而受到半点冷落。家里的生活不算宽裕,但一直过得幸福,迟诨有疼爱她的父母和依恋她的弟弟,幼时伤痛几乎被遗忘脑后。 我希望爸妈弟弟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十五岁生日那天,迟诨许下这个朴素的愿望,结果没出一月,迟家父母就死在了为迟宿寻找肾源的高速上。 留给迟诨的,是没还完贷款的房子和一大笔外债已经只有七岁的、身患尿毒症的弟弟。 殡仪馆里迟宿攥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迟诨听到民政局妇联和居委会那些干部小声说着“可怜”之类的话语,用并不宽大的手掌抚摸迟宿的头。 “别怕,还有姐姐在。” 办完葬礼,迟诨烧掉高中录取通知书,卖了房子换掉债,拒绝进孤儿院,寻了处廉租房带着迟宿住了进去。 家里剩了一点钱,可是迟宿的病是个无底洞,光是日常的药物和透析费用就让存款飞速减少。迟诨做了张假身份证,白日里在卖场做销售,晚上在各大酒吧辗转当服务员酒托,她毕竟是画皮,生得美貌,靠这些个手段紧巴巴地过日子,到底还是续下了迟宿的命。 她疲于赚钱,给了邻居大妈生活费,让对方在她不在家时稍微照看照看迟宿,许多个夜晚喝到烂醉回来,在卫生间吐到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都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迟宿已经学会了踩在板凳上做饭,他给迟诨端上小米粥,在桌子对面看着她一点点喝下。 “姐姐,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 迟诨头也不抬:“治得好,别瞎想。” 迟宿十岁了,已经懂了一些东西,他看着姐姐略微憔悴的模样,不安地晃了晃腿。 “……他们,说我是拖油瓶。” 迟诨脸色冷下来:“谁说的?” 迟宿张了张嘴,怯怯地不敢吱声。 “我问你,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别人的话?” 迟宿小声道:“姐姐,我听你的。” 迟诨哼一声:“你只管读你的书,除了我的话——哦,还有你们老师的话,别听其他人放屁!” 迟宿没敢说自己是在前几天的家长会后听到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聊天时听到的,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看到迟诨喝完,抢着收了碗筷,洗干净后把装满水的水壶递给马上出门的迟诨。 迟诨低头穿鞋,迟宿看着她头顶新冒出来的白头发,伸手摁了一下。 “姐姐,不要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将来我的病好了,换我来保护你。” 迟诨笑了笑,捏了把迟宿的脸,背上包出门了。 迟宿的病早晚要换肾,近百万的费用无异于天文数字,肾源也看不见摸不着,很多次迟诨都在想要不要突破底线,但都承的夷靖局对她监管得厉害,有心犯罪也无力实行。 ……这该死的夷靖局! 像迟诨这种具备一定危险性的非人类,每个月还都得到夷靖局单位报备,她每次来都巴不得看到被关押的妖怪逃出来哐哐几下把这破地儿砸个稀巴烂,但老天从来不遂她的愿望,这里发展得越来越大,每次来都能遇见新面孔。 她第一次见到叶逐明,也是在这里。 上楼报备的时候听到一楼在吵,下来时迟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走廊的墙上靠着一个高个儿,金灿灿的头发长达腰际,流水般倾泻,夹着烟的手很白,腿很长。 迟诨看到那人的第一反应是这女的好高,等“她”转头时迟诨心第二反应是这美女好美。 美女冷冷地看着她:“看够了没?” ……原来是男的。 好下头。 迟诨撇嘴,嗤笑一声。 “哟,当自己国宝呢,谁稀罕呐。怕被别人看就别找个笼子把自己锁进去,公共场合装什么逼。” 那美女——金毛男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面色不虞地盯着她离去。 迟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跟金毛男再遇上,她在酒吧里做酒托女,免不得四处搭讪诓人买酒,冤大头买得越多她提成越高。这天凌晨转场到一个会员制的酒吧时,她在吧台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一个浑身散发着“我钱多”气息的富二代请到包厢。 迟诨混迹声色场许多年,很少见到这种全员帅哥美女的场,中间的两个男人尤为突出,她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结果定睛一看,那个面瘫帅哥旁边坐着的就是金毛男。 金毛男叫叶逐明,她听到其他人称呼的。叶逐明显然记得她,眯着眼在她吊带紧身超短裙上扫了几眼,嗤笑出声。 叶逐明那气质极度适配这纸醉金迷的场景,迟诨知道他看出自己就是个酒托的事实,但他没有发难的意思,迟诨也就面不改色,挨着那富二代坐下。 迟宿又该做透析了,钱还差一点,她能进这个酒吧还给经理送了礼,一定要逮着这富二代薅回本。 她挑贵酒的意图太明显,那富二代脸一沉,哐啷一声砸碎那瓶人头马。 “你他妈当老子冤大头啊?老子一晚上给你开了小十万的酒,他妈的胸都不给摸,当老子傻逼是吧?出来卖还被个贞节牌坊,累不累啊婊子?” 包厢里骤然安静。 第292章 “给老子滚,妈的,有这钱老子睡一个你这样的都够了!” 迟诨赔笑着想安抚富二代,却被扇了一巴掌。 “你他妈聋?” 迟诨捂着脸,安慰自己那瓶人头马也是自己点的,于是道歉着退出包厢。她走到卫生间看到邻居大妈发来的未接电话,连忙拨过去。 “诶张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加班开会没接——迟宿药没了?就在客厅抽屉里——哦已经找到吃了……是是是,麻烦您麻烦您,我工作太忙了忘记给您拿过来,实在对不起——好好好,您休息,明天我把下个月的钱先给您……” 她低声下气说完,挂掉电话后接通家里监控,看到迟宿蜷缩在床上安静的熟睡,腕表上健康指标灯绿莹莹的亮着。 迟诨退出界面,给会所经理报明了自己今晚点的酒,又刷了刷置顶的各个酒吧联系群,在最近的一个回复“我有空,马上到”,随即摸出粉饼口红,开始补妆。 “哟,业务挺繁忙啊。一点半了,还赶场呢。” 她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欠揍的脸。 “关你屁事。”迟诨冷淡道。 叶逐明双手抱胸,靠在门廊琉璃柱上,目光略带好奇地打量她。 “听说你是画皮?” 迟诨脸色剧变,手里的口红咔地杵断,在侧脸划出一道长长痕迹。 她惊惶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后才瞪着叶逐明:“瞎他妈说什么逼话——不就是那天怼了你一句,你查我?!” “你这嘴厉害,”叶逐明笑出声,“谁有那功夫查你,赵凰石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凰石? 迟诨在记忆里翻了翻,把名字跟包厢里坐在叶逐明旁边的面瘫帅哥对上。 妖怪里面,如果能力或者血统比较牛逼,是可以一眼看穿对方本体的。 叶逐明肯定不是人,迟诨不知道什么人能长那么一张脸,扪心自问,这男的比自己还像画皮。 她看不出叶逐明的本体,也懒得纠缠。看到镜子里自己被毁完的妆容,捡起口红准备回家。 “等等,”叶逐明伸手拦住她,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缺钱?答应我个事我给你十万。” 迟诨脱口而出:“我不卖肉。” 叶逐明一愣,看着迟诨认真的表情突然爆笑:“我草,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还自恋的哈哈哈……” 迟诨白了他一眼:“那你说。” 叶逐明笑够了,道:“我还没见过画皮,这样,你把皮撕下来给我看看本来的模样,我给你十万。” 迟诨一愣:“就这?” 叶逐明挑眉:“嗯哼~” 迟诨抿嘴,撕皮倒是不难,她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撕了皮在晚上去吓那些欺负她的孩子。 “当真?”她还是有些怀疑,叶逐明看起来钱多,但人不像傻的。 