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灵异boss反攻略了》 第1章 《我被灵异boss反攻略了》作者:小白梨梨【完结】 文案: [地狱之主对区区凡人动了心,甘愿放弃力量,化作普通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在爱人身边。 可他的爱人却为此感到害怕,不愿与他接触,甚至...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殷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他忘记了一切,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是一只亡魂。 受到地狱之主的恩赐,他和一众亡魂被挑选去参加一场游戏,前往各个灵异片世界消除boss的恶意值,而游戏的奖品则是——重新开始的人生。 面对这样的奖励,亡魂们自然趋之若鹜,争先恐后的参加,殷白被选中,被迫参与了这场荒诞的游戏。 可是令他觉得纳闷的是,每个灵异世界里的大boss,怎么都看起来怪怪的? 片段1: 是夜,山间本就小路崎岖,今晚天气更差,乌云密布,似乎随时大雨倾盆。 殷白跌跌撞撞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寻找着,目的是要找到那孩子的坟墓。 可他还未走几步,却感觉自己衣袖被谁一扯。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他身后,精致的面容苍白无比,漆黑的双眸望向他,眼神深邃无波,面上扯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哥哥,原来你在这啊。” 片段2: 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陆望,殷白涨红了脸,伸手推搡着陆望,可陆望的力气很大,这幅身体本就病弱,所谓的挣扎也不过就是小猫挠爪罢了。 “唔——陆望!呃…你疯了!你有病吗?!” 陆望闻言,抬起眼,眼中满是隐忍的爱意,因为兴奋,他的眼尾通红一片,看起来更像一只狐狸精了。 “对不起,对不起——” 陆望伸手亲捧着殷白的脸颊,声音嘶哑,他听起来快哭了。 “小白,我没办法抑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好想你,这种感情一天比一天深,我没法装下去了,你每次都要逃,我知道我的手段很下作,对不起…我应该有点耐心的,可是我真的无法继续忍下去了…” 已码: 一:沦为祭品的毁容自卑hentai攻 二:男扮女装面若桃花钓系攻 三:人外心机腹黑攻(触手系男友) 四:年下双重性格阴暗攻 五:暂定 *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无限流 快穿 轻松 主角陆望互动视角殷白配角众多 一句话简介:boss怎么老是想要攻略我 立意:正义终会来到,恶行终将被惩罚 第01章 序章.因果 【“碰——” 是重物落在地面上的撞击声,温馨而又舒适的小屋里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接着就是东西被摔落的破碎声。 “够了,我受够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么?” 少年声嘶力竭,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一向温和的表情出现了裂痕,面颊因为激烈的争吵而泛红,他望向被自己推倒的男人,尽管他看见男人的手臂被玻璃碎片所划伤,双眼中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有的,只是浓浓的厌恶之情。 被他推倒的男人自然是感受到了他厌恶的目光,深爱着少年的他此时此刻只觉得心头被活生生剜了数刀,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顾手臂上伤口,颤颤巍巍的抱住了少年的双腿。 “别生气,别生气了…” “滚开!”少年眉头皱的死紧,拼命的想要逃离男人的桎梏,几番挣扎,男人却越抱越紧。 少年忍无可忍,深吸几口气:“行,你这样是吧?我告诉你,你我二人从今天开始分道扬镳,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语罢,少年一狠心,将自己是小腿从男人怀中抽出,转身离去,男人情绪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他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上前一把抱住了少年即将离开的身影。 “是我错了,求你…求你,不要和我分开,我真的错了…” 少年置若罔闻,男人将他抱得更紧:“我不该监控你的生活,我不该限制你的交际圈,可是…我真的无法压抑这种感情,我真的爱你,我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少年被他气笑了,他侧过头,冷冷的看着男人: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说你缺乏安全感,我哪天不是下了课就来你这陪你?平时节假日我都是和你一起过,你的生理需求我哪次没有满足你?我做的还不够吗?” “可是——”少年咬牙切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了那些证据: [今天他去哪了?] [就在学校里上课。] [嗯,他和谁说话了,有谁想要接近他,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最近他那个室友和他走的很近,想个办法让他搬走。] [好的。] 男人瞬间脸色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少年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之前给我发的文件过期失效,我都不会想到登你的wechat,更不会想到恢复聊天记录!”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爱我的证据吗?那你的爱意让我实在恶心,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无比窒息,别在纠缠我,你若继续纠缠我,我一定会报警。” 少年说完,转身就要从楼梯上下去,可男人已经将他缠的死紧。 “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第2章 “我只有你了…” 少年咬牙切齿,他试图掰开男人的手,可男人的力气太大,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让你松开你听不见吗?!” “别离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男人轻声呢喃,他凑到少年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耳廓,他让少年低头,向他展示自己手腕处的伤痕。 那是一列列陈旧的伤疤,男人说:“你不回来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难受,难受的快要窒息了,为了抑制痛苦,我只能不断的伤害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暂时麻痹。” 看到男人的伤疤,尽管少年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忍不住的为他感觉到难过。 少年都要哭了,他呜咽着说:“我真的不爱你了,你放过我吧,你会有更好的归宿的…” 他原本是真心喜欢男人的,可他对男人仅存的那些爱意,也早就被他病态的感情消失殆尽,如今他对男人的感情,也仅仅只是那点仅存的愧疚。 男人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要利用少年对自己的那点子同情心与愧疚,挽回自己的感情,即使他知道,少年已经不再爱他。 “你就是我的归宿,我错了,我会改的,宝宝,回来好不好?嗯?” “不要…不要—!” 男人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只要想到男人对自己的监控与掌握,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就像溺在水中的云雀,无法呼吸。 他终于忍无可忍,怀揣着惧意,不断挣扎着,试图摆脱男人,男人将他抱的死紧,完全无法挣脱。 “松开,我让你松开!” 少年怒吼,猛的一个转身,男人的后背重重的被抵在了坚硬的楼梯上,他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少年眼疾手快,抬脚就要离开,男人见状心急如焚,伸手就要攥住他,没想到少年嫌恶的推开了他,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厌恶。 如果眼神是一柄利刃,那男人现在的心已经被剜的稀碎,他愣了愣,没有选择拽住楼梯,而是选择直直的从楼梯上滚下,期间他的头碰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台面,头顶瞬间血流如注。 失去意识前,男人看见少年的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他心满意足的笑了,浑浊的眼神中依然闪动着对少年病态的爱意。 …… 男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新鲜的血液从他的头顶溢出,很快将地面染的通红。 少年害怕了,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唇瓣,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的来到男人的跟前,他呼吸都在颤抖,伸手推搡了几下男人。 男人还是毫无动弹,精致的容貌已被鲜血所染红,他双眼紧闭,看的少年心乱如麻,少年颤颤巍巍伸出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没气了。 少年迅速收回手,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面如死灰。 他…他竟然…过失莎人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大学还没毕业!他不能去坐牢…他怎么能去坐牢?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纠缠着我不放,我没杀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少年一直喃喃自语。 此时此刻,少年对于男人那点仅存的愧疚也被害怕所替代,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咚——”摆钟的时间停在了午夜十二点。 少年再也压抑不住恐惧的内心,他疯狂的跑出了这座巨大的别墅,他穿梭在绯红的玫瑰花田里,带刺的玫瑰划伤了他的面颊,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歇。 这片玫瑰花田是男人为他亲手种下的,那时他说,玫瑰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可如今,玫瑰的刺却将少年的身体划得遍体鳞伤。 少年在漆黑的林子里奔跑着,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却看见眼前隐隐有车灯闪烁,他心里一喜,步伐更快,可下一秒,他便觉得自己脚下一空。 他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那里哪有什么公路,那根本就是一座险峻的悬崖。 少年脑中一片空白,他缓缓抬起头,眼前根本没有什么车灯,坠下去是前一秒,他看见离他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正矗立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被他推下楼梯的男人,他曾经的爱人。 男人黑的双眸就这样看着少年从悬崖上坠下,最后跌落。 少年像一只失去翅膀的蝴蝶,就这样消逝了。 男人低着眸子,抬手按住了自己头上流血的伤口,高大的身影在夜色里十分落寞。 他深深望了一眼崖底,身影继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少年的尸体坠落在了悬崖下,他睁着眼,眼中黯淡无光,曾经那双亮晶晶的双眼失去了生的气息。 “晚安,我的爱人。”男人说。】 **** 殷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他忘记了一切,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是一只亡魂。 这里,是一处寂静之地,终年无日光,不见天色,周遭的一切与现实生活中的陈设布置一模一样,只是要陈旧的多。 入口处被浓雾覆盖,那里矗立着一个破败的路标,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安息谷”。 这里有其他的亡魂吗?当然有。 可殷白从来都和他们说不上话,他也发现了,那些亡魂的嘴巴上都用线缝上了,他们整日低着头在街上游荡,如同一只只丧尸。 第3章 刚到这里时,殷白也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可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双唇,幸好没被缝起来,只是他依旧不能与其他人说话。 他来这里多久了?他已经忘干净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投胎,这里的日子实在无聊。 殷白在街上游荡着,走累了,他就坐在长椅上直直望着已经不在喷水的喷泉,直至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便见头顶原本晦暗的天色绽放出天光,乌云中电闪雷鸣,这是他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天色竟然有变化的。 不仅是他,街上游荡的其他亡魂也纷纷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在天光的映衬下难得有了一丝亮光。 “poll dear。” 天际传来了低沉的男声,他的语气中满是惋惜,似乎还有些漫不经心,总之,殷白觉得这个人并未觉得他们可怜,反而是在取笑他们这些亡魂。 “怎么都不说话呢?啊…我忘记了,你们的嘴被缝起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发出几声低笑。 “知道你们的日子难捱,我也是,这样吧,要不要和我一起玩一场游戏?嗯…奖品是可以能有一次重新回到人世间的机会。” 殷白张了张嘴,这些亡魂嘴巴都被缝起来,想拒绝怕是也拒绝不了吧? 那人才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他说完便自顾自的笑道:“你们一定是愿意的,那就这样参加吧,我会在你们之间随机抽选亡魂进行参加,期待吧!” 说完这些话,云层迅速聚拢,原本泛着白光的天际再次变得灰暗,亡魂们愣了一会,随即低下头继续行走。 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过去,可仍然向往温暖舒适的现实世界,如果有机会能够重新开始,那又未尝不可,终日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能有什么意思… 殷白也站起身,漫无目的的继续行走。 自从变为亡魂以后,他已经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习以为常,只是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他又到底是谁? 能随意把玩他们这些亡魂,想来一定权势滔天吧。 不过他已经麻木了,参加也好,不参加也罢,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第02章 序章.恶果 亡魂也是可以睡觉的。 是夜,殷白进入一间破旧的房屋,见四下无人,他眼神呆滞的来到床旁,随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阖上了双眼,期待着次日的到来。 这里的时间与外界一样,也有夜晚,也有白天,与其说是是睡觉,不如说是…受罪。 在安息谷来回游荡的亡魂,大多是犯了穷凶极恶之罪的恶人,所以一来便被缝上了嘴巴,不允许他们说话;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令所有安息谷亡魂心惊胆颤的是——睡觉。 对于生前的他们来说,睡眠可以缓解疲劳,怎么可以不睡觉? 这里却不一样。 每到午夜十二点,不管亡魂在外游荡也好,还是随便找了个屋子躺下也好,只要来到十二点,他们这些亡魂便会准时进入梦乡,在梦里,他们会受到追债人的问罪。 生前欺辱过的冤魂哀嚎的哭诉着自己的冤情,在梦里反复的诉说,每夜都是如此,折磨心智,饶是人再铁石心肠,日子长了也受不了,最难受的是,他们死也死不了,投胎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沉浸在无限的痛苦中。 殷白也是根据自身情况猜测出来的,午夜梦回时,他经常听到一个陌生男人一直在低声啜泣,声音极度哀怨,询问自己到底对他有没有一丝丝愧疚,歇斯底里的质问着自己有没有真的爱过他。 男人身影高大,坐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巨型玩具,他被吸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落在男人的肩头,他很想看看,男人的模样。 男人的啜泣声渐渐停止,他缓缓回过头,阴冷的幽光映衬在他侧脸,殷白可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苍白的肌肤。 [你真的要看我吗?]男人问。 殷白无法说话,只能点点头,梦中男人笑了,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殷白想。 [如你所愿。] 男人说着,将自己的头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扭动的角度转了过来,殷白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后退几步,他脸色苍白,瞳孔都在颤抖,却又只能无力的发出“呜呜”声。 男人的脸上被鲜血所浸红,一只瞳孔仿佛被墨水所浸染,正阴沉沉的看着他,幽光落入他眼底,那里一片漆黑,另一只眼则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眼眶,正在不断流出鲜血。 男人此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端坐在那里,他的头虽然面朝殷白,可身体却依旧背对着他,面上的鲜血顺着他的下颌角落在了白色的衬衣上,很快便浸透了男人的后背。 男人看着殷白这样惊惧的眼神,似乎是难过极了,他抬起手,伸出修长的手指向自己的头,殷白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黑红的伤口,男人眼中又落下血泪: [你嫌弃我了?是嫌我变丑了吗?] [你以前明明说过我很好看…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伤口的原因对不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男人说着,竟然将手指直直的插入了伤口,不断在里面翻搅着,甚至还带出了一些□□组织。 第4章 “呜呜——!” 殷白无力的叫着,他不断的抓挠着自己形同虚实的嘴,一边不断向后退着,恐惧的眼泪从他眼眶里夺眶而出,一颗心都快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 男人竟然歪了歪头,他想了想,突然微微一笑,缓缓将自己身体也转了过来,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他像个机器人一般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俯下身,像只动物一般朝着殷白爬了过来,无视着殷白恐惧到近乎苍白的脸色,他伸出冰冷的手,猛的攥住了殷白的脚腕。 “呜——!” 殷白的声音陡然抬高,他伸出另一只脚蹬着男人,却不想男人伸出另一只手猛的攥住了他的小腿肚,轻笑着缓缓攀上,二人面对面,距离极近,殷白甚至都能嗅到男人头上已经腐烂的血腥味。 男人垂着那只被黑色所渲染的眸子,伸出指尖轻轻描绘着殷白的五官,他又凑近了些,细密的吻落在殷白面颊上。 殷白抖得像筛糠,根本不敢睁眼,像个鹌鹑一样缩了起来,被迫接受着男人的骚扰。 [你在怕我吗?] [可是你以前明明说过,喜欢我缠着你,为什么你变了呢?] [很多承诺,虽然你忘了,但我一直都还记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放心。] 男人不断在殷白耳边低声说着,眼泪从殷白眼角滑落,他挣扎着想要推开男人,可是却推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可这里哪还有男人的影子。 又是这样,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殷白从床上坐起,缩在墙角里环着自己的身子,双眼空洞的顶着自己的脚尖,心底升起浓浓的无助。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可他又感觉很熟悉,他们好像曾经密不可分,却又闹得不可开交,听他的语气,他们曾经应该是恋人。 可他究竟对男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难道他生前是所谓的渣男? 他到底做了什么? 殷白摇了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抛之,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似乎有些异样。 他明明记得自己睡觉前是寻了一处破旧的房屋,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整洁又宽敞,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安息谷。 “亲爱的亡魂,很荣幸您被地狱之主挑选为此次重生游戏的参与者,三十秒后,您将与其他玩家一起面见地狱之主,请您在三十秒内,做—好—准—备—]。” 耳畔响起冰冷的女声,那声音在念及“做好准备”四字时,显得尤为漫长,像是录像带卡带一般,竟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殷白心中咯噔一下,渐渐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选中参加那所谓的游戏了。 其实他本无意参加这次游戏,没想到竟然偏偏选中了他。 殷白低头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似乎挺木讷呆板,不是一个擅长玩游戏的人,应该会输的很惨吧。 这样想着,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坠入无边的黑暗, 如同潮水般涌来,吞没了他的神智,再次睁眼时,他已经来到了一处漆黑的空间。 这里很大,仿佛无边无际,他看见很多亡魂聚集在一起,更令他觉得诧异的是,这些亡魂并不都是像安息谷的亡魂一样缝住了嘴。 有剜去双眼的,也有割掉耳朵的,甚至还有被削去四肢的…所有亡魂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可殷白还是从那些没有剜去双眼的亡魂的眼中竟然看到了希望。 更有甚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殷白抬手落在自己双唇上,在庆幸自己没有缝住嘴的同时,脑中却浮现出了男人的模样,他有些出神。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是想重新来过的,自己好像有点无所谓,重活一世,不过是再经历一番痛苦折磨,有什么意义呢? 可他真的很好奇,男人到底是谁,他又到底对男人做了什么,以至于午夜梦魂时时刻都能听到他的啜泣与恐吓。 “所有亡魂跪下,向伟大的地狱之主行礼问安。” 又是那个冰冷机械的女声,话音刚落,殷白就觉得自己的双下肢不听使唤的猛的单膝跪在了地上,就连头也被强制性的压了下去,看不到前方的任何情况。 “哒——哒——” 他听见鞋子踩过地面的声音,步伐稳重,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就是所谓的地狱之主了。 “所有亡魂,抬起头。”女声再次传来。 殷白与其他亡魂一般,又被强制性的抬起头,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地狱之主的样子。 他身形高大,光是端坐于上方,殷白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压迫性的气势,此时他着一袭黑袍,外边披着一件暗色大氅,衬的他整个人气质高贵,只是他的面容被一张面具所覆盖,看不见他的容貌。 地狱之主将下方所有亡魂扫视一番,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漆黑一片的无限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们应该都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地狱之主言简意赅。 “游戏很简单,我会将你们投送到各个小世界,在这些小世界里,你们只需要扮演好其角色,最后消除boss的恶意即可。”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低的笑了:“不要觉得很简单,在进行游戏时,你们很有可能会被boss抹杀,这也就是代表着游戏失败。” 第5章 “对了,”地狱之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抬起手,指尖抵住额角,语气散漫: “我都忘了,一场游戏同时几位亡魂一起参加,你们互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且每场游戏只有一个胜利者,躲是没有用的,游戏失败的话,灵魂会被抹杀噢。” 殷白细细听着,心头顿时一惊,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他已经掌握了游戏规则。 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只能赢,不能输。 他虽对终极奖品不感兴趣,可也知道,若是出现以上三种情况,怎么着他都得死,为了灵魂不被抹杀,他也只能被动的去参加这场游戏。 这殷白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恩赐…而是让亡魂的痛苦持续加倍的一场新型刑法! 这些亡魂对地狱之主来说,纯粹就是一件百无聊赖时的消遣品。 看着他们这些犯了过错的亡魂们为了胜利挣的头破血流,人性的丑陋再次展现于他的面前,而他则是隔岸观火,只一句话就可以结果了亡魂的命运。 “唔,到时间了,审判者,送他们离开这里吧。”地狱之主站起身,欲要离开。 “是——”原来那冰冷的女声正是所谓的审判者。 审判者并不多言语,只一瞬,殷白便觉得自己天旋地转,霎时间,眼前一片光亮,他被那耀目白光刺的只能眯起双眼。 光芒变换间,他余光看见地狱之主矗立在漆黑的空间中,那双沉寂的黑眸正紧紧盯着他,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03章 祭品1 殷白再次醒来时,竟然是从一处温暖柔软的床铺里醒来的,他猛的坐起身来,呆呆的望着温馨的被子,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试探性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啊——” 他发出了声音,殷白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竟然…竟然可以说话了?! 他眼底浮现出喜悦,欣喜若狂,正瞧见桌子上放了一块小镜子,他连鞋都没穿就冲过去拿起了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中的脸还是自己,只是略显稚嫩,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白白净净,眉眼低垂,一副温和的模样。 他已经不记得从温暖的被褥醒来是什么感觉了,在安息谷时,能有一处破旧的房子能容纳他已经很不错了,他更没有看见过如此灿烂的阳光。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手上时,可以看见皮肤下的血管,这让殷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可短暂的欣喜过后,他很快的又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不过是一场幻境。 这里应该就是地狱之主口中的“小世界”,与他一起来的,应该还有其他的亡魂。 只是目前尚不清楚所谓的boss是谁,所以现在他需要扮演好这个角色,不漏破绽的同时,还要堤防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这具身体的父母亲。 能参与这个游戏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亡魂,为了取得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他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以待来日。 “叩叩——”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殷白整个人瞬间回过神,警惕的看向房门,便听见门口传来温柔的女声: “小白,小白——快点起床,早餐已经做好了。” “呃…啦…来了!”殷白已经太久没说话了,都快忘记怎么说话了,于是磕绊了下会,赶紧应下。 “这孩子,怎么回事…”殷白听见女人嘟囔了一句。 待女人走后,殷白看向桌上日历,那里的九月一日被画上了红色的圆圈,看来今天是开学的时间。 殷白打开衣柜,在里边扫视了一圈,选了一套高中校服迅速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梳洗好后下楼入座了餐桌。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一家三口,典型的女主内,男主外,清晨爸爸正在看着报纸,妈妈在帮孩子倒牛奶,默默观察了一番二人,却见面色平淡,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看来这对夫妻并不是亡魂,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殷白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饭桌上,爸爸开口说道:“小白,今天头一天入学,可别晚了,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 殷白吃着三明治,轻声应了,这时妈妈接过话腔:“咱们小白终于上高中了,以后啊,咱们再也见不着那个怪胎了。” 爸爸微微颔首,放下报纸:“义务九年教育,那怪胎也算是完成了,初中跟咱们小白一个班级,每次我去,看见他那张脸就发怵。” 短短几句话,就让殷白心中犯了嘀咕,没想到看似温和的夫妇竟然是这个刻薄的人,议论别人家的孩子是怪胎。 “小白,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白,你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殷白半晌没应他们的话,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夫妻二人突然同时转过头问殷白。 他们面上的表情、甚至连姿势都一模一样,他们停滞不动,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死死盯着殷白,看的殷白头皮直发麻,连忙点头: “三明治有点…有点噎。” 见状,妈妈赶忙将牛奶递给殷白,殷白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从透明的玻璃杯中可以看见,夫妻二人此时仍然如刚才一般,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殷白,双眼发直,无端的让人心生恐惧。 第6章 “爸爸妈妈,我…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殷白拿起准备好的书包就要走,眼前这一对夫妻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他都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鬼了。 “等等—!” 妈妈叫住了他,在他胸前别上名牌,上边写着:高一年级二班殷白。 “保存好,可别弄丢了哦。”妈妈笑眯眯的说。 殷白连忙应下,迅速下楼,离开了这间看似温馨却又处处透露出古怪的屋子。 直到来到宽敞的大道,殷白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他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这个真正的亡魂实在窝囊,竟然还会惧怕一个虚拟人物。 他这样软弱的人,竟然也能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殷白越发好奇自己生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殷白——!”有人在叫他。 殷白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姑娘正朝着自己跑来。 她青春洋溢,马尾随着她的奔跑左摇右晃,待她近了,殷白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小姑娘生的可爱无比,笑起来嘴角还有小小的梨涡,一双乌黑的眼灵气逼人,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看到女孩的一瞬间,脑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女生的信息,他立即反应过来,假笑着应道: “顾言,你怎么也才走?” 顾言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一副无奈的模样:“出门前我奶奶非得在我书包里塞牛奶,我说学校不允许带,她非得让我带着,这才耽搁到现在。” 突然,她的眼神落到殷白身上:“你呢,你不是一向走的很早吗?怎么耽搁到现在?” 顾言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殷白心中一惊,“我今天有点起晚了。” “原来殷白你也会赖床呀。” 顾言笑的眉眼弯弯,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将聊天内容转移到其他方面,可顾言的言行举止不禁让殷白有些警惕。 顾言的人设如脑中所出现的信息一般,并无崩塌,可这个小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信,刚刚他反应有些不自然,不过还好顾言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 “你知道吗?那个怪胎也考上高中了。” 顾言与他的父母一样,也将话题转移到这个所谓的“怪胎”身上,殷白结合早晨父母口中自己对于怪胎的态度,迅速反应过来,面上浮现出不屑: “怎么可能?他那样蠢笨的人。” “你不信?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她说没想到那怪胎还挺聪明,和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要知道,我们这里只有一所高中。” 殷白装作不忿的样子冷哼一声:“怕是走了狗屎运吧。” 殷白此刻很好奇这个“怪胎”究竟有多讨嫌,他刚来这个小世界,竟然能让每个人都能向他恶语相向,言语之中竟是对他的厌恶及轻蔑。 奇怪的是,他的脑中没有任何一丝线索是有关于这个“怪胎”的。 不过,随大流装作厌恶他的样子肯定是没有错的。 **** 二人来到班级时,已经入座了不少学生了,顾言则是找到了她的小姐妹,欢天喜地的去她身旁坐着了,殷白扫视了一圈教室,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孔,只能无奈的选择坐在了空无一人的最后一排。 “上课铃声响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 广播里响起娇柔做作的女声,伴随着铃声而来的,还有他们的班主任,以及班主任身后那个低垂着头的高大身影。 看到那身影时,同学们立即议论纷纷,语气大多是鄙夷。 “他怎么来了?不会和我们分在同一个班级吧?” “好恶心,我可不想和他在一个班级!”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说他不会和他爸一样会杀人吧?” 殷白将这些人的议论听在了耳里,他抬起眼,越过重重人影,他看见少年站在教室门口。 少年手足无措,低垂着头,微卷的黑发遮住了他的双眼,夏日的阳光越过树影斑驳在他面颊上,隐约间,殷白看到了他面上被火灼伤后的痕迹,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那是一块几乎覆盖了整个左脸的烧伤痕迹,像是炎炎夏日被阳光灼烧过的土块,坑洼不平,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这样严重的烧伤痕迹映衬着他凌乱的头发,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怪异。 少年像是有所感应的抬起头,目光与殷白相对,他没有错过殷白那双紧紧皱起的眉头,少年一震,猛的低下头,微微侧过脸,不想让殷白看见他的伤痕。 意识到自己的审视有些没礼貌,殷白立即移开了眼,将目光落在讲台的班主任身上,班主任并未因此而歧视少年,她朝少年招了招手,语气和善: “陆望,进来吧,找个位置坐下,没事的。” 原来那个少年叫陆望,殷白想。 陆望身子一颤,随即小心翼翼的迈进班级,碍于班主任的威严,同学们也只敢低声议论,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些什么,只是那些肮脏的话语还是像刀子一般插入少年的心中,可他也只能低垂着头,攥紧了书包的背带。 殷白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只觉得可怜,可他不能有所表示,这将与原主厌恶陆望的人设大不相符。 陆望随意扫视了一番教室,根本没有空位,只有最后一排还有几个座位,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最后一排走去,殷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恰到好处的冷漠让少年身子一颤,随即他入座了一个离殷白稍远的位置。 第7章 新的班主任为人很是和善,她简单的介绍了一番自己,又张嘴提及了陆望的事。 “陆望同学也是和你们一样,靠自己考进来的,按照成绩排名分到咱们班级里来的,就是咱们的一份子,无论他的身世背景如何,我都会一视同仁,希望你们也一样。” 班主任同时任课语文,简单的叮嘱一番后,开始了熟悉的流程,相较于陆望,他们这些人更关心自己的成绩与未来,于是课上再无人议论陆望。 殷白微微侧过头,余光看向陆望,可他没想到的是,陆望竟然正也在打量着他,二人目光相遇,殷白率先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做笔记,自然错过了陆望望向他背影时那热切的眼神。 好奇怪,为什么他今天早上起床后,就感觉自己好像不一样了。 直到看见殷白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看见殷白的第一眼,本应该是厌恶才对,可他竟然荒谬的觉得,殷白…很可爱。 为什么突然之间他会这样觉得…明明殷白是曾欺辱过自己的人啊。 那些曾经屈辱的日子历历在目,原先的他恨不得将殷白碎尸万段,可是现在,他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在接触到殷白目光的那一刻,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破土生芽了,这种悄然的变化让他的心境发生了改变,连带着殷白那冷漠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无比可爱。 少年的脑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幸而脸上的伤疤遮住了他脸上泛起的绯红。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殷白脸上带着这种冷漠的表情欺负他,他该有多兴奋。 只要想到这里,他的身躯便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栗。 第04章 祭品2 意料之中的,班主任离开后的课间时间,果然有那么几个刺头过来找茬了。 殷白坐在位置上,假意看书,实则将几个刺头都上下打量了一番,关于这几个刺头的信息也在脑中浮现,他们都是欺辱过陆望的人,初中时并不与殷白同班。 事实上,这里是一座海滨小镇,只有一所初中,所以全镇的孩子都在那里念书,陆望也是。 “怪胎竟然能考上高中?真是不可思议,是不是作弊抄袭了?” “就算你上了高中,这可不是义务教育,你爸妈都没了,学费你付得起吗?” “好可怕的一张脸,我要是你这样干脆找一根绳吊死算了,你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啊。” 这些语言愈发不堪,饶是这件事与殷白无关,他听的都有些恼怒,放在桌上的手也紧紧握起。 可是他不能为陆望鸣不平,一旦这样,他就会被其他亡魂发现端倪,更撑不到boss出现的那一刻。 更何况,陆望只是这个小世界中的一粒尘埃,根本不值一提,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去承担暴露身份的危险。 “啪——” 是笔盒被重重拍在课桌上的声音,循声忘去,便瞧见一个面容妍丽的女生正皱着眉头,不满的朝这边走来,她声音高亢: “你们说够了没有,吵死了!” 那几个刺头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拍桌,大声怒斥:“我们骂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女生正义感十足,她挺起腰板:“他再丑也是人,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没听见班主任说一视同仁吗?当心我去告诉班主任!” “你去啊!你去啊,就怕你不去!” “你!” 女生气的眼都红了,冲上来作势就要捶打那人,那几个刺头可不管她是不是个姑娘家,见她要打人,也毫不客气的站直了身子,殷白见势不对,赶忙站起身拦住了那女生。 他朝女生使了个眼色:“他们教训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别插手了吧?” 可惜,女生有些呆,不懂殷白的意思,指着殷白就是怒骂:“你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也是和他们是一路货色,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吵了…” 角落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声音弱弱的,殷白回过头,看见陆望缩在角落里,厚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蜿蜒的暗红色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 “是我的错。” 陆望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站起身子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那女生急了,连忙上去追赶他,二人一直拉拉扯扯,惹得走廊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 “这于娇娇怎么回事…原先也不见得她多热心,怎么对这个怪胎这么关心?” 与于娇娇吵架的男生猥琐一笑:“怕不是口味独特,喜欢上陆望了吧。” “我听说有些人有恋丑癖,于娇娇有可能就是…”接着就是一些七嘴八舌的议论。 殷白耳朵动了动,将这些话记在了心中,他不认识这个于娇娇,但这个班级中恰好有于娇娇相熟的老同学,听起来这个于娇娇似乎性情大变,开始关心起自己以前从不在乎的陆望来了。 殷白轻轻摩挲了几下书本,脑中已然有了些思绪,目前为止,最像亡魂的应该是这个于娇娇。 可是他不明白,于娇娇为什么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去关心陆望呢? 殷白想不通,直到上课铃打了,于娇娇这才领着陆望重新回到教室。 于娇娇像只小雀一般叽叽喳喳,陆望则是一言不发,于娇娇想伸手攥住陆望的手臂,却被陆望微微躲了过去,她也不恼,只是笑的越发娇艳: 第8章 “陆望,和我坐一起吧。” “你有同桌了。” “没事,我可以让她走的。”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殷白越发确信,这个于娇娇就是与他一起参与游戏的亡魂。 最终陆望没有选择与于娇娇坐在一起,他还是选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次他比刚才还要沉默,缩在角落里,就差没把“生人勿扰”四个字挂在身上了。 短短的课间十分钟,竟然能发生这么多事,还能听见这么多八卦,殷白觉得这可太值了。 殷白从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中得知,原来陆望也是个正常孩子,可是从七岁那年,母亲外遇和情夫私奔后,陆望父亲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了,连带着陆望都饱受虐待。 而后某天陆望父亲在镇子里卖菜时,竟然看到了那个情夫与陆望母亲在一起,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陆望母亲竟然为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 他接受不了,一时之间犯了病,抄起隔壁屠夫的杀猪刀就冲了上去,活生生砍死了陆望母亲与她的女儿。 由于患有精神疾病,陆望父亲没有获判死刑,而是被关进了狱中,情夫不甘,一把火烧了陆望的家。 彼时陆望还是个孩子,还在家里傻傻等着父亲的归来,没想到没有等来父亲,却等来了突如其来的大火。 大火没有带走陆望的性命,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祛除的伤疤,而这块伤疤以及品行不端的父母为他带了无数的白眼与歧视。 再加上陆望原本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失去父母后,无人照料他的日常生活,他整个人经常邋里邋遢,面上的伤疤以及阴郁的气质,让他看起来诡异极了。 镇子里流言一时间四起。 鸡笼里的鸡被活生生咬死了,是陆望在报复社会;晾在外边的衣服被画上古怪的图案,是陆望刻意为之;连小孩子们丢失了物品,也是陆望偷拿的… 诸如此类,殷白还听到了很多,总之,任何不详不幸的事,都与陆望有关,他是一切不幸的源头,他是怪胎,也是承载小镇人民怨气的器皿。 这个镇子太小,小到人们的怨气与不甘无处发泄,竟然只能发泄到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身上,殷白觉得实在荒谬。 “那陆望你就坐在这,有什么事找我帮忙,我一定会来的哦。”于娇娇笑眯眯的。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经过殷白的课桌时,殷白看见她原本弯起的嘴角耷拉了下来,面上肌肉抽动,不断在校服上擦拭着挽过陆望手臂的那只手,眼中满是嫌弃。 然而在看到殷白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变化,由嫌弃转为了不屑,她朝着殷白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殷白瞬间便反应过来了,看来这于娇娇刚才并不是不懂他使得眼色,而是刻意为之。 她其实也是厌恶陆望的,只是她为什么又要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呢?殷白实在不明白。 * 一天的课程结束,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教室里殷白还磨磨蹭蹭的不想回去。 一想到家里那两个像纸扎人一样的父母,他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夕阳的余晖落在教室里,眼见着时针来到了晚上六点,殷白意识到不能再磨蹭了,在不回家可能会引起那对夫妻的怀疑,他迅速将课本收拾好,准备离开时,却看见了窗外的陆望。 此时的陆望正阴沉沉的站在窗外,夕阳落在他身上,教室的地面上出现了他被拉长的高大身影,他就那样站在窗外,黑色的双眸紧紧盯着殷白,脸侧狰狞的伤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样热切的眼神让殷白心中一惊,他往后退了一步,二人眼神相对,半晌无言,还是殷白先开口: “陆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陆望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两只大手垂落在两侧,一副阴暗的模样。 殷白有些虚,他不知道原身曾经有没有对陆望施暴过,但闲言碎语肯定说了不少,他今天这样阴恻恻的,不会是来报复他的吧。 眼下学校也没几个人,整个走廊也是空空如也,他如果要下手,应该非常容易得手…等等,陆望不会也是此次参加游戏的亡魂吧! 是啊,他只顾着关心陆望凄惨的身世,却自动无视了游戏的规矩,现在所有在这个世界的人物都有可能是亡魂,更何况在他看到陆望时,脑中根本没有关于陆望的任何信息。 这太奇怪了。 殷白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越想越不对劲,脸色瞬间煞白,而就在此时,窗外的陆望也终于动了。 他抬起脚,转身站在教室门口,堵住了去路,陆望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 殷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殷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窗户上。 那里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窗户并没有上锁,他可以选择离大门口稍远一点的窗户,这样他就能从窗户外逃出去… 这样想着,他确实也这样做了,他趁陆望还站在原地时,他猛的窜出去,踩着椅子往窗台上爬,然后“唰”的一声打开了窗户,背起书包就跳了出去。 果然,陆望还傻站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时,殷白已经跑出一段距离,马上就要左拐下楼了。 第9章 看着殷白逃跑的背影,陆望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猛的将教室门关上,大步流星跟的上了殷白。 陆望本就比同龄人生得高大壮硕,步伐迈的又大又快,殷白哪里是他的对手,刚下一层楼,便被更快的陆望堵住了去路。 二人剧烈的喘息在楼梯间回档,殷白跑的面色通红,说话都直喘气,他不善的看着陆望,直接问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望直勾勾的看着殷白,见他喘息阵阵,那双黑色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情绪,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拨开殷白被汗液浸湿的额发,不想却被殷白一把攥住了手腕。 殷白并不知道眼前的陆望究竟是不是亡魂,只是他这样怪异的表现与动作,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对自己有敌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想死,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了。 殷白颤颤巍巍伸出另一只手猛的掐住了陆望的脖颈,随即松开了攥住陆望手腕的那只手,两只手狠狠将陆望的脖颈掐着,一时之间二人的姿势竟然反了过来。 陆望此时被殷白掐住脖子,脊背贴墙,他的面色因为缺氧微微泛红。 