叶逐明啧一声:“手机,收款码点开。” 他爽快地转过来十万。 迟诨数了两遍,立刻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叶逐明:“回哪儿?” 迟诨:“我家。” 迟宿晚上犯过病,既然没法再赶场,她还是要先回家看看。 叶逐明皱了皱眉,目光扫到迟诨手机,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坐上叶逐明那迈巴赫s680,迟诨开始考虑考虑傍大款的可能性。 出来混了五年,不是没人提出过包养她,但那些人一听迟诨提出给弟弟治病的条件就跑了。 男人都很精明,不会为了睡一个女人而养一只吞金兽。 叶逐明多好啊,有钱,大方,还是同类。 “有点儿热呢。”迟诨娇滴滴地,上车后就把刚穿上的外套脱掉。 她熟练地换了个坐姿,露出被黑色丝袜包裹的修长美腿。 叶逐明突然笑出声。 “别忙活了姐姐,我是同性恋。”他戏谑道,“想勾搭我,先去泰国变个性吧。” ……艹。 迟诨忿忿地把外套搭在了腿上。 叶逐明跟她回了家,迟诨拿钱无情,根本不鸟顾客,进屋就小心先去看了迟宿,确定他一切正常,才给他掖好被子退出房间。 和上门,看到叶逐明站在餐桌旁,挺自来熟地拿起上面的纸条。 “真暖心,你弟弟给你煮了荷包蛋——还保温的。” 迟诨夺过纸条:“跟我回房间。” 叶逐明一愣。 “外面有监控。”迟诨道。 叶逐明没动,目光扫过这狭小客厅里随处可见的药品,问:“谁生病了?” “我弟弟——你进不进来?” 迟诨有点儿烦了,她感觉自己像个拿了钱迫不及待等完事儿的妓女,叶逐明就是个拖拖拉拉的嫖客。 “急什么。”叶逐明拿起一个药品看了看,“肾有问题?” 迟诨:“关你屁事。” “尿毒症?” 迟诨懒得搭理他,坐下开始吃荷包蛋。 “这个点儿吃东西,你不怕胖?”叶逐明好奇问。 迟诨:“我现在确定你是个同性恋了。” 叶逐明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迟诨还在吃荷包蛋,叶逐明接到一个电话,应该挺急,接了就走了,没有来得及看迟诨脱了人皮是什么模样,离开前跟迟诨加了微信。 “先欠着,下次补。” 第293章 可是叶逐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迟诨都快把这人忘记了,可迟宿做透析住院时,她又在医院见到了叶逐明。 两个人都没有第一眼认出对方,迟诨衣着朴素不着粉黛,叶逐明一袭警服正气凛然。 他看起来很忙,只跟迟诨匆匆聊了几句便离开,晚上十一点过,迟诨陪床,见叶逐明提了个果篮推开了病房的门。 迟诨从事的这个职业,注定她结交不到朋友,所以叶逐明在跟迟宿介绍自己是她朋友时,迟诨的眼眶罕见地冒出酸意。 叶逐明这个人颇有些长袖善舞,在小孩子面前就没了盛气凌人,把迟宿哄得团团转。 直到他困倦入睡,迟诨送叶逐明离开,上车前叶逐明突然对她道:“我查了你的资料。” 迟诨哦了一声。 “实话说,你很了不起,”叶逐明补充,“很少有人能对养父母的孩子做到这个份上。” 迟诨:“谢谢,感动国家栏目组联系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写获奖词。” 叶逐明笑了笑,发动车离开。 迟诨目送他离去,回到病房才发现叶逐明给她发了一串消息。 十万:文件. docx 十万:夷靖局入职申请,考不考虑来跟我干,我罩你。 十万:图片 十万:我上个月的工资单,你看跟你当酒托比起来哪个高。 十万:哦对了,夷靖局员工医保全覆盖你家户口本,只要进来,你弟弟的病不用你花一分钱。 十万:现在的医疗水平,换肾后寿命延长20-40年不等,但夷靖局里有特殊福利,年节发的东西拿去喂你弟弟,够他长命百岁。 十万:考虑考虑? ……吹什么牛逼…… 迟诨发着抖,把表填了发过去。 叶逐明做事效率惊人,在她正式入职前,夷靖局就给迟宿匹配到了肾源。 手术那天,迟诨一直跪在手术室外祈祷,祈祷已故的迟家父母保佑迟宿,不要这么早带他走。 我这辈子都在失去,到如今就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别让他离开我。 她战战兢兢地等待,终于手术成功。 听到这个消息,迟诨泪流满面。 她太多年没有哭过了,眼泪止不住地淌,掩面跪在走廊嚎啕大哭,借此把六年来的辛酸煎熬都宣泄干净。 赵凰石立在一旁有些失措,倒是叶逐明半跪在地,将她抱进怀里。 “没事了,都过去了。” 生活步入正轨,迟诨正式入职后才知道,夷靖局的福利虽然好,但确实没有好到全报销医保覆盖户口本的程度。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去追问赵凰石,几经盘问对方才透露,是叶逐明动了个人关系,全世界的给迟宿找到的匹配肾源;所有的开销,也都是叶逐明自己承担的。 迟宿这条命,是叶逐明救的。 -------------------- 待续,还有下篇。 这姐弟的故事写起来比我预料的长。 —————— “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家乡在何处,生渡鬼门关”——唐 李德裕 此章内容参考:《玉历宝钞》《扪虱谈鬼录—阴间九景篇》 第128章 迟家姐弟 下 迟诨一个人拖着迟宿五年,她必须够泼辣够绝情才能不被受欺负。她脾气不算好,叶逐明更暴躁,但有这么个救命恩情在,迟诨还是选择跟在叶逐明身边,将对方所有狗逼脾气照单全收。 夷靖局不是轻松的单位,直属领导叶逐明又是阴晴不定的暴躁个性,迟诨承担了绝大部分火力,回到家后偶尔会跟迟宿吐槽。 “我真是服叶孔雀了,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又干啥了?” 迟宿已经十六岁了,做了手术后他身体蹿得很快,比多数同龄人都要高壮些。 他安静地聆听着迟诨噼里啪啦的话语,卫衣的袖口挽到肘弯,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 迟诨看着他盛汤的动作,接碗时猝然伸手捏了把那小臂。 她没使劲,迟宿却陡然睁大眼,像个受惊的兔子瑟缩了下。 “小屁孩儿,壮不少啊。”迟诨调笑道,“小大人了,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迟宿抿嘴,摇头。 迟诨啜了口汤:“没事儿,想早恋也没事儿,你有个开明的家长,只要不是当渣男——” “你不是我家长。”迟宿突然道。 迟诨的笑意敛去。 迟宿补完:“……你是我姐。” “说话别大喘气,刚刚差点儿揍你,”迟诨警告地挥了挥拳头,“那不一样么,你家长会哪次不是我开的?” 迟宿不吭声。 自从迟宿病好,迟诨在家越发好吃懒做,吃饱喝足就去沙发上瘫着。 流理台传来哗啦啦洗碗的动静,不一会儿,迟宿擦着手过来挨着迟诨。 她随手拎起一个靠枕扔迟宿腿上,大喇喇将头挪过去。 她还没有卸妆,迟宿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和殷红的唇。 一股不算陌生的燥热在他心头悄悄蔓延,迟宿喉结动了动,悄悄伸手捋了把迟诨刚染的青灰色长发。 在迟诨疑惑的目光中,他轻轻道。 “姐姐,我不会早恋的。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谈恋爱,好不好?” 迟诨微怔,继续玩手机:“小屁孩儿,管天管地还敢管你姐搞对象?” 第294章 “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我会长大的,你等一等我。”迟宿脱口而出。 迟诨手机啪一下砸脸上了。 “叶孔雀跟我说你姐控,我还不信。”迟诨龇牙咧嘴地揉着鼻子,刚要坐起来又被迟宿摁了回去。 “反正我成年以前,你要是跟别人在一起,我就——”迟宿想不出来他能威胁迟诨什么,思考半天,垂头丧气。 “……我也不能怎么办。” 从小养大的弟弟像一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金毛,耷拉着脑袋。 迟诨吃软不吃硬,只好叹气。 “行吧。” 反正也没功夫找对象,在外要伺候叶逐明,家里还供着个祖宗。 迟诨其实没想那么多,迟宿是她一手带大的,对她有所依恋太正常不过,叶逐明隐晦的提醒她也没当回事儿。 ——独生子基佬懂什么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情。 结果迟宿在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给迟诨放了个大招。 “我喜欢你。” 迟诨本来想给他热闹一下,结果迟宿谁都不愿意邀请,迟诨只能顺从寿星的愿望,在家里跟他两个人庆祝。 点蜡烛的时候猝不及防听到这么句“告白”,迟诨先是一愣,然后不以为意道:“我知道,我是你姐,你不喜欢还能——” “不是的。”迟宿打断了他。 “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喜欢姐姐那种喜欢,是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 迟诨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迟宿紧紧盯着她的脸,突然俯身,在迟诨眉心亲了一下。 石化状态被这一个轻吻唤醒,迟诨终于反应过来,面色黑沉。 迟宿刚刚站直,“啪”一个巴掌落到了他脸上。 迟诨手劲不小,迟宿被扇得踉跄几步,左脸立即发肿。 “少跟老——少跟我犯浑。”迟诨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跟迟宿动手会是这个原因,她从来没对自己这个乖巧的弟弟发过这么大的火,惊惶、愤怒和对早逝迟家父母的愧疚交杂着冲击她的神经,迟诨太阳穴青筋都凸了出来。 她咬牙切齿:“你这个年纪,青春期,荷尔蒙爆发我能理解,你赶紧找个女朋友——男朋友也行,好好谈恋爱。刚刚那话我就当没听见,再发癫别怪我不讲亲情。” 迟宿抿唇,他这个年纪还不会隐藏情绪,望向迟诨的眼神里有明显不过的悲伤。 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再待在一起,迟诨气冲冲地出了门,一个人在烧烤摊喝闷酒。 五瓶啤酒见底,接到她消息的叶逐明和赵凰石才姗姗来迟,叶逐明哟了一声,挨着她坐下。 “之前提醒你你不听,现在信了吧?” 赵凰石皱眉:“少说几句。”然后夺过迟诨手里的酒,“别喝了。” “你别拦她啊,”叶逐明用筷子挥开赵凰石手,在一桌子烧烤上犹豫,最后夹了朵西蓝花进嘴里,含糊不清道,“烦着呢,这点儿酒醉不了——老板!上两瓶白的!” 迟诨确实没醉,让叶逐明给自己来根烟。 叶逐明:“你不早戒了?” 迟诨:“妈的,戒个屁!傻逼玩意儿不值得!” 叶逐明笑笑,还是没把烟给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酒和三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还是头一回听你这么叫他。”他自己喝了一口,“要我说,你俩本来也没血缘关系,干脆——” 迟诨突然大吼:“不行!” 赵凰石个性沉默,说不出劝慰的话,本来就是个陪坐的,被迟诨一嗓子吼得杯里酒全撒了出来。 “你看你,激动什么。”叶逐明啧了一声。 迟诨:“他是我弟弟,你懂不懂?他爸妈死的时候在医院拉着我求我照顾好他,我不能对不起他们啊——我已经对不起他们了,我没有教好他……” 悲伤久远的回忆被唤起,迟诨灌了口酒掩下喉间酸涩。 叶逐明无声地看了她一眼,表情略微犹豫:“那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迟宿想报警校,但他之前尿毒症过不了审。但是咱们省夷靖局专供的学院倒是不介意这个,弟弟已经让我给他报名了——靠!你轻点儿!” 叶逐明被迟诨抓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胳膊:“草了,老子也是为了你考虑,迟宿病史在那里,除了夷靖局几个谁敢接收他,咱单位福利这么高,不也是给你减轻负担吗……反正报名报上去了,我倒没有专门打招呼,不过上面本来就给学院定得有就有普通人的硬性指标,迟宿大概再等两年就能来给我们做同事了……哎!我是让着你啊,再打我还手了啊!凰石,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揍?!” 赵凰石抬手虚伪地拦了拦,连人都没有碰到:“迟诨,算了。迟宿进来不是坏事,单位里面虽然……成分复杂,但他的安全问题是可以保障的。” 叶逐明终于挣开,躲到赵凰石身后附和:“对啊对啊,他跟着我混,我罩着他!” 迟诨很想说对你麻痹,但是在场三人凑不出一个妈,还是忍住了,气冲冲走了。 回到家,迟宿还坐在餐桌发呆,蜡烛燃到了底,面前的蛋糕仍一口未动。 见到迟诨时他眼睛明显一亮,但对方一副山雨欲来的难看脸色又让他眼里的火熄了下去。 “你报了夷靖厅的附属学院?”迟诨开门见山。 第295章 迟宿有一瞬间的慌乱,犹豫点头。 迟诨啪把包砸地上:“你是不是以为这里工作很轻松,赚钱很容易,内容很安全?你知不知道你进来都要跟什么人打交道?你别忘记了我是个什么东西,我——” “我知道,”迟宿打断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出奇平静,“我都知道,叶哥都跟我说过,我也没忘记你说自己是画皮。 “你是我姐,我爱你。我说过我长大就会保护你,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除非你不要我。” “你爱个锤子你爱!”迟诨双目赤红,极度的愤怒和愧疚让她口不择言,“你才多大?你懂什么?从你七岁到现在,我养了你十一年,供你吃穿给你看病,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啊?爸妈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把你养成了恋姐狂,我怎么跟他们交代?你说啊,你凭什么这么报复我?! “你还要挟我,我不要你,我能不要你吗?我他妈这辈子生下了就开始受罪,死了两次父母,我还剩下什么?我只有你了,你还要这么折磨我。迟宿,我欠你什么了?” 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迟诨哽咽着,手伸到后颈,伴随血肉撕裂的声音,她把整个头颅的皮揭了下来,露出丑陋不堪的画皮本相。 “你是被我的脸骗了,我长这样的,你看清楚——我不是人。” 迟宿眼眶泛红,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恐嫌恶,他慢慢走过来,把迟诨抱进怀里。 “姐,你是我姐,我也只有你这个亲人。我没有想让你为难,我只是……我……算了,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说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快点成长,你相信我,很快,我也能为你遮风挡雨的。” 迟宿一直有些木讷,迟诨很少听他说这么多话,但他确实兑现了,迟诨再没听他说起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 唯独在进夷靖局这件事上,迟诨再不同意也同意了,那年夷靖局特动队原队长谷鹿原因公殉职,叶逐明和赵凰石分崩决裂,特动队人员骤减,招新的时候,迟宿还是被挑了进来。 “我知道你有顾虑,但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特动队需要这样的人。他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我不会把他放在太危险的地方,你可以放心。” 堆砌望乡台的刀面平滑如镜,清晰照出了当时叶逐明信誓旦旦给迟诨允诺的场景。 迟诨看着迟宿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过往,眼泪一点点流下来。 “迟姐姐。”恍惚间,她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迟诨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坐到她身旁的宋怀然。 “……是你啊。”她擦去眼泪,“你来办事吗?” 宋怀然一袭白紫道袍,是燃夜宗里弟子打扮,还是那副温润好说话的模样。 他给迟诨递过来一张丝绢,温和道:“我哥来了信,说起你,让我无论如何帮一帮。” 迟诨手一顿。 “他说知道你记恨他,也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鬼门关下阴风阵阵,连带着宋怀然的声线都显得缥缈不定。 