殷白没有对谁动过手,更何况是亲手结束别人的性命,他身上已被汗水浸透,看着陆望剧烈喘息的模样,他的双手顿时无力,竟然慢慢松了,他立即便明白是自己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殷白再一次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是个怂货。 就在他犹豫之际,陆望一只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腰上,灼热的触觉让殷白立即回过神,抬起眼,便看见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下一瞬,他便觉得天旋地转,二人的姿势再次发生改变,这次是陆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只手甚至还没从殷白腰上离开。 “为什么要跑?”陆望终于说话了。 他目光低垂,落在殷白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双手上,语气淡淡:“刚才,你是想杀了我吗?” 没想到陆望竟然这样直接,殷白愣了。 陆望沉默片刻,突然拿起殷白双手,将它们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没有被烧伤的半张脸上绯红一片,殷白听见他说: “可以的,再用点力也没关系。” 因为缺氧带来的濒死感,以及朦胧时看见的那张因为害怕而苍白的那张脸,让他整个人都愉悦极了。 第05章 祭品3 殷白一脸震惊,他触电般猛的收回了手,没忍住骂出声:“你有病吗?” 天杀的,陆望在干嘛?他现在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 陆望此时此刻正仰着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可见喉结滑动,恰到好处的黑暗与他面上的伤痕融合,借着夕阳的余晖,殷白发现陆望没有受伤的那张脸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那只漆黑的眼里仿佛被雾气所弥漫,眼尾处有些泛红,他正死死盯着殷白,眸光闪烁,似乎是在期待殷白再次暴力的对待他。 殷白被他看的发怵,心底暗骂了一声,伸出双手一把推开了陆望。 怪不得那些人都骂他是个怪胎,原本他还为陆望鸣不平,现在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陆望那样的表情让殷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否认自己之前的想法,这陆望绝对不可能是亡魂! 殷白深吸一口气,随手薅了一把自己被汗水浸湿的发,一字一句道: “听着,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解决,我一定会无偿为你解决,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不要在公共场合和我搭话,我也不会公然找你的麻烦,这样可以吗?” 陆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好了,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以后别这样了,真的。”殷白说。 语罢,殷白脚底抹油一般,生怕陆望追上来了,一路小跑的离开了教学楼。 陆望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只是那只手一直在脖颈处来回抓挠着。 被殷白触碰后的肌肤仿佛有些灼热,这让他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大火,被火灼烧过的脸至今仍然隐隐作痛,有时甚至痒得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多少个无法安眠的夜晚他都是在这种痛苦中渡过。 可殷白所带来的感觉却又与那种灼热感不同,他现在只要想起殷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痕迹,他便感觉自己被触碰过的肌肤微微发痒,像是羽毛在脖颈处游走,让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他如果下手再重点就好了,最好能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些什么痕迹。 他太喜欢殷白那时望向自己的眼神了。 他的面上是恐惧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那张往日里他讨厌的清秀面容也变得如同花朵一般娇艳欲滴,被他扼住脖子时,殷白那双澄澈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 透过那双眼,陆望觉得,殷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殷白了,如今的这个殷白,每看一眼就会让他觉得兴奋,这种兴奋是来自于骨子里的,无法抑制的。 突然,地面上一块白色的名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望垂下身子,将那块名牌拾起,名牌上刻着殷白的姓名,陆望轻轻摩挲了几下殷白的名字,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口袋之中,随即低垂着头,跟随着殷白离去的方向,也缓缓离开了教学楼。 第10章 与此同时,殷白也回到家里。 他到家时,饭菜早就已经做好了,精致可口的菜肴让他再次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换了鞋子在门口站了半天,看到从厨房出来的妈妈,他这才反应过来,坐在了饭桌前。 昏黄的灯光在头顶摇晃,九月初仍十分炎热,家里开了小风扇吱吱呀呀转着,爸爸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遥控着电视机,妈妈则是低头吃着饭。 “小白,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爸爸突然将话题引到了殷白身上,正中吃饭的殷白梗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还行,同学们都是原先一个初中的。” “嗯,这批高一生里没那个怪胎吧。” 怎么又提起陆望了? 殷白吃着饭菜的手一愣,没敢吱声,果然,这对夫妻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他们齐齐望向殷白,等待着殷白的回答。 殷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在二人空洞的目光中佯装平静的吃完了饭,就在他转身准备去厨房放碗筷时,妈妈突然叫住了殷白,语气轻缓: “小白,父母问话,不可以不说话哦。” 头顶的灯光突然忽明忽暗,殷白从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冷意,虽然环境无比炎热,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咽了口唾沫,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缓缓转过了身子: “并不是不想回答你们的问题,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个怪胎,被分到我们班级里了。” 妈妈与爸爸同时转过头,继续默默吃饭,二人嘴巴一张一合,尤其是妈妈,她今天化了妆,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两团腮红,细密的睫毛被涂的又长又翘,眨动时活像苍蝇腿在活动,这让原本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她看来更像纸扎人了。 “那个怪胎竟然也能考上高中,真是不可置信。”妈妈说。 “看来我们又要面对他三年,真是晦气,看着就烦,他要是死了就好了。”爸爸应道。 “嗯…小白,你校服上的名牌呢?”妈妈突然望向他的校服。 殷白一愣,随即低下头,果然,校服上的名牌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想起今天早上妈妈提起名牌时那阴恻恻的语气,殷白的心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翻动着上衣及裤子口袋,都没有摸到名牌,妈妈果然有些不满,声音骤然冷了下去: “我不是告诉过你,名牌很重要一定要保管好吗?这个也能弄丢吗?” “开学第一天就弄丢了,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弄丢?” 殷白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灯光下妈妈那张阴沉的脸,他只能低下头:“对不起妈妈,明天…明天我会去找的。” 妈妈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她猩红的嘴唇扯出一抹笑容:“好哦,一定要及时找到哦,如果真的找不到,千万要记得补办一个。” “好的妈妈。” 殷白快速应下,随即放下碗筷,以极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直至房门被锁上,他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殷白靠在门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他无力的垂坐了下来,这里紧绷的氛围让他有些不适,演技要精湛不能露出破绽就算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对劲,地狱之中口中的boss到底在哪里?消除恶意的方法又是什么? 他一概不知。 前方的未知危险及不稳定因素太多,他都想退出这场游戏了。 【亲爱的亡魂,感受到您有退出游戏的意向,在这里提醒您,游戏已经开始,若要中途执意退出,作为您出尔反尔的代价,您的灵魂即刻就会被抹杀,请问您还要退出吗?】 脑中突然响起冰冷的女声,说出的却让人不寒而栗,殷白脸色更差,几乎是立即答道:“不退出了。” 【呵呵,那就祝您游戏愉快。】 语罢,她的声音在殷白脑海中消失,殷白几乎都能想象到她是如何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他无力的扶住了额头,整个人缩在了房门后,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的被挑选参加了这样的游戏,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他必输无疑,灵魂被抹杀的惨状已经在他脑海中浮现。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一向是个很怂的人。 殷白的心态几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游戏刚刚开始,不止是他,恐怕其他亡魂也是一头雾水...总之,先扮演好这个角色总是不会错的... 殷白这样安慰着自己,开了空调后,迅速洗了个澡钻进了柔软的被褥当中。 虽然这里未知的一切让他恐惧,但柔软的被窝不比什么都强呢,总好过他在安息谷中那些不人不鬼的日子。 殷白原以为来到小世界后自己不会再梦见那个男人了,可是当时钟来到午夜十二点时,他还是梦见了。 只是这次,男人停止了哭泣,他难得的愿意面对面朝着殷白,只是殷白依旧看不清他的容貌。 男人坐在他对面,西装笔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身材真是好极了,他看见男人拿出了一枚丝绒质的锦盒,朝着自己打开,里面是一枚猩红的钻戒,正泛着微微的光芒。 殷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戒指,更没有见过红色的钻石,钻戒的指环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内圈刻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整枚钻戒看起来既古朴又精致。 男人开口,声音低醇磁厚:“小白,和我永远在一起,好吗?” 第11章 殷白有些发愣,不知该如何回答男人,可下一秒,他却不受控制的张嘴:“你疯了吗?快收起来,让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议论我们呢?” 男人身子一怔,握着锦盒的指尖微微泛白,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你这是嫌我丢了你的脸面吗?” “不是…现在这个社会本来就对同性恋包容度不高,咱们俩这样要是被发到网上,我还怎么在学校立足呢?” 男人高大的身躯瑟缩了起来,他阖上了锦盒,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了…” 可他还是不肯放弃,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锦盒,身子微微前倾,不死心的又问,甚至还压低了声音:“那我刚才说的…” “…这个请求对于我来说太唐突了,不过我会考虑的。” 男人明白,殷白是在敷衍他,他缓缓收回了前倾的身子,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是太唐突,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 殷白看见,男人握着锦盒的大手逐渐化为森森白骨,无数的鲜血从那被蒙了一层阴翳的面上滴落,殷白被吓得心跳加速,下意识就想逃,可他的身子却像被定住了一般不得动弹。 男人来到殷白身边,伸出他已化为白骨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白皙的面颊,他附在殷白耳边温柔的说道: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不得现在就结果了你,然后剖开你的胸腔,挖出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我怎样都捂不热。” 殷白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他看似面无表情,恐惧的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可是…我不舍得,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宝宝…你哭了?别哭啊宝宝,我不想你哭的。” 男人用指尖替他抹去泪水,说话的语气仍然是那样缱绻,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宝宝,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是你骗了我,不管接下来我做什么,你应该都会原谅的吧。” “不原谅也不可以哦,这是你.欠.我.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 第06章 祭品4 “不要——不要!” 殷白从床上猛的坐起,他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一张脸苍白的像一张白纸,梦中男人那阴森森的语气仿佛还在他耳畔。 殷白无力的扶额,整个人靠在了床头。 这是他成为亡魂以来,第一次梦境的情节发生了变化,主角仍然是他和那个男人,只是这次男人似乎有了向他复仇的意向。 不仅如此,男人甚至仗着殷无法行动,在梦中对他百般折辱,几乎快要了他半条命,那种快要被溺死的窒息感…若不是窗外的自行车车铃唤醒了他,恐怕他还要被那男人继续折磨。 天杀的,他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生前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能让那男人如此记恨他,以至于死后久久无法投胎转世,灵魂都被禁锢安息谷… 殷白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闹钟,时间还早,他迅速下床将洗了个澡,可他也睡不着了,于是只能换上短袖校服,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客厅内,并没有看见那两个纸扎人父母的身影,殷白来到餐桌前,发现那里放了一张十块钱,旁边还留了一张字条,大意是他们有事,需要离开一天,晚上就会回来,餐桌上的钱是午饭钱,剩余的钱殷白可以自由使用。 在现在的这时代,一本热销的漫画杂志也才五元,更别说一顿午餐了。 这对夫妻的离开,让殷白压抑的心情有所好转,时间还早,他打算逛一逛这间不大的屋子。 除了已经去过的厨房和自己的房间,剩下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这对夫妻的房间了。 殷白朝他们的房间看去,只见那扇红褐色的木门被紧紧关着,殷白怕那对夫妻有意诈他,所以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身体跪伏在了地上。 透过门下的缝隙,他看见昏暗的室内环境,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殷白站起身,缓缓拧开了卧室的木门。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明明今天阳光很好,他们却没有拉开窗帘,卧室阳台的门也紧紧关着,整个房间弥漫着有些陈旧的气味。 殷白有些嫌恶的皱了皱鼻子,缓缓踏进卧室,端详着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又试探性的打开了衣柜,除了那些老气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我想多了…”殷白说着,就要离开房间,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被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所吸引了。 书架上并不空旷,而且堆放着一些国外的书籍,都是些小语种,殷白看不懂,但有那么几本拉丁文的书籍吸引了他的注意。 “satanarum tributum dicata…”【献与撒旦的贡品】 殷白情不自禁跟着书籍的名字念出,下一秒他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语言是拉丁语的,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还知道怎么念。 看着那串拉丁文,关于这句话的意思也很快在殷白的脑海中浮现,却又不是那么完整,殷白隐约知道satana的意思应该是撒旦,但后面他就不怎么清楚了。 这本的旁边还有一本书籍,黑色的外壳,外边什么字都没有,封面上却印着一个特殊的山羊头图案,打开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行巨大的标体: “saltare cum satanas!” 与上本书一样,殷白虽然会读,却也只认得satana和saltare的意思,连起来大约是与撒旦共舞的意思。 第12章 殷白虽然忘记了自己生前的事情,但有些知识却一直在他的脑海深处,他很快便想起了有关于撒旦的信息,撒旦是西方的魔神,象征着邪恶与不义。 那对夫妻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认得拉丁文的知识分子,更何况他们这个小镇坐落于某处海岛之上,几乎快要与世隔绝了,他们从哪里弄来这样邪恶的书籍? 殷白眉头皱的更深,随即将书籍塞回了原处。 看来这对父母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诡异,就连私下里也掩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无意之中,他似乎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 殷白收拾好一切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离开了家中,没想到她一下楼,就遇到了熟人——顾言。 她看见殷白也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的朝他挥了挥手,青春洋溢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左一右的晃动着,嘴角的梨涡仿佛盛满了甜腻的蜂蜜。 “殷白,好巧啊,你也才走。” “开学前几天,偷会懒嘛。” 顾言微微一笑,主动来到殷白身边,与他并肩行走:“话说今天早上好奇怪,奶奶今天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殷白有些惊讶:“什么?” 顾言瞪了一眼殷白:“我说我奶奶一大早就不见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奶奶今早也不在家?” 闻言,顾言眉头微微皱起,“难道你爸妈也是?” “对啊,平时这个点我爸还在看看晨间新闻呢,真是奇怪…” 顾言摆了摆手,她娇俏的面容上出现一抹暧昧的微笑,“大人的事我们这小孩就别操心了,对了,你昨天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怪胎和于娇娇啊?你说他们在初中也没什么交集,怎么上了高中这于娇娇反而还为他鸣不平呢?” 殷白挠了挠脸,现在就连顾言都察觉到了于娇娇的不对劲,更何况其他的亡魂,他们这些犯下罪恶的人,哪个不是心思缜密,应该已经察觉到于娇娇就是亡魂之一了吧。 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殷白做出一副讥讽的模样,“谁知道呢?也许真的如他们所说,有恋丑癖吧?” 顾言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一些,她红蠢轻启:“真蠢啊…” 殷白诧异的望了一眼顾言,从他脑中获取的信息来看,殷白应当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竟然也会如此骂于娇娇。 二人相伴来到了班级,殷白踏入班级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陆望。 这几天的天气如此炎热,他却依然穿着秋季校服,厚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只隐约看见他烧伤的侧脸,此时的他正趴在桌上小憩。 于娇娇也来了,她此刻正坐在陆望身侧,将自己准备好的鸡蛋和三明治放在了陆望桌上,并推了他几下。 陆望头微微向于娇娇那边侧了侧,一张脸埋在臂弯之中,于娇娇见他醒了,声音甜腻:“陆望,这是我给你带的早餐,我知道你日子艰苦,这牛奶你一定没喝过,快尝尝吧。” 殷白没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身后的陆望没有动静,殷白微微侧头,便瞧见于娇娇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嘴角都抽动了几下。 她的声音更甜了些:“陆望…”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陆望说。 于娇娇没有想到陆望会这样拒绝她,明艳的笑脸有一瞬间扭曲,她不死心,继续把早餐往陆望桌上推了推,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我知道你的处境,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你家住在哪,你要是没有吃的可以来我家。” 殷白看见,陆望伏在桌上的双手渐渐握紧,手背更是青筋凸起。 殷白轻轻摩挲了几下书本,轻声道:“于娇娇,你对陆望这么好,不会是…喜欢他吧?” 此话一出,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偷笑声,昨天那几个被于娇娇骂了的刺头也是阴阳怪气的低声说了几句,于娇娇没想到殷白看着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竟然嘴巴这样毒,一张脸是白了又红。 “我对他好管你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好管闲事?” 殷白也不恼,笑眯眯的说:“我就是问问,你动这么大气干什么。” 于娇娇瞥吸了吸鼻子,眼角红了,她瞥了一眼陆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转瞬即逝,垂在两侧的拳头紧了:“我只是觉得陆望可怜,关心他而已,你们这群人心思龌龊,难道男女之间只有爱情吗?” 上课铃突然响了,殷白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书,于娇娇被殷白气的双眼泛红,捂着双眼跑出了教室,看样子是气急了。 殷白才不管她,他原以为所有亡魂都很聪明,起码胜过他,但也不见得,这于娇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怪异的让殷白都觉得她是不是刻意为之。 殷白收回了目光,却没有注意到,陆望那厚重的刘海下,那双深邃无波的双眸正在死死盯着他,良久,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侧脸的伤痕,双眼骤然暗了下去。 早上的时候,他听到了,殷白说他丑。 他知道殷白住在哪,这座镇子就这么大,原本他只是想去看看殷白而已,没想到却从他嘴里听到那样伤人的话。 可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他丑的吓人,从前有很多人都说他丑,他都不难过,可是这话从殷白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就好难受。 第13章 …… 与此同时,女厕内。 于娇娇正在拼命的清洗着自己的双手,他明艳的面容上出现了扭曲的表情,一双美丽的眸子绽放出无限的恶意。 “好恶心…为什么boss会是这样一个丑陋无比的男人,太恶心了!”于娇娇不断呢喃,声音颤抖。 审判者告诉她,陆望就是个那个最终boss,她必须做些什么使他扭曲的心灵回归正轨,将恶意值降为0。 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带领人走上正路,因为生前她就是一个将法律踩在脚底,以至于最后被枪杀的电信诈骗犯。 但她很会与男人周旋,所以她想到,可以通过让boss爱上她的方法来消除恶意值,届时boss就会乖乖的听她的话,还怕走不上正路吗? 可是当他看到boss陆望的那一眼,天啊,她都要吐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人,准确说,她的入幕之宾就没有丑的。 她生前是整个东南亚最娇媚的女人,地方将军的情人,手握重权,多少男人愿意舔舐她的一根脚趾头以此换来权利。 她可以随意将那些男人在玩弄于股掌之中,那些男人为了她肝脑涂地,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以至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她的诈骗金额至今未被破,若不是为了能重新活过来回到权利的中心,享受男人的追捧,她才不会讨好陆望这个丑八怪。 性格孤僻阴冷不说,任她如何讨好都不为所动,不会还真以为自己什么帅哥吧? …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去,而不是被削去双手,被关在那永无天日的鬼地方。 于娇娇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厌恶压制在深处,她看向镜子,再度扬起一抹微笑。 没事的,时间还长,她还有很多机会。 第07章 祭品5 今日课程表有体育课,由于是刚开学,高一新生们终于上了久违的体育课。 由于班级中没有什么熟识的同学,殷白选择和唯一相识的顾言待在一起活动,交谈中,殷白发现顾言是一个看似幼稚实则思想非常成熟的女孩。 她的一些想法远超于同龄女孩,倒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殷白笑她少年老成,她只笑笑,不置可否。 殷白体力极差,没多活动一会就有些累了,于是和顾言还有打了个招呼,便先回教室里休息了。 教室中,空无一人,殷白长吁一口气,回到自己位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嘴一抹,便趴在桌上,顺便拿出了便携电风扇吹风。 就在殷白昏昏欲睡之际,余光却触及到身后陆望的座位。 殷白被他吓了一跳,想起昨晚的事又觉着有些别扭,可二人在偌大的教室又不说话,属实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问:“你没去上体育课?” 陆望不说话,却低下了头,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臂膀,殷白这才注意到,陆望竟然脱下了他的校服外套。 校服外套下,陆望的身体的曲线展露无疑,相较于青春期男孩的干瘪来说,他肌肉饱满,手臂上隐约可见经脉凸起…总的来说,是殷白羡慕的那种肌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手臂满是斑驳的大面积烧伤,像遍布荆棘的旱地,只有少部分肌肤是完好的,依稀可以窥见他曾经洁白细腻的肌肤。 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烧伤痕迹吧,毕竟操场上可不止他们班的学生,被人看到了又得被议论,任谁都不好受。 感受到殷白的目光,陆望握住臂膀的那只手紧了紧,他想起早上殷白说的话,心里有些难过,随即狼狈的从课桌里拿出了校服想要穿上,殷白看见了,忍不住开口: “别勉强自己,热的话别穿了。” 陆望拿着校服的手紧了紧,他沉默半晌,道:“很丑,所以不想让人看见。” 尤其是不想被你看见,陆望在心里这么想,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他害怕自己这样说后,殷白会更加厌恶他,他不想从殷白眼里看见那种厌恶的情绪。 任何人的谩骂与讥讽他都不在乎,可是只要想到殷白那样对他,他的心就好难受,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殷白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陆望,毕竟这种痛苦他不能感同身受,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分钟才下课,这期间不会有同学回教室,于是他低声向殷白道了歉。 “对不起,我今早不是有意要拿于娇娇的事嘲讽你的,我知道于娇娇那样你很烦,所以我…” “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殷白点点头,想起于娇娇,他又试探着说:“于娇娇对你挺好的,其实要是真如他们说的那样,你不妨接受她的好意,尝试着…”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陆望微微侧头,他抿了抿嘴: “…她只是把我当做了她的小猫小狗而已,我知道的,那些虚假的好意实在太过明显,其实…她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分别。” 陆望难得说出这么多话,殷白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他所处的环境与自己是不一样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殷白手伸进书包里,却在书包口袋里摸到了几颗柠檬糖,他拿出来一看,是自己早上临走时随手放的。 殷白给自己留了几颗,剩下的都给了陆望,“这个柠檬糖味道很好。” 陆望看着桌上那闪闪发光的七彩糖纸,心跳骤然加快,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颗好看的糖果,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柠檬的清香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 第14章 很好吃,很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糖果。 殷白看他吃了,乐呵呵的也给自己剥了一颗,却没有注意到,陆望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正在剥着糖纸的手。 陆望想起了昨天的那个黄昏,殷白就是用这样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他看起来很用力,但是对他来说就像在挠痒痒,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 殷白剥着糖果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指尖沾染上了糖果的黏腻,在日光下显得有些晶莹,陆望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迅速低下了头,眸中炙热的情绪被掩藏的很好。 好想舔… 感受着糖果在口腔中融化,陆望看见殷白将糖果纸随意扔进了课桌里,恰到好处的,走廊传来了学生们嬉笑打骂的声音,殷白立即转回了头,装作与陆望并不熟识的样子。 顾言是第一个踏进教室的,她一回来就看见殷白趴在桌前吹电扇,而陆望则是缩在角落,仍旧一副敬小慎微的模样。 顾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朝着殷白走去,她笑着递给了殷白一块蛋黄派,殷白正饿着,看到蛋黄派眼睛都亮了。 顾言说:“早上带的,放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你喜欢吃这种小点心,给你吃吧。” “谢谢啦!”殷白笑着接过,二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可是不知为什么,二人这幅亲密的模样,落在陆望眼里却你那样刺眼。 他放在桌下的双手渐渐握紧了,他侧过头,咬住唇瓣,听着殷白与顾言聊天的笑声,陆望觉得自己都快要难受死了。 一切都不公平,凭什么对他出言嘲讽的人反而可以获得幸福,那些欺辱了他的人如此逍遥快活,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过的如此艰辛。 今天一天,他这颗心被撕了又撕,他突然就好恨,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一张可以拿得出手的脸,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也很想,这样面对面的和殷白说说话,感受他的体温,直视他的笑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躲在背后阴暗的偷窥殷白。 殷白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更不知道,待放学他离开教室后,陆望在四下无人的教室中,偷偷从课桌里找到了他吃过的糖纸。 柠檬的清香依然未散,陆望想着殷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面上也逐渐染上绯红。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糖纸放到自己鼻下将猛嗅,仿佛糖纸内还留存着殷白指尖的味道。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糖纸,柠檬的清香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更令人兴奋的是,他好像还从这柠檬的香气中尝到了些别的什么味道… 是殷白的味道…好香,好好闻。 陆望贪恋的嗅着那股气味,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将糖纸收了起来,连同着口袋里那块殷白的名牌,放在了一起。 这是他所珍视的宝贝,唯一还能让他觉得幸福并未从他身边远去的信物。 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 殷白到家时,那对父母已经回来了,他们的情绪似乎很是愉悦,饭桌上并没有怎么询问关于陆望的事,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晚饭时间。 这是殷白到这个世界来的第三个夜晚,也是这对夫妻最正常的一个夜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殷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得晚上没有做梦,可他还是反复醒了好几次,直到嗓子的焦干唤醒了他,他也不得不起床去倒水。 当他睡眼惺忪的来到厨房时,不经意间却看到了那对父母的房门的缝隙还透露着亮光,殷白揉了揉眼,看向墙上的指针,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们不睡还在干嘛呢? 殷白无声的放下手中的水杯,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他们的房前,他眼一转,小心翼翼的使自己的身子贴了过去。 屋内,微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殷白听见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tibi offerimus animas nostras sordidas pro divitiis indiget insula ignosce mihi despectum tolle hanc animam sordida” 【翻译:我们向您献上我们肮脏的灵魂,用以换取财富,这座岛屿渴望繁荣与财富,请原谅我的无礼,请您接纳这肮脏的灵魂吧。】 又是一段复杂的拉丁文,这次殷白虽然记得了,却不知道这些句子的意思,只大概了解,仿佛是为了这座小岛要做些什么。 殷白又听见里面有女声说:“我念的没错吧。” 男声回应:“没错,明天晚上就这么念。” 然后里边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的殷白睡意全无,眉头皱的更深,他想再贴近仔细听听,却不料下一秒房门被猛然打开。 殷白心中一惊,却控制不住脚下,竟然一头撞进了女人的怀中,二人接触,殷白首先便感受到了女人异于常人的体温。 …很凉,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体温,就像是浸了冷水的肌肤,冷的让殷白打了个激灵。 女人却没有生气,反而温柔的将自己耳边的碎发别起,随即伸出手,轻轻落在了殷白的脖颈。 “小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是在偷听爸爸妈妈说话吗?” 此话一出,殷白立即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尤其是她的指甲略过肌肤时的触觉,就像一只枯枝从他脖颈上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第15章 殷白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缓缓抬起头,只见女人那双漆黑的瞳仁正死死盯着他,猩红的嘴唇扯出的笑意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为什么要做一个坏孩子呢?”女人的双眼中冰冷一片,根本不是一个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殷白只觉得身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却要佯装出一副困意倦怠的模样,他装模作样的揉揉眼睛,嘟囔着说: “爸妈说话的声音好大,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好吵…我明天还要上学,声音可以小一点吗?” 闻言,女人只是这样冷冷盯着他,殷白不知道她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解释,反正他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装作打呵欠的模样转身想要离去。 女人双眼中的冷意渐渐消失,她拍了拍殷白的头,低声解释道:“妈妈刚才在和爸爸练习诗歌朗诵呢。” 殷白垂着眼,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嘴上却要牵强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晚了还在练习啊…” “小白你忘了?明天可是岛上的丰收节啊,爸爸妈妈可是要表演的,可是妈妈现在还不会背呢。” “丰收节?”殷白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可以去吗?好想看爸妈的诗歌朗诵。” 女人的笑容很明显的僵了僵,男人却在这时适时开口: “小白年纪还小,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你要等成年才能去看表演。好了好了,小白,爸爸妈妈明天早上就要去排练,等会也要睡了,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呢,明天还要上课呢。” 二人的解释很是牵强,就算是要表演,也不至于大半夜三点了还在排练吧...但殷白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他的解释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家庭,三个人,各怀鬼胎,气氛诡异又古怪。 殷白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乖顺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可回到屋子里,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不做梦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殷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总记得,明晚似乎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 第08章 祭品6 又是一个清晨,殷白早早的就起了,他醒来时,那对夫妻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整个客厅寂静的可怕,殷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他比昨天还醒了半个小时。 他来到桌前,还是昨天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十块钱,但殷白现在的心境却没有昨天那样平和了,他攥紧了那张十块钱,心跳如擂鼓。 今天他比往常要早走了半个小时,故而没有遇见顾言,倒是经过一处旧巷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竟然是陆望,他此时正背对着殷白,蹲在一件破旧的木屋前烧火,而那破屋旁,就是已经被烧成黑炭的曾经的家。 他拿着烧火钳往老旧的烧水壶下边夹着火柴,灼热的火焰让陆望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暴露在外的肌肤几乎被烧伤覆盖,陆望有些难受的抓挠了一番,但是伤口的疼痛又让他轻轻的“嘶”了一声。 镇子上的人家几乎全部早已换上了电热水壶,只有陆望还在烧柴热水,柴火应该也是受潮的柴,烟熏火燎的,陆望不断的咳嗽,周围有起得早的人家也在骂。 “小畜生,有爹生没妈养的东西,大早上的你寻死?想再被火烧一遍是吧?我们家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女人说着,就捂着嘴咳嗽着出来,手中断了一盆冷水,猛的一下就朝陆望泼去,陆望刚想站起身道歉,就被泼了一身凉水。 陆望被这冷水猛的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抹掉了脸上的水,女人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回了自家,门被关的发出一声巨响。 殷白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他咬了咬唇,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 陆望此时正低着头收拾着燃尽的柴火,直到地上的黑影将他的所笼罩,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 “殷白?!你...你怎么来了…” 他面露笑意,但很快,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他余光看到自己可怖的伤痕,立即便觉得自残形愧,狼狈的站起身,将那双黑漆漆的手别在了身后。 殷白看着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立刻便觉得很难受,他抿抿嘴,什么都没说,低下身子帮陆望收拾着,陆望看见殷白白皙的指尖染上漆黑,心里一紧,连忙就要扶着他起来。 殷白却倔强的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帮陆望把水壶拎进了木屋里。 屋子很简陋,里边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就是一个折叠床,殷白不敢想象,从七岁之后他就一直睡着这样简陋的床该有多难受。 “殷白…我给你擦擦吧。” 陆望拿了个破旧的湿毛巾来,见殷白看着毛巾上面的洞没动静,他立即便把毛巾折了起来,慌忙解释:“我洗的太用力了才会破的,不影响使用的。” 这话说的让殷白心底又泛起了一股酸意,他勉强生出一副笑意:“我不介意的。” 随即他伸出手想要接过毛巾,陆望却攥住了他的手腕,殷白面露惊讶,陆望眉眼低垂,一副恭顺的模样:“我帮你擦吧。” 说着,他用那块温热的毛巾细细为殷白擦拭着,从指尖再到指缝,像是对待一件极珍贵的珍宝。 殷白觉得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太过亲密了,于是在陆望帮他擦拭完毕后他便立即收回了手,并没有注意到陆望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16章 “陆望,你天天早上都这样烧水吗?”殷白问。 陆望抿抿嘴,然后点头:“早上早点起来烧水,留到晚上用。” “可是你烧的这点水也不够你洗澡啊。” “…我身上的烧伤,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痊愈的原因,遇到热水及热气仍旧会刺痛,所以我已经习惯用温水擦拭了。” 说到这里,陆望头垂的更深,神色中混杂着仓促和不安,眼神躲闪。 很丢人,因为他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了殷白眼前,他被骂的一文不值不说,还让殷白看见了他这样简陋的生活环境。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站在一起也并不相配,可他又渴望着与殷白接触… 殷白也被他这番话惊到了,春夏倒也罢了,秋冬天气寒冷,他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四处漏风不说,竟然只能用温水洗澡… 陆望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要遭到这群人的白眼,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陆望… 突然,他眼睛一亮,他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十块钱,原主还有一个储蓄罐,里面装了不少钱,或许他可以帮陆望买一个电水壶。 但是殷白没有说出口,他怕陆望觉得自己在施舍,反而更加卑怯。 殷白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快到上课时间了,陆望看了一眼桌上未被烧开的水,微微叹气,随即穿上校服背上书包与殷白一起离开了木屋。 陆望家到学校的路都是一些暗巷小路,几乎没有什么人,快到学校门口时,殷白小跑在了他前头: “我先去学校,你在后头,别让人看见我们一起上学了。”突然,殷白想起了什么,他说:“等会晚上七点左右我来找你,有点事和你说。” 陆望眼底闪烁了几下,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到殷白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神中满是卑怯。 果然,殷白也是嫌弃他的,他竟然还顶着这样丑陋的面容与他交谈这样久,他应该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吧。 可是…可是殷白又约他见面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没有那么嫌弃他呢? 陆望这样想着,浑浑噩噩的来到教室中,缩在了他的位置上,于娇娇仍旧没有放弃刷存在感,可陆望始终无动于衷,望着殷白的背影发呆。 ****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殷白与顾言相伴回家,到达地点后各自回了各家,回到屋子里时,那对夫妻还是不在家,但从桌上仍有余温的饭菜来看,他们应该是已经吃过了。 桌上留着字条,表示他们已经去参加排练了,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家,叮嘱殷白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 殷白看着那张字条,心中越发不安,他没什么胃口,写完作业后便拿了三十块钱,去家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个传统的电水壶。 奇怪的是,小卖部的老板竟然也不在,今天收银的是他还在上初中的儿子。 殷白一肚子的疑问,却又不敢表现出什么,他拿了电水壶后便兴冲冲的朝着陆望家跑去,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到七点了。 陆望家的灯果然亮起来了,殷白握紧了电水壶,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屋门,里面是一阵慌乱的收拾声,随即屋门便被陆望打开了,见到殷白,他很是紧张,有些局促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你来了。“陆望有些结巴。 殷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伸手将水壶递给了陆望:“给你买的,以后别用柴火烧水了。” “给…给我的?”陆望都不敢接,声音有些颤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殷白把那水壶的柄往他手里一塞,“对啊,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陆望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殷白手中崭新的电水壶,心跳如擂鼓,鼻尖泛起酸涩,眼眶也不知何时红了。 他咬紧唇瓣,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电水壶:“很贵吧,钱我会还你的…” “不贵,十几块钱,你用着就行,真要报答我的话,就努力考个好大学,从这里走出去吧。” 殷白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即使陆望要高他很多。 他明白,陆望是个典型的问题少年,被拘在这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通过自己的力量考上了重点高中,那肯定是极有天赋的学生。 殷白不知道自己生前年龄是多大,但肯定要比高中生成熟,因此他看陆望,就感觉好像在关心自己的弟弟一样。 尽管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可他却让觉得陆望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年,他不想陆望在这里被蹉跎。 岛外的世界上更加广阔的。 陆望像只小狗一样低着头,牙关紧咬,一言不发,他吸了吸鼻子,一把将殷白紧紧抱进了怀里,疯狂迷恋的嗅着属于殷白的味道,一颗心几乎要被填满了。 这是七岁以后,第一次有人为他添置东西,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对他说,希望他可以离开这座小岛。 “谢谢你…”陆望声音哽咽。 殷白被他抱的都快要窒息了,抬起拳头锤了他几下:“我快憋死了!快点松开!” 陆望乖顺的点点头,暗暗擦拭掉了眼泪,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殷白。 殷白长吁一口气,朝他挥了挥手:“行了,东西我给你送到了,我先回去了啊。” 