迟诨安静听着,攥紧丝绢:“我知道跟他没有关系,但是我……我没有办法,我放不下……” 宋怀然轻拍了拍她的背,眺望关内,幽冥界黑雾缭绕、鬼火飘飘,他闭目沉思片刻,道:“迟宿的肉身沾了妖气,损毁后不能再用,他一介凡人,我也不能用太岁为他重塑身躯——” 为死谋生,其实犯了宋怀然的忌讳,但叶逐明开了口,他又不能不管。 叹了口气,宋怀然抬手召来一团鬼火,虚划几下,那鬼火当即化作信笺,朝关内疾射而去。 “先问一问吧。”他道。 迟诨想说问谁,忽见关内雾霭翻滚,有一人匆匆而来。他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笏板,身着罗袍,到了跟前朝宋怀然拱手一拜。 “不知宋仙长驾到,有失远迎。阎罗王在鬼君府与鬼帝议事,脱不开身,差下官前来接待,还望宋仙长多多包涵。” 宋怀然回了一礼,笑道:“贸然叨扰,是怀然失了礼数,还望崔大人见谅。” 来者正是四大判官之首,崔珏崔判官。 他摆手说着哪里哪里,不着痕迹瞥一眼旁边的迟诨,笑问:“不知宋仙长前来,所为何事?” 宋怀然:“我有一凡人故交,名叫迟宿,四月前被妖兽蛟羊所杀——这位是他长姐迟诨——我曾受过迟姐姐恩惠,不曾报答,她与迟宿相依为命,实在悲痛,央求到我这里……”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崔判官已然明了来意。 放生魂还阳不合规矩,但宋怀然亲自登门,面子不能不给,可那蛟羊曾是道君麾下干将,杀人即毁尸,纵使放了魂魄也不能复生。 崔判官思量一番,不好直接道明,便道:“逝者已去,亲者悲戚。请宋仙长和这位姑娘随我到阎罗殿,先将此人魂魄召来,姐弟见过后再行商议。” 宋怀然一拱手:“有劳。” 崔判官领着二人来到阎罗殿,那看门的两列罗刹闻到迟诨身上画皮鬼的气息,顿时口泄涎水,蠢蠢欲动。 没等崔判官训斥,宋怀然就抬手将迟诨往身后一挡,抬眼淡淡望去。 眸中金光微闪,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罗刹身形立刻如雕塑般齐齐定住,直到迟诨走过它们进到内殿,众罗刹才露出清醒之色。 第296章 崔判官问过迟宿生辰,差了牛头马面去唤,他请二人落座,拿来一本书册。 那册子上写有《生死簿》,明明看着不过两寸厚,书页哗哗翻动时却不见减少,迟诨心下焦急,一会儿偏头看殿外,一会儿转头盯生死簿。 “找到了。”崔判官摁住书页。 迟诨立刻跳起来要去看,却被宋怀然拦下。 “窥伺天机,要受天谴。”他淡淡道。 崔判官皱眉盯了半晌,咦了一声,目光如炬望向迟诨:“你这弟弟命格极硬,七岁克死双亲,原该九岁早夭——命里遇了贵人,得承十五年寿命,替贵人挡了一劫,是故寿终。” 迟诨张了张嘴:“那贵人……是叶逐明?” 崔判官略有迟疑,先看了眼宋怀然。 宋怀然看着迟诨,轻轻摇头。 “贵人是你。 “我哥与他非亲非故,命里并无交集,当年出手救助也看在你。” 迟诨难以置信:“他为我挡了劫?我什么劫?” 宋怀然垂眼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我哥左膀右臂,平日形影不离,那天,他本来想叫你一起回去……” 不过因为当时秦微市诸事复杂,迟诨给叶逐明说自己脱不开身,便叫了迟宿来。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迟诨已然反应过来,哆嗦道:“所以……是我害死了他……他是替我……” 迟诨几乎站立不稳,她后退几步,却听到一声有些空旷的呼唤。 “姐。” 她身子一抖,眼泪唰掉下来,却迟迟不敢回头。 阴冷的气息靠近,她被一双半透明的手臂搂进怀里。 “姐……” 颤抖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血泪一滴滴砸在她后颈。 迟诨再也忍不住,转身搂抱住那道虚幻身躯,嚎啕大哭。 宋怀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崔判官,轻声问:“大人可有法子助他还阳?” 崔判官沉沉摇头:“他一介凡人,肉身已毁,何况命定如此,如若强行还阳,那……” 他隐晦地看了眼痛哭不止的迟诨。 ——那她的劫数便不算完。 宋怀然懂他未尽的话语,沉思片刻,忽问:“迟宿投胎之期是多久?” 生死簿哗哗翻页,崔判官道:“他生前与人为善,又在上安处效力,无需等候太久,投胎就在下月。” 宋怀然一笑,自发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崔判官。 “大人辛苦。” 崔判官表情微妙,沉默着接过茶杯,将茶盖往旁一推,目光透过那细细小缝,窥见杯中一枚敕令牌。 那令牌是燃夜宗所出,持令者与写令人结契,请对方为自己做一件事。 任何事。 这令牌的分量因写令人的本事而异,崔判官看到上面金光咒文,知道是宋怀然亲自写就,一时间心潮澎湃。 这可比万贯金财还贵重。 他喉结微动,将杯盖合拢,手掌翻转间便收进了宽大袖袍。 “宋仙长勿虑,下官一定尽心。” 宋怀然笑道:“有劳。” 待到那姐弟稍稍平定离别愁绪,崔判官屏退左右,上前直言。 “迟宿已然是幽魂,无法还阳,且投胎之期就在下月初三。” 变成鬼魂的迟宿和生前模样并无差别,只是身形浅淡,闻听崔判官这话,更是剧烈一荡,险些溃散。 他攥紧迟诨的手,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我不想投胎,姐,我不想走……姐,我不想下辈子没有你……” “别怕。”迟诨喉咙动了动,强作镇定,“大人,您看——” 崔判官沉声:“念你生前积善,本判官府上尚缺一位值日功曹,你若愿意,可跟随本官,同人间上安处往来传讯。着配此牌,阴间是阴鬼,阳间做阳人,你可愿意?” 毕竟鬼界虽隐于地底,但又与人间有千丝万缕联系,和少数几个地方一向有密切联系,上安——或者叫夷靖局——便是其一。 这如何不愿意?迟宿当即接过那令牌,他的身躯立刻凝实,与除去脸色稍显苍白,已与常人无异。 崔判官看向迟诨:“你也为上安效力,当知道我幽冥地府与各地上安府均有一沟通处,不日我便派他常驻都承上安府,你可宽心。” 他受了迟家姐弟的拜谢,回身拜别宋怀然:“宋仙长,下官还有公务在身,鬼地损人身,恕不久留。” “多谢崔大人——迟宿劳大人费心,我带她离开便是。” 《htht○htth》 迟宿被崔判官唤走,尽管知道只是短暂分别,但离开前他还是拉着迟诨的手,久久不愿离开。 迟诨看着他,似乎下定决心,垫脚在迟宿下巴吻了一下。 “没事,别怕。”她仿佛没看到迟宿骤然睁大的眼,淡定道,“等你回来,我们还是一起。” 目送迟宿离开,宋怀然也带着迟诨出了鬼门关。 “少则两三日,多则四五天,他就会回来了。”宋怀然对迟诨道,表情略微有歉,“迟姐姐,我受过你许多照顾,原本应当避免此事……事发时我被牵绊在宗门,事后师祖要我闭关。我也是出关就来了,但还是有些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抱歉。” 迟诨道:“别说这种话,我对你本来也没照顾到什么,你哥还给了工资,说到底你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 第297章 她沉默片刻,屈膝欲跪。 宋怀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 “迟姐姐,别这样,不过举手之劳。” 迟诨眼眶微红,怎么会是“举手之劳”呢? 在迟宿初死时,她夜以继日地四处求人,想得到个复活迟宿的想法,哪怕以命换命都可以——可她连以命换命都资格都没有,她连人都不是。 在遍寻无门后,她终于心如死灰,来了这幽冥地府,可像她这样的失意人,阴间数以千万计,她连鬼门关都进不去,只能日复一日在这里等。 天可怜见,久居绝境,一朝逢生。 -------------------- 姐弟俩的故事到这里就完啦。 小宋又出来救场啦,这里的时间线是叶逐明上山“整容”前。 注: 本章参考《冥界百鬼》《西游记》 第129章 不平等关系 上 元旦的时候,陆昼回了趟谭家,跟谭枕月说起过年准备带叶逐明回来。 “好事啊。”谭枕月乐得一拍巴掌,“逐明没在法国?回来了吗?” 陆昼:“还没有,他在着手准备设立工作室。” 谭枕月作为一个只管花钱的豪门太太,常年混迹各类顶级卖场,对奢侈品行业略有了解,在听说自己的男儿媳有向这方面发展的心思,更是下足了功夫研究,隔三差五跟叶逐明打电话发消息,把自己了解到的各种有用没有的知识传达过去。 “现在这行不好做哦,没点儿人脉混不开的。”谭枕月叮嘱陆昼,“你不要吝啬钱,一定要全力支持他,要在营销上面下功夫,抢市场——” 陆昼笑笑:“妈,放心,支持肯定支持。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营销可以先放一放。逐明二十岁以前就是这个行业的,他母家又有贵族,打开上流社会市场不难。这个事急不来的,不忙。” 谭枕月想起什么,唉了一声:“其实吧,要留在都承市公安局也挺不错,他都是副处级干部了,是个官儿呢!多好,咱们家又不缺钱,何必非得出来创业呢,现在这个经济形势,啧……” 陆家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陆浆夜没跟谭枕月提过,陆昼也没说,这个年轻时候几经波折的女人,意外地有着相对单纯的心思。 陆昼没往深讲:“没事,他喜欢这一行,我把人带回来你可别说这种话啊,到时候该以为我不支持他了。” 谭枕月嗔怪:“你听听你说的,你妈又不是傻子。” 像她这样生活无忧无虑的女人,到了年纪难免会犯一些长辈通病,总想催着子女找另一半。陆浆夜她管不起,陆昼又是个看着好说话其实自己很有主意的,而且用当下时髦的话讲,非常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而且得是天仙下凡那种级别的美人。 所以在知道叶逐明这个前超模是他上司时,谭枕月就有些隐约担忧,倒不是思想迂腐反对同性恋,只是陆昼没表现过这方面倾向,她怕他这颜控儿子扛不住。 最后果然没抗住。 陆昼跟她坦白那会还有些惶恐,但谭枕月自从都承回来就有了思想准备,非常淡定地接受了。 男儿媳妇就男儿媳妇吧,除了不能生孩子也没缺点。何况他俩对于子嗣看得很开,没有代孕的想法,准备有合适的就各自在旁支里过继一个来,没有也没关系。 她也懒得管太宽,反正日子是他俩过,自己年过半百,何必操心那许多。 只不过当下还有一些事是需要操心的,陆昼走后,她差人把本就干净整洁的西郊别墅仔仔细细打扫一番,略有陈旧破损的家具也通通换掉,要不是时间不够,她恨不得再装修一遍。 本来家里房子很多可以另选,但她住了几十年有感情,何况又是陆昼长大的地方,意义不一样。 在换客房被褥时,谭枕月特意叮嘱多整理一间:“这一间不要放香薰,床垫别太软,颜色统一点儿用黑白灰色系,别弄得花里胡哨。” 然后她犹豫着,打通了陆浆夜的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声音冷淡:“母亲。” 谭枕月开门见山:“舟舟要带他对象回来过年,你要没有其他急事,也回家过吧。” 陆浆夜一口回绝,她与叶逐明相看两相厌,见了面很难保证不打起来。 她做事一贯我行我素,全然不顾及浅薄的母女情分,说完就准备挂电话,结果被谭枕月叫住。 谭枕月犹犹豫豫:“你不回来……是不是准备陪你男朋友?” 陆浆夜的语气稍显迷茫:“什么?” 谭枕月想起陆家那侄子跟她说的话:“我听说你交了一个白化病男朋友。” 陆浆夜沉默了很久,然后道:“没有。” 谭枕月跟这个女儿的关系非常微妙,踌躇许久,才找出点在陆昼跟前的家长感:“你也老大不小了,愿意定下来是好事,过年是准备跟男方一起回家还是——” 陆浆夜打断她:“好了母亲,陆昼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回去的。” 谭枕月还想嘱咐她将那白化病男朋友带上,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诶这个人。”谭枕月不满地看着手机屏幕,啧了一声。 与此同时,陆家宅园里一处亭台。 陆浆夜捏着手机,沉默地看着与自己一桌之隔、白发银瞳的陆压。 “看什么。”陆压一手拿着本古籍一手端着白瓷茶杯,神色冷淡。 第298章 陆浆夜面无表情,伸手揉着眉心。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陆昼觉得叶逐明如果不进时尚行业,去当个演员也挺好。 之前电话里沟通时他对来见谭枕月表现得很轻松,话语中满是“我随随便便拿下丈母娘”,一股子胜券在握的得意样。 结果没想到是装的,他提前一天悄悄飞到z省,在陆昼的公寓里对着镜子演习表情,电脑手机的浏览器页面千奇百怪。 【女婿首次上门,逃不开的十二个问题!必看!】 【学会这几招,让你在丈母娘面前无懈可击!】 【同性伴侣,和异性伴侣的差距有多大?】 【结婚前,一定不能在女朋友家做的六件事!】 【女朋友家庭比自己有钱,这样讲话才不丢脸!】 …………陆昼看着认真做笔记的叶逐明,笑得要滚到地上。 他去法国那回,只问了谭枕月应该带什么,最后带着他妈妈精挑细选的礼物就去了,去机场的前两个小时还在开会。 倒不是说不紧张或者不重视,但他那会儿已经经历了在许多场重大会议上被董事股东刁难,对各种场面都有应付能力,自然也就没那么担心。 叶逐明力求在谭枕月面前毫无瑕疵,挑完衣服还拉着陆昼对台词,第二天五点就爬起来开始化他的伪素颜妆。 陆昼不知道叶逐明这种颜霸有什么在脸上花心思的必要,他就是熬两个通宵,洗把脸出门照样秒杀路上所有都市丽人。 而且他在这方面眼神不好,叶逐明画了两个小时,转身问他怎么样时,陆昼很茫然。 这有什么区别? 陆昼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毫无关联:“看不出来化了妆,但感觉比平时更好看了。” 他还加重了“更”的语气。 叶逐明挺满意,又顾影自怜一番,催促陆昼起床换衣服。 陆昼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十分钟不到完成洗漱换衣,打着哈切接过叶逐明手里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起上了车。 —————— 不得不说,叶逐明愿意花心思讨人喜欢的时候,真的很能讨人喜欢。他此前差使陆昼当“卧底”,把谭枕月首饰间衣帽间都了解了一遍,挑了款buccellati的黄金蕾丝手镯,上面镶嵌了三颗四克拉的钻石,细钻无数,毫不夸张地说,叶逐明打开盖子时连富丽堂皇的厅堂都更亮了。 谭枕月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她曾经想找这个品牌定做一套,偏偏相中的那位设计师在她预约前就封山了,失之交臂,没想到叶逐明能送来。 她只当叶逐明和她心有灵犀,欣赏水平相似,不知道是陆昼早早给叶逐明发了谭枕月没能送出去的尘封的设计图。elise早年收藏了许许多多款珠宝,恰好就有这么一件和那设计图极为相似,叶逐明也就借花献佛了。 “你这孩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谭枕月嘴上责怪,眼睛却已经移不开了。 叶逐明笑得乖巧懂事:“阿姨,您太客气了。国庆的时候陆昼来法国,带了那么多礼,我爸爸也没客气。这镯子我跟陆昼都带不了,再者宝玉配美人,还指望您来让它见见天日呢。” 他倒不是说假话,陆昼来那会儿送的东西里有一样是班章青饼,零几年的珍品,叶逐明因为叶枫的熏陶略微懂茶,知道去年时同款茶饼在国际拍卖场上拍出了百万高价。为了图吉利,陆昼提来的一共十饼,还比那拍卖会上的多四饼。 会客厅很大,陆浆夜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上,少见地感到头疼。 她看到叶逐明就烦,刚才在一张桌上吃饭已然耗尽耐心,也不愿再看他和谭枕月俨然一家人的亲密模样,放下茶杯起身:“我去花园坐坐。” “去吧去吧,”谭枕月正在被叶逐明戴镯子,头也不抬,“晚点儿陆家人要过来,一起吃晚饭,你别急着走。” 谭枕月敷衍地抬手。 陆昼看着她清瘦背影,拿起披肩跟了出去。 “姐。”他把东西递给她,“外头没有暖气,小心着凉。” 陆浆夜坐上藤椅,将披肩盖在腿上:“你进去吧。” 陆昼把旁边的椅子也拉了过来,挨着陆浆夜坐下:“没事儿,我陪你坐坐。” 宋怀然来那一趟,算是把必死的陆浆夜救了回来。她和陆压一直住在那宅园里,陆氏集团还是移交给了陆昼,秦影构依旧在副总的位置上辅佐他。这个人多年来一直变化身份,跟随“陆压”,庞大的陆氏集团在这大半年时间里也成功完成了“改朝换代”,偶尔有重大会议,陆浆夜才会来“镇场子”。 不得不说,他姐在陆氏二十年,积威颇厚,哪怕已经从顶端退了下来,但只要坐上会议桌,那些个五六十的董事股东们都乖得跟她孙子一样。 陆昼也明白自己经验不足,遇到事了还是会请教陆浆夜,两人来往频繁,陆浆夜看着完全没有之前那股囚禁他的偏执劲儿,恢复到熟悉的有些难以亲近的模样。 可叶逐明是不管这些的,在他眼里陆浆夜的形象极为可憎,尽管此前陆浆夜对陆昼那极端的占有欲里并不包含爱情,但她毕竟那么强势地朝他宣誓过主权(还杀过他一次),叶逐明看她丝毫没有对所谓“家族长姐”的尊敬,完全将其视作情敌。 第299章 所以陆昼没跟陆浆夜坐太久,就被叶逐明叫了进去。 陆浆夜依稀打了个盹,感觉谁在自己身边轻轻坐下。 她撩起眼皮看去,谭枕月坐姿僵硬,略有些尴尬。 “我吵醒你了?” 陆浆夜身上盖了一方薄绒毯,显然是谭枕月才给她披上的,于是稍稍坐直:“没有。” 她招手,让下人把茶具搬过来:“喝碧螺春,还是龙井?” “龙井。”谭枕月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看着陆浆夜伸着纤细白皙的手泡茶,小指完全蜷向掌心,这姿势让她想起一个人,于是感叹脱口而出。 “你这动作和陆广很像。” 陆浆夜的动作一顿。 说完这话谭枕月也微怔,陆广死的时候四十出头,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她这辈子,只倾心爱慕过这一个男人,短暂的甜蜜后是无尽的痛苦,她生了陆浆夜后陆广就带着她的女儿走了,在谭枕月终于要从那被爱人背叛和与骨肉分离的痛苦中走出时,他又接近她,哄骗她生下陆昼。 然后他故技重施,带着两个孩子抛弃了她。 谭枕月已经记不清陆昼离开她的那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陆广的资产都在她的名下,但她那时疯疯癫癫,作为配偶的陆广又拿回了陆氏集团的控制权。 她真的好恨他,恨到巴不得生啖其血肉,但真的知道陆广猝然离世,她还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半生爱恨情仇都系在这一人身上,他离开了,谭枕月竟然不知道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在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陆浆夜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对这个从出生后就离开自己的女儿,谭枕月一直有种陌生感。 她永远记得陆广第一次回头找她,用陆浆夜诱惑。 月月,你不想见见她吗?她是你的女儿。 谭枕月去见了,在那家幽静典雅的茶馆里,十一岁的陆浆夜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面貌和她六分相似,只是面上冷淡无比,看着谭枕月的眼神毫无温度。 陆广说小夜,这是妈妈。 陆浆夜便冲她微微颔首,吐出两个字。 你好。 直到她和陆广复合又生下陆昼,她都没能听见陆浆夜叫一声妈妈。 但陆广死后,十五岁的陆浆夜把走路尚且摇摇晃晃的小小的陆昼签到她面前,第一次叫了她母亲。 “母亲,你想要这个孩子吗?他叫陆昼,是你的儿子。” 她让人喂她吃了什么东西,于是谭枕月从那种神智不清的状态里清醒,她跪在看着那个瞪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自己的孩子,再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给我,把他给我……”谭枕月伸手去抱,她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吓到了小陆昼,对方紧紧抱着陆浆夜的腿,往她身后躲。 陆浆夜半蹲下来,和她平视。 “母亲,只要你在这些文件上签字,把陆氏还给我,我就把陆昼的抚养权给你——陆广之前给你吃过药,所以你才会犯疯病。我可以把你治好,只要你签字。” 少女面容还带着稚气,但神态语气却冷漠从容,谭枕月看着她,心里渐渐起了寒意。 透过那双眼睛,她似乎看见了陆广的模样。 她被陆广囚在这里,陆浆夜也没有随便放她离开的打算,谭枕月只能选择妥协。 年仅十五的陆浆夜上位,成了陆氏集团的新掌舵人。 谭枕月带着陆昼回了谭家,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大逆不道的流言。 ——陆广是被陆浆夜杀死的。 尽管当时谭枕月的内心已经开始对自己这个冷漠到近乎冷血的女儿开始畏惧甚至厌恶,但还是本能排斥这个谣言。 陆氏家族虽大,但一直以来每个家族掌门人寿命都不长,没有谁活到过50岁,陆广在不惑之年离世,竟算是长寿的。 她畏惧陆家所谓的家族病,辗转世界各地给陆昼求医,却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 但频繁地将陆昼带离z省,惹怒了几次登门没见到人的陆浆夜。 母女二人爆发了积压多年的冲突,或者说整场风波中都是谭枕月在单方面的发火,她歇斯底里地摔碎了所有东西,甚至把睡觉的陆昼都吓哭了。 陆浆夜只是冷漠地立在一旁看她发疯,最后轻轻道。 “母亲,你想回挽月山庄吗?” 谭枕月听到这个名字就出现了应激反应,陆广在挽回她时给她修建的山庄,却成了囚禁疯癫的她的牢笼。 “你这个疯子,”她赤红着眼,指向陆浆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陆广?!” 陆浆夜平静地注视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她朝谭枕月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看着她。 “陆昼是我的底线,母亲,我只是把他交给你抚养,不是把他交给你。别试图把他带离我身边,我会生气的。” 谭枕月看着对方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恐惧的神色,哆嗦着流泪。 “你疯了,你们陆家人都是疯子……” 陆浆夜眼皮半敛,突然抬手,擎住她的下巴。 “要怪也只能怪你识人不清,明明知道我——我父亲是个疯子,你还不跑。他一回来找你你就原谅他,你说你蠢不蠢?” 第300章 直到眼泪顺着脸庞落到陆浆夜手指,她才放开谭枕月。 “别怕,母亲,只要你听话,我不会难为你的。” -------------------- 在伦理的禁忌线上大鹏展翅. jpg 还有下,是最后一个番外了,明天发。 第130章 不平等关系 下 “母亲?” 谭枕月思绪从遥远的回忆里抽离,接过陆浆夜递来的茶。 她和陆浆夜关系不好,她憎恶甚至是敌视这个女儿,不仅因为对方那目空一切的冷漠态度,也因为时不时会在其身上出现的、属于陆广的影子。 而且随着陆昼一年年长大,谭枕月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陆浆夜对这个同胞弟弟那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面对这个无法用常理衡量的人,谭枕月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非常急切地想要陆昼找到另一半。 但是她背着陆浆夜给陆昼物色的女孩子,他一个都没看上。谭枕月心急如焚,在七月去一家庙观的道场上香后,归来那晚就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相貌的男人,直白而清晰地说出了她所有心结,并指明了要陆昼去都承才能破解。 于是她照做了。 结局也是好的。 至少陆昼有了叶逐明,而这一年多过去,陆浆夜身上那股子偏执劲儿明显淡了不少。 她喝了口茶,想起什么:“你那个白化病男朋友——” 陆浆夜打断:“没有这个人,别再说了。” 谭枕月一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陆家的亲戚也到了,她沉默地放下茶杯,出去接待客人。 尽管已经从陆氏掌权者退了下来,但影响力还在。断断续续一直有人来给陆浆夜打招呼,她不胜其烦,直接走到花园深处。 这一处花园上方正好是陆昼卧室,叶逐明倚在阳台,瞥见了那个瘦高的伶仃背影。 “在看什么?”陆昼走过来。 陆浆夜感知力惊人,叶逐明目光刚落到她身上,她就回头望了过来。 叶逐明当即扣住陆昼肩头,将他背靠抵在阳台上。 