第17章 陆望眼神闪了闪,心中紧张,他怯懦的问:“殷白,明天早上,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上学吗?” 殷白一怔,随即笑了:“可以啊。” 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双眼中全无任何厌恶之意,透过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陆望就知道面前的殷白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很尊重自己。 殷白与他打了招呼走后,陆望就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崭新的电水壶,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从校服口袋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块刻有“殷白”名字的名牌,指尖摩挲了几下,双眼中满是眷念。 他的心已经被填满了,四处漂泊的帆船也在今夜有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从殷白变的和以前不一样时,他这个人就无法控制的想要去接近殷白,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殷白了,他想变得优秀,和殷白站在一起。 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喜欢殷白和他说话,喜欢殷白…触碰他。 想到那个傍晚,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眼角下的肌肤有些泛红,双眼之中闪烁着病态的爱意。 他将那枚刻有“殷白”名字的名牌拿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唇上,印上一吻。 “碰——!” 木屋的门被猛的踹开,陆望心中一惊,连忙将名牌紧紧握在了手心,那只手别在了身后。 屋外,是举着煤油灯的镇民们,他们今夜与往常很不一样,穿着黑袍,面上带着山羊面具,看到陆望,所有人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抓住他!向撒旦献上这肮脏的灵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戴着山羊面具的镇民们如疯魔一般朝他扑了过来,陆望身材高大,不断挣扎,三四个人这才按住了他,用麻绳将他捆住,不顾他口中的呜咽,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棉布。 陆望被他们生拉硬拽的扔在了地上,随即像拖着一头待宰的猪一般将他拉了出去。 “献祭的法阵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献祭这样一个丑陋的怪胎,获得全岛的繁荣,真是不亏。” “唔——!” 听着他们的议论,陆望剧烈挣扎着,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恨意与不甘,他望向殷白离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浓浓的绝望。 明明,明明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为什么…他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 第09章 祭品7 陆望像只牲口一般被人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岛上的山坡上,他被一群人拥簇着绑到了十字架上,被推到了一处诡异的法阵中间。 陆望满头大汗,仍然没有忘记挣扎,握着殷白名牌的那只手攥的死紧,因而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挣扎间,陆望看见了法阵上摆放的东西,正是镇民这几年家中丢失的重要之物,还有被放净了血液的牲畜,以及一些泛着诡异光彩的石头。 陆望眼底满是浓浓的恨意,他瞪着那双眼,想要记住这些人的面容,可是他们面上都带着山羊面具,根本不知道是谁,但陆望能感觉到,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些事。 更让他心生绝望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事情不是他做的,却将所有的罪责赖在了他的身上。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他是清白的。 人群中,有人点燃了火把,陆望看见,那些镇民们纷纷割破了手掌,一个一个上前来将血液滴入了法阵之中,待到结束后,为首的中年男人拿着火把,点燃了十字架下的干柴。 与此同时,所有人将陆望围住,开始念起咒语: 【tibi offerimus animas nostras sordidas pro divitiis indiget insula ignosce mihi despectum tolle hanc animam sordida】 【翻译:我们向您献上我们肮脏的灵魂,用以换取财富,这座岛屿渴望繁荣与财富,请原谅我的无礼,请您接纳这肮脏的灵魂吧。】 感受到下身传来的热意,陆望双眼通红,双腿曾经的那些烧伤痕迹被再次伤害,紧绷的皮肤在这一刻崩开,钻心的疼痛传来,陆望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可他那双漆黑的眼却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滔天的恨意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身上的伤口再痛,也比不上心上的疼痛,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 如今,就连他的命也要交待在这里了,可是他不服,他真的不服! 凭什么,那些伤害他的人能获得幸福,他年轻的生命却要在今晚陨落,明明…明明他很快就要获得幸福了。 他好恨,他好恨!他就算是死了,变成恶鬼,也要从坟头里爬出来,挨家挨户的找到这群人,为自己复仇… 陆望绝望的闭上了眼,任凭火焰灼烧,少年温润的笑容在眼前依稀可见。 可惜,他要失约了。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殷白心绪不宁,他的心口不断传来恶心的呕吐感,他整张脸惨白无比,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今晚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他捂着胸口站起了身子,想要在阳台透透气,谁曾想他刚拉开窗帘,便隐隐瞧见远方山上似乎有火光。 应该是大人们在进行所谓的晚会了。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那火光,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心底不断有个声音一直在诱导着他,劝他去山上看一看。 第18章 殷白本不想做这种风险的事情,可是他越是想抗拒这种感觉,胸口的恶心感便更重,甚至浑身发冷,他再也按捺不住,将衣服穿好,悄无声息的便出了门。 镇上凉风习习,家家户户都暗着灯,往日繁华的街道在夜间竟然有些寂静的可怕。 殷白头皮开始发麻,他脚步加快,特意选了崎岖的小路,顺着火光的方向向上攀爬,很快便到了地方,殷白不敢打草惊蛇,只敢悄悄的躲在巨大的树木后边看着。 远远的,他看见山坡上火光冲天,伴随着火焰的,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让殷白胃中翻腾,差点控制不住吐了出来,他连忙捂住了口鼻,扶住树干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大人们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一本书低低的念叨着什么,殷白耳尖动了动,他们口中念叨的正是那天他听到的拉丁文。 殷白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伴随着心头的不安,殷白面色苍白。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这绝对不是所谓的什么晚会,一定有问题。 人影幢幢,殷白看不清他们围着的是什么,他咬了咬唇,又往上爬了爬,这次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镇民们在烧些什么。 在烧人,他们…在烧人! 殷白眼睛倏地的瞪大,扶着树干的那只手猛的攥紧,意识到这点后,他胃里翻江倒海,终是没忍住,猛的吐了出来,幸而他们念着咒语的声音很大,压过了他的呕吐声,这才没露出马脚来。 他再次抬眼望去,只见诡异的阵法中间,一个被烧的黢黑的人身被绑在十字架上,镇民们念着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殷白却听不清,他脑子嗡嗡的。 被烧之人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了,整个镇子里也找不到身材那样完美的人,是陆望,被活活烧死的人,是陆望。 殷白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虚浮,若不是扶住了树干,恐怕他就要从山坡上倒下去了。 献祭的仪式终于结束,伴随着陆望生命的流逝,法阵内被摆放的蜡烛燃气熊熊火焰,镇民们发出欣喜的欢呼,可殷白却觉得自己身上很冷,冷的他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 “他接受了…他接受了!肮脏的灵魂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我们的愿望终于可以一一实现了!” 镇民们欢呼着,庆祝着陆望的死去,殷白上下牙齿打着颤,这群人是恶魔…当之无愧的恶魔,竟然为了自己一己私欲活生生的葬送了一条性命… 陆望今年才十七岁啊…即使生存艰辛,他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生命,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高中,光明的未来在朝他招手,明明再撑两年就可以走出去了… 这群镇民口口声声说着陆望的灵魂肮脏,可是他们呢?!他们的灵魂才是真正的漆黑肮脏! 殷白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看着他们将陆望烧的漆黑的尸体埋入土中,直到火焰熄灭,人群散去,殷白才颤颤巍巍的从大树后走出。 他踉踉跄跄的来到埋葬陆望的土坑前,用手拼命的挖着泥土,直到指尖沁血他也没有停止,可当他看到陆望干枯发黑的尸体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陆望已经没有生的气息,他被大火烧的漆黑,只隐约能看出个人形,殷白颤抖着伸出手,触摸着他漆黑的面庞,立即便有碎屑落下,殷白触电般伸回了手,不敢再碰。 突然,一抹白色引起了他的注意,殷白看见,此时此刻陆望被烧焦的手心中正握着什么,殷白踉跄着跪伏在地面上,颤颤巍巍的扒开泥土。 陆望手心里握着的东西已经被大火烧的与□□融为一体,但他握的很紧,暴露出的部分,上面的“白”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定睛一看,陆望手心中紧紧握着的,是他那枚丢失的名牌。 …… 殷白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酸涩,他的唇瓣颤了颤,眼泪无声从眼眶中落下,然后一滴一滴落在了陆望手心。 “陆望,对不起…” 他为了自己不暴露身份,眼睁睁的看着陆望被欺凌,明明知道事有古怪,却未早发现…那些镇民们是施暴者,他却是旁观者,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最让他痛心的是,因为一场火灾失去了一切的陆望,最终又因为一场火灾丢了性命。 殷白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伸手将那些土重新埋了回去,做完这些,他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山坡。 此刻的他就算再愚钝,也明白陆望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boss,他被村民虐杀丢了性命,自己又如何再去降低他的恶意值? 想来于娇娇一直想方设法的对他好,也是因为提前知晓了陆望boss的身份吧,可惜,她失败了,陆望死了。 boss的死亡,是否意味着可以脱离这个世界呢?可这场游戏没有胜利者,他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殷白突然觉得很累,还不如回到安息谷当一个麻木的亡魂,起码不会受到这样的情绪折磨。 殷白一路走着,在路过陆望的木屋时,发现那里也已经被烧成一团黑炭了,正在散发着浓浓的烟味,连同着他曾经的家一起,化为了灰烬。 *** 殷白回到家时,本想悄无声息的溜进房间,却不曾想一打开灯,那对夫妻正阴沉沉的坐在餐桌前,那双漆黑的双瞳正死死盯着殷白,眼底满是隐忍的怒意。 第19章 殷白被他们吓的眼皮一跳,面上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爸妈,你们怎么坐在这里不开灯啊…” “殷白,你去哪里了?”妈妈并没有回答殷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 殷白心乱如麻,脚底发虚,他佯装换鞋,似是抱怨道:“爸妈不是说参加什么活动吗?我也想去看看,所以就出去找你们了…” “你看见了,对吧。” 一向沉默寡言的爸爸开口,眼底阴沉,妈妈闻言,双眼眯了眯,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原来小白是去观看我们的[表演]了,怎么样,看的还满意吗?” 妈妈语气轻松,似是十分愉悦:“你也很讨厌陆望的,今晚他的那副惨状,你看到了吗?他被大火烧的不断哀嚎,可他叫的越惨,我们越是开心,只有痛苦才能铸就繁荣。” 爸爸也阴沉沉的笑了:“相信不久后,我们的小岛一定会繁荣无比,被征收开发也好,旅游业发达也好,这是他答应我们的。” 妈妈突然上前,一把握住了殷白的双臂,力道之大,攥的他生疼,妈妈神色癫狂: “小白,你明白吗?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座岛了,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们会有大房子,新车子…” 突然,她神色一变,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神经质,她擦了口红的唇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可怖,她声音压低了一些: “可是小白很不乖,三番两次的欺骗爸爸和妈妈,为了让小白长点记性,爸妈决定略施小惩。” 殷白身子一抖,想要往后退,妈妈却将他勒的很紧,父亲也在这时朝他走来,憨厚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地下室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小白,你就在那里待上一个星期吧,放心,我们会和班主任请假的。” 殷白脸色本就难看,听到他们所谓的惩罚,整个人面色像纸一般,他结结巴巴的说:“不行的,一个星期…会跟不上学习进度的…” “我们家小白可是很聪明的啊,区区一个星期,这又算什么?” 女人不再听他解释,不由分说的,拎着他的后衣领便拉扯着他下楼,男人也不顾殷白的抗拒,伸出手将他的嘴死死捂住,二人将不断挣扎的殷白扔进了他们口中所谓的地下室,任凭殷白如何敲打,他们都不做理会。 地下室内,漆黑一片,只安置了一张简单的小床,连个窗都没有,只有门外的缝隙隐隐约约透露着光芒,意识到自己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上一周,殷白无力的垂坐在床上。 他突然好想回安息谷,他真的无法继续再撑下去了。 这场游戏,自始至终都不是所谓的恩赐,而是惩罚,戏弄,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 第10章 祭品8 殷白不知自己昏昏沉沉躺了多久,出乎意料的,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度过了一个没有梦境的睡眠。 这间地下室没有时钟,正是不知时间的流逝,殷白才觉得这里的日子十分难熬。 他呆呆的坐在床上,指缝中的泥土已经干涸,他开始情不自禁的想起陆望。 他的尸体就那样草草的被埋在山坡上,连个墓碑也没有,更无人祭拜,生前生后竟无一人关心他,如果他能从这里走出去,他一定会为陆望立上墓碑。 “咕——” 殷白肚子响了,胃中发酸,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缓缓起身来到地下室门前,伸手拍打着门: “有没有人啊?爸,妈,别忘记给我送饭啊!” 半晌,无人回应,可他的肚子响的更厉害了,殷白无力的躺在了床上,看着昏暗的环境发呆。 “嗒——嗒——” 殷白耳尖动了动,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那脚步声缓慢沉重,像是拖着腿在走一样,寂静的环境中,竟然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透过门的缝隙,殷白看见有个黑色的影子停在了地下室门前。 看样子似乎是个男性。 殷白来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有人在吗?” 片刻,门外那人不说话,门却传来了几声缓慢的叩门回应声,殷白看着那黑色的影子,试探性问道:“是…是爸爸吗?” 对方仍然不吱声,隔着门,殷白感觉门的缝隙下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冷气,他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问。 门外那人没有消失,良久,他用缓慢而柔和的语气说:“小白,别害怕,我是顾言啊。” 顾言? 殷白皱了皱眉,这人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确实是顾言的不错,可是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低沉? “我听说你被他们关到这里了,我…我想来看看你。”顾言说。 “可是没有钥匙,你进不来的。” “没关系的小白,可以隔着门和你说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顾言的语气似乎有些悲伤,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殷白被关到这里的缘故,殷白放下警惕,再次叩了叩门:“别担心,我在这里还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顾言站在外边,半天也没有吱声,良久,她才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中午了。” 中午了?那对夫妻竟然不给他送饭,真是一对古怪的夫妻。 顾言像是知道他的心事,蹲下身说:“我给你带了吃的,晚点会有饭菜送来的。” 第20章 殷白连忙蹲下身,只见门缝下,顾言塞了一枚蛋黄派进来,殷白眼尖,他看到顾言手背的肤色竟然有些发青,血管也呈现出青紫色,像是被重伤了似的。 “顾言,你的手怎么了?被什么东西砸了吗?” “啊…昨天帮奶奶干活,不小心被锤子砸了。” “啊?没事吧,去医院了吗?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呀。” 半晌,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顾言再次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冷:“我没事,小白不需要关心我,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顾言好奇怪啊,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像她了。 “小白,”突然,她的语气再次恢复成了温柔的她,她轻声说:“我要走了。” 殷白撕开蛋黄派,一口咬上去,不忘问道:“你走了,还能来陪我聊天吗?” “来,小白,你放心,我每天都来。” 殷白轻轻叩了叩门,说:“那你来的时候,记得这样敲三下门,让我知道是你,有些话,我不敢对爸妈说。” “我知道了…”话音未落,顾言的声音像是被突然卡住了一般,未说完的话在嗓子里半天出不来,再次开口时,殷白听见她艰难的说: “小白,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顾言的沉重脚步声渐行渐远,透过门下缝隙隐约的光亮,殷白看见顾言的身体行走的有些僵硬,不多时,顾言的影子便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见她走了,殷白默默的吃起那枚蛋黄派,是他喜欢的口味,顾言真是有心了。 依照顾言说的,果然半小时后就有人来到了他的门前,黑影高大,看着应该是原主的父亲。 接着他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沉重的门被打开,强烈的光芒照射进来,殷白眯了眯眼,只见光芒下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原主的爸爸。 他端着饭菜,那张脸有些呆板,苍老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将饭菜递给殷白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向殷白,只偶尔眼珠转动几下,整个人比之前更像祭品店里纸扎人了。 不过好在那盘餐食没有什么问题,在男人的注视下,殷白艰难的吃完了,男人满意的看他吃完,甚至伸出手顺了顺殷白凌乱的毛发,真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好…吃吗?”他说话也有些结巴。 殷白哪敢忤逆他,顺从的点了点头,犹豫了半晌,又问他:“爸,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我不想在这里呆上一周…” 男人没有斥责他,语气轻缓了些:“就这几天了,你先在这里好好待着。” 说着,男人的指尖缓缓从殷白脖颈处的肌肤划过,寒凉刺骨,殷白身子一颤,手臂上鸡皮疙瘩直起,男人却没有注意到殷白的反应,而是继续不断的在他脖颈处来回抚摸着。 “呃…可以,可以别碰我的脖子吗?有点…有点痒。” “啊,好的。” 男人说,随即收回了手,接过了餐盘,缓缓站起身来,殷白注意到,男人的眼珠似乎转动的有些奇怪,黑色的瞳仁不断在眼眶中来回转着,像个披着人皮的仿生人。 二人的独处让殷白心跳逐渐加速,手心中全是细密的汗水,他哽咽了一下,佯装出一副困了的模样:我有些困了,可以睡一会吗?” 男人朝他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虽然男人这样说,但他却毫无要走的意思,殷白咽了口唾沫,在男人的注视下回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随即背朝着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意料之外的,耳畔并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殷白尽量使自己呼吸平静下来,他听见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床前,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冰凉的指尖落在了自己额上,将那些碎发拨弄了几下。 男人冰冷的吐息不断喷洒在他额上,虽然他在被窝里,却丝毫感觉不出温暖来。 有的只是彻骨的寒冷。 不多时,男人便走了,殷白缩在了被子里,一双眼睛连睁都不敢睁。 天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鬼魂…自己是亡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恐怖吧…更何况他还是个人类… 地下室昏暗一片,没有时间的概念,殷白根本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他心乱如麻,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那么难捱。 他又睡过去了,伴随着睡眠的,还有一场梦境,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梦见那个怨气深重的男人,而是梦见了陆望。 梦中,陆望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短袖校服,他背对着殷白,迷雾将他的身形所掩盖,只隐约能看见他高大的背影。 “陆望…?” 殷白拨开浓雾,试图上前与陆望交谈,可不论他如何向前,陆望还是离他好远,雾越来越浓了,他看不清了。 殷白往前追着,大声呼喊他:“陆望,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听见这话,陆望果然身子往后侧了侧,他精致的下颌线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殷白欣喜若狂,跑得更快了,就在他要靠近陆望时,陆望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陆望缓缓转过身,以自己正面示殷白,他抬起手,落在了自己的侧脸上,浓雾逐渐散去,他一步步朝着殷白走去,那双黑色的眸子一片暗沉,毫无光亮。 第21章 待他走近了,殷白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陆望面上的烧伤消失不见,一张精致完美的脸正面对着他,那双黑色的双眸之下,高挺的鼻梁仿佛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作品,他的唇色很淡,肤色苍白如纸,一丝活人的生气都没有,偏偏这样一张脸,为他增添了些病弱的感觉。 殷白有些诧异,这难道是陆望原本的模样吗?还是说…这只是他的梦境… “记住这张脸,好吗?”陆望说。 殷白还没回答,下一瞬间,他整个人的身体猛的向后退去,陆望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却突然响起了叩门声,殷白心中一惊,猛的从床上坐起。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女声:“小白,是我,顾言。” 殷白呼吸有些急促,他摇了摇头,将那梦境抛之脑后,连忙起身,便瞧见门外站着熟悉的黑影,殷白焦躁不安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有所好转,他起身来到门前,也叩了几下门。 “顾言,你怎么来了?” “小白,你忘了吗?我答应你的呀,我会来看你的,我这不是来了吗?”顾言声音温柔。 突然,她的语气有些失落,甚至带了些委屈:“你不想我来吗?可我…” “没有没有,只是我怕你到时候你奶奶会说你!” “没有哦,奶奶不知道我来看你,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事的哦。”顾言的声音很是轻松,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 “小白,”顾言在门外唤他,黑色的影子一动不动。 “陆望今天没有来上学,他的木屋也被烧了,大人们在废墟中发现了他已经烧焦的尸体。” “什么?!” 殷白眉头紧紧皱着,顾言在门外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声音突然有些低沉: “大人们说,陆望是因为受不了日子过得太苦,有了轻生的念头,所以放火自焚,还说他性格软弱,长相丑陋,是个废物。” “他们把陆望的尸体扔进了浅海滩。” 听着顾平静言的叙述,殷白觉得胃中翻腾,他捂住了嘴,颤颤巍巍的坐在了桌前。 多么恶心的镇民,为了掩饰自己对陆望犯下的恶行,竟然伪造自杀现场,将一场精心谋划的谋杀安排成了自杀,所有人默认了这一恶行,想来这其中也少不了位高权重之人的庇护与纵容。 陆望就算死了他们也不放过,竟然将陆望的尸体扔进了大海之中… 顾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开口,声音淡淡的:“大人们说,陆望是因火而死亡,所以需要水来克他,这才将他扔进了海里。” “可我觉得,这也不见得。” 殷白愣了愣,目光看向地下室的大门,门外的身影还是一动未动,门外传来了顾言更加温柔的声音: “如果他想复仇,管他什么水火相克,只要他可以,他甚至能从海里都能爬出来向他们复仇。” 顾言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可说出的话却令殷白不寒而栗,在顾言看不到的地下室里,殷白呼吸有些急促,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本想说出一些凉薄之语,可想起陆望的惨状,那些刻薄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顾言像是感受到他的惧意,在门外低低笑出声:“别害怕小白,我说着玩儿的。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明天见。” “好…” 只听见一阵窸窣声,殷白看见门外的黑影再次拖着脚步声离去了,只是这次,殷白很明显的能感受到,顾言的双脚似乎动的流畅了些,没有之前那样呆板了。 不过…真的好奇怪啊,和他说话的人,声音的确很像顾言,可是说话的方式喝顾言一点都不像。 毕竟顾言,可是从不喊他小白的。 第11章 祭品9 殷白在地下室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 这期间一直都是原主的父亲为他送餐食,可他又不说话,总是在一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时候殷白觉得他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似的。 每天顾言都会在门外陪他聊聊天,有时还会送他一些小零食。 他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永远都是顾言先来找他聊天,不过半小时,便是原主的父亲来送饭,除了这两个人,原主的妈妈连影都没见过。 就在他已经做好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的准备时,地下室外传来了脚步声,殷白耳尖动了动,来人脚步轻快,应该是女性,果不其然,地下室的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长久的未接触到阳光,殷白眼睛都睁不开,门口的女人瞧见殷白,双手环臂,并没有上前的意思,她开口,声音有些冷淡: “你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 是原主的妈妈,殷白连忙腹软:“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以后乖乖听你和爸爸的话,快放我出去吧。” 妈妈见殷白如此顺从,冷淡的表情缓和了些,她嘴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主动上前环住了殷白,贴近了他的耳朵: “妈妈这不就是来放你出去的吗?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只不过…若是下次还敢忤逆爸爸妈妈,可不止关上这么几天了。” 殷白看着女人猩红的嘴唇,连忙点头,做小伏低的模样让妈妈很是满意,妈妈领着殷白出门,期间她神情有些紧张,在注意到周围无人后,她迅速将殷白带回了家。 第22章 回到久违的家里,殷白的心情这才有所缓和,他立即温顺的说:“妈妈,我先进房间看书了,我得跟上同学们的进度。” 女人将殷白送回家后便准备去上班,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你们班主任给我发信息,说今晚开始,所有高一学生进行晚自习,下午五点,你可别迟到了。” “好的,不过…爸爸呢?” 女人收拾着背包,头也不抬:“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现在这个点,他早就在上班了。” “诶?上班去了?那前几天这个点爸爸怎么有时间给我送饭呢?” 女人闻言,皱了皱眉,随即侧头望向殷白,“小白,你是不是糊涂了,这几天一直都是妈妈给你送的饭菜呀?” 殷白一愣,听出话茬不对,连忙笑了笑:“看来是我这几天在地下室睡迷糊了,有些记不太清了。” “稀里糊涂的,你可别忘了,下午五点去学校晚自习。” 语罢,女人提起包,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独留殷白一人,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 他没听错吧,妈妈说一直是她在送餐食?不对啊…他明明记得是爸爸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如果给他送餐食的是原主妈妈,那么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又是谁? 真是太诡异了…他不会是真的睡迷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原主妈妈故意在诈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接下来还是不要在提及这件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先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 很快的,下午四点半,殷白收拾收拾,准备去学校了。 夕阳殷红如血,余光镀在小镇建筑的琉璃瓦上,仿佛瓦片之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不是因为忌讳的缘故,原本热闹的街道上人都没有几个。 空无一人的小镇让殷白有些心慌,他脚步放快了些,经过陆望曾经的木屋时,他发现那块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没有,仿佛陆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镇子上存在过一样。 殷白眼神闪烁了几下,抿抿嘴,收回了目光,小路小跑着离开了木屋的遗址。 接下来他应该不会再从这里走了,只要他看见陆望曾经的屋子,就会想起他死前的惨状,他的心就像放在油锅上煎一样难受。 到了教室,不少同学都已经入座了,看到殷白来,他们很是惊讶,忙问他近况,殷白按照原主母亲的说法与他们寒暄了一番,便各回各位了。 殷白回过头,他看见陆望的座位已被撤下,仿佛是因为相克之说,那里被放置了一桶污水及拖把。 临到上课之时,在班主任的点名之下,殷白这才发现于娇娇的座位竟然没有人。 班级内一时议论纷纷,班主任也皱起了眉头,随即出了教室门,殷白隐约听见,班主任在外边拨通了于娇娇父母的电话。 “娇娇妈,娇娇不知道今天要上晚自习了吗?”班主任这样问。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班主任的眉头皱的更深,随即她轻声“嗯”了一句。 “娇娇妈,您别急,我这边和几个值班老师在学校找一找,您和娇娇爸在镇子里到处看看。” 语罢,就见班主任急匆匆的与班长打了个招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教室内,班主任刚离开,教室内瞬间议论纷纷,于娇娇在班级中并没有什么交好的同学,再加上她前段时间热脸贴冷屁股的讨好陆望,因此议论声中夹杂了几句嘲笑的言论。 “说不准真的像我妈说的那样,怪胎的鬼魂回来咯!” “没听说过阴婚吗?死鬼不也得讨个媳妇,于娇娇那么喜欢他,他当然选于娇娇,说不准还真是那怪胎的鬼魂把于娇娇带走了。” “待会儿下了晚自习,我得让我妈在我房间多放几盆水,好克一克那怪胎的怨气。” 从这些议论声听来,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是知道陆望的真正死因的,他们肆无忌惮的侮辱着陆望,哪怕陆望死了他们都不肯放过他,听得殷白直犯恶心,他拍了拍心口,和班长打了个招呼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公厕。 男厕的灯忽明忽暗,有几个混混在厕所门口抽烟,肆意的笑着。 殷白垂下眼,进入厕所后关上了门,想起这些一环接着一环的怪事,他心感疲惫,伸出双手捂住了脸,耳边不断传来的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仿佛时钟走动的声音。 厕所外,混混们不知何时没了动静,殷白深吸一口气,准备站起身时,余光却发现自己隔壁厕所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穿着球鞋的脚。 对方的脚很大,应该是个身材高壮的男生,殷白愣了愣,脑子里思索着一个问题。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隔壁好像没人,现在怎么会突然多了个人出来,而且他似乎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呃...” 殷白发出一声低呼,因为他发现,不断有水从隔壁的瓷砖流淌进来,伴随着那水流而来的,还有一股腥味,殷白有些难受的捂住了口鼻,他略低了低头,却发现那水竟然是从男生的身体上滴落下来的。 ...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他想起曾经会有霸凌者会故意将可怜的弱者堵在厕所里,用污水从头到脚倒在对方身上。 殷白这样想着,隔壁却突然传来了幽幽的男声,对方声音沙哑: 第23章 “可以给我一点纸吗?” 对方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森,殷白身上不知怎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犯了嘀咕,怎么会有人上厕所不带纸? 但想到对方可怜的遭遇,他又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也不需要解决,索性将一整包纸从厕所隔间的缝隙递了过去。 “都给你了,顺便擦擦身上吧。” 半晌,对方都没有回应,就在殷白想收回手时,对方却缓缓伸过手,接住了那包纸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殷白感觉对方似乎用指尖刻意的蹭了几下他的手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殷白有些难以接受,他迅速收回了手,借着微弱的灯光,果然看见了手心里的水渍。 好奇怪的人。 殷白这样想着,随即拧开了厕所门,快步走到洗手池旁打开了水龙头。 他低头洗着手心里泛着腥味的水渍,全然没有发现厕所隔间上,正攀着一个皮肤苍白以至于有些泛青的少年。 他的手心里握着殷白给他的纸巾,此时正紧紧盯着殷白的背影,那双漆黑无光的双眸中满是对少年痴迷的爱意。 当他早已冰冷的体温触及到少年炙热的手心时,那颗早已被海鱼啃食殆尽的心跳仿佛再一次跳动起来,他苍白冰凉的尸体好像重获生机,这一切,都是源于他对少年的爱意。 他多想回到那一天,殷白炙热的双手狠狠扼住他的脖子,紧张又害怕的神情让他难忘。 那双澄澈的双眼中只有他,再无别人,窒息的痛苦给予了他无限的快感,哪怕现在他已经变得冰冷麻木,那样的感觉他还是无法忘却。 殷白冲洗着手心,却感觉脊背发凉,他皱了皱眉,猛地一下回头,可视线内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是他的幻觉。 殷白又回过身子,关上水龙头,微微压低了身子,那双穿着球鞋的双脚依然站在原地,对方似乎没有用他的纸巾,整个厕所里除了水滴声就是他急促的呼吸声,除此之外感受不到属于任何人的气息。 忽闪的灯光让殷白有些发憷,他擦了擦手,迅速离开了厕所。 他走的快,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隔壁的厕所门悄悄被打开,一个高大身影低着头跟在了殷白的身后,水渍随着他的脚步,垂着头跟在了殷白身后。 第12章 祭品10 殷白回到教室里时,可以说是乱作一团,哪怕班长在上面维持秩序,教室里依旧乱哄哄的。 殷白一愣,随即回到自己位置上,顾言原本在和其他同学说话,瞧见殷白来了,连忙坐在了他身侧,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殷白侧过头,便看见顾言一脸紧张,她压低了声音,附在殷白耳边: “于娇娇死了!” “什么?!” 顾言这句话如同惊天炸雷,殷白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眼睛倏地瞪圆了,一脸震惊,他的嗓音太大,以至于吸引了其他同学的注意,他连忙垂下头,却伸手扯了扯顾言的衣袖: “怎么回事?她是上晚自习路上出意外了?” “哪呀!”顾言叹了口气,面上愁云惨淡: “我也是刚听说的,于娇娇的尸体,在被一间闲置的空教室发现了,不是意外,是…他杀!” 殷白不可思议的望向顾言,顾言朝他点了点头,殷白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于娇娇,她不就是个学生吗?咱们这个镇子也没多大,她哪来的仇家?” 顾言再次叹息一声,眼神望向教室外: “谁知道她招惹了谁?不过现在我并不在意她的死活,我在意的是…我们学校已经不安全了,今天死的是于娇娇,明天也许死的就会是你我。” 殷白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是知道于娇娇的身份是参加游戏的亡魂,她的死亡,也就是代表着她的身份已经被发现。 他虽不知顾言的身份,但谨慎些是有必要的,顾言说的对,他若是一个不小心,下一个死的可就是他了。 殷白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顾言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些疑惑:“殷白,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害怕…” 他没撒谎,他是真的害怕,他怕自己真的死在这场游戏里。 顾言还想说什么,突然班主任急匆匆的进入教室,她抬高了声音: “晚自习现在结束,我们已经在通知各位家长了,只有你们的家长来接你们才可以离开学校,现在所有学生都不可以离开教室!” 此话一出,教室里的气氛瞬间降至零点,人心惶惶,殷白简直如坐针毡。 除了于娇娇,还有谁会是参加游戏的亡魂?伪装的这样好,手段这样狠辣,必定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自己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很快,这样压抑的气氛在殷白看到原主的母亲时烟消云散。 她是第一个来接学生的家长,透过窗户,殷白可以看到妈妈脸上的焦灼与恐慌,一向喜欢化妆的她今夜连口红都没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与班主任说了些什么,然后朝殷白招手,殷白二话不说,直接收拾了书包跟上了她,妈妈将殷白拉在了身边,虽然动作不算太温柔。 路过教学楼下边时,恰巧救护车进入学校,停在了楼下,二人驻足不前,殷白在妈妈身后,看见有人将于娇娇的尸体抬放在了担架车上,晚风掠过,掀起蒙上的白布。 第24章 殷白看见,于娇娇的心口处插了一把匕首,血液染红了她的校服,而于娇娇死不瞑目,一双眼因为恐惧瞪得好大,生前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死者死亡约两个小时,推测应该是晚自习前,匕首的柄没有指纹,现场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监控更是已经被人为提前损坏,校长,这边还要麻烦您多留心一下,我们猜测凶手有可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什么…这些学生怎么会…” “于娇娇一定是赴了某人的约,才会去那么远的闲置教室,能在晚自习进入学校的,除了学生,就是老师了。” “这,老师也更不可能啊…” “校长,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警察撂下这句话就跟着从岛外驶来的救护车走了,殷白也收回了目光,乖顺的躲在了妈妈身边,妈妈也因为目睹了尸体的惨状而脸色变得难看,二人沉默不语,直到到家。 爸爸已经在客厅等候,妈妈连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于他,殷白默默的背着书包回了房间,但他立即压低了步伐,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晦气!那怪胎一死就发生这样的事!” 爸爸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和前几天给自己送饭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说,不会是那怪胎做的事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爸爸怒了,只听见他腾的一声站起来,茶几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祂已经收下了怪胎的灵魂,再加上有水克制,他绝不可能翻身!与其操心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我倒是得了个好消息…” 爸爸突然放软了语气,声音有些激动:“海滨小镇开发计划已经下文了,我们整座岛都要被开发!我们要发了!” …… 接下来便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夫妻俩已经在畅想着拿到那些钱后准备离开这座岛屿,在大城市购买房子与小汽车… 殷白对此并不关心,他洗漱完毕,缩在了自己床上,望着窗外柔和的月光,他的心却愈发不安。 不知怎的,一阵困意袭来,梦中,他再次回到了当初面见地狱之主的空间之中。 他跪在地上,看见身侧跪了很多人,只是都看不清脸,紧接着,审判者冰冷的女声传来: “到今日为止,是各位亡魂参与游戏的第十天,第一轮淘汰结束,共淘汰十人,将他们带上刑场。” 伴随着什哦按着毫无温度的声音,殷白看见一群面如死灰的骷髅架着十个亡魂走来,那十个亡魂形态各异,有被削去四肢的,有被剜了双眼的,令人不忍直视。 殷白看的心惊胆颤,想要闭上眼,可他的眼睛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怎样抖合不上,他只能被迫看着这群亡魂的惨状。 高处,那所谓的地狱之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的亡魂。 他坐于王位之上,双腿交叠,一袭黑袍外边披一件暗色大氅,衬的他整个人气质高贵,面容上依旧覆盖着面具,只能从他清晰的下颌角判断对方应当是个年轻男人。 他身形高大,微弱的光亮将他的身影投在地面之上,压迫感极强,殷白感觉自己双腿都软了。 “开始吧。 ”地狱之主开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他一声令下,审判者将手中巨大的银色镰刀重重的在地面上敲击了几下,沉重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让人望而生畏。 那群骷髅将十名亡魂绑上绞刑架,随着审判者手中的镰刀猛的一挥,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十个空间黑洞,里边泛着诡异的红色光芒,无数只森森白骨从里边弹出,拼命撕扯着亡魂的身体。 霎时间,血液飞溅,这些被惩罚的亡魂们表情痛苦,可无一例外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任凭他们表情如何痛苦,地狱之主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甚至在看到他们的丑态时,兴奋的发出了笑声。 “瞧瞧,瞧瞧,多有意思啊!这游戏真是有趣极了!” “生前恶事做尽的极恶之人,死后竟然要在地狱受到如此折磨,真是报应不爽。” 地狱之主似乎是觉得这场面还不够惊悚,于是不耐烦的叩了叩扶手。 审判者立即心领神会,再次挥动镰刀,只见上空不知哪里出现了一条条粗壮的黑色触手,它们扭动着身躯,缠绕在被惩罚的亡魂之上,竟硬生生的扯断了亡魂的身子。 血腥味在空间中弥漫,殷白虽然无法动弹,可他生理性的反应还是存在的,终于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即使他胃中空空,却仍然吐出了一滩透明色液体。 太可怕了…如果这是输了的惩罚,那他一定要赢…只要想想这些惩罚会用在自己身上,殷白就怕的浑身发抖。 身旁跪地的亡魂似乎没有人发现殷白的异样,可上座的地狱之主却发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在殷白眨眼的瞬间,他便已经来到了殷白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看到眼前出现的双脚,殷白呼吸一滞,随即身子猛的倒在了他面前,在意识到自己拥有身体的控制权后,殷白立即跪下向地狱之主行礼。 地狱之主缓缓蹲下身,黑色大氅批尾落在地面之上,殷白屏气凝神,连头都不敢抬。 “怕了?” 地狱之主开口,声音懒散,殷白心头狂跳,连忙承认:“是!我…我怕了…” 第25章 “你倒坦诚。” 殷白哭笑了一番,他当然要实话实说,否则自己怎么得罪了面前这位都不知道,他可不想死的那样惨。 “游戏好玩吗?”地狱之主又问。 殷白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他难得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尊敬的地狱之主,请问…我可以退出这场游戏吗?” “不行哦,游戏一旦参与,无法退出,就像说出口的承诺,必得言出必行。” 地狱之主缓缓站起了身,眨眼的时间又回到了自己的上位,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双黑色的眼睥睨着殷白。 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你是来接受惩罚的,这也是我选中你参与游戏的原因之一。” 第13章 祭品11 于娇娇的死亡,无疑是让这座小镇的上空笼罩了一层疑云,自那夜与地狱之主沟通后,殷白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 他实在是怕呀,他就是个没实力没胆子的家伙,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啦。 作为boss的陆望人都死了,难不成他还能将他从水里捞出来让他死而复生不成? 又是一节体育课,殷白又和顾言坐一起,顾言成熟稳重的性格让殷白觉得安心了不少,最近上学放学也都是顾言陪着他,想起前段时日自己被关着,她还来送小零食给自己,殷白就觉得顾言人真的很好。 “顾言,谢谢你啊。” 殷白挠了挠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顾言也有些懵:“谢我?谢我做什么。” “前段时间我被关禁闭,你不是过来给我送小零食陪我聊天了吗?这几天你也一直陪我聊天,我这才觉得安稳些…” “诶??你被关禁闭?我给你送零食??” 顾言一脸震惊的看着殷白,殷白见他这个反应也愣了一下,顾言倒是凑了过来,好奇的追问他到底因为什么被关了禁闭。 殷白看她表情不像是在逗自己,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又问了一遍: “顾言,你没和我开玩笑吗?那几天给我送零食的真的不是你?” 顾言见他表情认真,也缩回了身子,甚至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根本不知道你被关禁闭的事情,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可能没经过你爸妈的允许就私自见你,我奶奶也不会同意的。” 她突然站起身,看着殷白的眼神有些不解: “殷白,你是不是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啊?要不你和你爸妈说说,请假回去休息休息吧。” 语罢,顾言就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此时正好有几个女孩兴冲冲的过来找顾言,她便先离开了,倒是殷白坐在原地,半天都没动静。 顾言好像没有和他开玩笑,因为那几天隔着门与她聊天时,顾言一直叫他小白,可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之前她可是一直喊自己全名的。 可是…可是门外那人的声音分明就是顾言。 殷白皱着眉咬起了指甲,想到前几天妈妈曾和他说,关禁闭时送饭的一直都是她,结合今天这桩古怪的事,殷白心中逐渐生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可能撞鬼了。 九月的风很热,可殷白却觉得自己周遭刮过一阵阴风。 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旁的原因,难不成是某个亡魂已经注意到了他,所以故意接近他套他的话? 