陆昼有些懵逼,结果叶逐明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他亲得很急很用力,陆昼不得不仰头迎合,抬手勾住叶逐明脖子,顺从地松开齿关。 叶逐明一手揽着陆昼的腰,一手扣着他后脑,微微转头,视线和下方的陆浆夜交汇。 她脸上毫无表情,叶逐明吻着陆昼鬓角,朝陆浆夜比划一个挑衅手势,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 陆浆夜微微眯眼。 “浆夜姐?”陆器从小径那头走来,好奇地顺着陆浆夜目光抬头,阳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陆浆夜看了来人一眼:“我记得你开了一个经纪公司。” 陆器有些惶恐,陆浆夜一贯高高在上,竟愿纡尊降贵记住他那点生意。 他立刻露讨好的笑:“是,主要做模特方面的业——” “你见过他了吗?”陆浆夜并不客气。 陆器微愣,很快反应过来陆浆夜说的是陆昼的男朋友。 这些年陆浆夜对陆昼怎么样,陆家谭家都清楚。面对这个极端弟控,他迟疑着点头:“刚刚打过照面。” “你手里的人,有长他那样的吗?” 陆器又一愣。 “找几个他那样的,男女都可以,陆昼刚刚接手陆氏,身边不能缺人。”陆浆夜淡淡道,“给他送去,编进总助团队里,秦副总会安排。” 陆器心中叫苦。 要说他也算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弟,但活了三十几年,陆昼男朋友那种级别的美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甚至来前那种“我倒要看看谁能入小陆总法眼”想法,在见到叶逐明后也变成了“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陆器委婉道:“签约的模特里,可能,不太好找……” 陆浆夜:“差不多也行。我在s市外滩有两套汤臣一品,办成这事,都是你的。” 陆器呼吸一重,小心发问:“‘办成’具体指……” 陆浆夜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你找的人,把叶逐明从陆昼身边拉下来。” 陆氏集团的总部坐落在z省杭市最繁华的地段上,两栋相邻的大厦都属于这个庞大的商业巨头,总裁办公室就在顶楼三十六层。 元宵节后的第一天,陆昼上班时突然发现自己办公室那间小会议室多了几个人。 有男有女,个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还都长着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像被遗漏的真人版消消看。 陆昼皱眉看了几眼,问一助:“什么情况?” 一助:“是秦副总安排的……集团在探索影视市场,这些是另外组建的助理团。”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以她为首的总助团已经有八个人了,秦副总还要招人,显然是质疑她们的工作能力。 小会议室和他的办公室就隔了一面玻璃墙,陆昼盯了一会儿,道:“这一块严总在管,把他们安排去三十一楼严总那边。日常工作和齐胥对接,他是你手下的人,你负责交代清楚。另外总助团人手够了,我没点头,以后别再安排人进来。” 一助顿时有种出了恶气的快感,重重点头:“好的!” 陆昼看着那几个形貌和叶逐明有三分相似的人被带离,长长吁了口气。 本来异地恋就挺难的,还整几个仿品在他跟前晃悠,不是让他睹人思人吗? 第301章 秦影构是陆浆夜心腹,陆昼其实能猜到这事儿有陆浆夜的意思在里头,但他懒得去猜其中弯弯绕绕。 先撵了干净,晚点儿问陆浆夜。 他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竟然有被拿来作文章的时候。 两个月后,一架从法国来的飞机落在了潇衫机场,叶逐明提前旁敲侧击了陆昼的位置,自己提着行李来了陆氏总部。 马禧活了二十八年,研究生毕业在陆氏干了三年前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总部前厅绝对不是蓬荜,但男人在她面前摘下墨镜的时候,马禧还是感觉眼前世界多了种流光溢彩的虚幻感。 “你好,麻烦帮我叫一下陆——陆总。”叶逐明道。 马禧:“您好,请问您找哪位陆总?” 陆氏是特征及其明显的家族企业,光是常驻总部的“陆总”少说也有十来位。 叶逐明啧了一声:“陆昼。” 马禧:“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叶逐明一愣,慢慢摇头。 没等马禧再发问,叶逐明就道:“那算了,不用麻烦了,我坐那边等会儿。” ……我都没跟上面请示过,你等个什么。 美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马禧心里撇嘴,还是笑容可掬道好的。 他们陆总,去年福布斯榜新晋人士,今年虚岁24,国内药业龙头陆氏集团的掌舵人,比他帅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没他帅,是真正的顶级钻石王老五。 自这位新总空降上位,就有不少年轻美貌的帅哥美女多次登总部的门,意图结交。但他们陆总非常专情,明确地表示过自己有男朋友,目前在国外做设计。 但是没有什么用。 马禧见多了这样的人,本能地将叶逐明也划在此列。 不过这个人真的长得好看,以至于还没坐上沙发,他们营销部的一个总监已经上前搭讪了——嗯,美人说滚。 马禧正憋着笑,突然见陆总的专用电梯亮起指示灯,忙整理了下仪容,笑容满面地去迎接。 他们陆总虽然是总裁,但一点儿也不霸道,平时待人非常温和,跟前任老大的冰山脸形成强烈对比——二人还是亲姐弟,谁敢信。 但今天陆总显然有些着急,并没有搭理她,脚步匆忙地走向角落的沙发。 张总监还在试图聊天,突然看见陆总朝他走来,顿时心生惶恐。 他这样的职位除去每月初的大会,平时连见这位年轻的大boss一面都难,当即像站军姿一样立正:“陆总!” 陆昼冲他点点头:“你好。” 然后他听到陆昼道:“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搞突然袭击?” 张总监惶恐道:“陆总……我昨天请假——” “是啊,来查岗。有意见啊?”叶逐明眉毛一扬。 陆昼笑道:“没有意见,随便查。我马上有个会,你要不跟我一起上去,休息室等我一会儿,会开完我带你吃晚饭。” 叶逐明拖起行李箱:“行啊。” “给我吧——小李,麻烦把行李送我办公室去——马禧?” 马禧和被遗忘的张总监一样凌乱,下巴都快惊掉了,但被陆昼叫时还是一秒恢复笑容:“陆总,您说。” “总部门禁和我的通行卡,都准备一份送来我办公室——直接给他就行,我男朋友。下次他来不用通知,直接送来找我。” 马禧:“……好的陆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踏马见到了陆总传闻中的男朋友我刚刚的服务态度不会被开除吧啊啊啊艹啊! 叶逐明还是第一次来陆氏总部,进电梯就想凑过去亲自己男朋友,但被陆昼摁住了。 “过会儿再亲,我马上开会,一屋子人等着。” 陆昼的“一屋子人”真的毫不夸张,叶逐明进到那宽大的办公室时候七八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除了秦影构全是生面孔。 好在他非常习惯被人瞩目,还淡定地点头打招呼。 众人表明端庄含笑,内心惊涛骇浪: 原来老大刚刚说“我男朋友来了,我下去接一下,请稍等”是真的啊! 会议时间比计划结束得早,陆昼进休息室时看到叶逐明脸上盖着本财经杂志,呼吸平缓。 于是陆昼把空调温度稍稍调高,和上门坐回办公椅,翻起了报告。 他读得认真,连叶逐明出来都没反应。后者斜斜依在玻璃墙面,看着陆昼。 也许是为了显成熟,这人的头发被发胶固定得很有型,露出光洁额头,微微拧着眉毛时,已经隐约有了上位者的威仪。 叶逐明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直到对方唇角勾起弧度,一边合上报告一边悠悠道:“你可以走近点儿看。” 叶逐明乐了,几步迈过去,扣着扶手将陆昼转朝自己,屈膝跪上宽大的椅面,坐在陆昼腿上。 “你想我吗?”他双手捧过陆昼侧脸,将额头抵上去和他蹭鼻子,“我好想你啊。” 陆昼抱住他的腰:“想——特别想,定了周六的机票想飞过去找你的,结果你先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了,叶逐明握着他的后颈逼迫他仰头,吻得有些急迫,他重重吮吸对方下唇,轻微“啵”的一声,陆昼就感觉自己嘴皮肿了。 刚要抗议,一张嘴,那长长的灵巧舌头就伸了进来,唇舌纠缠间陆昼尝到一股淡淡的龙舌兰味道,顿时呼吸有些重。 第302章 他真是用尽所有理智才推开叶逐明:“别亲了——起反应了。” 叶逐明笑容恶劣,故意挺身去蹭陆昼西装裤下明显的部位,含住那泛红的耳尖,用齿关摩挲:“陆总,你穿西装真的好帅……我能在你办公室干你么?” 陆昼强作镇定:“不行,不可以,别做梦,回家再说。” 叶逐明笑声很低,故意说荤话逗他:“那晚上在书房做可以吗?你就穿这身,我在你屁股后面剪个洞,再把你摁在那张红酸枝的桌上后入你,像上次在我家那样……你还记得吗?地毯都被你的水淋湿了。” 陆昼现在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他逗到面红耳赤的纯情青年了,掐了他腰一把:“少在这里放屁——起开,有人进来了。” 叶逐明也听到门铃声,抬腿从陆昼身上下来,陆昼没有让他回避,他就依靠在椅子侧方。 进来的人是秦影构,和一个……有点儿像他的男人。 金发碧眼,看着二十出头,个高腿长,眉眼处带点儿阴柔美,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给陆昼汇报工作时听不出任何口音。 对方离开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露出个带着锋芒的笑。 叶逐明眯起眼睛,挺不客气地嗤了一声。 “那我先下去了,陆总。”美男笑得如沐春风。 陆昼叫住他:“等等。下去以后,帮我问候问候你们严总,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跟我汇报工作还要派他的助理来,是觉得我不配跟他讨论吗?” 美男脸色一白,有些惊惶地看向秦影构。 秦影构面不改色:“陆总,你误会了,是我——” “好了秦大哥,不用说了。”陆昼摆手,“都出去吧。” 等二人离开,陆昼立刻收起那冷峻模样,悄悄观察叶逐明脸色。 “你生气了?”陆昼问。 叶逐明:“我生什么气?不就是假冒伪劣货在正品面前喧宾夺主耀武扬威了一番,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不生气,呵呵。” 陆昼:“…………” 陆昼:“是这样,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们,我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叶逐明:“他们?还不止一个?” 陆昼:“…………” 大意了。 当务之急是先顺毛:“无关人士就是无关人士,一个还是一百个在我眼里都没有区别,我除了你谁都瞧不上。” 叶逐明皱眉,短暂的沉默后,道:“给我看看其他几个人长什么样。” 陆昼拗不过他,叫总助去调员工资料,叶逐明粗略一翻,笃定道。 “陆浆夜给你安排的人吧。 “我想起来了,去年在巴黎秀场见过这两个,”他手指戳了两下屏幕,冷笑,“牛逼啊,为了给老子添堵花了不少钱吧。” 陆昼摸了摸鼻子。 叶逐明表情难看到极致,沉默地走到办公室另一头坐下,摸出烟点燃。 陆昼拿起个茶杯,走过去放在他旁边做临时烟缸。 “我姐她……”陆昼犹豫着,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这个行为。 他也一早就跟陆浆夜谈过,但陆浆夜坚持,她说“你现在一叶障目,不过图那一张脸。我给你多送几个来,你也不必吊死在他身上”。 陆昼知道他跟叶逐明的事没那么容易在陆浆夜这里绕过去,叹气:“那我坚持只要他一个呢?” 陆浆夜:“让他们在你那里待三个月。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我可以不干涉。” 所以尽管知道陆浆夜居心不良,但为了长远的幸福和话语权,他还是选择忍让。 可叶逐明明显很有情绪。 他俩聚少离多,动辄一两月,仅有的相聚时间温存都不够,根本没吵过架。 叶逐明偶尔嘴上损点儿,但从没真正动气过,现在这副不吭声的样子,陆昼拿着有点儿棘手。 陆昼去抓他没拿烟的手,虽然没被拒绝,但也没有回应。 他用指腹描摹了一会儿叶逐明的掌纹,突然扔出个重磅炸弹。 “要不我们结婚吧。” 叶逐明一个哆嗦,烟直接栽进茶杯里。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幻听。 陆昼一下子站起来,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五点二十,青江区政务大厅还没下班,开车过去只要五分钟——身份证在身上吗?” 叶逐明:“……你认真的?” 陆昼看着他:“其实去年年底我妈就问过这个,但我觉得你现在还在事业筹备期,想等一年。但是现在这状态,两个人都难免会患得患失。尽管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不需要婚姻关系来证明或维系,但至少能多给对方一份安全感,我们确实只属于彼此,再没有旁人。” 叶逐明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等,你等我,你冷先冷静,我那个我……” 陆昼蹲跪下来,摁住他发抖的膝盖:“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不着急,你可以先不用回应我。” 叶逐明:“我不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终于冷静下来:“你要想好。” 陆昼笑了笑:“早在我跟你表白那天,就已经把你放进我的未来了。 “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久,但已经足够了解彼此。我们所共同经历的,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都说患难见真情,虽然我一度认为苦难不值得被铭记,但不得不说,正是那些经历让我更确定我要你,只要你。从昆仑出来后跟你分别那两个月是我活到现在最煎熬的一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痛苦。可我始终觉得,相爱的人会再相逢,真情无法被岁月消磨殆尽,只会历久弥新。我爱你,并且知道你也是。” 第303章 叶逐明张了张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强硬地把陆昼扶到沙发坐下,手有些哆嗦地去摘自己食指上的装饰指环。 “其实我也,我也想过,我还设计了一款戒指,成品还没做好……我有点儿激动。”叶逐明终于把那指环取了下来,深呼吸几下,在陆昼跟前单膝跪地。 “陆昼,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陆昼笑着伸手:“我愿意。” 待到叶逐明郑重给他戴上那个有些松垮的指环,陆昼看了几眼,点头:“挺好的,明天晚餐给你也补一个。” 叶逐明:“你别说啊,说了就没惊喜了。” 陆昼调笑:“不预告一下,吓到某些人怎么办?” 叶逐明耷拉着眉毛:“我不是害怕,我是太激动了……我爱你,你知道的。” 陆昼拉过他的手,在他空空如也的中指上亲了一口。 “我知道。” 一助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一个男人单膝跪在自己老板面前,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也被吓得呆在原地。 “跟你说个事,我要结婚了。”陆昼冲她扬了扬手。 一助条件反射道:“恭喜啊……” 陆昼一笑:“谢谢。” 他思考片刻,道:“通知下去,这个月考核时给所有员工算满绩效奖金,从我的个人账户走,算是请他们吃喜糖。” 一助又啊了声:“无条件吗?” 陆昼想了想,握紧叶逐明的手。 “那就祝福我们吧。” -------------------- 谢谢姐姐送来的助攻,让我的cp可以结婚(谢谢姐姐)。 这篇文到这里就正式完全完结啦,以后可能会写一些小段子。总之感谢各位读者宝贝的包容和这一路陪伴,下本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