这个想法很快被他排除了,因为从于娇娇的惨状来看,下手的人绝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如果真的注意到了他,于娇娇死后马上就会轮到他。 可他现在安然无恙,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就是他撞鬼了。 如果对方是鬼魂,那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亲近之人的特征,所以才能模仿的那样惟妙惟肖。 说不定,这个鬼魂现在正躲在某处偷窥他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脸色苍白的厉害,突然觉得有些胃里实在难受,于是他向体育老师请了假,准备回教室趴一会,路过教室办公室时,他听见了里边传来的对话声。 是班主任,她在和警方谈话,殷白忙压低了脚步声,小心翼翼的躲在了墙角,竖起耳朵偷听。 “是这样的,我们想问问,于娇娇平时有没有和谁交恶?或者,有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 班主任低头想了想,摇摇头:“刚开学,我对这个学生也不是很熟悉,但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交恶的话,十七岁的孩子,也不至于吧?” “那事发当晚,除了于娇娇不在,有没有别的学生离开了教室呢?” “没有…点名的时候只有于娇娇不在,之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毕竟课下时间,我也不能太过于干涉学生的私人时间。”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随即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纸,上边仿佛印了什么图片,殷白看不清,其中一个警察说: “于娇娇当晚穿的是一件冲锋衣,我们在内胆的口袋里里发现了一张信纸,只不过这张纸被血迹所浸污,看不太真切,但有那么几个字还能看出来模样,想请您分辨一下,这是否是您班级里的学生的字体?” 班主任皱了皱眉,低头沉吟片刻:“不瞒您说,我不止带了这一个班级,我的学生太多,我需要根据他们的字体仔细分辨,也不至于诬赖了人,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会告诉您答案。” 第26章 “那…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警察起身,班主任也起身相送,殷白慌了神,立即一路小跑拐进了厕所,直到看到三人离开,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来到洗手池旁打开了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朝自己脸上泼去,凉意使他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关上水龙头准备离开时,却看见自己的鞋带因为奔跑不知何时松开了。 他蹲下身系着鞋带,无意间发现厕所间里有一双熟悉的白色球鞋,他系着鞋带的手一愣,随即将身子弯的更低了些,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双小腿,那双腿的皮肤颜色很是奇怪。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他发现那人的皮肤苍白的几乎有些泛青,仔细一看,就能看见那人小腿上蜿蜒曲折的紫色脉络。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皮肤,像是患上了某种疾病。 这个人好像是那天晚上遇到的被霸凌的学生,他怎么又躲在这里,难道是受了欺负吗? 殷白想了想,小心翼翼上前轻轻叩了叩厕所门,他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传来回应,甚至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你好,请问你还好吗?”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殷白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学生不会是准备在厕所里自我了结吧! 这样想着,他连忙进入隔壁的厕所间,所幸那隔间的挡板不是很高,殷白攀着门,踩上了抽水泵,立刻就攀了上去。 可是那隔间挡板上不知被涂了什么,手心里立即出现了湿漉漉的水渍,泛着难闻的气味,如同那个晚上,殷白厌恶的皱了皱鼻子,随即忍着恶心将身子支撑好。 可当他的视线落入隔壁厕所时,他却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唇色也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唇,几乎是从厕所隔间上坠了下来,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可他根本顾不上疼痛,跛着脚就飞速离开了厕所。 回到教室时,已经有很多同学在位置上了,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好不热闹,殷白却喘着粗气,趴在了桌上,将脸埋入了臂弯。 头顶上的风扇速度很快,旋转的声音让他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回想着刚刚在厕所经历的一切,只觉浑身冰冷,身体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殷白!” 一道女声唤回了殷白的思绪,他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便瞧见顾言正满脸关切的看着他,看到殷白苍白的脸色,顾言也有些惊讶,她探出手贴了贴殷白的脸,惊呼:“好凉!” 殷白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顾言好像和他的距离有些太亲密了,这让殷白心中有些不适,他微微避开了顾言的接触,对着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殷白,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真的好奇怪,是于娇娇的死影响到你了吗,要不放学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殷白抿着嘴摇了摇头,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顾言见他脸色痛苦,不像是装的,于是也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言离开了,殷白再度低下了头,那双乌黑的眼却瞪得大大的,再次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刚刚系鞋带时,他明明看见厕所间里有一双穿着球鞋的脚,可当他爬上厕所隔间往下看时,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厕所和垃圾桶,什么都没有,那双湿漉漉的球鞋,仿佛是他的一场梦境。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猜测自己撞鬼,那么现在他几乎已经肯定了,他就是撞鬼了。 而且这只鬼一直在他的身边试图接近他。 想到这里,殷白只觉不寒而栗,他并不觉得这只鬼有什么可怕,毕竟他自己也是一只亡魂,他觉得害怕的是,这只鬼隐藏在他无法发现的地方,一直默默观察他,而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不从得知。 他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这只鬼,以至于对方如此纠缠他… 殷白有些崩溃,和亡魂们斗智斗勇想要取得游戏的胜利就算了,现在又被鬼缠上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这么倒霉… 然而心力憔悴的殷白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另一个满是雾气的空间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正低着身子紧紧盯着他,他苍白的唇瓣几乎要贴上殷白的侧脸,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里盛满了痴迷的爱意。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抬头喝水的顾言身上,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他阴沉的盯着顾言,嘴角咧开成常人不可能咧开的弧度。 他看到了,这女的碰了殷白。 她一定觉得自己装的很好吧?在殷白面前装的温婉可人,可私下里是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她是什么面孔。 小白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呢?他要保护好小白,然后一步步回到他身边。 少年将目光收回,眷念的虚空环住了殷白。 怎么办,他快要压制不住心里的欲望了,自从他死后,心里的邪念被无限放大,其中最甚的,就是他对于殷白的欲望。 小白,小白真的好可爱,好想抱抱他啊,好想和他近距离接触,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解决掉一些拦路的家伙。 那些曾迫害他的人,欺辱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等他解决完这些渣滓,就能和小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第27章 只有他和小白,一直在一起。 第14章 祭品12 自那日后,殷白就病了。 这病来的也奇怪,他时常感觉周遭环境阴冷,闷热的晚上空调不开他都觉得冷,甚至还发烧了。 他病得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着,可他睡的并不安稳,只感觉自己一会热一会冷,依稀之间,他感觉一只冰凉的大手贴在了他额上。 他费力的睁开眼,却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看见那人高大的身形,以及身上似有若无的咸腥味...像是海里的某种生物。 殷白正在发热中,感受到了这样冰凉的温度,喘着气就贴了上去,燥热立即消减了几分,他急促的呼吸也缓和了不少。 半晌,对方似乎想要抽回手,殷白急了,立即伸出手攥住了那人的大掌,急着就要把手往自己额上放。 殷白很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手突然颤了颤,指尖都有些颤抖,似乎很紧张,可很快的,那人便将手移到了殷白因为发热而通红的脸上,指尖在肌肤上微微摩挲了一番。 面颊的凉意使殷白清醒了几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在隐约的光亮之中,他看见了对方清晰的下颌角,以及那双熟悉的黑眸。 他突然就想起多日不曾想起的陆望了,他也有这样一双眼睛,漆黑无光,鬼使神差的,他攥紧了那人的手腕。 “陆望…” 殷白不由自主的低喃出声,脑中思绪混乱。 这个人的身形很像陆望,眼神也像,难道是陆望回来了?不,不对,不可能,陆望已经死了… 难不成这人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鬼魂吗…气息确实很像,应该就是吧,自己现在病成这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是准备来取自己的性命吧。 殷白脑子里乱哄哄的,依稀间,他听到那人附在他耳边说: “小白,是我,我是陆望,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却有些沙哑,殷白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混乱的思绪立即便清醒了了,他混沌的眼神顿时清明,侧头望向坐在床边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张脸,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大面积烧伤已消失不见,他的容貌精致异常,那双漆黑的瞳仁沉沉的望着自己,眼中似有隐藏已久的炙热情绪。 殷白眼皮上下动了动,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死了,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的。” “可我回来了,小白,这次我不会走了,我要留在这,留在你身边。” 陆望握住了殷白的手,在他意识混沌时,与他十指相扣,他的双眼中只有殷白,眼神中竟然满是哀求。 “让我留在这里好吗?我不想回到海里去了,那里好冷好冷…” 殷白无力的眨了几下眼,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陆望在说些什么,但他能看见陆望那悲伤的神情,眼前再次浮现了陆望被献祭的那个夜晚,他的心尖猛的一颤。 鬼使神差般,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将自己的脸往他手心里贴,昏昏沉沉睡去了。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陆望在他睡着的那一刻,原本向下的嘴角逐渐上扬,咧成了人类根本不可能扯出的弧度。 他的双眼一片漆黑,原本完好无损的肌肤也在此刻显露出咬痕,不断渗出血液,挂在面颊之上,他的身体甚至暴露出森森白骨,肮脏的校服上满是潮湿的青苔。 他轻柔的抚摸着殷白滚热的脸颊,指尖点了点殷白的额头,下一瞬间,殷白紧皱的眉头也在这一刻舒展开来,绯红的面色也渐渐消退,陆望抬手摸了摸殷白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陆望鼻尖耸动,满眼痴迷的嗅着殷白身上的味道,却又不敢做出任何事,只能在他脖颈后轻轻蹭了蹭。 殷白的同意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禁闭的大门,从今以后,他可以畅通无阻的来到殷白身边了。 他们终于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 三天后,殷白的病情转好了,而且自这次发热后,殷白明显感觉自己比之前更有劲了,像是重获新生了似的。 回到校园里时,关于杀死于娇娇凶手的传闻已经传开了,而且竟然有人将这个名头按在了殷白身上,故而班级内的同学看着殷白的目光都怪怪的,一个个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这其中也有顾言,当她与一堆女生窃窃私语,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殷白又是气又是无奈,他本不想理会这些离谱的传闻,可竟然有几个胆子大直接来问他了。 “殷白,你这几天病了,是不是因为心虚吓的?” 殷白愣了,“什么?“ “我们都知道啊,于娇娇的死你是反应最大的,精神恍惚不说,而且还被吓病了,而且之前你还和他发生过口角。” 殷白抿抿嘴,不想理会他,深吸一口气,抽出书本放在了桌上,自顾自的看起书,那男生却不依不饶: “话说你前段时间请了那么长的假期,真的是回乡下了嘛,对了,我记得于娇娇死的那天你好像很晚才到学校呢,中途上了厕所…你不会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杀了她吧?” 殷白的忍耐几乎已经快要到极限,感受着班级内探究的目光,他再也无法忍受,猛的一拍桌,一向温和的面容骤然冷了下来。 “我和你很熟么?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在这里污蔑什么,我和于娇娇什么时候有过争执?你自己心思狠毒,却把这样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怎么,你是看我好欺负吗?” 第28章 “诶,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 “这是开玩笑吗?哪个好人会拿同学的死开玩笑?” 那男生也被殷白说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气的伸脚猛的踢歪了殷白的桌子,殷白差点没控制就要爆粗口,可还未等他回击,在众人的目光中,头顶的风扇不知何时松动了,竟然直直的坠了下来,直接砸到了那男生的身上。 “啊——!”那男生发出惨叫,殷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 男生脊背被风扇砸了不说,身上的肌肤也被扇翼划伤,顿时血流如注,有些胆小的学生直接尖叫出声,殷白也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慌乱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跑出门外去找班主任,众人七手八脚的推开了风扇,将男生从下边抬了出来。 殷白看着男生痛苦的面容,咽了口唾沫,视线落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说来也真是巧,这人偏偏就站在风扇下边,风扇与天花板的连接处还生了锈,这才导致风扇脱落。 班主任急匆匆赶到,看到男生这样一张脸都吓白了,连忙吩咐了几个素日同他要好的学生将男生抬到了医务室,几个八卦的女生七嘴八舌的在班主任面前说了什么,接着班主任复杂的目光便落到了殷白身上。 她轻咳了两声,“殷白,和我来一趟办公室。” 殷白心中一凛,随即低着头,在同学们探究的目光中跟上了班主任。 办公室内一个人都没有,班主任轻殷白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水,声音软了软: “你妈妈和我说过了,你从小就体弱多病,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于娇娇的死和你没关系。” 殷白接过水一饮而尽,却没说话。 “委屈你了,警方那边已经有了眉目,估计就这几天能将凶手缉拿归案了。” 殷白有些惊讶,她环顾了四周,压低了声音:“老师你已经猜出凶手是谁了吗?” 班主任如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向警方提供了一些证物,再加上警方也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女性的脚印,尸检结束后,于娇娇就能入土为安了。” 听到凶手是女性,殷白略微诧异,因为从那天于娇娇的尸体来看,对方应该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手,怎么会是一个女学生呢? …… 二人低声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门口露出的一双脚。 那人抱着一叠作业,身体微微颤抖,在听到凶手即将缉拿归案时,她的步伐往后退了退,随即稳住了脚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原地。 少女步伐稳健,在经过楼梯时,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接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她深吸一口气,在下楼时刻意踩空,整个人从楼梯上坠下,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接着,在无人的楼道中,少女扶着楼梯扶手坚强的站起身,随即面上表情一变,跛着脚一步步踏上了楼,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她轻轻叩了叩门,声音颤抖:“老师,我不小心摔了腿,可以联系我奶奶,让她来接我吗?” 殷白与班主任齐齐向门外看去,顾言正倚靠在门前,脚踝肿的高高的,白皙的面容上满是痛苦,甚至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班主任连忙上前搀扶着顾言坐下,抬起头对殷白说:“行了,我这边也没事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殷白点点头,他本想关心一下顾言,可想起她和别的学生一起议论他,心中便有些不快,于是只向她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顾言被搀扶着坐下 ,背对着顾言拨打着顾言奶奶的电话。 谁都没有看到,顾言低垂着头,一向温和的双眼之中满是怨毒。 她狠狠咬着下嘴唇,以至于鲜血淋漓了都不在乎。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她被关在地狱太久没有杀人,竟然这样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天晚上竟然留下了脚印,以至于留了马脚。 不过好歹是解决了于娇娇这个蠢货,还从她嘴里套出了陆望就是boss的消息,也算是意外之喜。 如果她被警方发现是一定会被抓去少管所的,她是要成为胜利者的人,绝不能被困在这里。 可boss陆望至今没有出现…不行,她要逃,今天就要逃,她要做好准备,如果不能消除陆望的恶意值,那她不介意杀了这个小镇上的每个人。 她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她就不信,自己一个畏罪潜逃多年的抢劫犯,会怕这虚拟世界的npc不成? 第15章 祭品13 是夜,殷白正在写作业时,突然听到了有人敲响了大门,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老人的哭声,依稀可以听见“顾言不见了”这几个字眼。 殷白连忙来到客厅,便瞧见顾言的奶奶正痛哭流涕,看见殷白,她抹了抹泪,连忙上前握住了殷白的手,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殷白: “好孩子,你可见到我家顾言了?” 殷白有些疑惑,然后摇了摇头,“她不是脚扭了被您接回家修养了吗?” 说到这里,顾言奶奶脸色更难看:“是啊!接回家没多久后,顾言突然跟我说,想喝排骨汤,我就去菜市场买排骨…可回来她人就不见了!我找到现在也没找着。” 殷白爸妈相视对望,随即轻声安抚了一番顾言奶奶,便跟着她一起出去找人了。 第29章 殷白回到自己的房间,掀开窗帘一看,果然周围的邻居家家都亮起了灯,纷纷拿着手电寻找顾言。 偌大的家中只有殷白一人,黑暗不断侵袭着他,想到前几日发生的诡异事件,殷白心中有些恐慌,思来想去,他是在坐不住,随即拿起手电也跟上了大部队。 镇上近期频频出现怪事,人心惶惶,原本得知海岛开发计划的喜悦已被慌乱所掩盖,所有人的面上都带着愁云与惶恐。 殷白原是紧紧跟着原主父母的,可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瞧不见他们人了,周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也逐渐消失不见。 殷白步伐越来越慢,他握紧了手电,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后,他调转步子就准备往回走,却在月光下看见了顾言。 此时的顾言和往常很不一样,她面色很冷,双眼毫无情感波动,她穿着运动服,背上背了很大的旅行包,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殷白瞧见她,心中一松,连忙迎了上去:“顾言,你去哪了,你奶奶很担心,我们一直在找…” “闭嘴——!” 顾言突然大喝,姣好的面容也在这一刻变得扭曲。 殷白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立即噤声,步子往后退了退,手心里全是汗,他目光向顾言手那里看去,眼睛倏地的瞪大,嘴唇颤抖了半天却不敢问出一句话。 因为她发现,顾言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顾言也察觉到殷白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匕首上,她微微眯了眯眼,抬起手把玩着匕首,眼神落在了殷白身上。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竟然因为于娇娇的死被吓出病了,殷白,我算是高看你了。” 仅仅一句话,殷白便立即知道,眼前的顾言,也是与他一起参与游戏的亡魂! 霎时间,他额上冷汗涔涔,论打斗,他绝对不敌眼前的顾言,看她耍匕首的样子,绝对不止杀过于娇娇一个人!如此,他也只能装傻了。 “顾言,你在说什么…你别让奶奶担心了,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我的家可不在这里。” 顾言笑了,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接近了殷白: “我原以为你也是参加这场游戏的亡魂,没想到,是我想多了…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事,那我也留不得你了。” 顾言笑得灿烂,那种天真娇美的脸上眼神却是那样冰冷,与从前的她截然不同。 殷白知道,她已动了杀心,顿时浑身汗毛炸起,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顾言却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殷白,红唇一启一合: “不过,你倒是长得很不错,从前我也玩过几个你这样的,可是都没你长的好看,和你相处了一段时日,你这脾气我也喜欢,不如这样吧…” 顾言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购买一件商品: “你跟了我,我们快活一阵儿,我留你一命,如何?” 殷白何时被人这样调侃过,一张脸是红了又白,他嘴唇颤动了几下,顾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殷白随即抬脚就跑,回过神后,顾言瞬间恼羞成怒,恨恨的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抬脚便跟了上去。 殷白是男性,终归体力比顾言强,顾言气喘吁吁,眼见着殷白突然猛地驻足,然后顺势拐向了旁边的暗巷,她冷笑一声,握着匕首紧跟其后。 她喘着气堵在巷口,抬起了手,眼神凶狠:“这下你没得逃了吧?你放心,我会动作快些,让你不那么痛苦。” “是吗?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殷白背对着他,身形佝偻,月色映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顾言也不再愿意废话,她提起刀猛的冲了上去,一把将殷白拉过了身子,她的动作确实很快,而且直插胸口,可尖刃即将刺进皮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人定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顾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不论她如何挣扎,握着刀的手依然无法移动,她小喘着气,抬起头望向前方,在看到从月色下渐渐走出的殷白,顾言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瞳孔也因为惊惧而骤然缩小。 眼前哪里是什么殷白。 那人脸色泛着青色,双眼漆黑,眼眶中正不断渗出血液,他的手臂不知被什么动物啃食,可见森森白骨,正在不断向地面滴着献血,他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顾言看见他口中入鲨鱼般尖锐的牙齿,正在月光下散发着冷光。 “你…你不是殷白,你是…” 这人可没兴趣与顾言多言语,他猛的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无数的血液从他口中渗出,他抬起双手猛的扼住了顾言的脖子,十指收紧。 “除了我,没有人能接近小白…你竟然也配肖想小白,小白是我的,是我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的面目愈发狰狞,顾言被他掐的气喘吁吁,一张脸逐渐泛紫,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耳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是那些镇民,他们找到这里了。 下一瞬间,只见面前那人面容扭曲了一瞬,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暗巷,顾言无力的倒下,她喘着粗气,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压着声音,拖着身子钻进了 垃圾桶里。 掐他的人不是殷白,从他狰狞的面容来看,应该是非人类,也就是鬼。 第30章 他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小白,应该就是殷白...但这人是谁?难不成是陆望?不对...陆望和殷白素日并无交集,不至于为了他来杀自己,所以这只鬼,到底是谁? 她思来想去,愈发觉得殷白不对劲,她咬着后槽牙,将刀刃收回刀鞘。 不管怎样,殷白此人是不能留了。 *** 殷白一路小跑着,竟然不知何时跑到了学校,更奇怪的是,原本明朗的月夜,此刻已经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从头顶落下,狠狠砸在了皮肤上。 下雨了,而且雨势还不小,殷白环顾四周,竟然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后有顾言追杀,此地不宜久留,思来想去,他还是来到校门前,也是在这时,他惊奇的发现,上了锁的大门今天竟然没锁! 不管三七二十一,殷白钻了进去,为了防止顾言找到他的位置,他刻意在楼梯下的杂物间门口坐了一会。 雨势很大,殷白的身体被雨淋湿,他瑟瑟发抖的躲在暗处,双臂环着自己,试图取暖。 殷白搓着手臂,并没有注意到暗处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那双沾了污渍的球鞋正不断渗出雨水。 好可怜啊,小白。 陆望悄无声息的贴近了殷白,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对于殷白的怜惜,他痴痴的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简直就要控制不住自己邪恶的欲望了。 他不想吓着小白,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他想小白触碰他,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杀了他他都不在乎,只要小白眼里有他… 殷白对此毫不知情,他等待许久都没有看到顾言的身影,于是定了定神,飞快的向自己的教学楼奔去。 “轰隆——” 伴随着闪电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夏末的天气就是这么奇怪,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电闪雷鸣。 殷白站在走廊处向下望,校园内漆黑一片,冷风裹挟着暴雨飘进走廊,整个走廊都是水,殷白被大雨吹得冷极了,他搓了搓手臂,赶忙进入教室。 他不敢开灯,害怕被顾言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周遭更冷了,殷白呵出一口冷气,随即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雨这么大,他不会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吧,他倒没事,就是原主那对奇怪的父母比较难缠,再过一个小时如果顾言没追上来的话,他得赶紧回去,不然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幺蛾子。 “碰碰——” 外边突然传来了敲窗的声音,殷白被吓了一跳,他侧头望去,外边很黑,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个人影,殷白一时也不敢起身,迅速将自己身子掩藏在了黑暗之中。 外面那人不说话,不断敲着窗户,敲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殷白觉得心里发毛,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敲窗的声音很重,听起来不像是女生能敲出来的力气,如果是顾言,何必敲窗,她大可以直接闯进来杀了他。 窗外这人,一定不是顾言。 殷白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呼吸有些急促,他小心翼翼的壮大了胆子靠近窗户。 隔着玻璃,他侧过头看向外边,可是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清楚,此时,恰巧天空之中划过一道闪电,窗外那人高大的身影被闪电的光芒映衬在教室的地面上。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殷白脸色瞬间苍白,他瞪大了双眼,瞳孔微缩,身子猛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直到腰窝碰到了坚硬的桌角,疼痛使他立即清醒了几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殷白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他的双眼倏地瞪大,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他没有看错吧...窗外的那人,怎么那么像已经死去的陆望? 第16章 祭品14 窗外,陆望离玻璃窗很近,他浑身湿透了,那件发白的校服泛着青色,手臂上烧伤的痕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的咬痕,血液已经凝固。 闪电的白光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殷白看见他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双眼正死死盯着他,眸光闪烁间,炙热的情绪根本无法掩藏。 他看见殷白在看他,很高兴,他笑了,那双黑色瞳仁里透露着自己对于殷白的爱意,他又离窗户近了些,那张脸几乎要贴在玻璃上了,隔着玻璃,殷白都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冰冷的气息,殷白紧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小白...给我开门好吗?”陆望说。 殷白不吱声,待在原地,满脸的恐惧。 见殷白如此抗拒,陆望眼底炙热的情绪渐渐熄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与悲伤,他后退了几步,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给我开门啊小白,那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上学的吗?你都忘了吗?” “你不是陆望!陆望已经死了!”殷白大声说。 陆望兴奋地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他看起来很难过,“你在怕我...我以前那么丑的时候你都没有怕过我。” 他抬起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侧,“我现在已经变得好看了,给我开开门好吗,我想见你。” 殷白倔强的摇了摇头,继续沉默不语。 窗外的陆望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他神色一瞬间有些疯狂,他猛地扑在了窗户上,双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彩: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从前的我?你把门打开好不好?我可以变成从前的模样,只要你喜欢!” 第31章 “什么?”殷白蒙了,他什么时候有说过自己喜欢陆望?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窗外的陆望突然不见了,就好像是殷白的错觉,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窗外哪里还有陆望的身影? 殷白摇了摇头,小跑着来到窗前,他不敢开门,只敢打开窗户,窗外雨声不减,走廊处潮湿无比,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更别提陆望那样高大的身形了,整个走廊根本没有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 也许...也许是他出现幻觉了...? “抓到你了,小白。” “什...” 话音未落,殷白便觉得自己腰间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有一只冰凉的手从他校服下穿进,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让殷白打了个寒战。 他低头一看,一双泛着青色的双手正掐着他校服里的腰间,冰冷的吐息喷洒在耳廓。 殷白面色瞬间苍白,可他却因为过度惊恐发不出任何叫声。 他无声的张着嘴,喉咙中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叫声,透过玻璃,他看见陆望正眷念的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高大的身影将他桎梏在怀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透着诡异的青色。 殷白剧烈挣扎着,推搡间,殷白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惧意,一巴掌打在了陆望的脸上,将他的头硬生生打偏至一侧,陆望似乎也没有料想到殷白会打他,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殷白见此机会,猛的推开了陆望,随即飞快的跑离了班级,他脚步飞快,顺着阶梯一步步飞奔下楼,可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都很难看清,这样漂泊的大雨,他跑不出一百米就会被抓住。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陆望,他更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总之,跑是不会错的… 殷白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后方,陆望还没有跟来,他想了想,转身向左侧的教师值班室跑去。 那里有座机,可以联系到原主的父母,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对夫妻身上,毕竟他们对待自己的儿子掌控欲如此之强,必然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受到什么危险。 幸好雨声够大,遮住了他的脚步声,殷白匆匆跑到教师值班室,还好,没上锁,殷白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后,他小心翼翼的进了教师值班室,顺手将门反锁了。 值班室内,空无一人,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仿佛有人曾在这里坐过,桌上放置着座机,殷白连忙坐下,在书包中翻到了原主妈妈的电话号码。 他深吸了两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随即拨通了电话号码,在长久的等待之下,电话那边并没有得到回应,殷白紧张看了一眼大门,继续锲而不舍的拨打着号码。 他从来没有这样期望过那个妈妈能和自己说说话。 “滋滋——” 不知在拨打了多少次相同的号码后,电话那边传来了电流的声音,殷白心头一喜,握紧了电话,不多时,里面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女声,不等对方回答,殷白立即开口: “喂?妈妈,是我!我是殷白!” “啊…小白,怎么了?” “妈妈…我…”殷白本想让她来接自己,可突然心头一跳,顿觉不对劲。 下这么大的雨,自己的儿子却没迟迟未回家,以原主的妈妈性格,语气不会这样平淡。 “小白,你在哪里,我马上就来找你啦。” 对方语气越发温柔,甜的几乎发腻,殷白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鸡皮疙瘩直起,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猛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这个人绝对不是原主的妈妈,绝对不是…对方到底是谁?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殷白不敢接电话,他抬起手关上了桌上的台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躲进了桌旁的储物柜里,电话铃声依旧响着,殷白不敢接,只得咬紧牙关躲在里面不敢出声。 虽然他已经成为亡魂很久很久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怂货,既怕疼,又怕死,胆子还小,什么男子气概通通没有。 他真是不明白,像他这样的夯货,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以至于要受到如此折磨,更离谱的是,同样都是鬼,为什么别人气场这么足。 殷白一边唾弃着自己怂包样,一边又害怕的不敢出声,只苦着一张脸将头埋在了臂弯之中,期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终于停止,殷白疲惫的抬起眼,透过储物柜的缝隙,他看见外面似有幽光。 他咬紧牙关,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刚想推开储物柜的门,视线范围内却突然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依稀可见那人小臂上凸起的青色血管。 殷白顿时心跳如擂鼓,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想要收回手,可那人却突然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捏的殷白痛呼出声。 在意识到自己似乎捏痛了殷白,那人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殷白抓住机会就想推开柜门离去。 他快,那人更快,趁殷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背后将殷白搂在自己怀中,那双有力的小臂将殷白搂的紧紧的,恨不得想将他揉进自己早已冰冷的骨血之中。 “找到你了...” 殷白惊恐的回头,发现陆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衣柜之中,他紧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面上满是隐忍,二人离得很近,背后不断传来陆望冰冷的体温,殷白浑身肌肉紧张,牙关都在打颤。 第32章 “小白,我好想你,不要再躲了好吗?我不想吓你。” 陆望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狭小的空间内,二人距离极近,殷白终于看清陆望的样子。 他早就没有了生气,脸色白到发青,双眼之中眸色如墨,像化不开的夜色。 殷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将二人的距离推远些,可陆望却不由分说的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手心贴在了自己面上,望向他的双眼中好像多了些别的情绪,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小白...” 陆望轻声低喃,微微侧过头伸出舌尖舔舐着他的手心,那双漆黑的瞳仁却紧紧盯着他,眼神炙热,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 殷白手心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一张脸是白了又红,他怂了,几乎是欲哭无泪的低低求饶: “陆望,我错了,我以前不该和别人一起欺负你,不该对于你的遭遇袖手旁观,你留我一条命吧,我真的错了...” “错?你怎么会错呢?小白永远都是对的。” 殷白差点就要哭出来了,陆望这话说得像是在威胁他似的,为什么要舔他的手啊...是准备吃了他吗?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陆望去哪了,面前这个人真的是陆望吗... “陆望,行行好,你放了我吧,我回去会给你烧钱的,放我回家好不好?” “小白,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陆望停下了动作,歪了歪头,却将殷白的手腕攥的更紧,那双漆黑的眼中满是对于殷白的执着。 殷白缩了缩脖子,不敢与陆望对视,“我...我没有厌恶你...”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是我还不够好看吗?” 陆望眼神软了软,离殷白更近了些,他抬起手,将殷白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神情竟然有些妩媚,那张苍白的脸也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 “小白,掐我吧,像那天一样,掐住我的脖子,好喜欢...好喜欢小白那样对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啊,如果能死在小白手里的话...” 陆望没有说完,眼底的欲望却越发浓郁,殷白颤抖着唇,不敢下手,可陆望却引领着他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殷白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变态的要求,因为恐惧而生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陆望却不断蛊惑着他: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试试看吧?嗯?” “下手重一点也没关系哦。” 陆望的话不断刺激着殷白,殷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发疯似的一把推倒了陆望,然后将他脖子狠狠扼住,殷白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表情却满是慌乱: “是你要我这样做的,是你自己要求的!” “对,就是这样!小白...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的快要疯了,怎么办,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呜呜——” 陆望因为过于兴奋,面色一片绯红,他竟然哭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殷白的手下的太重了,看见他这副模样,殷白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消失,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此时的陆望狼狈的依靠在狭小的衣柜中,殷白渐渐松了手,陆望却还在哭,缩在角落里,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的双眼哭的通红,眼神之中却满是挣扎的痛苦。 “小白...我也不想这样的,可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才会觉得我好像还活着。” “你知道吗?我被火烧的好痛,被扔进大海后,我的眼睛被鱼衔走了,无数的海洋生物啃噬我的血肉,我只剩一副骨架了,可我好想你啊,我是想着你才能回来的呀。” 第17章 怪胎15 陆望那张好看的脸上挂满了泪,眼尾通红,那双黑色的眸子中泪光点点,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陆望...” 殷白颓然跌坐在角落里,他不明白,对于陆望来说,他怎么会那么重要?原主也曾和别人一起欺凌过陆望,按道理来说陆望应该向自己复仇,怎么会… 殷白视线落在他露在外边的肌肤上,在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时,他的心猛的一颤,陆望缩在角落里,感受到殷白投来的目光,他微微瑟缩一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他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需要主人的抚慰,鬼使神差的,殷白伸出了手,轻轻揉了揉陆望的头发。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陆望抬起眼,哭的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殷白,他颤颤巍巍的握住了放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眷念的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蹭着。 “你现在知道了…” 陆望缓缓靠近了殷白,他垂下眼,目光落在了殷白的脸颊,他倾身上前,想要印上一吻。 殷白心乱如麻,他微微侧开了脸,躲开了陆望的接近。 “小白…?”陆望声音颤了颤。 殷白抿抿唇唇,抬头迎上陆望的目光,“对不起,我对你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我只是把你当做普通朋友而已…” 陆望的神情一下变得很受伤,他用那双漆黑的双眼执着的望着殷白,不甘的追问: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哪怕是一点点…” 殷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陆望的双眼瞬间黯淡了下来,与此同时,殷白发现陆望的周身逐渐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黑暗能量。 【所有亡魂请注意,boss恶意值增加,即将突破临界值,请玩家降低boss恶意值!否则会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第33章 殷白大惊失色,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陆望会突然… “是我太贪心了。” 陆望追着头,指尖一挥,禁闭的柜门被打开,殷白只觉一针冷风拂过,再次睁眼时,他与陆望都已经离开了狭小的储物柜。 陆望垂首站在那里,周身已被黑暗能量所萦绕,透过他稀碎的发隙,殷白看见他那双原本仍有温度的双眼冰冷一片,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喃喃道: “是我自作多情,幻想着你对我也是有一点情意在,是我想多了,小白…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善意,可是…” 陆望抬起头,好看的脸上笑意盈盈,可他看起来却那么悲伤。 “我不愿和你做普通朋友。” 说完,陆望的身影逐渐透明,审判者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有亡魂请注意,boss恶意值已超过临界值,请各位亡魂在三日之内将boss恶意值降到最低,否则本世界所有亡魂将三日后将被行刑。】 行刑!? 殷白脸色瞬间煞白,那日亡魂被行刑的画面仍然记忆犹新,看着陆望漆黑的双眼,他猛的冲上去想要抱住陆望,可是却扑了个空。 陆望消失前,冰冷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 “小白,我不会伤害你,你走吧,可是害了我的人,欺负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望离开后,外边雨势减小,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洒落,与此同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殷白心中猛的一跳,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正是原主的妈妈。 “喂?喂?” “妈,是我,我是殷白!” 妈妈听到是殷白,很是诧异,接着便是大声质问:“为什么打了电话又不说话?大晚上跑到学校做什么?” 殷白深吸一口气,将前因后果告知了她,巧妙的抹去了陆望的事情,听到杀人凶手是顾言,原主妈妈倒吸一口凉气,电话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她说: “小白,你在原地别动,我和你爸马上就来。”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殷白呆呆的坐在椅上,无力的垂下了头,白皙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他该怎么办…一边是顾言的追杀,一边是审判者的警告,好难,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顾言的追杀他尚可与其搏斗,可若是陆望恶意值不减,否则不过三日,所有亡魂都得死。 可他该如何找到陆望呢? 不多时,原主妈妈带着一堆人闯进了值班室,殷白被吓了一跳,几个警察连忙上前为他披上了外套,又问了他一些事情,结合前些日子得来的证据,众人也在此刻明白,杀害于娇娇的凶手,就是顾言。 顾言奶奶几乎要晕厥,她不明白,自己老实本分的孙女怎么会杀人? 也是在这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今夜顾言突然消失,正是畏罪潜逃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原主的妈妈将殷白带回家,一句话没说,把他推到了房间里,接着掏出钥匙将门上锁。 听到门锁传来的声音,殷白慌了,他拍打着门:“妈!你这是干什么啊?这次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还要关我!” “我这是为了你好!顾言她对你起了杀心,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学校也已经停课,我和你爸交接完手上的工作,就打算搬家,小白,你在屋子里好好待着!” “妈!妈!” 殷白大声呼喊着,可门外再没了动静,殷白心乱如麻,额上冷汗涔涔。 他被关着,就更接触不到陆望了,怎么办… 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他压低了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来到阳台,向下望去,那里正好有一处雨棚,索性他们家楼层不高,踩着雨棚向下,顺着管道下去,就能下到地面。 可是今夜实在动荡,他也在追逐的路上精疲力尽,现在不是离开这里的最好时机,可审判者给他的时间也只有三天… 殷白深吸一口气,已经在脑中有了大致的计划了,他预备明晚就离开这里,至于如何找到陆望,他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这样想着,殷白也不在继续站在门前,而是将门窗关好,迅速冲洗了个澡便上床了。 他要保存体力,以待明日。 *** 殷白是被尖叫声唤醒的。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外边的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殷白心里一惊,连忙从床上坐起,然后打开了阳台门,左右观察一番,便看见离他不远的一处小区楼前围了很多人,外边还停着警车。 接着,有人搭起了楼梯,陆望顺着众人的方向望去,眸子倏地的瞪大,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一户人家的坏晾衣杆上,正悬挂着一具男人的尸体,那男人的面容十分惊恐,至死都瞪着眼睛,仿佛死前经历了巨大的恐惧。 就在这时,另一边也传出一声尖叫,一个女人一边叫唤一边哭着跑出来,嘴里还喊着:“死人了!有人自杀了!” 仅仅几天,这座不算太小的镇子里死了三个人,再也有人受不了,大声叫嚷:“我要搬走!现在就搬!” 随着他的离去,镇民们也不敢在此逗留,纷纷回到自己家屋子里,殷白站在阳台,看着男人的尸体发呆。 没有外伤,没有致命伤,这个人不是顾言下的手,可这悬挂尸体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奇怪,绝不可能是男人自杀,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陆望干的。 第34章 因为他知道,这个死去的男人,和原主的父母走的很近,他也参与了当晚的谋杀事件。 镇子里的人正在一个个死去,这是陆望的复仇。 殷白关上阳台门,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回到了床上,听着外边慌乱的脚步声及叫喊声,他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下午六点左右,客厅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原主的父母回来了,他们急急打开房门锁,将殷白拉了出去,让他帮忙收拾东西。 殷白装作懵然不知的样子问:“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失败了,失败了,那怪胎回来复仇了!” “什么?” 妈妈不打算解释那么多,但是殷白发现她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收拾东西,明天处理好那家伙的尸骨,然后我们就走! 殷白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皱起眉,再次问道:“什么叫处理好那家伙的尸骨,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还要装傻吗?” 妈妈也将手里的东西猛的一摔,冷声道: “献祭失败了,我们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那家伙已经因为怨气缠身变成厉鬼开始向我们复仇了,大家都已经商量好了,明天渔船会去浅水滩打捞起那家伙的尸骨,只有毁了尸骨,才能让那家伙的灵魂消失。” 妈妈的脸上出现一抹怒气,“不过就是个没爹妈的孤儿,能为镇子付出已经是他的荣幸,没想到他还准备向我们复仇,好啊,既然他要回来,那我们也不介意再让他尝尝被大火燃烧的滋味!” 殷白眼皮一跳,继续帮妈妈收拾东西,可是这次,他却不再说话了。 多么可怕,就算陆望死了,他们都不放过他 ,甚至还要将他的尸骨找到挫骨扬灰。 就算陆望向他们复仇,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有错在先?可他们却说的好像陆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只可惜,陆望这次不会让他们如愿了。 而他心里已经也有了一个计划。 第18章 怪胎16 妈妈见殷白沉默了,心中满意,也不再挑他的刺,转身收拾起东西,一家人收拾到十点,才将屋子收拾完毕。 殷白又在自己屋子里等了许久,直到十二点,他将一把美工刀放在了口袋里,又找了一个防水手电,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阳台门。 外边月光很亮,殷白深吸一口气,踩着栏杆,顺着水管小心翼翼的踩到了楼下雨棚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殷白心跳如擂鼓,也顾不得旁的了,他看距离还可以,一咬牙,从上班朝着一楼跳了下去,虽然看着不高,但实际上有一定距离的,跌下来时,殷白很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脚踝崴了一下。 “嘶——” 殷白痛的差点没忍住叫出声,但他连忙捂住了嘴,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脚踝的剧痛使他走路速度慢了不少,他趁还未有人发现,连忙拖着脚远离了此处,他根据原主的记忆,一路来到了原主妈妈口中的浅水滩。 无边无际的大海,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晚风拂过,带来海洋的咸腥,殷白面上因为疼痛冷汗涔涔,他拖着受伤的脚踝,大口喘着粗气,来到所谓的潜水区域,开始寻找着陆望的尸骨。 虽说是浅水区,但还是有一定深度的,但所幸这片海域不算太大,殷白走向大海,打开手电,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进入了浅海之中。 夜晚的大海幽蓝的发黑,夜间海洋生物随着洋流活动着,尽管有手电微弱的光,但殷白还是看不清,太多灰尘了,不经意间抬起眼,前方一片漆黑。 静,太静了,静的心里都发慌。 陆望一个人躺在这片海域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过,他有些后悔自己对陆望的态度了。 可是他心里很明白,他不喜欢陆望,他对陆望只是普通朋友的关心罢了。 他一直都忘不掉在梦中频频向自己哭诉的男人,只要想到他,他这颗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细细的疼,陆望很好,可是这个男人他忘不掉。 殷白将手电别在腰间,在浅水滩摸索着,时不时的探出头呼吸新鲜空气,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游不动时,他终于在一处礁石旁发现了被灰尘蒙住的小腿胫骨。 殷白虎躯一震,屏住呼吸向下游了游,趁着手电的光,他看见漆黑的礁石下隐约有白色的骨头,他赶忙伸出手推开那块礁石,发现不止小腿胫骨,余下的骨骼也都在。 这块礁石链接着绳子,应当是镇民沉尸时捆绑上去的。 多恶毒啊,陆望都死了还怕他爬上来给他的尸体捆上礁石。 殷白只觉心里发酸,他一咬牙,将那些零碎的骨头收集好,颤抖着手在泥沙里搜寻着,可不论他怎样寻找,那些比较小的骨头怎么也找不着了。 快缺氧了。 殷白肺部难受极了,他强撑着不适,寻找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块骨头,可是越找,他的眼眶就越酸。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很难过,他咬咬牙,找到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最后一块骨头,带着他们上了岸。 “咳咳——”殷白剧烈的咳嗽着,伏在岸上大口喘着新鲜空气。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将那些骨头环进了自己怀里。 第35章 “陆望,我找到你的骸骨了,你出来见见我好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海边,只有无尽的海浪声,殷白闭上了眼,口中不断呼唤着陆望的名字,期望他能见自己一面,直至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殷白心里一喜,他回过头,在看到来人时,面上的表情却无比惊恐。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不是陆望,而是狼狈的顾言。 顾言此时蓬头垢面,正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娇美的面容上满是恶意,她神情疯狂,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她颤颤巍巍举起手中的利刃,口中喃喃: “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去死吧,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亡魂了!去死吧——!” 说着,她朝殷白扑过来,殷白脑中警铃大作,猛的一个闪身,刀刃直直的插进了泥沙里,见自己没有得逞,顾言眼神更加凶狠,她猛的拔出刀,再次朝殷白扑来。 她的动作很快,又利落,殷白避闪不及,小臂被划伤,顿时鲜血淋漓,见到殷白痛苦的神色,她几乎疯狂,狞笑着又扑过来。 殷白一咬牙,不再躲闪,他猛的爬起身,不顾小臂的伤势,夺出美工刀就与顾言纠缠在一起。 对峙过程中,殷白很明显能感受到顾言是个练家子,招招朝着他的要害之处,只可惜,她并不熟悉这具身体,忘记了青春期的女孩的力气要比男孩小得多。 二人纠缠许久,殷白皮肤上挂了不少彩,白皙的面庞上鲜血淋漓,可二人精疲力尽之时,仍是殷白占了上风。 殷白就算是再怂,也知道此时与往日不同,顾言是真的要杀了他,于是他咬着牙,使出身体最后的力气直直将美工刀插入顾言胸口。 刀刃划过血肉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可顾言竟然笑了,殷白一怔,却见顾言突然眼神一冷,弓起腿一脚将他踢开了,接着,在殷白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顾言竟然踉跄了站起身。 她笑的疯狂,双眼通红,指着自己的胸口: “殷白,你到底会不会杀人?不是这里啊——!” 她的手指往下几分,语气阴森:“是这里啊…不过既然你不会,那就让我示范给你看吧!” 语罢,顾言提起刀,猛的扑了过来,疾风朝殷白面上袭来,眼看着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殷白却精疲力尽,连闪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来他要输了,不仅要再次感受死亡的痛苦,还要被拉回地狱受尽折磨后魂飞魄散…可是那又怎么办,输了就是输了。 “碰——” 一声枪击,滚热的血液飞溅而出,殷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顾言举着刀,瞪大了双眼,然后倒在了他身侧。 临死前,顾言双眼中依然满是不可思议 ,她口中溢出鲜血,还想挣扎着爬起身,却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发现击杀她的凶手竟然是自己最不放在眼里的——镇民npc。 殷白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里来了几十个镇民,为首的拿着一把土猎犬,看见顾言倒下去,竟然生生又补了几枪,殷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顾言在她面前断了气。 “殷白,顾言,作为撒旦忠实的奴仆,你们竟然选择了背叛,经过会议决定,得到你们双方亲属的同意,我们一致决定,处死你们二人。” “背叛者殷白,与献祭品陆望勾结,因此我们决定,使用火刑对你进行净化。” 殷白愣了,他抬起头,发现那几十个镇民之中,就有原主的父母,他们手里正拿着房门钥匙,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小白,我和你爸原本以为你就是调皮了些,没想到你竟然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也不瞒你,这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们。”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不妨告诉你,整个镇子都有我们的眼线,你和陆望之间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一清二楚,小白,妈妈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一向寡言少语的爸爸也在这时开了口,“你是我们的儿子,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只可惜,信仰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我和你妈已经决定了,在你死后会再生一个孩子。” 也是在此时,殷白发现这些镇民们的脸色出乎意料的一致,脸色苍白无比,双眼无神,口唇红到泛紫,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这对父母时一样,模样诡异的吓人。 他们现在已经不像人类了,像是被夺取灵魂后的躯壳。 殷白也在这时彻底不装了,他猛的站起身,夺过顾言手中的匕首,对准了镇民,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什么信仰,你们就是邪教信徒!为了所谓的信仰,你们杀了多少人!甚至…甚至还想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一起堕入黑暗,你们口口声声说陆望是怪胎,其实…” 殷白咬牙切齿,双眼中似有火焰:“你们才是所谓的怪胎,杀人凶手!” “闭嘴——” 原主母亲冲上来掌掴了殷白一巴掌,白皙的面容立即高高肿起 ,殷白愣了,接着他怒目圆瞪,还想说什么,却被那拿猎枪的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呜呜——!” 殷白感觉口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吐又吐不出来,吞又吞不下去,挣扎间,镇民们将他五花大绑,然后像拖着一头待宰的猪一般,将他一路拉扯到了退潮的洞穴之中。 第36章 期间,男人甚至不忘拖走了顾言的尸体,连带着陆望的骸骨,一起带了过去。 洞穴中,早已准备好了柴火与汽油,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外边,那群人将顾言已经死去的尸体一齐与他绑在了木架上,然后将陆望的骸骨随意的扔在了柴火堆里,殷白听见有人说: “希望祂可以重新接纳这个祭品,愿献祭过程一切顺利…” “潮水涌上来后,就会将他们的尸体淹没,到时候我们再对此加以封印,这辈子,下辈子,他们都别想着回来!” 第19章 怪胎17(本世界完) 殷白无力的挣扎着,此刻的他狼狈极了,遍体鳞伤,面颊上,衣物上都是血迹,可无论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逃离这些变态的手掌。 也是在这一刻,他切身体会到了陆望的绝望,他不敢想象,陆望这个时候该有多害怕,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学生啊。 镇民们再次穿上那件黑袍,佩戴着山羊面具,念起当初献祭陆望时的咒语,他们的吟唱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殷白绝望的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看来,就算这个世界只剩一个亡魂,没有消除所谓的恶意值,该死还是会死。 可他临死前,还想看看陆望,好好同他告个别。 “点火吧。” 一声令下,有人将燃着熊熊火焰的火把放到殷白脚下,可还未等火焰燃烧柴火,只听见洞穴不知从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中,火把被风吹灭了。 一瞬间整个洞穴便寂静下来了,为首的男人不信邪,拿出打火机,试图再次点燃火把,可是这次,就连打火机也打不着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尬笑了一声,试图打圆场: “是不是太潮湿了,点不着,要不咱们把他推到沙滩上去…?” “不行,海风太大,火根本就点不着!我也提前问过祂了,这里是最合适的!”男人厉声道。 “我就不信了,”男人从口袋中摸索出一叠火柴,“噗呲”一声,火柴被点燃了,男人冷笑一声,“看,这不就行了?” 语罢,他低下身,准备点燃柴火,突然,那风声再次响起,洞穴中,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洞穴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伴随着那阴森的笑声,男人的火柴也灭了,他再也按捺不住怒意,一把将烧焦的火柴扔到了脚下,然后大声质问:“是谁?这么重要的场合,有什么可笑的?” “…没人笑啊。”有人怯生生的说。 男人愣了,紧接着,一阵阴风凑耳畔拂过,笑声离他越来越近,男人怕极了,慌乱的在洞穴中寻找着,像个疯子一般。 “是谁?到底是谁?” “当然是我啊…” 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他只露了半截身子,却让男人的脸色煞白。 “你…你是!” 话音未落,男人的身体突然剧烈抽动,在众人的视角里,男人突然倒地抽搐,像癫痫发作一般,口吐白沫,口角歪斜,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慌了阵脚。 以至于最后,男人竟然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就这样当场断了气。 众人也被吓到了,四下逃窜,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然后那人随手拿起了地上的礁石就狠狠砸在了别人的脑袋上,接着便是第一个…第二个… “祂说了,只要你死了,所有的财富都会归我!” “你疯了?!你敢伤我老婆?” “你砸我干嘛!啊——!” 原本其乐融融的镇民们在这一刻凶相毕露,扭打在一起。 暗处的陆望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眼里满是嘲讽。 看看,多么可笑,这群邪教分子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受到蛊惑,开始自相残杀了,这里哪有什么撒旦,一切不过就是他们的臆想。 百年内,他们用这种说法害了多少年轻孩子,如今他们自相残杀,除了他的推波助澜,更有那些孩子们的冤魂在讨债。 他们以为,这座岛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复仇,可惜,他们错了,那些孩子们忍受多年的痛苦与寂寞,就是为了这一刻。 众人看不到的视角里,死相凄惨的少男少女们无声的哭泣着,血泪挂在了面庞之上,他们趴在那些镇民背上,捂住了他们的双眼,任由他们厮打,眼底是浓浓的悲伤。 趁镇民们自相残杀之际,陆望手一挥,束缚着殷白的绳子断裂,此时的殷白昏昏沉沉,身子猛的向前倾去,却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隐约间,他看见陆望正满眼关切的看着他,看到心上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高兴极了,像只小狗一样轻轻蹭了蹭殷白的脸。 “陆望…” 殷白低低唤了一声,他抬起手,想要揉一揉陆望的黑发,却因体力不支,手心无力的贴在了他的脸上。 感受到殷白温暖的体温,以及亲昵的动作,陆望那双沉寂的双眼之中渐渐有了亮光,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白…小白,你这算是接受了我的情意了吗?” 殷白听见他这样说,身子一愣,想张嘴反驳,谁曾想陆望竟然将他的手握住,然后细细的吻了上去,他双眼紧闭,面上满是隐忍的爱意,眼角眉梢也因为兴奋染上绯红。 第37章 “我知道的,小白,你也是对我有情的,不然怎么会苦苦寻找我的尸骨,我都看见了,小白,你对我真好,我好喜欢你,喜欢到…” 陆望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将殷白搂的更紧了些,然后低低附在殷白耳边说道: “喜欢到,想要杀了你。” 殷白虎躯一震,然后挣扎起来,陆望竖起手指,朝着他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嘘,我说着玩的,虽然我很想让小白来陪我,可是…死亡是很痛的,我不想小白痛。” 可是他突然又痴痴的笑了,眼神偏执:“可是小白活着,就会遇到很多新的人,很快就会把我忘了,只有小白死了,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呀。” 殷白很想骂他疯了,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闭上眼,无力的侧过头。 “好可怜呀。” 陆望说着,轻轻摩挲着殷白冰凉的脸颊,他太喜欢殷白这幅柔弱无依的模样了。 可是… 陆望垂下了眼,指尖掠过殷白的患处,那里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鲜血回溯,最后完好如初。 殷白死气沉沉的模样,让他心里难过,尽管他希望殷白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可殷白是他的太阳,是他心里最后一处净土,他不想殷白变得和他一样。 陷入泥沼之后,无论怎么爬,都不可能爬上来了。 陆望看着怀中的殷白渐渐恢复了脸色,脸颊和口唇再次红润,他低垂着眉眼,将殷白抱离了洞穴。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更没有注意到,潮水渐渐上涨,已经将他们四面八方围绕,不过十分钟,洞穴就会被海水淹没。 殷白醒来时,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奇迹般愈合了,想来应该是陆望做的。 可待他看向陆望时,却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要更加难看了,面上的伤疤再次浮现,见殷白打量自己,他抬起手遮住了烧伤痕迹。 “陆望,你的脸…” 殷白想要看看他脸上的伤,却被陆望侧开了,他的黑发遮住了面庞,殷白听见陆望低声说: “小白,你醒了就走吧。” “那你呢?” “我?我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 殷白抿抿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望着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不是老说要待在我身边吗?我准备离开这,你不和我一起吗?” 陆望身子猛的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殷白,眼尾渐渐红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是真的…?你愿意…” “别误会啊,我可不是…” 话音未落,殷白便感觉自己被搂紧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他的耳朵紧紧贴着陆望的胸膛,却听不见里面的心跳声。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传来冰冷的感觉,他微微侧头,却看见陆望泛红的眼眶中落出泪水。 “我也想,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了。” “什么?”殷白愣了,“你说什么呢?” “我的力量在逐渐减弱,我快要消失了。” “不可能!你是鬼魂啊!” 陆望凄凉一笑,他面上挂着泪,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洞穴内。 “我是鬼魂不错,可我的存在是以这些镇民的怨气为载体,如今他们死亡,载体也不复存在。” 顺着陆望的目光看去,他发现那出洞穴已被潮水淹没,镇民们疯狂的往回游,可海浪却将他们卷入更黑暗的深渊,他们大声呼唤着,却只能静静等待死亡。 “小白,我好高兴,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陆望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伴随着陆望的声音,还有审判者的提示: 【亲爱的亡魂,恭喜您,boss的恶意值已降为70%…50%…】 看来陆望已经放下了仇恨,如他所说,即将消失了。 伴随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冰冷提示音,殷白急促呼吸着,他冲上前,一把扣住了陆望的头,最终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圆了他最后的愿望。 皎洁的月光下,伴随着海浪与海风 ,两个少年紧紧相拥,殷白只浅浅亲了一下陆望的脸颊,准备离开时,却不曾想陆望一把扣住了他的腰,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在殷白惊愕的目光中,陆望将这个吻持续深入,也是在这时,殷白发现,陆望的眼神,变了。 之前的陆望,眼神一向卑怯,根本不会露出这样偏执的眼神。 二人的气质也浑然不同,面前的陆望气势强大,根本不容殷白拒绝,甚至在离开殷白的唇后,他的脸上竟然挂着肆意张扬的笑容,望向殷白的眼神满是得逞的笑意。 殷白愤怒的抹了一把嘴,陆望也不恼,又笑着亲了亲他的鼻尖。 他低下头,在审判者提示即将脱离此世界时,附在殷白耳边,用低沉却不容拒绝的语气轻轻说道: “swtiee,下个游戏,再见。” 第20章 男伶1 再次睁眼时,殷白已经回到了地狱,愣神之际,上方再次响起审判者的声音: “第一轮游戏结束,共淘汰20人,均已被处置。” 王位之上,地狱之主坐姿懒散,他微微颔首:“嗯,还算合我心意,不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胸膛中传来了笑声:“我又想到个有趣的法子。” 第38章 “胜利的亡魂对于如何降低boss恶意值,应该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可若是如此,游戏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审判者,在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清除这些亡魂们所有关于boss的记忆。” 什么?! 殷白虎躯一震,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动作,只能就这样任由地狱之主一句话剥夺了他们的记忆。 多么可悲,连自己的记忆也要被抽离,在这里,他们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和供人玩乐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地狱之主打了个呵欠,指尖一动,审判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地上猛的敲了敲巨大的镰刀。 下一瞬,眼前白光闪过,关于陆望的那些回忆从脑中逐渐抽离,殷白感觉自己眼眶发热,拼命的想要揽回那些记忆碎片,可仍旧无济于事。 睡意袭来,殷白根本抵挡不住,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眼前逐渐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时,殷白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床榻之上,脑中一片空白。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然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室内熏香缭绕,清香淡雅,房间虽不大,但无一不精致,就连被褥也是上好的丝绸,掀开围帘,入眼便是用看起来很贵的木材制成的书桌,桌上摆着典籍与狼毫。 总之两个字形容——有钱。 他起身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便是西服与中山装,他随意选了一件中山装穿上,刚准备坐下,门外便传来了叩门声。 殷白立即紧张起来,他没有吱声,便听见外边那人说: “少爷,沈家二少来了,他现下正在会客厅等您,老爷请您会客去。” 短短一句话,殷白便获取了一些信息。 与上个世界不同,这次他回到了民国时期,原主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但性格目前尚不清楚,于是他应了一声,推开门,随着佣人来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内,殷家家主坐于上座,见到门外的殷白来了,立即面露笑颜。 “白哥儿,快来,你二表哥等你多时了,还不快和他打个招呼。” 殷白朝着殷家家主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白色的西服,黑发因涂了发油闪闪发亮,生的也是俊俏无比,是世家小姐们会中意的联姻对象。 关于男子的信息涌入殷白脑海,此人名唤沈煜,是原主的二表哥,刚从西洋留学回来,沈家有意将家产交由他管理,兴许是接受了新式教育,他性格外向热情,口碑很是不错。 殷白朝着男子作揖:“二表哥。” 沈煜放下茶盏,面露笑意:“你还跟我这么客气,既然醒了,咱们就走吧?” 殷家家主捏了捏胡须:“也是,快到时间了,你们快些去吧,别让夫子等急了。” 语罢,殷家家主起身,沈煜笑嘻嘻的拉着殷白拜别了殷家家主,然后一把揽住了殷白,挑了挑眉: “你老爸终于走了,我脸都笑僵了,快走快走,晚了就听不上月芙蓉的曲儿了!” “啊?月芙蓉?” 殷白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对月芙蓉此人并无映像,听沈煜所说,此人应该是个唱戏的伶人。 沈煜有些奇怪的看着殷白,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约好了今日逃课去听月芙蓉的新曲吗?怎么,你别和我说你反悔了。” 殷白心中一惊,连忙装作心虚的模样:“哎呀,我这还不是怕我爸知道吗?我爸这个人你也知道…” 听殷白这样解释,沈煜这才勉强接受,他拍了拍殷白的肩头: “我知道,姨妈走得早,你爸望子成龙,把你看的金贵,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卖了你的,到时候就说是我想看。”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你说你爸怎么就没想过续娶一个呢?妾都没有,家里有个女人他不会这么管你了。” 殷白没说话,关于原主的信息伴随着沈煜的声音,正不断的涌现在脑海之中。 原主是家中独子,年幼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但他身体不是很好,动辄小病不断,殷家老小怕他少亡,这些年不断催促着殷家家主趁年轻再娶一个,可殷家家主无动于衷。 世人都说殷家家主痴情,可殷白却不这样认为。 沈煜见殷白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无奈的撇了撇嘴,但还是硬拉着他去了梨园听戏。 刚踏入梨园,便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不少文人墨客及达官显贵坐于台下听戏,沈煜拉着殷白在桌前坐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在殷白耳边说: “下一场就是月芙蓉上台了,你就等着看吧。” 一曲唱闭,有捧场的往上边扔了些银元,但不多。 今日他们来,可不是为了这些开胃小菜,而是为了那位戏曲名角——月芙蓉而来。 月芙蓉还未登台,台下便议论纷纷,殷白也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 现如今梨园行竞争激烈,铁打的戏班子流水的角,这月芙蓉却经久不衰,他声音刚柔并济,有时婉转动听,有时又如同山涧溪水,且身段绰约,扮相俏丽,不知道引得多少达官贵人青睐。 但无人知道这月芙蓉的真名,只晓得她身世凄惨,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们只爱听她唱曲,并不关心她的真名。 第39章 一阵锣鼓声响过,只见后台一人着黑色戏服来到台上,头上未带珠钗,却已经可以从浓厚的胭脂水粉下窥见此人绝美的容颜。 今日唱的是一曲《武家坡》,那月芙蓉果然名不虚传,嗓音婉转动听不说,感情深厚,一字一句都在怪怨着薛平贵的不是。 “妻为你不把那相府进,妻为你丧了父女情...” 唱到情深处时,月芙蓉眼中有泪光闪烁,没由来的,殷白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在梦中时常对他哭泣怨怼的男人。 在那男人眼里,自己与那负心汉薛平贵大概是一样的人。 他甚至觉得,这月芙蓉唱的每一句词,每一个怨怼的眼神,都落在了他身上。 一曲唱罢,台下掌声雷动,不断有人向台上掷着银元,更有甚者往上边掷着金银珠宝,简直闪瞎殷白的眼,沈煜也高声欢呼着,从口袋里拿出银元投掷了上去。 二人坐的位置靠前,一看便是身价不菲,沈煜戳了他几下,殷白搜了搜身上的口袋,什么都没带,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取下了指节上的玉戒扔了上去。 恰好这玉戒就落在了那月芙蓉脚下。 殷白抬起眼,与那月芙蓉的眼神相对,便看见他那双黑眸中似有情意流转,双唇殷红,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当真是面若桃花,更奇怪的是,殷白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在哪里呢…他真的不记得了,不过他注意到,这个月芙蓉虽是女性,脚却意外的大呢… 月芙蓉作为压轴出场,赢得大家的赞赏,梨园园主领着她鞠躬谢幕,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去,有的达官显贵却拿着银票,偷摸的寻到园主,期望能借此机会与月芙蓉说上那么几句话。 无一例外的,园主都拒绝了,殷白也与沈煜准备离去。 月芙蓉黑眸暗了暗,目光落在殷白挺拔的背影上,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低声附在园主耳边说了什么,园主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朝着门口的两个看门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上前拦住了二人。 “二位,请留步。” 月芙蓉轻声开口,没端着嗓子唱戏的他声音竟然有些雌雄莫辨。 殷白回头看见,便瞧见月芙蓉朝自己走来,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眸中眼波流转,红唇轻启: “方才侍身瞧见二位向台上掷了不少金银细软,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与侍身在后台小坐片刻?” 殷白看了一眼正在收拾那些华贵之物的小厮,明明这些人都扔的比他们多,这月芙蓉却独独邀请了他们。 他总觉得,这月芙蓉的眼神总是落在他身上,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盯得他都十分不好意思,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刚想张口拒绝,谁知沈煜却掐了掐他的手。 “既然月小姐邀请了,那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月芙蓉微微一笑,“那就请二位稍等片刻,侍身卸下妆即刻就来。” 语罢,月芙蓉由几位小厮护送回了化妆间,而园主则带领着沈煜与殷白去往了后台一处隐秘的房间。 园主离开后,殷白便拉了一下沈煜的袖子,压低了声音: “你答应她干嘛呀!头一回见面,又不熟悉,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沈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如今多少达官贵人花千金想和月芙蓉说句话都没机会,咱们能有幸得月芙蓉邀请,已经是万幸了,你还不珍惜!” 有了上个世界父母的阴影,殷白梗直了脖子:“我不管,你就说带我来听戏,没说还要和人聊天,你现在就得送我回去!” “不是,你咋这么拗呢?” 殷白有些气,说白了,沈煜就是个追星迷弟,这月芙蓉的邀请就相当于是粉丝见面会,能和自己偶像说说话,他能不高兴吗? 可他又不喜欢听戏,他现在就想回去琢磨琢磨该怎么赢得这场游戏。 “二位久等了。” 有人推门进来,看见来人,原本有些微怒的沈煜眼前一亮。 来人正是月芙蓉,她换上了常服,黑发随意挽起,卸下妆容的她没有舞台妆那样富有攻击性,竟然有几分温柔似水,只是他的眼神却落在了殷白身上,眼底似有情绪流淌。 第21章 男伶2 殷白本想夺门而出,见她来了,又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只能默默坐下。 月芙蓉察觉到了气氛诡异,轻笑一声,坐在了二人对侧,为二人斟上了茶水。 “想必是侍身的邀请太冒昧,让二位生了龃龉。” “哪里的话?” 沈煜笑着接过了茶水,然后夸夸其谈,赞赏着月芙蓉的嗓音好听,身段柔美之类的奉承话,月芙蓉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将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情绪隐藏的很好,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殷白对这个月芙蓉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自顾自的喝起茶水,本想充当个透明人,谁曾想月芙蓉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这位小哥,方才侍身见你掷上来的玉戒很是别致,只是…我发现这玉戒内圈似乎刻了字,确定是打赏给侍身的吗?” 玉芙蓉拿出那枚玉戒递给殷白,殷白接过,发现那玉戒内果然刻了字,写着“万世永昌”四字 沈煜也凑过脑袋看,看到这玉戒,他有些吃惊。 “表弟,这玉戒不是原先戴在姨妈手上的吗?这未来可是要给你媳妇的,你怎么把这个给掷出去了?你爸知道了不得让你受家法!” 第40章 看来这玉戒果然是重要之物,殷白面上渐渐红了,他接过了玉戒,忙说谢谢,月芙蓉只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沈煜又与月芙蓉攀谈了片刻,便见月芙蓉捂着喉咙,眉间微蹙,沈煜人精,立即明白了月芙蓉的意思,于是主动辞别,临走前,甚至将自己从西洋带回来的手表给了她。 沈煜走在前边,殷白紧跟其后,刚踏出门房时,他便感觉自己手腕传来了热意。 他身子一怔,随即回过头,便瞧见月芙蓉攥住了他的手腕,正用她那双幽深的目光看着他。 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月芙蓉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唇瓣立即水光潋滟,耳垂也是殷红一片。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看的殷白脸色渐渐红了,身上也有些燥热。 月芙蓉开口,声音竟然有些低沉: “下次你来,想要侍身唱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指尖下移,轻轻挠了挠殷白的手心,随即往他手里塞了张纸,语气更加暧昧: “侍身只为你一人唱,若是想要做些别的事,侍身也愿意作陪。” …… 殷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所幸这殷家家主事业繁忙不在家,他才逃过一劫。 殷白心跳如擂鼓,月芙蓉那种妩媚的眼神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想要重新拿回玉戒戴上,却不想摸了个空。 殷白心头一震,他明明记得自己将玉戒放回口袋了,怎么会…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拿出了那张月芙蓉给他的纸条。 上边写着的,赫然是梨园某个厢房的序号,上边还标注了时间,殷白立即便明白了,这月芙蓉是故意拿走玉戒,以此作为借口想要与他再次见面呢。 与此同时,梨园某个厢房内。 月芙蓉正倚在贵妃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名贵珠宝,眼神淡然,随意将他们扔在了一边,而沈煜那款西洋手表,也被他一脚踢开。 他轻笑一声,眼神轻蔑。 “都是一路货色,眼珠子都快没掉到我身上来。” 他嘴里哼着小曲,在灯光下抬起手,无名指那枚玉戒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他轻轻摩挲了几下玉戒,黑眸之中渐渐染上钰妄,眼尾绯红。 想起殷白那张如玉的脸庞,以及那因为病弱而泛白的双唇,他便觉得自己耳根发热,带着玉戒的手逐渐下移。 他闭上眼,脑中满是殷白的模样,玉戒温润的触感让他觉得,殷白仿佛现在就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他呢。 这样想着,他的速度快了些,到达巅峰时,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枚玉戒,他一定会名正言顺的戴上,而且还是殷白亲手为他戴上。 殷白来到殷宅已有三日,这期间,他将偌大的殷宅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这殷宅有些奇怪,原主母亲的故居被上了锁不说,而且殷家下人们也不让殷白靠近,而殷家家主——殷向南,不知是否是因为最近生意太忙,这几日都未归家。 而且作为殷家唯一的子嗣,他打听不到任何关于殷向南的行踪。 按照约定,今日是与月芙蓉相见的日子,他其实真不想去,可他屋里已经有下人注意到了玉戒不见的事,几次三番叮嘱殷白要戴上。 对此,殷白也只能应下,借口说玉戒有裂痕,送去修了,如此这般,玉戒是肯定要讨回来了。 可他不明白,自己与月芙蓉头一回见面,怎么他不拿沈煜的东西,偏要拿自己的,听他那话茬,好像还有几分看上了他的意思? 经历了上一世,殷白都有些怕了,如今是草木皆兵,对谁都不敢放松警惕,之后的每一场游戏,注定对手更强,他不得不疑心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殷白随意穿了件长衫,戴上了一顶帽子,围上围巾,对下人只称自己去沈家与表哥叙旧,实则拐弯往梨园方向去了。 梨园内,唱戏声依旧不绝于耳,今日月芙蓉不登场,故而客流量几乎少了一大半,依照月芙蓉给的厢房号,七拐八绕的在园子里转了半天,这才来到地方。 刚一上楼,他便瞧见梨园园主正陪着笑脸,语气恳切: “我的小姑奶奶,你今个儿就登台唱一曲罢,那家大人物要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行行好行不行。” 大门未开,里边传来了月芙蓉慵懒的声音:“我管他是谁?我不乐意唱就不乐意唱,谁也管不着我。” “你这,我都已经应承人家了,那边我可怎么解释呢?你不知道,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差…” 屋内传来一阵轻笑,似黄鹂轻啼。 “是你要应承的,又不是我,今日我本就休息,这样吧,你就说,我今日嗓子不适,唱不了。” “你!” 园主一张脸气得通红,如今这梨园可全仰仗月芙蓉吃饭了,一时半会他又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抗衡的角,于是月芙蓉一家独大,他却无可奈何。 园主恨恨挥了一下衣袖,抬脚离开,却在楼梯处与殷白不期而遇,看到殷白容颜的那一刻,他眼睛眯了眯,对着殷白微微一笑,随即快速离去。 他说呢,怪不得这月芙蓉不愿登台献唱,原来是攀上金主了。 不过这也正常,做这行的,迟早容颜衰败,倒嗓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趁着自己风姿绰约时找到一个愿意赎自己脱离苦海的金主。 第41章 月芙蓉也是走运,这少年一看便知是个有风骨的,容貌又那样好,穿着打扮也不似平常人家,只可惜,看着病弱了些,但终归还算是良人。 如此,那他可要借着这月芙蓉的赎金好好捞一笔了。 殷白不知道园主所想,他来到月芙蓉门前,轻轻叩了叩门,还未开口,里边那人声音便带了些怒意斥责: “我说了我不唱!你这是…” “咳,那个,我是来取玉戒的…” 听到是殷白,月芙蓉的声音立即就不说话了,只听见里面一阵慌乱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尽管殷白并不为美色所动,但看到月芙蓉的那一刻,他也愣了愣。 月芙蓉今日穿的甚是清凉,甚至可以看见她胸前雪白的肌肤,她今天上了妆,眼尾刻意抹上了些脂粉,望向殷白的时候,眸中仿佛有水光,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只是,为什么月芙蓉身为一个女子,个字竟这样高挑,都比她还高了,而且胸好像也有些平呢… “好看吗?”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一位女性身上实在是过于流氓,他连忙移开双眼,白皙的面容染上绯色,月芙蓉很满意他这样的神态,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进来坐坐吧。” 月芙蓉说着,靠近了殷白,清新淡雅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那片雪白的肌肤近在眼前,殷白慌乱极了,他结结巴巴的说: “还是不了,月小姐尚未成婚,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怕是会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还请月小姐…啊——!” 话音未落,殷白便感觉有人一把将他拉进了屋子,殷白惊呼一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天旋地转间,殷白感觉自己被人推倒在躺椅之上。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抬起眼便与月芙蓉那双深沉的黑眸对上了。 霎时间,殷白脑海中出现了三个字——狐狸精。 “怎的这样急?” 月芙蓉轻笑着,身子靠近了殷白,两只手撑在他身侧,身子几乎都要贴在殷白身上了,有几缕调皮的黑发垂下,落在殷白面上,殷白觉得挠的他心尖都有些痒。 殷白从未见过如此懂得魅惑人心的女子,他侧过头,不敢与其对视: “还请月小姐自重。” “小哥说笑了,我们这些戏子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若要留着脸面讲究清高,早不知被死了多少回了。” 她语气嘲讽,神态慵懒,贬低自己的同时还不忘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殷白的耳垂。 殷白一张脸涨得通红,弱弱开口:“我今日是来拿玉戒的,请月小姐快些还给我。” 月芙蓉低头,眼神微眯,此时的殷白一副任人可欺的模样,一张白净的脸也因为害羞而涨得通红,甚至都不敢看他,简直可爱极了。 若是此时将玉戒还给他,他必定拿了就跑,又怎么还会乖乖待在这里?他心中又生出了一个法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故意放满了声调:“嗯...想拿回玉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为侍身办件事。” 月芙蓉抬起指尖,殷白见她无名指上正带着那枚玉戒,伸手就要去拿,可月芙蓉却不如她的意,骨节分明的手往上一抬,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白。 “侍身还没说条件呢。” 月芙蓉无名指的玉戒在灯光下散发着滢润的光芒,殷白有些急了,“您快些说吧!” “很简单。” 月芙蓉面上笑意更浓,像极了惯会魅惑人心的妖孽祸水,她靠近了殷白,殷红的唇附在他耳边:“亲我一下,如何?” 殷白楞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他咬咬牙,神情愠怒:“月小姐!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月芙蓉瞧见他这幅模样,笑的更欢了,越发觉得殷白可爱,她声音软了软:“不过亲一下脸颊,你亲了,我马上就把玉戒还给你。” “你...” 殷白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这月芙蓉哪里有女生的样子,分明是个流氓,如果不是因为怕引起殷家人怀疑,他都不想要这枚玉戒了。 罢了罢了,反正亲一下脸而已,外国人不也经常互相亲吻脸颊吗? 殷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如蜻蜓点水般从月芙蓉面颊掠过,可不曾想下一秒,月芙蓉微微侧脸,二人的唇瓣也在这一刻相触。 很软,很香,这是殷白的第一想法,但反应过来后,殷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22章 男伶3 “你...!我!” 月芙蓉却对这个意外之吻并不在乎, 她只是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指尖轻轻从唇瓣上掠过,眼神幽深。 “侍身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 殷白一张脸是白了又红, 他眉头微蹙,脸颊通红, 向月芙蓉伸出手:“你满意了!快把玉戒还给我!” 月芙蓉这次倒是如了他的心意,笑眯眯的从无名指上取下那枚玉戒,看向殷白的眼神竟然有些嗔怪: “看看你这副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侍身逼你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了呢。” 殷白咬着唇,不管她的调侃,心中满是怒意,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月芙蓉推倒, 月芙蓉也没想到殷白竟然学会反抗了, 黑眸因为惊讶微微瞪大。 二人的位置也在这时发生了颠倒, 月芙蓉在下, 殷白在上, 殷白伸手就要去夺那玉戒, 月芙蓉眼疾手快, 高高将玉戒举起,满眼戏谑的看着殷白。 第42章 殷白探着身子,一咬牙, 一把将玉戒夺过, 夺到玉戒的那瞬间,他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可还未等他高兴几秒,他便发现自己的身子因为不平衡而摇摇欲坠,伴随着月芙蓉的惊呼,他的身子猛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殷白愣了愣,待他反应过来时,入眼便是一片雪白的肤色,他抬起头,便瞧见月芙蓉眸光潋滟的看着自己,眼尾染上欲色,她的衣物因二人的挣扎变得一片凌乱,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尽管月芙蓉为人肆意,但也算是未出阁的女子,在旧时代,男人格外注意女子的清誉,自己这样已经是很逾矩了,他挣扎着就要起身,月芙蓉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别走,好吗?” “...月小姐,你以后还是要嫁人的,我这样是为了你好,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月芙蓉看着殷白,却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嫁与任何人。” “侍身做了这些许多荒唐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心悦于你,若你愿意,侍身心甘情愿...” “月小姐,你我二人见面不过两次,你怎会喜欢我?月小姐是一时糊涂吧。” 月芙蓉攥着殷白衣袖的手紧了紧,殷白的质问确实让他答不上来,他自己也觉得很荒唐,他竟然一眼就喜欢上了面前这个少年,他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出身在贫民区,兄弟众多,他是最小的那个。 因为模样生的好看,被丧心病狂的父母送去窑子,他在里面受尽了折磨,被逼着学了多少勾引人的招数,可他...根本不是女子。 是的,他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原本在成年后就该被送上哪位达官贵人的床上,还好,苍天有眼,他从那魔窟逃了出来,意外得知梨园需要生的好看还会唱曲的女伶,于是他扮做了女人的模样,靠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 这些年,他不知接触了多少垂涎与他美色的男人,那贪婪恶心的眼神恨不得将他能穿透戏服将他看个精光,不过也是因为他们,自己这些年已经攒够了足够为自己赎身的钱,估摸着今年就能从这里跳出去了。 更重要的事,为自己赎身后余下的钱财,能为他添置不少产业。 可他没有想到,会在梨园遇到这个少年。 仅仅只一眼,他便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他所吸引,从心底蔓延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看到他的脸自己的心甚至会微微抽痛。 戏台子下边那么多人,他的眼睛就是无法从少年身上移开,更奇妙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 从看见少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注定要与这少年有一段感情纠葛。 “月小姐,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殷白甩开他的手,抬脚要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响起,在殷白打开即将打开门的那一刻,月芙蓉开口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殷白垂下眸子,“我们不过两面之缘,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 月芙蓉追了上来,他攥住了殷白的手腕,那双常含笑意的双眼满是认真:“月芙蓉是我的艺名,我的真名叫...陆望。” 陆望...陆望? 殷白只感觉自己头猛然疼了一下,疼得他差点都没站稳,陆望这两个字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抬起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疼痛这才缓解些,他深吸一口气,欲要离开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等等,殷老板,月芙蓉说了,今日不见客,您...” “只要我想,就没有我见不到的人,去,叩门,告诉她我是谁。” 殷老板?不会是原主的父亲吧! 脚步声逐渐近了,殷白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倒是陆望眼疾手快,一把将殷白拉到自己床榻上,然后拉着他一起滚了上去,顺手放下了床帐,将殷白蒙进了被子里。 “碰——” 大门被猛的打开,殷白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放缓了。 黑暗的被子里,二人用极亲近的姿势睡在一起,殷白的头紧紧贴着陆望的胸膛,甚至可以听清他剧烈的心跳声,以及热到发烫的体温。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陆望的胸真的很平,而且他的肩膀好宽啊… 心上人离自己如此亲近,陆望一张脸都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风寒发热的模样,弱不禁风的抬起手,掀起了床帐,轻咳了几声: “园主,我已经说了,身子不舒服…啊—!侍身不知,竟然还有外客…” 他端的一副病弱的模样,恰到好处的柔弱,让气势汹汹的殷向南顿时就没了脾气,只见陆望又咳嗽几声,放下了床帐,柔声说: “还请老板您在外边稍等片刻,侍身即刻就来…” 园主听他这样说,倏地松了口气,满脸堆笑的迎着殷向南出了屋子:“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说都得避避嫌是不?” 被褥里,殷白都快被憋的喘不过气了,他想动一动喘口气,唇瓣无意间从他肌肤上划过,他刚探出头,便感觉小腹被什么东西顶上了。 他一愣,伸手一摸,身旁的人身子突然一僵,殷白身为男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缓缓抬头,面色也在这时难看了起来,望向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你是男人?” 第43章 陆望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望着殷白的眸色深了深,声音蓦地低沉了下来: “你已经感受到了,不是吗?” 殷白一张脸红了又白,他忍不住怒骂:“那你装什么女人!” 陆望笑了笑,眼底竟然有几分苦涩,他拍了拍殷白的背,“我这里有小厮的衣服,你换上,待会我走之后你再出门。” 求之不得。 殷白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子不愿与他多言语,只求他能快些走,自己好从这里溜出去。 陆望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殷白实在像一只傲娇的猫咪,让他忍不住去逗弄。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殷白的耳垂,殷白被他逗弄的已经够烦了,如今得知他是男人,索性也不装了。 “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是骚扰!性骚扰!” 陆望歪了歪头,他不明白什么是性骚扰,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心上人的欢心。 那里的老鸨告诉他,如果要讨恩客的欢心,就得这样做,于是他习惯性的将这样的伎俩用在自己心上人身上,这是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不是吗? “行了,你快些走吧,我也得回去了。” 殷白的语气十分冷漠,冷漠的让陆望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他垂下眸子收回手,却又不死心的问: “那你还会再来听我的戏吗?” “我不喜欢听戏。” 陆望睫毛颤了颤,收回了手,兀自从床榻上起身,拢了拢衣衫,为殷白找到小厮的衣物,随即来到妆台前坐下,执笔为自己添妆。 殷白在他身后换上衣物,他微微侧头,便看见铜镜内的陆望面如桃花,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皆是风情,不得不说,陆望的容貌确实是一顶一的好。 他收回了目光,没有注意到此时背对着他的陆望,满眼的阴鸷。 从小备尝世态冷暖的他养成了一副古怪性子。 与兄弟争食也好,与其他伶人争角也好,从来无人能争得过他,他性子要强又孤僻,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原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可是却遇到了他。 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陆望动作很快,他穿好衣物,准备离开时,不死心的又问殷白: “既然你不愿再来听戏,起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殷白换衣服的手一愣,感念陆望救了自己一次,思忖片刻,他轻声说:“我叫殷白。” “殷白?你难道是…” 陆望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二字,眉头微微蹙起,方才他好像听园主说,今日要听他唱戏的老板,也是姓殷。 旁的他不知道,但是关于殷家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 殷家世代从商从政,背景庞大,听闻他家只有一个儿子,那孩子生的极好,但那天生病弱,有算命的说他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怕是会早亡。 故而为护他周全,这孩子常年在殷家后宅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这描述,倒是和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殷白没说话,他既没否认也没同意,陆望立即便明白了,眸光微微闪烁,他背过身,压低了声音: “我要开门了,你先藏好吧。” 殷白点头,一头钻进了床底,开门声响起,陆望柔弱的声音响起: “这位老板,不好意思,侍身今日有些不舒服,故而让您久等了。” 殷向南低沉年迈的声音响起,还带了些笑意:“不算太久,月小姐肯赏面为我唱上一曲,已是荣幸。” 虽是笑着说的,殷白却能察觉出殷向南语气中的不容拒绝。 园主也适时开口:“月芙蓉既能登台献唱,那便换上行头准备开唱吧?殷老板…” “听闻月小姐一曲贵妃醉酒唱的极好,今日就唱这曲吧。” 突然,殷向南想到了什么,声音带了些笑意:“既是贵妃醉酒,那便上真的酒水吧?我这里带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待会儿我吩咐下人给你送去。”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不说话了。 唱戏本就要吊着嗓子,更何况这酒水辛辣,陆望也一早告知众人嗓子不适,殷向南仍决意要将水换做女儿红,摆明了是要给陆望难堪。 “怎么?不行吗?” 第23章 男伶4 殷向南几乎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陆望毫不畏惧,他微微一笑,声音更甜了些:“既然殷老板这么要求了, 侍身定依着您。” 语罢, 殷向南大笑出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殷白趴在床底,将陆望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方才言笑晏晏的桃花面,在转身的那一刻, 面上表情倏地的冷了下来,那双漂亮的双眼正阴沉沉的看着殷向南,如同一条暗中蛰伏的冷血动物,看的殷白心里陡然一阵。 没想到, 这美人面还有两副面孔。 听到众人脚步声逐渐离开,殷白从床底下爬出, 悄悄打开了门缝, 见四下无人, 他压了压帽子, 垂着头快步准备离开梨园。 来到大厅时, 只有那么几个散客, 殷白长吁一口气, 刚准备踏出门口,却不曾想门口的两个看门的拦住了他。 “园主吩咐了,今日有贵客, 所有下人都得在这里侯着, 以方便那位差遣。” “月芙蓉差我去集市替她买些脂粉。” 殷白说,却没想到二人一齐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怀疑的目光朝自己望来:“你这小子好面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第44章 “采买脂粉向来是月芙蓉的贴身侍从,你是哪个?最近也没有新来的。” “两位大哥,我是园主的亲戚,才来没几天呢,这样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等不急着出去了。” 殷白身子一颤,忙低下了头,在二人怀疑的目光中,转身硬着头皮留在了梨园,彼时,殷向南就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戏台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佛珠等待着陆望登场。 殷白将头埋得低低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盼望着殷向南不要发现他才好。 片刻后,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乐器身,陆望着一身华服出现了,就连殷白一贯不被美色所误的人,也被他的容貌惊艳了,台下众人皆屏气凝神,无一人言语。 他红唇轻启,歌声瞬间在整个梨园回荡,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殷白不喜欢听戏的人也看的有些痴。 终于迎来了贵妃醉酒最高潮,陆望口中衔着金杯,在众人的注视下,仰着身子,任由杯中酒水从自己口中滚落至面上、脖颈。 梨园内被酒香所弥漫,殷向南望向陆望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由来的,殷白觉得一阵恶寒。 他望向台上,陆望在众人眼里仿佛真成了那风华绝代的杨贵妃,可他的眼神却很冷,甚至有些厌烦,可他只能皮笑肉不笑的为这些人表演着。 一曲毕,殷向南拍起掌声,陆望欲要行礼,殷向南却制止了他,面上挂着笑容: “今日一见,才知月芙蓉当真名不虚传,瞧瞧,月小姐面上都是酒水,来人——” 殷向南身后带着的一个小厮上前来,拿出了早已备好的丝绸布料,殷向南望向陆望,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还请月小姐,笑纳。” 众人皆是一惊,殷白瞅了一眼,微微挑眉,那丝绸在灯光下泛着微闪的光芒,他从未看过这样精美的布料,殷向南却拿这丝绸给陆望擦酒水。 陆望愣在原地,半天没有接殷向南的东西,旁人看不到,但他却看得很清楚,那丝绸里边,还夹着金银财宝。 他没读过书,但知道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殷向南望向他的眼神,同为男人的他怎会不清楚,眼下又赠他这样贵重的东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他没有遇到殷白,他兴许会接了这些东西,可是现在,他心里有了殷白,若是接了这东西,恐怕他与殷白再无可能。 殷向南看见陆望的神情恍惚,眼睛微眯,眼神示意小厮,小厮得意,立即又取出了一箱财宝展示在梨园众人面前。 “是我大意了,这破布怎么够,今日是我无礼,这些东西就当赔罪了,月小姐…” 那金银财宝简直闪瞎了众人的眼,园主眼睛放光,不顾陆望的意思,直接替他接过了打赏,连连点头哈腰。 陆望见他接过,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张口便要斥责,谁知后边几位乐师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将他连拖带拉的拉到了后台。 殷向南见自己的物件被他们收下,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眼神示意园主,二人在角落窃窃私语一番,园主眼神一亮,嘴都要笑咧了。 殷白将这一幕纳入眼底,然后低下了头,悄步移至后方,待到殷向南一行人离开后,他这才在两位看门的怀疑的眼神中,忙离开了梨园。 还好他身上有些钱财,于是买了一套新衣裳,然后装作下学的模样,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了,刚踏进殷宅,有个下人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少爷!您来的正是时候,老爷他正找您呢,快些去前厅吧!” 殷白一惊,不会是发现他去梨园的事了吧? 殷白有些踌躇,装作如无其事的来到了前厅,医疗之外的,殷向南并没有发现他的端倪,而是热切的让他坐下。 “不知父亲唤儿子来有什么事?” 殷向南笑眯眯的,似是很愉快:“也不是什么大事,为父看上了一女子,想要带她回殷家。” 原来是要讨老婆,殷白点点头:“父亲您自己满意就行。” “只是那女子身份微贱,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殷白听见他说这话,微微皱眉,这殷向南喜欢这女子,却又口口声声说对方身份微贱,那女子嫁进来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殷白还是面上佯装带着笑意,“只要父亲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那女子作为殷家主母,如果能将…” “她怎么能做得了正妻?” 殷白一愣,只听见殷向南又道:“将她抬做姨太已是给了她极大的颜面了,她那样的人,怎配做我的妻?” 殷向南端坐在上方,笑意吟吟,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佛珠,殷白看着他那副佛口蛇心的模样,实在不明白,既然这殷向南如此瞧不起那女子,又为何要迎娶她进门? “儿子还没问过父亲,这女子究竟是…” “你不常出门,所以不知道,她是当今梨园风头正盛的女伶,名叫月芙蓉。” “什么?!” 殷白猛的攥住了桌角,双眼瞪大,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他没听错吧,原主的父亲竟然要娶陆望?!可陆望…他根本就不是女子啊! 他不敢想象,若是在新婚夜陆望的男子身份被发现,他的下场该有多惨…他虽对陆望无意,却也不希望陆望因此丢了性命。 第45章 “小白,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只是为父的确中意她,做个妾也无伤大雅!” 殷向南以为殷白是忌惮陆望的身世,殷白本想说些什么,但他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掀起衣袍跪在了殷向南面前。 “父亲,您说的不错,那女子的确身份微贱,她不配入殷家的大门!儿子希望您可以重新考虑…”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三日后,花轿便会迎娶她上门。” 语毕,殷向南起身便离开了前厅,殷白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陆望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要被许配给殷向南…三日后若是进殷家,他男子的身份便会立即暴露,以现在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法,恐怕陆望当场会被打死! 可他无可奈何,如果他擅自行动,恐怕会引起注视,其他亡魂也会注意到他的异常,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深夜,梨园内。 园主正喝着茶水,他一边喝一边抬眼看陆望: “月芙蓉,我看你依了殷老板算了,他礼金都送来了,你嫁过去再给他揣个崽,到时候殷家还不都是你们娘俩的?” 陆望坐在妆台前,冷笑一声,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你喜欢他怎么不自己嫁给他?我不嫁。” “你怎么说话呢?再说,你当时入梨园是签了协议的,无人身自由,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 闻言,陆望狠狠一拍妆台,倏地站起身来,身影高大,那双眼也阴沉沉的。 “当时你也说了,不会随意打发我,答应我有了赎身的钱就放我出去,赎身的钱我早就有了你也知道,我是看在你的知遇之恩上才帮你到现在,你现在竟然想卖了我?” 园主被他堵的说不上话,一张脸涨红了,片刻,他也不甘示弱的将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指着陆望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情势所迫,我不得不低头!再说了,你嫁给殷老板又有哪里不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陆望不说话,眼中满是哀戚,硬生生咬破了口唇。 他是男子,怎么嫁给殷向南? 再者,他的心上人是殷白,他此生唯一想要的也只有殷白一人…他若是嫁给殷向南,的确可以日日见到殷白,可他的身份是殷向南的妾,他与殷白相处该如何自处? 不行…绝对不行! 园主见他撅的像头牛,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和了,他与陆望相识多年,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陆望从来没有让哪位恩客入他的屋子,只有那个少年…怕是她不愿嫁也是因为这个少年吧。 园主转身准备离去,开门时,他的手顿了顿,侧着脸道: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若是嫁给殷向南,你下半辈子都不需要担心了。” 语罢,他转身离去,只有陆望低着头的站在原地。 良久,他突然发了性,一把将妆台上的东西挥在了地上,甚至将殷向南赏赐给他的彩宝也一齐扔在了地上,像疯魔一般重重踩着。 他双眼猩红,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不甘。 “什么金银财宝…这都算什么…!”他恨恨的说。 为什么上天待他如此不公,那样的出身,那样的经历,好不容易他也能争取自己的幸福,却被现实再一次狠狠的打击。 仿佛这老天在和他作对一样,可是他不服,他不甘心…可是… 陆望无力的坐在了塌上,双眼空洞。 他又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就算殷向南不娶他,他也是配不上殷白的。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他这样卑贱的人,除了嫁给殷向南,这辈子估计再也看不到殷白。 良久,他闭上眼,无力的瘫倒在塌上。 如今,他嫁与不嫁都是死路一条,若是嫁给了殷向南,不管怎样,至少他可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第24章 男伶5 三日后的婚礼如约而至, 尽管是纳妾,但殷向南也是大摆宴席,众人也发现, 殷白作为殷家长子, 脸色黑的可怕。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殷家家产庞大, 他又身弱,自然会担心这妾室生出个小儿子与他争家产。 殷白不知众人所想,他手心冒汗, 心中已有了如何救陆望一命的法子,就是不知会不会失败。 传闻原主是天上下来的童子,既然为神明,那自然是心怀天下, 如果陆望男人的身份被发现,他便假装被上身, 然后求殷向南放过陆望一命。 这几日他一直表现出对陆望进门的不满, 想必殷向南也不会深究。 整个殷家锣鼓喧天, 一顶小轿摇摇晃晃从小门进了, 然后由丫鬟领着新娘下车, 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发现, 这位新娘的个子,竟然要比殷家家主还高。 沈煜也来参加婚礼了,他与殷白站在人群中, 悄悄附在殷白耳边道: “真没想到, 你爸竟然看上了月芙蓉,竟然还给她娶回来了, 我听说,为了娶她,你老爸可下了血本。” 殷白不说话,只默默看着迈入前厅的陆望,她和殷向南在高堂前站定,准备拜堂,可殷向南弯下了身子,陆望却迟迟不弯。 人影幢幢间,透过那那摇摆的红盖头,殷白看见,陆望那双黑眸正定定看着他,眸色翻涌成墨,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众人见陆望不拜堂,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殷向南面色并无变化,只是手搭上了陆望的腰,在众人看不到的视角里,他猛的用力,陆望吃痛,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不受控制的弯了下去。 第46章 红色的盖头摇摇欲坠,陆望那双眼从未从殷白身上离开过,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哀戚,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在一声礼成后,陆望与殷向南算是成了婚,陆望被送入了洞房,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声,陆望只觉无比凄凉。 多么可悲,一个戏子,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微贱,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他心中深知,他只要离开这间屋子,便会立即被捉回来。 更好笑的是,他竟然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同他父亲拜了堂。 “叩叩——” 有人在叩门,陆望心中一惊,便听见外边传来柔柔的女声:“月姨娘,是家主差我来的,说是有东西要给您。” 陆望没说话,那女子却兀自推开门进来了,她很快的关上门,然后悄悄来到陆望身边,压低了声音: “月姨娘,我是沈煜少爷的人,怕您忘了他,提醒您一句,他就是那日和送你西洋表的那位青年,少爷让我告诉您,他知道你处境困难,这是他特地为您求来的好东西。” 那女子将一包药粉塞在了陆望手心里。 “这东西可致幻,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您应该懂得如何使用。” “沈煜公子还说,他会时常来看看您的,当然…是在殷老板看不到的地方。” 语罢,女子便离开了屋子,陆望望着手心里那药包,指尖渐渐收紧。 不用她提醒,他记得沈煜,那家伙望向自己的眼神与殷向南无二,一样的贪婪,估计是想要借此向他献殷勤吧…?不过,他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些药粉。 陆望缓缓起身,悄步移至桌前,他打开那包药粉,只放了稍许粉末进了合卺酒中,余下的,他贴身收着了。 看着逐渐消融在酒水中的粉末,陆望眼神逐渐晦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就算有天东窗事发,他也要死在自己心上人身边。 活着的时候殷白不喜欢他,那么他希望…殷白可以永远记得他死的时候的模样,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在殷白的记忆之中有那么一席之地。 他要殷白,永永远远记住他。 夜深,殷白躺在塌上,根本不敢睡。 他竖起耳朵听着殷宅的动静,甚至已经提前排练过被上身的模样,就为了那一刻,可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时,仍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殷白脑中已经开始猜想,是不是殷向南已经处决了陆望…或者得知陆望是男子后不舍赐死,反而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里,殷白脸色难看极了,睡意全无,他慌慌张张从塌上起身,穿好了衣裳这才打开了门。 门外,小厮正垂着头打盹,见殷白起来了,他很是惊讶,殷白则是说:“父亲新婚,虽是妾室,我也得前去请安的。” 语罢,他便急急忙忙来到了殷向南院里,发现屋子里的灯还熄着,而院内已经有不少奴仆候着了,他一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拉住了一个守夜的问: “昨夜父亲可还好吧?” “回少爷的话,挺好的,没什么动静呢,兴许是婚礼累了吧。” 没动静?难道陆望已经… 这种想法刚出现,屋内便响起动静,丫鬟们鱼贯而入,里边传来了低声说话的声音,那人声音温柔,音色如山间清泉,一听就知道是陆望的声音。 陆望没有出事! 殷白瞬间感觉自己心回到了胸膛,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规规矩矩退到一侧,静静等着二人现身。 良久,在众丫鬟的拥簇下,殷向南率先出来,而陆望则是恭敬的站在他身侧。 殷白略略抬眼,便看见今日的陆望已经梳起了已婚女子的发髻,他本就生的一副女相,若不是身材高大,无人会猜到他竟然是一个男子。 殷向南看见殷白有些惊讶,“小白,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殷白收回目光,微微垂首:“儿子来给父亲和…月姨娘请安。” 清晨水露重,这具身子本就弱,殷白没忍住咳了几声,殷向南向来心疼这个儿子,忙唤他进屋,殷白应下,到了饭厅后,从下人手里接过了早茶,作势就要跪下。 殷向南抬手就要让殷白起来,可他还未伸出手,身侧新纳的月姨娘便率先扶起了殷白。 殷白一愣,缓缓抬头,与陆望眼神相对,尽管陆望眼神平静,可他还是从他漆黑的双眼之中看到了汹涌的情意。 炙热的让他心惊。 陆望飞速垂下眼,然后在殷白与殷向南惊诧的眼神中,从殷白手里接过了早茶,跪在了地上。 殷白被她这举动惊到了,连忙就要唤他起身,可陆望却将身子埋了下去,对着殷白一副恭顺的模样。 “侍身感念…殷家愿意容我进门,未嫁进来之前,侍身便已经听到了外边的传闻,侍身再此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事事会以家主与少爷为先,绝不忤逆。” “这杯茶,应该是侍身端给少爷喝,侍身这样卑贱的人,怎配少爷敬茶?” 陆望将自己姿态放的很低,殷向南满意的捻着手中佛珠,心中不免暗道,果然是下九流的东西,供人玩赏取乐的戏子,这番做派让他十分满意。 他正是需要如月芙蓉这样的女人,永远做一只愿依附于他的金丝雀。 殷白不愿陆望如此轻贱自己,忙接过了他的茶水,赶忙喝了一口,然后躬身行礼: 第47章 “月姨娘哪里的话?您嫁给了我父亲,也算是我的长辈,我…我一定会敬您。” 陆望微微抬眸,眸中眼波流转,看的殷白差点没端稳茶盏。 这陆望胆子也忒大了,青天白日的,在殷向南眼皮子底下就敢… “月姨娘,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得走了,你昨夜累着了,回去再睡会吧。” 殷向南没有发现异常,他捻着那串佛珠便离开了大厅,在殷向南还未走时,殷白便向陆望微微躬身,随即跟着殷向南一起离开了大厅。 陆望望向他的眼神太过于明目张胆,其中的情意看的他心惊,虽然他与陆望并没有什么,但还是要避嫌。 可令殷白没想到的是,尽管他已刻意避开了陆望,可陆望就像是知道他的行程一般,竟然在他前去学堂的小道上静静侯着他。 他正矗立于满树紫藤花下,紫藤花穗如同帘幕,堪堪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见陆望那高挺的鼻梁以及水光潋滟的唇瓣,有花瓣落在他发尾上,若是不看他那富有侵略性的漆黑双眸,他倒真的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新妇。 他容貌生的好,殷白有一瞬间晃神,在反应过来后,他压低了脚步,下意识便想离开,不曾想陆望却是胆大的很,竟然叫住了他。 殷白无奈,只得定住脚步,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殷白率先开口行李:“月姨娘。” 陆望闻言,眉头皱起,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殷白:“现下只有你我二人,竟然如此生分吗?” 殷白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了声音:“这里是殷宅,四处都是我父亲的人,你最好低调些。” 听见殷白关心自己,陆望面上表情舒展开来,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看来…你心中的有我的。” 殷白听见他这样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时辰不早,我该去学堂了,劳烦月姨娘让让。” 闻言,陆望果然让开了路,只是在二人擦肩而过时,陆望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殷白不解的看向他,却蓦地撞进了他漆黑的双眼之中。 陆望双眼之中仿佛有盈盈碧波在荡漾,眼神恨不得能拉出丝来,他的面上一片绯红,温声道: “我等你…我等你回来。” “…不必,月姨娘休息去吧。” 语罢,殷白抬脚离开,而陆望则是站在紫藤花下,远远的看着殷白离去的背影,那双眼中满是痴迷。 他说到做到,他会等着殷白回来的…他真的好想和殷白说说话。 尽管和殷白有这样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很高兴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想和殷白待的再久一点… 他真的好喜欢殷白啊,真的快要无法忍受了… 第25章 男伶6 殷白下学回来时, 殷向南没回家,在必经之路的殷家花园时,远远的便瞧见一人正矗立于假山下, 那人穿着素白的衣裳, 阳光斑驳在他面上,衬得他苍白的皮肤多了些血色。 他没有带任何服侍的丫鬟, 而是静静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他的肩头散落着紫藤花瓣。 殷白有些惊讶, 陆望真的在这里等了他一天。 他的心头一颤,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掷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他嘴唇翕动了几下, 终是没忍住,唤了陆望。 “月姨娘。” 陆望身子一怔, 随即抬起头, 那双漆黑的双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随即浮上喜悦, 他抬脚朝殷白走了过来, 看见殷白, 他面上悄悄浮上一层红晕。 “少爷, 你回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殷白这才回过身来,陆望如今是他那便宜父亲的小妾, 他实在不应该和陆望走的太近。 殷白微微颔首, 平静的垂下眸子:“天色已晚,月姨娘应该早些回去, 我父亲他也快回家了。” 语罢,他转身就要走,可陆望却更快他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垂首看着他。 陆望的身形本就比他高出好些,此番情景,倒像是陆望将他环住了似的。 殷白警惕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望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抹失望从他眼里闪过,他靠近了些,在殷白面前他也不装了,声音低沉的控诉: “你当真无情。” “什么?” “我等你到现在,你也不问问我的情况,你难道不关心昨夜我是怎么从你父亲手里活下来的吗?” 殷白明白陆望的意思,白净的脸立即就烧了起来,他往后退一步,垂下了头: “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确实有法子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已经想过了,若是陆望愿意,他便将他装扮做普通小厮的模样带出殷宅,再给他些钱财。 旁人没见过他男子的模样,应该不会注意,如果东窗事发,他就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反正陆望对于殷向南来说只是一个玩物,想来不会深究。 他与陆望不过数面之缘,为他如此出谋划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没想到,陆望却摇了摇头,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倒映着殷白的身影,缓缓开口:“我不愿离开。” 殷白猛的抬头,与他对视:“为什么?” “我走到哪里都会被发现的,迟早难逃一死,倒不如留在这里,起码这里有你。” 第48章 陆望对殷白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炙热,他伸出手,竟然悄悄探进了殷白的衣袖中,伸出指尖有意无意的挠着他的手心。 殷白像触电般想要伸回手,没想到陆望却勾住了他的小指,微微俯身,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放心,我昨夜没有被怎么样,你的表哥给了我一些东西,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不知你可愿意帮我?” 陆望突然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殷白抬起手一看,是一包药粉。 “这是你表哥沈煜给我的致幻药,可以让你父亲产生同房的幻觉,可是...这药粉迟早会用完,我不想与沈煜有什么瓜葛,能不能麻烦你,去外边的药房帮我再配几服?” 沈煜?殷白皱了皱眉。 这沈煜怎么会知道陆望需要这东西,他们俩也才见了一面而已,沈煜有必要这么殷勤的帮陆望吗? 以他上个世界的经验来看,这沈煜有鬼,八成是参与游戏的亡魂,看来他得对沈煜有所防备了。 殷白看了一眼陆望:“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帮你去配这玩意?他可是我父亲。” “我就是知道,从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整个宅子里,我唯一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殷白收紧了掌心,他将那药包收进口袋里:“这药要是没问题,我一定会帮你这个忙。” 陆望笑了,眉眼弯弯,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笑意,他骤然贴近了殷白,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殷白的耳廓上。 殷白眼皮一跳,下意识就想后退,陆望却伸出手揽住了他,陆望悄悄说: “侍身的心,身体,都是您的,侍身会一直等着您对侍身也有意的那一天。” 花园内春意盎然,带着些许暖意拂过,扬起花瓣落在陆望与殷白头上,花影重重间,只见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将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揽在假山下,二人离得很近。 若是此时有人过来,便可以看见,殷家家主新纳的月姨娘,正低着头将自己的一吻印在了自家小少爷面上。 面上传来温热的触觉,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猛地推开了陆望,白净的脸绯红一片。 “你疯了?陆望,这里是殷宅!” 陆望见他恼了,笑盈盈往后退了几步:“你父亲明日要启程去瓜州,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整个宅子里的下人都在帮着收拾呢,没人会来这里。” 殷白恼怒的瞪了一眼陆望:“你说没人就没人吗?” 说着,他冷哼一声,随即冷着一张脸从陆望身边离开。 望着殷白离去的背影,陆望眼神中的欲望无法掩藏,他抬起手,落在自己唇瓣上,殷白面上那冰冷却又软和的触觉让他无法忘怀,他也忍不住猜想… 脸是如此,身体又会是怎样呢? 直到现在,他也不曾后悔留在殷家,若是日日能与自己想心上人见面,委身于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诶,你听说了没,家主这次去瓜州是为了小少爷的婚事的。” “啊?小少爷体质孱弱,怕是成了婚,也不能…” 两个丫鬟的议论声传来,陆望身形一闪,将自己藏匿于假山的阴影后。 “就是因为少爷身体孱弱,家主这才去瓜州与李家联姻,你年纪小不知道,这李家的家主与我们家家主是连襟,早些年因为生意去了瓜州定居,你是没见过李家那位小姐,生的那叫一个花容月貌,我听说,她在生意场上手段也是极为很辣呢…” “再好看,也没有新进门的月姨娘好看。” “月姨娘是空有一副皮囊,瞧瞧这李小姐的家室与为人,那可是一等一的…” 丫鬟渐渐走远,陆望却觉得自己身置寒冬,冷的直让他发抖,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殷白竟然要与女子订婚了。 那他呢…那他该如何与殷白相处?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与他人成婚吗?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如刀绞。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力让那女子不与殷白成婚? 不管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定要抢先得到殷白,哪怕手段卑劣,他也要去做。 *** “表弟,好表弟,就让我去你家小住几天吧。” “你爸不在,咱俩多自在呀。” “求你了求你了——” 沈煜像只蚊子一样不断在殷白耳边祈求着,露出了可怜的神色,殷白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开口: “我父亲不在,家里又多你一个外男,怕是不合适。” 沈煜听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 “殷白,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迂腐!我可是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人,我会那样龌龊吗?” 殷白嘴角扯了扯,懒得和沈煜辩驳,他现在几乎已经肯定了,这沈煜就是参与游戏的亡魂。 平白无故的非得住进他家不说,还瞒着他给陆望送药,他就不信了,仅仅才见过两次面的梨园女伶会值得他这样冒险?要说情根深种吧,他也不像是情种。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沈煜也是亡魂之一,结合上个世界来看,这沈煜应该也是和那于娇娇一样,知道些什么。 等等! 殷白猛的止住了脚步,脸上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照这样看来,那这陆望…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boss!不然沈煜对他这样热切实在是没理由。 第49章 对于上个世界的boss,他的记忆很模糊…不过如果陆望是boss的话,为了消除所谓的恶意值,他的确应该对陆望好一些。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让沈煜让来了,一来是为了防止自己出什么事,二来,他们可是竞争者,可不能让沈煜先他一步消除boss的恶意值。 于是,殷白坚决的拒绝了沈煜,随即从他身边掠过,并没有注意到沈煜渐渐阴沉下来的眼神。 殷白觉得自己拒绝的很明显,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待他回到殷宅时,沈煜竟然已经在前厅侯着了。 更令他震惊的是,殷宅的下人竟然为他添好了茶水,沈煜俨然一副殷家主人的模样。 见到殷白,沈煜假模假样的起身迎接了一番,然后笑着说: “表弟,没和你打招呼,我就提前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殷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脸上笑意全无,只皱着眉看着沈煜。 “别生气嘛,小住两天而已,我爸妈也都知道,你就放心吧。” 说着,沈煜就自顾自的安排下人们为他安置行李,殷白额上青经突起,低声道: “表哥作为客人,我当然要尽主人之谊,去,把绛雪轩收拾出来给沈少爷住。” 闻言,沈煜面上笑意也渐淡了,殷白不动声色的入座品了一口茶。 这绛雪轩,是离陆望那最远的一处院子,沈煜时常来殷宅,怎会不知,如今殷白已经退了一步,拂了殷白的面子反而惹人怀疑,于是他只能颔首应下,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怀疑,这殷白和他一样,是参与游戏的亡魂。 殷白不知他所想,安排妥善后后便佯装忙碌,兀自离开了沈煜身边,他像脚底抹油一般离开,却在路过花园时,发现了一个令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是陆望。 第26章 男伶7 此时此刻, 陆望正站在假山下,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的衣裳,称的他肤色胜雪, 他今日没有上妆, 若是他身形没有这样高大,当真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 看见殷白来了, 他黯淡的双眸里有了些光彩,他不敢声张,只在假山后朝他挥了挥手。 要是在平时, 殷白一定不会搭理他,可想起今日的事,他步子顿了顿,然后转身朝陆望走去。 陆望见他走来,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见殷白走的更近了, 他一颗心紧张的扑通直跳, 瓷白的肌肤上微微泛红。 一连三日, 他都在这里等着殷白, 除了那日, 殷白将配好的药粉交给了他, 其余几日, 殷白的目光没有一次又落在他身上过。 殷白总是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从他身边路过,双眼中从来没有他的存在。 哪怕他再好看, 殷白的目光也不为他停留, 原本今日他已经不在抱有幻想,未曾上妆, 随意穿了件衣裳,竟然引得殷白主动上前。 陆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对于自己的外貌一向很自信,他不上妆的反而增添了几分病弱,再加上今日自己素净的穿搭… 他心中了然,原来殷白喜欢柔弱无依的病美人。 “殷白…” 陆望低声唤他,神情可怜又卑微,哪里还有初见时那副骄矜的模样? 没由来的,殷白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语气也随之放软了些:“你不必天天在这里等我。” 陆望摇了摇头:“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有问题想要问你。” 殷白垂眸一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书,有些不解,便听见陆望说:“我最近在学习,有些字不认得,所以想来问问你。” 殷白挑了挑眉,没说话,陆望见有机会,忙拿起书本,翻到了折角的那一页,指着上面一字问道:“就是这,我不认得这个字。” 朝他指的那字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惗”字。 “惗,读作念。” 陆望沉吟片刻,又追问:“那这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殷白抬眼看向陆望,便瞧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倾着身子,将自己修长白皙的脖颈展现在殷白面前,二人距离不知何时离得那样近,甚至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管。 殷白可以肯定,陆望是故意的,他在刻意引诱自己。 他死前是语言文学的文科生,所以这“惗”字他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 陆望望着他的眼神太过于热切,殷白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解释道: “惗,意为爱、相忆。” 陆望笑意更浓,那双黑眸中黑漆漆的,其中纠缠着绵绵爱意,他红唇轻启: “是这个意思吗?那侍身确实是惗着少爷的。” 殷白就知道他要说这些话,羞红了耳,作势就要走,陆望缓缓迈出步子,先他一步挡在了前面。 “侍身最近新学了一句诗,其中含义也不是很明白呢。” “共赴巫山云雨时,是什么意思?” 陆望明知故问,问的殷白面上一阵红,陆望见他不好意思了,也不再继续逗他,而是俯下身子,声音低沉: “我身世凄惨,如海上浮萍,有幸与少爷相识也是三生有幸,可我也明白,这份幸福怕是也不长久,有句话叫做及时行乐…” 他的眼神又黏腻了几分,如蜜糖般将殷白包裹。 “少爷不如与侍身共赴巫山会云雨...只要是您,让侍身做什么都愿意,只要您愿意,今夜就…” 第50章 “陆望!” 殷白及时制止了他继续说话:“你现在是我父亲的妾室!若是被旁人发现了,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陆望笑了笑,“我自然是知道的,您放心,只要您愿意,侍身定安排妥当,定不会坏了您的清誉。”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陆望抬眼,黑眸中满是快要溢出的爱意: “若是能与您雨云一番,侍身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殷白今日本想对他态度好些,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实在无话可说,最后只骂了他一句“荒谬”,便离开了花园,只余下陆望一人站在假山后。 陆望驻足原地许久,片刻,他轻咳一声,微微侧头,对着身后道: “沈少爷,还不出来吗?” 语罢,只听见不远处一花圃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青年便走了出来,那人戴着眼镜,一副文化人的模样,正是今日才入殷宅的沈煜。 “月小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您如今竟然已经是殷家的月姨娘了,可喜可贺。” 沈煜面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陆望眉头皱了皱,很快舒展开来,他回过身,眉眼低垂,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 “您言重了,侍身还未谢过您,冒着危险愿意赠我那药物,侍身这才保住了清白。” 沈煜眼神暗了暗,抬起手,挑起一缕住了披散在陆望肩头的黑发,放在鼻尖轻嗅。 他闭着眼,一副极为陶醉的模样,故而并没有看见陆望那满是厌恶的眼神。 沈煜低声开口:“你要谢我,那可不能只是嘴上谢。” 陆望眯了眯眼,掩藏好眸中厌恶的情绪,突然笑的有些轻佻:“哦?不知沈少爷想我怎么谢?” “月小姐,您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带你离开殷宅。” “离开之后呢?” “我会将你带入我沈家一处庄园内,届时我会为你安排一个新身份,然后迎娶你,你会是我沈煜唯一的妻子。” 陆望眼底满是嘲讽,他睫羽轻颤,声音柔和,一副柔弱的模样: “沈少爷当真愿意迎娶侍身?可侍身身份微贱…” “自然,不过…你得先给我一些甜头尝尝,我保证,七日之内,你会顺利离开这里。” 甜头? 陆望笑了,笼在袖中的双手青经凸起,他当然明白沈煜是什么意思,既然这沈煜生了这样的心思,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片刻,陆望抬起眼,眸光潋滟,面色微红,一副动情的模样。 “既如此,那沈少爷便随侍身来吧…” *** 避开仆人众多的大陆,沈煜跟着陆望绕了不少小路,方才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前。 期间陆望坐在他前头,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沈煜,清澈的水眸中回荡着绵绵情意,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看的沈煜心头直跳。 想必这月芙蓉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吧?照这样发展下去,只要他给与月芙蓉足够的宠爱与身份,想必恶意值迟早会被消除。 是的,他也是参与这局游戏的亡魂,而且他足够幸运,被审判者提前告知了boss的身份。 上一局,他迟迟消除不了boss的恶意值,最后无奈利用心机手段解决了所有与他竞争的对手,这才勉强获得了胜利。 其实他一直觉得,那个叫殷白的家伙,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如有必要,他也会解决这个家伙。 他与别的亡魂不同,他生前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高官,因为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祸害了百姓,这才被打入地狱,论实力,他是不如其他亡魂的。 审判者告诉他,这局游戏中的月芙蓉就是boss,他经历过很多女人,他也明白对于这些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要自己能拽月芙蓉远离苦海,让他获得尊重,恶意值才会慢慢下降。 …不过,他也是难得见到这样绝色的女人,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一亲芳泽,反正不做白不做。 “沈少爷,就在这吧。” 沈煜抬起眼,便瞧见这院子十分荒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竹影摇晃间,静的都有些可怕,冷风拂过,他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确定在这吗?” 陆望闻言,双眼之中闪过一丝阴鸷,然后抬起手落在自己脖颈处,微微扯出,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只见他面露绯色,低低开口: “这里从不来人,你我岂不是更自在,况且…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觉得更刺激吗?”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说着,沈煜便急匆匆上来想要扯陆望的衣服,却被他拦住了。 “这样急做什么…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沈少爷您先在这里等着,侍身马上就出来。” 语罢,陆望转身进了那阴森的屋子里,沈煜本想跟着进去,奈何太过阴森,他实在害怕,于是只得背着身子在外边等。 沈煜冻得直哆嗦,他颤着声音问:“好了吗?” “吱呀——” 木门被打开,沈煜刚想回头,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罩在了他身上,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打的他直叫唤。 “什么货色,凭你也配!?” “你最好马上——就去死!去死!去死!” 第51章 低沉的男声传入沈煜的耳朵,他被打的都懵了,毫无还手之力,待攻击停止后,他立即就揭下了罩在自己头上的麻布袋,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月芙蓉的影子? 也是在这一刻,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意识到,审判者可能骗了他。 月芙蓉的身形那样高大,胸前那样平坦,以及刚才的男声,无一不在向他证明。 月芙蓉从来就不是什么娇美娘,他是一个男人,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如此说来,他的计划恐怕全盘作废…他难道要输了吗? 想到处决画面,沈煜脸色苍白,胃中翻腾。 不行…他绝不能输,为了杜绝后患,他要把作为怀疑对象的殷白一起拉下水,让他死在自己前头,这样才能提高自己存活的可能性。 他在脑中思索了片刻,想起他在花园中的所见所闻,月芙蓉和殷白离得那样近,虽然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两人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与其眼睁睁等待死亡,不如一次性解决,不过须臾,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该如何解决殷白。 他乌青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在阴森的院子前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个时代,若是传出儿子与父亲的小妾私相授受的消息,应该很劲爆吧? 第27章 男伶8 殷白并不知道沈煜被陆望给打了, 一连几日他都没露面,直到殷向南回来的那天,殷白才看见他, 他站在自己身侧, 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陆望作为殷向南的妾室, 虽极不情愿,但也笑着上前,为他奉上茶水收拾行李, 一副贤惠模样,只是在殷向南想要触碰他时,却被他巧妙的躲开了。 殷向南有些不满,眉宇间隐忍着怒意, 殷白见势不妙,立即上前为他奉上茶盏。 “父亲辛苦了, 喝口茶吧, 儿子待会儿就吩咐厨房做些您喜欢吃的饭菜, 问您接风洗尘。” 殷白如此懂事, 让殷向南欣慰了些,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殷白身后的沈煜身上, 眉头皱了皱, 问道: “煜儿什么时候来的?” “姨夫,您走的第二天我就来了,表弟想让我陪他玩, 叨扰了这么些时日, 今日也该走了。” 殷白嘴角抽了抽,这沈煜还真是会撒谎, 不过他也不想戳穿他,只沉默着应了。 “嗯,既然这样,那你今日就在这里用过饭再走吧。” 沈煜应下了,殷向南一脸疲惫,似乎并不想说太多话,于是殷白主动告退,准备前去书房,殷白离开没多久,陆望也向殷向南行礼。 “老爷,侍身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回房休息…” 殷向南疲倦的抬起头,便见陆望一脸苍白,面上冷汗涔涔,口唇泛白,像极了病弱的小白花,原本的怒意在此刻消散,他挥挥手便让陆望离去了。 此时,偌大的前厅只有沈煜与殷向南两人。 沈煜看着陆望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轻咳两声,悄步移至殷向南跟前,然后低下身,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 殷向南原本疲惫不堪,可当他听到沈煜所说,原本合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眉头也皱的更紧,两只手也逐渐攥紧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侄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对不假!” …… 殷白并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事,他原本想去厨房盯着下人做饭,不曾想路过一处废弃的库房时,被一只手猛的拉了过去。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灼热而又猛烈的吻如夏季的暴雨般落了下来,又急又快,不顾殷白挣扎,他加深了这个吻。 一时之间,昏暗的库房中只有二人急促的呼吸声。 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陆望,殷白涨红了脸,伸手推搡着陆望,可陆望的力气很大,这幅身体本就病弱,所谓的挣扎也不过就是小猫挠爪罢了。 “唔——陆望!呃…你疯了!你有病吗?!” 陆望逐渐向下,开始扯起殷白的衣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廓上。 陆望抬起眼,眼中满是隐忍的爱意,因为兴奋,他的眼尾通红一片,看起来更像一只狐狸精了。 “对不起,对不起——” 陆望伸手亲捧着殷白的脸颊,声音嘶哑,他听起来快哭了。 “小白,我没办法抑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好想你,这种感情一天比一天深,我没法装下去了,你每次都要逃,我知道我的手段很下作,对不起…我应该有点耐心的,可是我真的无法继续忍下去了…” “那天沈煜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甚至威胁我…我在沈煜面前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活不长了,我知道的,可是小白,我希望在死前可以和你在一起,没关系的,你想在上边还是下边都依你,好不好?” 说着,他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在了殷白的锁骨上。 “呜呜——小白,怎么办啊,我好舍不得你,我可以碰碰你的腰吗?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接受我,好吗?” 男人哭的可怜,精致的面容上挂满了泪水,这样的场景让殷白脑中再次回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男人。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碎片在此刻闪回。 梦中的男人与此刻正在哭泣的陆望身影重叠,他竟然看的有些不真切了,心尖传来细密的疼痛,他像是被迷惑了一般,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落在了陆望的脸颊上。 第52章 陆望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望向殷白,眼前的殷白双眼漆黑,神情恍惚,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小白,你愿意吗?” [小白,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重叠,殷白只感觉自己的心更疼了,他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颤抖着声音: “我愿意,我愿意的。” 陆望猛的上前拥住了殷白,手上动作更快。 他知道,殷白这句“我愿意”并不是对他说的,他心里有别人。 他事先在库房里撒下了致幻的药粉,所以他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殷白也被影响,将他看做了别人,这才愿意应了他。 陆望亲吻着殷白,泪水却滑落。 没关系的,反正他死期将近,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小白愿意和他在一起,愿意接纳自己,他就已经满意了,再不奢求其他。 天旋地转间,二人衣袍纠缠在一起。 “轰隆——” 殷向南与沈煜坐在前厅,第一场春雨如期到来,豆大的雨点落在叶片之上,那叶片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舟,随时都会倾翻。 “春天终于来了。”沈煜说。 ”是啊,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夜里,煜儿——今夜你就别走了,雨大不便赶路,再者,还有一场好戏,需要你帮我。” 殷向南捻着手中的佛珠,闭上了双眼。 *** 直到结束,殷白眼神逐渐清明,看见正在穿衣的陆望,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脸色霎时间就白了。 他确确实实和陆望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陆望见他清醒过来,眼神有些躲避,他飞速穿好衣裳,垂着头说:“我先走,你过会再走。” 殷白看不清陆望的表情,但方才陆望失态的表情在他脑海中回荡。 明明陆望是操作者,可他却看见陆望眸光潋滟,像一只小狗一样探出舌尖,任由唾液滴落,然后一遍遍在自己耳边说着“好爱你”。 “等等——陆望!你就没什么解释吗?!” 陆望身子一怔,情绪平稳下来的他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故而并不敢面对殷白,而是低声说: “你就当我自甘堕落,不知廉耻吧…我活不长了,能和你有过这一次,我死而无憾。” 殷白飞速穿好衣裳,上前一把扯住了陆望,他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他还是开口道: “听着,虽然你逼我做了这事,但是…我不想追究了,你若是想离开这,今夜我就带你走。” 陆望眼睛一亮:“我们一起吗?” “不,我要留在这…” 陆望眼里的光熄灭了,他摇了摇头,轻轻顺了顺殷白杂乱的头发,笑的温柔。 “不啦,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死在这里,临死前还能看看你呢。” “小白——” 陆望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声音嘶哑:“我从来不后悔认识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骚扰你。” 语罢,他迅速抽身离去,背影决绝,殷白矗立昏暗的库房之中,淡淡的石楠花味道似乎还未飘散。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库房,耳后在傍晚时分,被下人们迎着去了饭厅用饭。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殷向南时不时的看向殷白,看的殷白心里直发怵。 陆望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很多痕迹,还好衣领高,他们看不出来,但直觉告诉他,殷向南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雨一直未停,饭后殷向南突然说要去佛堂上香,要带着陆望和沈煜一起去,殷白本想跟着去,可殷向南却不让他去。 “雨下的这样大,你身子弱,当心寒气入体,还是不要去了。” 殷白在三人身上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了陆望面上,但他很快垂下眼,随即微微颔首,由下人撑伞带他离开了饭厅。 跨出大门,殷白回身看向三人,便见殷向南带着沈煜与陆望二人进了佛堂,然后身后跟着四五个下人,随即“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轰隆——” 又是一声雷声,殷白感觉心口莫名的发慌,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让他不适的地方。 此时此刻,佛堂内。 陆望刚一踏进大门,下人们便冲上来将他绑住,然后在殷向南与沈煜的注视下,将他捆到了巨大的佛像前。 陆望咬着牙不吱声,殷向南缓步走到他面前,垂首望着他,伸出脚尖抬起了陆望的下巴。 “我当初纳你进门,就是看中了你这张好看的脸蛋,本想着你若听话,我便赐你金银财宝,可惜啊——” “你竟然妄图染指我的儿子。” 沈煜来到殷向南面前,适时开口:“姨夫莫要生气,到底也没做什么,家法训诫训诫便够了。” “呵呵,你说的是,我还没玩够,来人,给我扒了这贱人的衣裳,刺鞭给我。” 一听要解衣裳,陆望急了,剧烈的挣扎着,沈煜也没有想到殷向南会在他一个外男面前解开自己妾室的衣裳,连忙出声: “姨夫,这里这么多下人,还是不要解了,打个几棍子便算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殷向南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面色阴沉: “这是我家,这贱人是我的妾室?我说解就解!” 第28章 男伶9 一声令下, 下人们扑了上去,陆望双手被束缚着,脚却可以动, 他蹬开了那些下人, 心中恨意更浓: 第53章 “我就是喜欢殷白!我当初根本不愿嫁你,原本再过些时日就要离开梨园了, 是你…是你!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让我用不见天日,与殷白更是再无可能!我不甘心!明明殷白对我也有情, 可你却偏偏要拆散我们!” 与此同时,下人们刚解开陆望衣裳的纽扣,便看见他瓷白的肌肤上满是红痕,一看便知这是新印上去的, 可他们的老爷才回来几个时辰。 众人呆了,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殷向南也注意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妾室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顿时怒火中烧, 指着陆望就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妇人!说!你身上这些痕迹是谁干的!” 陆望阴恻恻的笑了, 一字一句道:“当然是…” “是谁!?” “沈少爷, 您那日强迫了我, 还要装无辜吗?!” 沈煜没想到,陆望竟然把这事往他头上扯,顿时急了:“你这贱人!明明是你与殷白暗中苟合, 却诬赖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殷向南气的浑身发抖,双目通红:“好啊, 我说你怎么平白无故来我家,还维护她,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贱人,给你姨夫我带了绿帽子不说,还想污蔑我儿子!” 陆望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于是便将殷白摘的干干净净,他闭上眼,声音喑哑: “我是心悦少爷不错,可我深知自己身份微贱,所以敬他爱他,从不敢逾矩,可沈少爷…却趁那日,强迫我与他…”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你明明是个男…” 殷向南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恨恨道: “我就知道你们沈家图谋不轨,这主意竟然打到我儿子头上来了,我告诉你,我的儿子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你这种人也配污蔑?给我滚!滚!” 沈煜还想解释,下人们便押着沈煜离开了,他嘴里仍旧在解释,可殷向南根本不听,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沈煜: “从今往后,沈家人再不许踏进我殷家的大门!” 随着吵嚷声渐小,佛堂内只剩下殷向南与陆望,还有几个下人。 又是一阵雷声响起,闪电的白光映在佛像面上,殷向南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佛珠递给了下人。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他说。 下人们接过佛珠,然后将陆望的四肢压制在地面上,拿着佛珠的人将那佛珠套在了陆望修长的脖颈上,指尖逐渐收紧。 殷向南冷眼看着这一切,伴随着呜咽声,他跪在了佛像面前低声祈祷。 不过须臾,伴随着雷声,珠串应声而断,碧玉的珠子滚落,陆望倒在了地面之上,那双黑眸恰好与佛像低垂着的双眼相对,可他已经气息全无。 “阿弥陀佛…”殷向南低喃着。 殷白睡得极不安稳,他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样疼,他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朦胧之间,他依稀感觉自己来到了那间佛堂内。 他看见陆望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没了动静,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梗让他觉得心惊的是,陆望的脖子竟然… 生生被勒断了半截。 那些人仍然没有放过陆望,下人们从外边拎了木桶进来,殷白靠近了那木桶,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稻草和稀泥。 “塞进去吧。”殷向南下令。 语罢,那些下人们用稻草混着稀泥,一齐塞进了陆望的嘴里,就连耳朵也没有放过,最后用稀泥覆在了陆望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上。 殷向南朝着佛像深深一拜。 “嘴说不出话,耳朵听不见声音,他去了地府都没法申冤…月芙蓉啊月芙蓉,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殷白在一旁听的心惊胆颤,他想上前拦住下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他眼睁睁看着陆望的身体被随意用了张席子裹了,然后被抬了出去。 抬走时,殷白很想跟上去看看,可是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望的手从草席里耷拉了下来。 “轰隆——” 沉闷的雷声再次响起,殷白从睡梦中惊醒,他全身都被汗湿了,剧烈的喘息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被褥。 此时此刻,殷宅寂静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原本应该放松下来,可他的心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一种恐慌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不对劲…很不对劲… 殷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也鼓胀的疼,他深吸几口气,从塌上起身,想要询问守夜的小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抬眼望去,原本生机勃勃的庭院在雨中竟然显得有些萧瑟,偌大的殷宅灯火全灭,一点声响都没有。 殷白只感觉自己浑身汗毛炸起,他搓了搓手臂,然后转身关门进了屋子,刚准备躺下,门外便突然传来了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谁?” “是我,陆望。” 是陆望的声音,殷白想起刚刚诡异的梦境,咬咬唇,还是打开了房门。 门外,陆望垂首站着,身上都被雨淋湿了,黑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极其阴郁,殷白注意到,他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的有些过分,甚至指甲缝里竟然有不少泥。 “陆望,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身上…” 第54章 “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望低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生锈的机器,与从前的声音半分不像。 “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好冷。” 殷白不是狠心的人,他见陆望如此狼狈,看了看外边,确认无人后,便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可陆望进门后,只是呆呆的垂首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像个人偶,殷白从没见过陆望这副模样,往日里见了自己他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如此反常,他究竟怎么了? 殷白见他情绪不对,赶紧拿了一块方巾递给他,可陆望也不接,只是坐在那里,阴沉的模样,让殷白都有些心惊。 “陆望…” 殷白低声唤他,他想起今日二人在库房里荒唐的一幕,便开口问道:“是不是…” “小白,我好冷。” 这是陆望进屋的第一句话,殷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然后将方巾披在了他头上,为他擦拭着黑发,可擦着擦着,他便发觉了不对劲。 陆望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勒痕。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梦境,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恐慌无比。 “陆望,你的脖子怎么了?” 陆望不说话,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以往明澈的双眸漆黑一片,黯淡无光,苍白的肌肤在微黄的灯火下显得格外阴森。 殷白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是真的急了,上前一把握住了陆望的手:“你说话呀!你在佛堂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望的手冷的像冰窖,殷白冷的打了个寒颤。 “…我不想说。” 陆望垂下眼,双眼沉寂,片刻,他缓缓挣开殷白的手,起身拥住了他。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小白,今晚我可以不走吗?” 殷白立即便明了了,想必是他在佛堂经历了什么,殷白伸出手,指尖在半空中微滞片刻,还是落在了他的脊背上,轻轻安抚。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留在我这里若是被发现…” “求你…我会走的很早的…” 殷白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暂且歇息吧。” 语罢,殷白松开他就要替他收拾地铺,可刚把被褥抱出来的功夫,陆望竟然已经脱了衣裳睡在了塌上,动作快的简直让殷白震惊。 殷白呆呆的眨了眨眼,他动作这么快的吗?而且他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干的… 此时此刻,陆望正背对着他睡着,如墨一般的发丝落在洁白的枕巾上,显得有些诡异。 殷白咽了口唾沫,老实巴交的想要打地铺,可陆望却好像看见他的动作一般,嘶哑着声音说道: “睡上边来吧,我不会做什么的。” 殷白头皮一阵酥麻,他讪讪的放下被褥,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床榻,背对着陆望睡下。 旁边的陆望一点声响都没有,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这让殷白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突然,身侧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一双冰冷的手从陆望腰侧穿过,将他环进了怀里。 很冷,陆望的体温冷的不像一个正常人。 “我好想你。” “小白,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陆望这样问他,同时收紧了手臂。 殷白耳根子有些燥热,他抿抿嘴,有些羞赧:“好感…好感是有的。” 对于陆望,他确实存在一些莫名的好感,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陆望,无论陆望做出再过分的事,他都没办法生气。 哪怕,他骗着自己与他做了那事,他仍然讨厌不了陆望。 “真好…我终于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回答。” 陆望冰冷的呼吸喷洒在殷白耳廓,他松了松手臂,在背后亲昵的蹭了蹭殷白的背影。 “小白,睡吧,等着我来接你。” 接他? 殷白皱了皱眉,不明白陆望在说些什么,可奇怪的是,陆望话音刚落,他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打了个呵欠,本想追问,却敌不过睡意,眨巴了几下眼睛,便沉沉睡去了。 在确认殷白陷入沉睡后,陆望伸出枯槁的手,轻轻将殷白的碎发别在了耳后。 “我会来接你的,我的…新娘。” 第29章 男伶10 自那日后, 殷白就病了,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身。 这副身体本就孱弱,受到这样的打击, 殷白整个人都快消瘦完了, 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整个人就像风中即将飘落的秋叶一样。 这场病来的没头, 一直到四月天气回暖,他面色这才好看些,也能起身了, 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过意不去,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 殷向南看他病好了,便大张旗鼓的设宴摆席,邀了一堆人上门庆祝, 殷白只觉得聒噪,支开了下人, 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殷宅花园。 看见那假山石上面摇摇晃晃的花朵, 他突然就想起了陆望, 以前他也经常站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见到自己他总是会笑, 然后刻意的逗自己。 想着想着, 殷白觉得自己又有些难受了, 鼻子都有些酸。 “殷白。” 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殷白一愣,猛的回过身, 便瞧见许久不见的沈煜就站在他身后。 第55章 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 打扮的人模狗样。 “沈煜?我父亲不是不让你来殷家了吗?” 沈煜没有回答殷白的问题,只默默的看着他, 殷白深知此人不善,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 沈煜却跟上了殷白,挡在了他前头,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殷白,你也是亡魂,对吧?” 殷白心头一震,下意识便摇了摇头,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可他哪里知道,工于心计的沈煜最擅长透过微表情去了解一个人,在沈煜眼中,殷白就像一个刚学会撒谎的孩子,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上却装出一副正经的表情。 “不瞒你说,我也是。” 殷白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望向沈煜,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煜会选择自爆,就在他愣神之际,沈煜不知何时离他更近了些。 沈煜压低了声音,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我没骗你,我今日偷偷来到这里,也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殷白往后趔趄了一步,身后便是花园的人工湖,沈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别摔下去了。” “谢谢。” 殷白微微颔首,想要离沈煜远些,可沈煜却微微一笑,攥着他的手愈发紧了,殷白眼皮一跳,立即觉察出不对,使出浑身解数挣扎着,苍白的脸也因为焦急而通红一片。 他本就大病初愈,情绪激动,一时之间咳喘不停: “咳咳——沈煜,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沈煜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好狰狞,他嘴角笑的几乎要咧到耳后根,他将殷白手臂攥的通红,然后一把将拉到了岸边,抬起脚便将殷白踢进湖里。 坠入冰冷的湖水中时,他听见沈煜笑的张狂,声音阴森,语气像淬了毒一般阴沉: “你说呢?当然是要了你的命!” 湖水不断从鼻腔中涌入,殷白不断挣扎着,湖水却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鼻腔,他想咳,可水却进来的更多,整个胸腔几乎都要爆炸了。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殷白已经无力挣扎,熟悉的审判者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亡魂殷白,已被淘汰,即将遣返地狱等待处刑,倒数开始…十,九,八…】 冷冷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响起,殷白绝望的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而且是神形俱灭。 不过…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受到这样的折磨了,也不必回到安息谷承受无边无际的孤独… “小白…” 意识昏沉之际,殷白听见有人在喊他,脑海中是不断响起的倒数声,他费力的睁开眼,发现幽暗漆黑的湖水中似乎有人在朝自己游来。 那人的面容他看不清,他只看见了黑暗之中隐隐闪烁的绿色幽光,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竟发现那光芒竟然是从那人指节上散发的。 是枚戒指…而且是他消失的那枚玉戒。 那人离他越来越近,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在意识消失之前,那人附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说过的,我会回来接你…” 与此同时,审判者的倒计时也来到了“1”。 下一瞬间,整个世界陷入黑暗,殷白感觉自己的身子从湖底直直往下坠去,耳畔先是水声,再是呼啸的风声,眼前一片黑暗,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摔死时,他的身子却猛然悬在了半空。 殷白剧烈喘息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看不到任何画面,只感觉耳畔的声音却被逐渐放大,他听到了冤魂的哀鸣声,哭泣声,以及火焰燃烧的声音。 “呵——” 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轻笑,还未等殷白反应过来,眼前逐渐变得明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昏暗的房间,陈设布置看起来像是会客厅,低调却又奢华,他悬于半空,面前便是火炉,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透过火焰,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男人——地狱之主。 他正坐在自己对面,身边空无一人,双腿交叠,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他带着熟悉的面具,正撑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着殷白。 “醒了?” 只见他指尖一动,殷白的身子缓缓落下,殷白落于地面之上,恢复了正常体力的他,立即便想要跪下叩拜,谁知他刚要跪下,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扶起。 “不必跪了。” 是地狱之主,殷白犹豫片刻,垂下了头:“地狱之主,这场游戏是我输了,想必您召我前来也是为了此事,我认罚,请问什么时候行刑?” 面具下又发出沉闷的笑声,地狱之主缓缓站起了身子,缓缓踏步来到殷白面前,竟然朝他伸出了手。 殷白心中警铃大作,可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咬紧了牙关,认命的闭上了眼。 “怎么这样紧张?你怕我?” 地狱之主说着,指尖落在了殷白耳畔,有意无意的蹭了几下他的耳廓。 殷白只感觉自己大脑一片混乱,地狱之主为什么要对他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往后退了几步,低声恭维: “您是地狱之主,我自然敬您…” 见他有些抗拒,地狱之主收回了指尖,他垂下头,压低了声音: 第56章 “我召你前来,并不是为了对你用刑。” “什么?!” 殷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地狱之主那张漆黑的面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张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正紧紧盯着他,而且眼神灼热,属于对方冷冽的气息也扑面而来,不过片刻,殷白便感觉自己耳根传来了热意。 地狱之主似乎很是愉悦,他道: “你放心,我没必要骗你,过来,帮我整理一下书本,做完这些事,我就会放你回去继续游戏。” 殷白张了张嘴,不解的问:“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与这地狱之主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如此帮自己?他本应该神形俱灭才是… 地狱之主没有回答他,而是兀自转身离去,殷白连忙跟上,随着地狱之主的步伐,墙壁上的火把根根亮起,穿过狭长暗道,二人来到了图书馆。 不愧是地狱之主的图书馆,面积够大,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陈旧的书本,这让殷白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地狱之主缓缓踏步,来到了一处书架前,面对着那些凌乱破旧的书籍,他沉默了半晌,才微微侧身: “就是这些书,帮我整理好。” 此时此刻,地狱之主矗立于书架旁,殷白这才注意到,地狱之主竟然留着长发,简单束着,垂于身后,气质矜贵。 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 地狱之主他没有影子。 他死了这许多年,一直都是有影子的,不会因为他是亡魂就没了影子,旁的亡魂也都一样。 可这地狱之主… 殷白摇了摇脑袋,将这个问题甩出去,他垂下头,连忙来到书架前开始整理,地狱之主则是靠在一旁,顶着面具的脸正望向他这边。 殷白有种被老板监工的错觉。 “其实…能让你继续游戏,是他的要求。” 殷白整理书本的手一怔:“他的要求?您口中的他是…”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自从自己进入安息谷后,就没有什么熟悉的人,能为了他来求地狱之主,想必那人一定将自己看的十分重要。 可他真的没有认识的人啊。 “你不必管那人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欠了他的。” 地狱之主的话让殷白一片混乱,他一咬牙,不想再去深究这些事情,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继续整理书籍,发现这些书籍贯通古今,有些书页古老的几乎都要掉落,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书页整理好,重新塞回,就在他翻动书页之时,余光却看见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中滑落。 地狱之主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张照片,他正靠在一侧,双手环臂,头微微仰起,他带着面具,殷白看不见他的表情。 殷白没有声张,自然的拿起那张照片便要往书里夹,余光飘向那张照片时,他手上的动作却滞住了。 第30章 男伶11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 他们站在树下,两人手紧握,站的很近, 一看就知道是同性情侣。 左侧的人身形高大健壮, 西装革履,手腕上佩戴着名表, 应该是个年轻有为的事业家,只可惜面容被笔涂黑了,分不清是谁, 旁边那人更奇怪… 旁边那人矮了些,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就是个学生,照片上, 这人的头像被剪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 “没有!” 殷白慌忙将照片重新夹了进去,他将书本飞速整理好放回书架, 尽管地狱之主戴着面具, 可殷白就是能感觉他在看自己。 “啊…原来你在看这个。” 地狱之主语气轻松, 殷白试探问:“您不生气?” “我还没这么小气, 你既然看到了, 就不好奇这是谁吗?” “…不是您吗?” 地狱之主没有说话, 从殷白手里拿过了那本书, 从中抽出了那张泛黄的旧相片。 “这里的每一本书,都代表着亡魂一生的经历,你手上这本, 自然也是。” 地狱之主正细细摩挲着那张照片, 语气似有哀怨: “这张照片的主人被他的爱人亲手杀了,就是他旁边的那个学生, 不仅如此,他的爱人还亲手毁了他们唯一的合照。” 殷白低头望去,照片中青年的身形瘦削,不像能行凶的模样,更何况还亲手杀了自己的伴侣,当真是个狠心的人。 “既然他能对自己的爱人痛下杀手,可想而知,他根本就不爱对方。” 听到殷白这样说,地狱之主的身子猛的一怔,他捏紧了照片,声音竟然有些一丝颤抖: “你是这么想的吗?” 殷白不以为然,他皱了皱眉,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如果是我,真爱一个人的话,捧在心里疼都来不及,重话都不会说一句,更不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地狱之主没有说话,可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攥成了拳,直至手心里的鲜血落地,他才渐渐松了拳。 “没有爱,何来恨与厌,他应该爱过这个男人。” “可是…” “事情做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殷白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再次一黑,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殷白不知道的是,男人在他消失后,默默地书架前驻足了许久,最终将照片重新夹回了书本中,小心翼翼的将那本破旧的书放进了一个精致华美的宝箱之中。 第57章 “…应该是爱过的吧。” 地狱之主轻声低喃。 *** 胸腔内传来剧烈的疼痛,殷白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剧烈喘息着,终于在胸腔内的疼痛到达巅峰时,他猛的睁开了双眼,伴随着咳嗽,他“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团什么东西。 吐完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舒坦了不少,他平复了呼吸后,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整身处于一团漆黑的环境之中。 他愣了愣,伸手一探,竟然摸到了障碍物,接着他又探了探四周,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间狭小的空间内,联想起自己意识消失前所发生的事,他立即明白了。 自己这是死了被放进棺材里了。 他摸了摸上边的障碍物,确认棺材是木制后,他动了动腿,然后伸出脚,朝着棺材板用力的踢去。 棺材应该是被钉了钉子,他踢了足足几十下,这才踢开了棺材板,他猛的从棺材中坐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整个人如获新生。 殷白缓缓从棺材中爬出,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吐出了一团东西竟然是浓的发黑的淤血,凑近一闻,还能闻见恶臭味,他差点没吐出来。 也是这这时候他发现,棺椁中的陪葬品还真是不少,而且他现在好像正处于某处废弃的屋子里。 周围摆放着各种祭品,尤其是他的棺材前,放着一些水果和祭品,可那些食物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 他没有被埋进土里,那就意味着没有下葬,可祭品还在这里,祭拜的人就这样不管了? 殷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衫,看不出是丧服的模样,他想了想,缓缓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刚推开门,殷白便发现这屋子的周围全是树林,抬头一看,只能看见乌压压的天空,连自己在什么方位都无法确定。 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殷白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随机选了一条路就出发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就不信自己走不出这片树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殷白走到精疲力尽,也还是在这片林子打转,本就羸弱的身体更加疲惫,他喘着粗气,坐在了一处河滩旁。 天色渐晚了,林子里渐渐黑了下去,殷白来到河滩前,随意捧了几口水喝,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了一道中年女声: “哟!年轻男娃!你在这里做啥子?” 殷白一惊,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中年女子拉着驴车站在河滩对面,驴车上装着生活补给品,她本人则是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殷白连忙应道:“这位大姐!我与我的亲人走失了,您知不知道…殷家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这男娃,怎么要去殷家?” “家父与殷家有些交情,我知道这里离殷家很近,所以想着先去那里站站脚,兴许能联系到家父…” 女人似乎很是吃惊:“你在说什么呀?殷家十年前就败了!你父亲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 殷白那张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本就孱弱,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贵公子,女人也是个热心肠,她朝殷白招了招手: “男娃,你过来,天色这么晚了,婶带你上路!” 殷白不太敢上前,那女人就爽朗的笑了: “你这男娃还怕我?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就你身上这几两肉,卖给人牙子都没人愿意买你回去干活。” 殷白嘴角扯了扯,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不过回到地狱一天不到,这里就过了两年,更奇怪的是,他死的时候殷家生意如日中天,怎么会说败就败了?以至于他的棺椁在那废弃的屋子里停了两年都没人下葬…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白思虑片刻,还是趟过河滩,坐上了女人的驴车。 “你怎么会和你家人在这里走失?” 殷白随意扯了个借口:“我们家来这里做生意,半路遇到劫匪,我和家人们走丢了,想着先去城里,先去殷家再说。” 提到殷家,女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 “男娃,我可好心提醒你,别没事提起殷家,晦气。” “…怎么了?殷家…为什么会败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殷白,纳闷道:“你家不是和殷家有生意往来吗?这事你都不知道?” 殷白有些慌乱,忙回道:“那时我年纪尚小,对家中生意并不清楚,父亲也没像我提过,所以我不知道。” 女人叹了口气,驴车的车轱辘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不知道,殷家早在两年前就败了,无一人生还。” 女人的语气很是平淡,可殷白却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手脚都是冷的,他哽咽了几下,声音颤抖: “是遭人暗算了?” “不,不是,”女人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她也有些紧张: “是闹鬼。” 女人继续道来: “最开始是殷家那位小主子,听闻是不小心跌入水中淹死了,举行丧礼的那天,殷家频频出现古怪的事,不断有下人说听见年轻男声在灵堂哭,再要不就是有人看见穿了戏服的人在小主子屋子里唱曲…” 第58章 “人人都知道,殷家家主之前纳了十年前红遍梨园的那位月芙蓉为妾,后来也不知怎的了,那月芙蓉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曾在殷家后山发现了一具差点被勒断了脖子的尸体…” “本来第二天,这小主子就得下葬了,可是没等到第二天,殷家上下,除了下人们,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全死了,我听闻那些人死相凄惨怪异,下人们吓得都跑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位小主子的棺材?可怜了那小哥,死了都无法安息,棺材还不知停在哪里,尸体估计都腐败了吧。” 女人的声音低沉沧桑,可殷白却听的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他知道,这些事都是陆望干的,他回来复仇了,看来这陆望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boss…他必须尽快找到陆望,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想到消除恶意值的方法… 女人见殷白不说话,以为他是吓着了,于是低声安慰:“你放心,没啥大事,我给你送到城里去,天色晚了,我家中就我一人,也不留你了。” 女人愿意把他带去城里已经很好了,殷白连忙道谢,驴车晃晃悠悠来到了城门外,殷白与女人道了谢,目送她离去,这才进了城。 刚一踏进城,他就觉着不对劲。 他记得从前这里是最热闹的,可如今整条街道都十分寂寥,连盏灯都未亮,街上更是空无一人,寂静的有些可怕。 殷白屏住呼吸,朝着殷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只偶尔碰见了几个低着头的百姓,路过曾经一时风头无两的梨园时,他猛的顿住了脚步。 两年前,这里是何等的繁华,白天黑夜都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更有达官贵人的车马停在门口,由小厮引入其中,可如今… 梨园大门半掩着,牌匾就随意扔在了大门旁,窗户上早已布满蛛丝,大门内,随意摆放的桌椅被灰尘所覆盖,原本唱戏的台子也不知何时倒塌了。 殷白在原地驻足许久,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与陆望处相识时。 耳边渐渐回荡起陆望唱曲的声音,他在台上扮着王宝钏,口中唱念着“妻为你不把那相府进,妻为你丧了父女情”… 这些事仿佛还是昨天刚刚发生…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殷白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他抬脚便进入了梨园。 周围很暗,灰尘让他咳嗽了几声,穿过熟悉的走廊与楼梯,他来到了陆望曾经的住处。 殷白捂着口鼻,借着昏暗的天色,他发现陆望住处的大门上似乎贴了什么东西,可他看不清,也没有放在心上,直接推门而入。 刚一推开门,一股陈旧的霉味传来,殷白连连咳嗽,缓了半天才好些。 天色昏暗,他看到梳妆台上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火柴,也不知还能不能点的着,他试了试,煤油灯火花跳跃了几下,燃了。 室内昏黄,殷白在灯放在了妆台前,环顾着四周,心里闷闷的,难受极了。 他叹息一声,坐在了妆台前,他缓缓抬眼,看向镜中之人。 “脸色还是这么难看…” 殷白自嘲了一句,并没有注意到镜中的自己,身后的床榻上正坐着一个黑发男子。 那男子着一身白衣,黑发如瀑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发隙间堪堪露出了一只漆黑的眼,正紧紧盯着殷白的背影,双眼之中满是汹涌的、压抑的情意。 第31章 男伶12 殷白对此事并不知晓, 他垂下头,抚摸着早已蒙上灰尘的桌子,他没有注意到, 原本坐在塌上的男人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竟直接站到了他身后。 “陆望…” 殷白低低唤了声陆望的名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 片刻,他叹了口气,欲要起身时, 余光却瞥见了镜子里面的自己,瞳孔骤缩。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再细看时,镜子里又什么都没了。 是他眼花吗?殷白回想起刚才镜中的一幕…… 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站在他身后, 乌黑的长发遮盖住了他的面容,他正伸出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修长苍白的指尖几乎已经要碰到他的脖子, 看起来像是有掐他的意图… 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人就不见了, 殷白回头在屋子里四处张望, 哪里还有人影? 应该是他心力交瘁, 太过劳累所致, 所以这才看花了眼… 屋子里不合时宜的刮起一阵冷风,殷白有些不寒而栗,他吹灭了灯, 迅速离开了这里, 走时甚至不忘关上门。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后, 门上那已经被破坏符纸,在冷风的吹拂下,晃动了几下,然后随着风飞到了角落。 屋子里灯火再次亮起,幽暗的房间隐约有人影闪动,那人影在室内徘徊片刻,最后落坐于梳妆台前。 他从桌面上拿起早已落灰的胭脂水粉,用细软的毛笔缓缓为自己上妆。 镜中之人,面色苍白如纸,皮肤上隐约可见青色血脉,他的双眼漆黑一片,嘴唇殷红如血,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阴森又诡谲。 他的脖子上正不断沁出血液,上妆完毕后,他从妆台屉子里中拿出一根绣花针,僵硬着关节为自己缝合着脖子上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笑了,笑容僵硬又诡异。 久别重逢,他希望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和自己的爱人相见,只可惜,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生前的模样了,这样应该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吧。 第59章 他终于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终于可以与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相见了。 *** 再次来到殷宅时,殷白属实是有些惊着了。 不过两年,大厦倾颓,整个宅子破败的不像话,原先这殷宅的装修风格是中西结合,气派无比,此时此刻,欧式铁门上攀爬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门上还被贴了各种黄色的符纸… 阴风拂过,铁门发出吱呀声,殷白只觉得自己浑身寒毛竖起。 殷宅位置在当地的富人区,夜里本就清净,可现下周围住宅里的达官贵人们都搬走了,数十幢别墅及宅子空无一人,寂静的只能听到铁门的吱呀声。 殷白深吸一口气,避开那些诡异的符纸,从半掩着的铁门缝隙里悄步溜了进去。 此时此刻,偌大的宅子里空无一人,殷白来到他再熟悉不过的大厅,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缓缓踏入其中。 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和他当初出事那天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地面纷乱,借着朦胧的月光,殷白看见地面上有黑色的印记。 他皱皱眉,低下身子,定睛一看,这黑色印记泛着朱红,这分明是已干涸的血迹! 殷白猛的站起身,远离了几步,可他抬起眼,会客厅内的面上四处都是这样的血迹,甚至连墙壁上都有!可想而知,在他死后,整个殷宅到底遭遇了什么… 殷白深吸几口气,抬脚转身便要离开,可还未等他迈出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咯——” 像是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殷白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浑身寒毛直炸,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声音越发清晰,殷白屏住呼吸,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然而身后却传来了如枯木般的男声: “白哥儿——你回来了。” 这人声音虽然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可殷白却记得很清楚,是他的父亲——殷向南。 “怎么现在才回来…为父,等了你很久。”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拜见父亲…” 殷向南的声音好像离他越来越近,殷白僵着身子,似乎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森森冷气,他颤抖着唇,僵硬的转过身,连忙跪在了地上: “父亲…儿子,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 殷白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见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双脚以及殷向南身上穿着深蓝色的长衫,那蓝色几乎发黑,长衫上还印着繁体的“壽”字。 殷白额上冷汗涔涔,殷向南穿着的…这分明是寿衣! 他现在在和一个死人说话! …等等,他自己好像也是死人…不过他身为亡魂的时候可是有明确规定,不能与阳人直接接触,难道这些小世界里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吗? “既然…拜见为父,为何…不抬头?” 殷向南说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微怒,殷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余光看见了殷向南身上正不断渗出鲜血。 殷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抬头,当看见殷向南的面容时,他整张脸几乎血色尽退。 殷向南此刻正穿着深蓝色的寿衣端坐于上方,整张脸毫无表情,双眼混沌,原本黑色的眼珠泛着白色,口唇乌青,他的脖子上缠着那串他时常把玩的佛珠,将他勒的死死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鲜血。 他的袖子很大很空,殷白的目光垂下,却看见宽大的袖中正鲜血直往下滴,里面却空荡荡的,他立即便明白了。 殷向南这是让人削去了双手! “好孩子…好孩子…” 殷向南开口,鲜血止不住的落在深蓝色的寿衣上,他看着前方,嘴唇一张一合: “走吧,快走…不要再回来了…要将殷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延续血脉…延续血脉…” 殷向南一直喃喃自语,得到殷向南的允许后,殷白咬着嘴唇,连忙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离了大厅。 殷向南看见他离去,头也渐渐垂了下来,突然,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猛的拉住了殷向南脖子上的佛珠,倏地的收紧。 佛珠收紧的同时,殷向南的脖子也在同时应声落地,佛珠滚落一地,沾染了血色的佛珠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殷向南翻着白眼,口中不断渗出鲜血。 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一头青丝披肩,黑色的眸子的在黑暗之中阴沉沉的看着那颗头颅,嘴角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都死了,还惦记着让小白离开我呢?” 男人狠狠将手中余珠扔在了殷向南面上,然后伸脚踩在了殷向南头上,声音几乎癫狂: “我不会让小白再离开我了…任何人都不能有小白的孩子!我不允许!他是我的妻子!是我的!” “没有人可以阻挠我…我要和小白…一直一直在一起…” 男人痴痴的笑了,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抬起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如果小白愿意…我也可以为他诞育子嗣…” 殷向南虽然头颅落地,那双苍老的眼神却依然紧紧盯着男人,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 虽然面若桃花,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既为男子,又如何诞育生命? 第60章 *** 殷白一路狂奔,脑中思绪清明。 既然见到了殷向南的鬼魂,那自然也能见到陆望的,就看陆望愿不愿意现身了,若是他不愿意,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叫也叫不出他。 “铛——” 身后传来了像是打更的声音,殷白一怔,缓缓回过身子,便瞧见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出现了一个个身形几乎透明的幽魂。 他们面色苍白,双眼黝黑,神情冰冷而又麻木,身上穿着鲜色的衣物,腰间系着红绳,为首的手上拿了个铜锣,正机械的敲着。 这些幽魂仿佛没有发现殷白,自顾自的排着队朝大厅走去,殷白喘着粗气,看着这队人马抬着一箱箱用红色礼花系了的木箱子从他身边掠过。 说起来,那箱子很像古时装着彩礼的木箱… 渐渐的,整个殷宅燃起了幽幽的灯火,在殷白的注视下,那些早已失去了生命力的幽魂们开始装扮起整个殷宅,大门、牌匾之上被张贴了鲜红色的“囍”字。 整个宅子里没有一点声音,那些鲜红色的绸缎及“囍”字在浓稠的夜色之下,仿佛要渗出血液来。 “殷白少爷——” 突然,不知是谁唤了他一声,那声音苍老沙哑,毫无感情,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颤颤巍巍的看向声音的主人,一口气悬在了心口。 眼前那人是原先殷向南身边的亲信,此时此刻他正低垂着脸,头上戴了顶帽子,恰恰遮住了他的双眼,可殷白分明看见,他的口中正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液,落在了他那黑色的寿衣上。 一张口,殷白都能闻见他口中的铁锈味。 不过此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他伸出自己枯槁干瘪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殷白曾经所居住的院子方向。 “殷白少爷,你该回去等着...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殷白冷汗滑落到脸颊,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艰难的问:“这场婚礼的主人是…?” 鬼魂没有回答殷白的问题,只是咧开了自己满是鲜血的嘴,森森白牙映衬着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殷白不敢再问,他连忙点头,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院子里,也有不少幽魂正在装饰,挂上了红绸缎和红灯笼,整个院子鲜红一片,让殷白心底无比恐慌。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原本他以为能消停一会儿,没想到一推开门,两边两个侍女打扮的纸扎人正站在镜子前,看的殷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一眨眼的功夫,镜子前的两个纸扎人便化作了普通女子的模样,她们二人看见殷白,面上扯出一抹笑意,脸颊上两块腮红在烛火的映衬下颜色越发浓厚。 殷白往后趔趄了几步,转身就要跑,可那两个女子眼疾手快,一左一右的擒住了他。 殷白此刻是真的慌了,他脸色难看极了,嗓音都是哑的: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第32章 男伶13 两个女子只笑着, 什么话也不说,她们合力将殷白按在了镜前,面上的笑意更浓。 其中一个女子开始打理起他的头发, 另一个则是拿出了水粉胭脂就要往殷白脸上抹。 殷白剧烈挣扎着, 不断发出闷哼,心中火意更甚, 他看见那水粉胭脂,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掀翻了, 大声呵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把这些劳什子给我拿开!别想往我脸上抹!” 那女子看着上好的胭脂水粉被打翻,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只眨眼的功夫,她的脸上出现了像是用笔描绘出的愤怒表情, 眼角眉梢吊起,头颅也控制不住的化作纸扎人的模样。 殷白被她这副模样吓得发怵, 想到她是纸, 他灵机一动, 抬手就要拿起镜前的烛火准备一把燎了她们, 可二人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殷白还未做出什么动作, 就被摁坐在镜前, 连动都不能动, 也不能说话,两只眼珠只能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为自己上妆。 不多时,殷白苍白的面色在她们二人的手法之下变得红润起来, 末了, 其中一个女子拿起妆台上的发梳,为他打理起凌乱的头发, 一边梳着,一边念叨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比翼共双飞—— 四梳流尽黄泉泪...” 待她说完,另外一个女子拿起一把红剪刀,剪下了殷白一缕头发。 殷白此时正对着镜子,透过镜子的反光,他看见那女子将自己的头发与另一缕头发用红绳系在了一起。 也是在此刻,两名女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笑容幅度越发夸张,看到这一幕,殷白呼吸紊乱,嘴唇都在颤抖,可他却无法闭上双眼。 他知道,他这是遇到了所谓的——阴婚。 她们做完一切后,再度化作了两只纸扎人的模样,没了动静,就在殷白以为一切要结束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原本禁闭的大门被一阵呼啸而来的风猛的吹开,枯黄的树叶随着风飘入其中,随着落叶而来的,还有乌泱泱的一群人。 准确来说,他们只是像人...并不是人。 为首的是四个中年男人,他们抬着一方轿子,那轿子外面可以说是极尽奢华,上头有黄金与点翠映衬着,轿顶点缀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就连那垂下来的流苏,也是用各色珠宝穿成的。 第61章 殷白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轿辇,在震惊之时,漆黑的轿子里突然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微微挑起了车帘。 殷白注意到,这人的无名指上,戴着当初他那枚消失的玉戒。 接着,一男子从其中缓缓走出,他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墨黑的发简单束着垂在身前,他容貌精致,肤色胜雪,今日应该是添了妆,眼角带着一抹殷红,若不是他那身男子的装扮,看起来真像个女人。 看到男子的面容,殷白眼睛倏地的瞪大,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男子面若桃花,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他躬身从轿辇中走出,抬脚朝着殷白一步步走来。 男子双眼紧紧盯着殷白的面容,苍白的肤色因为兴奋微微泛红,他抬起修长的指尖,落在殷白的脸侧,指节的玉戒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我来接你了,小白,我的新娘。” 殷白眼皮一跳,尽管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陆望,可他没有想到,陆望竟然对他执念如此之深,甚至在化为鬼魂后,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他更没想到,今天这场阴婚的主角,竟然是他自己…在他死后的两年,竟发生了什么? 陆望看着面前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终于仿佛再次恢复生机,听听,他的胸腔里似乎传来了心跳声呢。 终于没有人可以挡在他和殷白之间了,他可以一直一直和殷白在一起了… 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陆望眼中笑意更浓,他看起来兴奋极了,胸腔甚至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可一只鬼魂怎么会有呼吸呢? 陆望微微躬身,在殷白震惊的眼神中,拦腰将殷白抱起,他抬头,对着那些垂着头的阴魂们说: “今日我与心上人成婚,也请大家过来前厅见证一番,自然有好的招待各位。” 那些阴魂们并不言语,如今陆望虽然并未以上位者身份自居,可他们这些阴魂哪个不畏惧他? 自打眼前这位殷家小少爷死后,这陆望就像疯了一般,一个个的讨债寻仇,整个城里不知死了多少人,可谓是怨气冲天。 当年得罪迫害过他的那些人最终皆死于非命,甚至再也无法投胎转世,被困在殷宅里不见天日…如今他们是在是畏惧这位,哪敢不从的? 陆望抱着殷白,进入轿辇之中,将殷白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看着他因为惧意而泛白的脸颊,陆望轻轻摸了摸,又顺了顺他的头发。 “别担心,这次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相爱了。” 殷白瞳孔震了震,他什么时候担心过这事啊…话说回来,既然成婚,那之后…岂不是要洞房?! 想到之前他与陆望发生的那荒唐事,殷白只感觉如坐针毡,可陆望心情却很愉悦。 他揽过殷白肩头,轻声喟叹: “我真喜欢你这幅顺从的模样,你当初在棺材里时就是这样乖。” 说着,他抬起指尖,冰冷的指腹有意无意从殷白面颊拂过,语气森然: “要不…你也随我去了吧。” 殷白虎躯一震,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望,唇瓣都在颤抖。 难不成陆望想要他的小命!?不是吧,他好不容易才从地狱之主那里回来的...对方已经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任务失败,他恐怕真的要被处刑了。 想到那些亡魂的惨状,殷白脸白了白,陆望胸腔中却发出了一阵闷笑。 他看着殷白这幅可怜的模样,心中欢喜极了,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真是叫他兴奋啊。 陆望眸光潋滟,他垂下眸子,冰冷的呼吸喷洒在殷白脸颊,终是没忍住,低下头连连在殷白面颊印上冰冷的吻,他有些按捺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手也探进了殷白的衣物里。 殷白无法说话,可他的确十分抗拒这样亲密的举动,更何况陆望的身体如今早已没了温度,像一块冰块压在他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陆望的吻延续到殷白的脖颈时,终于停下,他抬起眼,那双漆黑而又充满了爱意的黑眸紧紧盯着殷白,最终还是皱着眉闭上了眼,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殷白的面颊。 “留在洞房花烛夜吧…小白,这么久没见,你也一定很想我…今夜就让我来好好侍奉你,怎样我都依你。” 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为殷白整理好了衣物。 殷白坐在那,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眉宇间满是隐忍,他一动也不动,背后却早已冒出了凉汗,两只手也不知何时攥成了拳。 看来…今晚他怕是躲不过了…不过,只要陆望解开这束缚… “到了。” 陆望突然开口,他起身先来到轿辇外,指尖一动,殷白双腿便不受控制的朝陆望走去,在出轿辇的那一刻,他的眼前瞬间一黑,眼前突然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盖头。 殷白的手也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陆望手心里,接触到陆望的那一刻,陆望立即紧紧回握住了他,像是怕他跑了似的,牵着他迈入了殷家的会客厅。 此时此刻,偌大的会客厅座无虚席,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殷白看到了那些席面上摆的根本不是美味佳肴,而是香炉及一些贡品。 那些香炉中插了四根黄条,周遭摆放着馒头、生肉、水果之类的物件,那些阴魂们围绕着席面坐着,殷白却看不见他们的腿。 第62章 殷白如触电般收回了目光,接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与陆望相对,二人齐齐弯腰低头。 伴随着锣鼓喧天,周遭传来熙熙攘攘的笑声,尖锐无比,像是粉笔掠过黑板的声音,听的殷白头皮发麻。 “礼成——礼成——送入洞房——!” 那个尖锐声音的主人扯着嗓子笑着说,陆望紧紧攥住了殷白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黑色鬼影,他们在鬼魂的嬉笑声中,一齐进入了一间屋子。 陆望带着他坐在了塌上,却半天没有掀起红盖头。 从低垂的视角中,殷白看见陆望低下了身子,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面容贴在了殷白的手背上。 “你我拜了堂,就算是成婚了,此后你便是我的妻,我定不负你。”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啊。 当初殷白出事的那天,他有心想要救殷白,可仍旧是无力回天。 他原以为殷白死后,鬼魂会和他一样游荡于人世间,可是没有,他等了许久,感知不到任何关于殷白的气息。 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殷白怕是回不来了…可是怎么能…他死了便算了,殷白还那样年轻,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消失? 第33章 男伶14 他不甘心…心底的怒火与怨意越来越重, 他怨憎梨园的老板,如果不是他应承了殷向南,自己就不会被困在殷家, 更不会与自己的心上人渐行渐远… 于是, 在殷白下葬的那一天,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怨意, 冲到殷家解决了殷向南及他的爪牙,又飘荡至梨园,向那不信守承诺的原主追魂索命。 当然, 罪魁祸首沈煜他是不会放过的,他不会让沈煜死,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于是他将沈煜折磨至疯魔,最近被赶出沈家, 流落街头,后来他便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样的结局, 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了。 短短几日, 城中接连丧命, 民众人心惶惶。 殷家家主一死, 自然无人再管殷白的棺椁, 但是也不知为什么, 他竟也不知道殷白的棺椁被放置在了何处。 他只能飘荡在城里,四处寻找殷白,他太想殷白了, 又找不到他, 只能夜夜在梨园的房里哭泣,哭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他找不到自己的爱人呀, 人世或是阴间,都找不到这个人。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兴许是他的怨意太重,竟然吸引来了一无名道士,城里的民众们添油加醋,集体央求道士为他们除害,那道士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那日他原本在寻找殷白的棺椁,不知怎的,就被关进了梨园。 自此,直到殷白毁坏了贴在门上的符咒,他才从梨园离开。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陆望了,他的能力比以前更强,方圆百里,没有一只鬼是他的对手。 他的爱人也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他欣喜若狂之际,自然要圆了当年的承诺,娶殷白为妻。 突然,陆望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绯红,他缓缓直起身子,轻轻将殷白推到了床榻之上,伸出手开始解起自己的衣衫。 冰冷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在殷白脸侧,陆望双眼水光潋滟,像极了一只魅惑人心的妖。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要辜负…” 陆望指尖一动,殷白顿时觉得自己身体四肢逐渐有了力气,再恢复自主意识的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殷白弓起腿弯便想将陆望顶开,可陆望又怎会不知殷白的性子。 他伸出解着衣扣的那只手,一把按在了殷白的大腿内侧,一把将的大腿按在了塌上,力气之大,任凭殷白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桎梏。 殷白剧烈挣扎着,一张脸急得发红,可陆望也不恼,只是居高临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殷白,他的目光肆意而又灼热,看的殷白耳根都红了。 他不喜欢陆望这样侵略性的眼神,殷白别过头,抿了抿嘴,冷声开口:“陆望,你别太过分。” 陆望笑意更浓,甚至还得空伸出手替殷白将发丝别在了耳后。 “嗯?你说说,我哪里过分了?” “你娶我,可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这是强娶,是犯罪!” “噢…”陆望应了声,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你这样说,好像也不无道理…” “可是…” 陆望抬起眼,笑的眉眼弯弯,眼神却像淤泥一般漆黑。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那个雨夜,又或是你坠湖的那天,我不止一次的提出结婚请求,你都没有拒绝。” 殷白眼前一黑,陆望说的这些事他确实记得,可是陆望哪里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明明是他自己早已认定好的事! 殷白一张脸红了又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可是我也没有同意!” 陆望胸膛发出一声闷笑:“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况且…你也并非对我无意。” “若是你真的对我无意,当初又怎会愿意与我共赴云雨?我确实手段卑鄙,可为了你的身子,我并没有下很重的剂量…”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而且也没有证据,当时分明是你…!” “可是今日呢?” “你为何要来梨园?那是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不过来了几次,你竟然还记得我的住处在哪里…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第63章 陆望笑容渐渐消失,双眼之中取而代之的一抹疯狂的执拗,他缓缓低下身子,精致如玉般的胸膛展现在殷白眼前,再往下便可以看到他流畅的腰线… 殷白突然想起,那日他与陆望云雨时,周围很黑,不过透过窗外隐约的亮光,他隐约记得陆望的身材好像还挺好。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殷白猛的清醒过来,挣扎的更加剧烈:“陆望,强扭的瓜不甜!” 陆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低沉: “这颗瓜我早就尝过了,甜的黏掉牙。” 语罢,铺天盖地的吻袭来,从面颊道脖颈,无一幸免,殷白被陆望压制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不可否认的是,他虽然内心抗拒,身体却对陆望的身体产生了渴望。 陆望的动作很轻柔,每一次触碰都在殷白舒适的部位,即使前面他再如何挣扎,也终究抵不过内心深处的欲望。 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际,脑中突然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身影高大,看不清他的脸,可殷白却看见他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而男人正在用那柄匕首,朝自己的手腕狠狠的、飞快的划割着,鲜血不断从手腕处落下,如同鲜花绽放在洁白的瓷砖之上。 可男人不仅不痛,甚至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哈——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吧?不行…不行!伤口不够深!肯定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对,得再深一点,血要在流的多一点…”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蓦地转过身来,一刹那,殷白只觉自己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欲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殷白一掌落在了陆望脸颊上,几乎是声嘶力竭: “别碰我——!” 陆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脸歪向一侧,尽管他已经是一具尸体,无法感受到□□的疼痛,可在殷白那一巴掌落在他面颊上的一刹那,他的心仍然感觉到了撕裂的痛意。 他缓缓回过脸,眼神怔愣的望着殷白。 殷白渐渐从脑中的记忆回溯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他很快垂下了眼,掩住了情绪,双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对不起。” “…你当真,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 “陆望,我...我承认,我并非对你毫无感觉,可是...” ...可是他心里好像一直住着另一个人,就像一间没有清空的房间,即使想要出租,却也容不下别的住户。 陆望沉默了半晌,突然轻笑出声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可那笑声却有些呜咽,微黄的烛火下,殷白看见了他通红的眼位以及微亮的泪。 不知怎的,殷白情不自禁的想要伸出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可他的手悬在半空片刻,还是收了回去。 陆望笑着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是我自甘下贱,上赶着贴你,今日你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罢了,我也不想再做一场没有结局的美梦。” 殷白一怔,难道陆望愿意放下这段感情了吗?他想通了不成? 烛火摇晃,殷白看见陆望彻底褪下了衣衫,他的肌肤白的有些异常,甚至能看到他手臂上蜿蜒的经络,他的黑发就这样散落在肩头,而他哭的殷红的双眼在此刻竟然流露出几分媚意,灼热的目光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殷白。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因为就此放弃你?” 陆望眼神渐渐暗沉,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只可惜,你猜错了。” “我这人生性卑鄙,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小白,就当你可怜可怜我,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 说完,他俯下身,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殷白因为缺氧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剧烈挣扎着,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意识到陆望握住了什么,殷白一个激灵,而陆望也在此刻抬起眼,那双眼中是痴迷的爱意,眼下一片通红,舌尖也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吐露。 此刻的陆望像极了一只小狗。 “哈...真好...如果能让你感到快乐,那我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陆望知道殷白每一处脆弱敏感之处,在他的掌控之下没多久殷白便缴械投降了,陆望面上的表情更加痴迷,他将黑发别在耳后,容貌本就昳丽的他此刻像极了一只魅惑人心的狐妖,他垂下了眼,随即微微俯下身,殷白立即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行!!” 殷白仓惶的往后缩,“已经够了…” 陆望没有说话,一把攥住了殷白的脚踝,像个变态一般凑了上去,竟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脚踝,殷白顿时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像一只小牛一般将陆望顶的坐在了塌上,趁陆望愣神之际,他踉踉跄跄的从塌上离去,脚底抹油一般离开了屋子。 陆望一怔,随即不顾自己衣衫不整,赤脚便追了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殷白。 “别走…求你…” 陆望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将殷白抱的很紧,殷白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也不想走…” 第64章 殷白有些欲哭无泪,他也不想走啊,毕竟他还要完成降低陆望恶意值的任务呢,可是…可是陆望对他意图不轨,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呀。 “既然不想走,那又为何要离开?” 陆望在身后亲昵的蹭了蹭殷白的脖颈,殷白咬了咬唇,放柔了语气: “陆望,其实我是想留在你身边的,作为朋友和家人…” “什么朋友!什么家人!” 殷白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望打断了,他声音颤抖,近乎声嘶力竭: “我才不要做什么朋友,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第34章 男伶完 “陆望…” 殷白感觉到冰冷的泪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他唇瓣翕动,不是该说些什么。 其实若是为了任务,他大可以直接答应陆望, 将他哄得团团转, 随后心安理得的完成任务,可是他做不来。 “呵呵——” 寂静的环境中,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轻笑,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子,殷白眼皮一跳, 陆望几乎是立刻将殷白护在了自己身后。 “我说这城里怎么鬼气冲天,原来是封印被破了,煜儿,布阵, 点香。” “是,师父。” 陆望巡着声音望去, 在看到来人时, 眼神骤然一冷, 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而殷白也在听到“煜儿”这两个字时, 从陆望背后探出了脑袋,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他的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沈煜!!” 听到殷白唤自己, 沈煜将香炉放在地上,随即转过身,他看向殷白, 双眼之中满是恨意, 也是在这一刻,殷白发现, 沈煜竟然瞎了一只眼。 沈煜看到被陆望护的紧紧的殷白,眼神怨毒: “果然不出我所料,殷白,好久不见啊!” “沈煜!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初推我入水,害得我差点就…” 殷白及时止住了,可他的眼神中全是怒意,那眼神恨不得将沈煜吃了。 “殷白,你才是卑鄙小人!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你不仅毫发无损,竟然还害我丢了一只眼睛!我偏不信…今日我便要亲手了解你!” “煜儿,莫要再说了,为师今日定要将这祸害人的鬼捉住祭炼为兵马!” 陆望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的对上中年男人的目光,此人就算是化成灰了他也认得,当初就是他将自己封印在了梨园之内,害得他耽误了两年才找到殷白。 “如此,你便试试看。” 陆望撂下这句话,随即转身将殷白退入了屋内,“嘭”的一声,大门关闭,将殷白与其余三人隔绝。 沈煜见殷白被庇佑,气的脸色通红,他率先出击,从屋顶上落下直直冲着屋内袭去,可陆望眼疾手快,瞬间便挡在了他前面,双眸中杀意毕露,那张娇媚的容颜也在此刻化为恐怖的鬼脸。 他的指甲黑色修长,直直朝沈煜另一只眼袭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横在二人之间。 那中年道士一把将陆望顶开,厉声道:“区区怨鬼,竟也想伤我徒弟,天方夜谭!” “收沈煜为徒,我看你这道士也是道心不稳。” 那道士似乎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时之间气的双眼发直,不再与陆望纠缠在一起,而是一个飞身进入阵法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几张符纸,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寿数未到,惨遭横死,死后仅仅两年修为便如此高深,你这样的鬼魂属实少见...我不会任你继续逍遥法外!” 陆望与那道士交手,一时之间不分你我,沈煜很清楚陆望的弱点,他冷着一张脸,不在参与二人之争,而是来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抽出腰间佩剑,朝着大门攻击。 殷白在房间内也是焦急如焚,尽管他也想帮忙,可他不敢不听陆望的,如今自己贸然出现,只会让那道士有可乘之机,若是没有自己在场,陆望也能与那道士分个高低。 殷白坐立不安,手心里几乎全是汗,门外不断传来打斗声,紧闭的大门也不断被攻击着。 殷白额头冷汗涔涔,听着越来越重的攻击声,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慌乱中,他在屋内寻到了一把剪刀,随即握着那把剪刀小心翼翼的躲进了衣柜之中。 尽管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能拖延多久是多久了。 门外,沈煜气喘吁吁,仍不能劈开那扇门,他要攻击大门不说,还得提防着陆望的攻击,可谓是分身乏术,实在累得慌。 那道士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打斗之间,他与沈煜眼神相对,沈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接着,那道士迅速捏了个手决,陆望整个人就被拉扯至他前方,陆望一愣,立即明白了二人的计谋,立即便打算不在与道士周旋,准备先解决沈煜。 可刚迈出一步他便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那道士面上挂着信心满满的笑容,陆望恨恨的剜了一眼沈煜,只能被迫与那道士继续斡旋。 只是这次,他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眼中已经全无人性,他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狠厉,上半身几乎已经化作森森白骨。 “我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只要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随着陆望的凄厉的吼叫,他周身煞气逼人,饶是那道士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发出感叹。 第65章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怨气如此深重的怨鬼,若是不尽快解决,再拖半个时辰,他和沈煜都得交代在这。 那边,沈煜见那大门无法劈开,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一张张红色的小纸人。 那是他提前制好的,拥有爆破功能的纸人,原本是为了给陆望致命一击,可现下陆望的实力愈发增强,他怕是等不到最后了,他就不信,这次殷白还能逃过! 他注定会是这场游戏唯一的赢家。 心意已决,沈煜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飞速捏了一诀,那纸人在他手心里颤动了几下,随即直直立起,齐齐拉手,贴在了禁闭的大门上。 随着沈煜的口令,那些纸人们身体越发膨胀,下一瞬间,眼前骤然一亮,原本禁闭的大门被炸开,殷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 身体传来剧烈的痛意,殷白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不受控制的溢出,他呼吸紊乱,耳边是嗡鸣声,眼前更是火光一片,热意灼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庆幸,如果不是因为有柜子的阻挡,恐怕他刚才会在那剧烈的爆炸中直接一命呜呼了。 火光中,有一人从门外进入,殷白揉了揉眼,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时,他方才看清那人的容貌,一张脸瞬间血色净退。 沈煜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白,眼神中是势在必得的杀意,他手中拎着一把长剑,见殷白目光投向自己,立即便毫不犹豫的提起剑,剑锋直指殷白。 “殷白,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奸诈的法子,竟然可以逃过一劫…不过这次你可逃不过了!” 说着,他猛的提起剑,欲要一剑结果了殷白时,眼神却骤然一冷,剑锋一偏,硬生生在殷白白皙的面容上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剧烈的疼痛让殷白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叫,身上、面容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这一瞬间,殷白甚至希望沈煜真的能一剑结果了他。 “呃——沈煜…你要是想让我死,干脆点,直接杀了我!” “哈哈,你想死?” 沈煜突然笑出声,他指着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恶狠狠的说: “比起我当初的疼痛,你现在所受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当初,我被陆望缠的精神崩溃,在我坚持不住时,是那道士救了我…可他却提出要求,救我一命可以,但是要拿走我一只眼睛作为报答。” “于是,他就那样…生生剜了我一只眼睛!我苟延残喘至今,就是为了找到你,然后亲手送你回地狱…看着你痛苦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沈煜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冷,他提起剑,冷冷开口: “我玩够了,现在,送你回地狱吧。” 看着即将落下的剑锋,殷白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敢再看,闭上双眼,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握着剪刀的那只手,试图挡下沈煜这一击。 ……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殷白一愣,缓缓睁开眼,便看见沈煜此时呆呆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长剑竟然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腹部中,鲜血淋漓。 沈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腹部的伤,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回头,殷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脖子以上皆是白骨森森,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但其他部位也好不到哪里去,血肉一片模糊,他似乎体力不支,倚靠在门框前。 尽管已经看不出他的模样了,但殷白知道,他是陆望。 感受到殷白的目光,陆望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高大的身影却猛的一怔,飞速侧开脸,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他一向以美貌自持,他也很清楚,自己能魅惑殷白与自己欢好,也正是因为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若是让殷白看见了这张脸… 陆望扶住门框的手逐渐收紧,身子也颤抖起来。 他如今这样丑陋,殷白看见了一定会因此厌恶他,就连对他的最后一丝怜悯,也可能会因为他丑陋的容貌而消失殆尽。 就连心上人的怜悯他都已经失去,他还能拥有什么?他对殷白来说还有任何用处吗? 他的身体已经让殷白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只顾着遮住自己丑陋的容貌,却忘了因怨气过重,现在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就连手…也化作了森森白骨,根本遮挡不了什么。 “陆望…陆望…!” 殷白的泪也在这一刻夺眶而出,他踉踉跄跄的朝着陆望奔去,在陆望惊诧的眼神中,猛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却在荒诞的游戏中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重复死亡,可是陆望…陆望却这样拼死护他… “小白…你…” “陆望,我…我答应你了。” 陆望一怔,殷白却将他环的更紧:“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愿意…” 殷白咬咬牙,说出了内心想法。 其实他一直忘不了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个男人,可是陆望以命相护,对他用情至深,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说不感动的假的。 他不能再辜负陆望了,他做不到… 可他的内心十分矛盾,在有这样的想法后,他立即便觉得自己似乎再次背叛了梦中那个男人,可他也同样无法继续拒绝陆望。 第66章 这样双重矛盾的情绪下,殷白眼中的泪越来越多,他埋在陆望怀中,不断发出隐忍的呜咽声。 陆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道士捏着手决,提着剑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殷白泪眼朦胧,刚想抬起手抹掉眼泪,余光却瞥见了陆望身后那明黄色的身影。 【亲爱的亡魂,恭喜您,boss的恶意值已降为70%…50%…】 突如其来的冰冷女声在殷白脑中骤然响起,也是在这个时候,殷白发现陆望周身萦绕的黑色怨气正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他的骨骼正在重新生出血肉。 他眼皮一跳,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道士尖锐的剑锋在月色下散发着冷光,殷白脑中一片空白,而那冰冷的女声依旧不断的在倒数。 【30%...20%...】 殷白知道,自己即将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可是陆望…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倒数声中,以及那道士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挣开了陆望的怀抱,以身为盾,挡在了陆望背后,任由那长剑贯入了自己的身体。 殷白嘴角溢出一抹鲜血,而此时的陆望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他那双黑色的眼眸由震惊转为绝望,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殷白苍白的面颊上。 “别哭…对不起,我食言了,这次…咳…就当我还你的救命之恩吧。” 殷白无力的抬起手,替陆望拭去了泪,陆望则是回握住了他的手,眷念的贴上了殷白的手背。 “不要——不要…别离开我…小白,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被长剑贯穿的地方真的很痛,痛的他几乎都有些麻木了,倒数声也在这一刻结束,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欣慰的笑了。 可突然,他的脖子突然被攥住了,他睁开眼,竟瞧见陆望此时正死死盯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很是兴奋。 “恭喜你,你又赢了。” 殷白一愣,立即便反应过来,此人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陆望! “真是可惜,没有重温到和你欢好的感觉…” 什么重温?什么欢好?!他在说什么! 殷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意识便被逐渐抽离,眼前的陆望眯了眯眼,竟然伸出舌尖像只恶犬一般舔舐着他的脸颊,眼神粘稠的几乎像蜜糖一般。 “好可爱的表情,下个世界…我一定会来得早一些。” 话音刚落,殷白便感觉自己整个灵魂被剥脱,在一阵眩晕过后,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地狱,伴随着灵魂的回归,上个世界的记忆通通在这一刻涌入脑海。 殷白双眼发直,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瞳孔微缩。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这两个世界的boss…竟然都是那个叫陆望的男人! 更奇怪的是,那个名叫陆望的男人,在每个世界都对他情根深种…而他自己,也对这个叫陆望的boss感觉似曾相识… 他的头几乎要裂开了,伴随着头痛而来的,还有心痛。 是的…只要想起陆望,他的心就很痛,很想哭,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陆望是谁,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关联? “咚——” 审判者在上方握着镰刀朝着地面上敲了敲,沉闷的响声响彻整个空间,殷白也在这时回过神来。 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余光却瞥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与此同时,审判者冷冷开口: “第二轮游戏结束,共淘汰30人…” 殷白心中一惊,30人…比上个世界还要多上10人…不得不说,他在此刻也有些慌乱了,留下来的对手必然更加可怕,他还能活几轮还是个未知数。 “啊…30人。” 地狱之主仍旧是那副装扮,坐在高处,戴着面具,沉吟片刻:“竞争挺激烈的嘛,还是要继续加油哦。” 面具下发出了沉闷而又愉悦的笑声: “毕竟留下来亡魂们可是越来越强了…这样才有看头,不止是本主,希望各位也可以尽情享受这些游戏。” 殷白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享受?在游戏里大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么可享受的。 更重要的是,他在两个世界中都被boss喜欢上,每次脱离世界时,陆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桩桩件件的事凑在一起,真是让他觉得疲惫。 但他也在此时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出游戏的,他要找出所有事情的真相。 “那么…第三轮游戏,开始——” 地狱之主指尖一动,审判者心领神会,在地上猛的敲了敲巨大的镰刀。 下一瞬,眼前白光闪过,殷白闭上眼,迎接着下一场游戏的到来,睡意袭来,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睡去。 即使他忘掉了所有,也一定会记得自己的决定。 他一定会赢。 第35章 男巫1 “叮咚——” 殷白猛的惊醒, 喘着粗气从床上猛的坐起,他眼神有些呆愣。 “叮咚——” “殷先生,您起床了吗?” 又是一阵门铃响,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殷白思绪猛的收回,他渐渐反应过来, 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一家酒店内。 看来他已经在新的小世界里了, 不过…他头好痛,而且感觉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第67章 “殷先生?”门外的男人还在叫他。 殷白心中一惊,立即应了一声,门外的男人道:“殷先生, 您醒了就好,您昨天申请了客房叫醒服务, 我来是想告诉您, 您预定的旅行团已经派商务车来接您了, 请您快些准备。” 语罢, 脚步声渐远, 殷白缓缓下床, 拍了拍自己疼痛的额角, 然后来到浴室,不断用凉水拍打着自己的脸,这才清醒了几分。 从刚才服务员的话语中不难猜出, 这次的剧情应该与旅行有关。 殷白收拾的很利索, 穿好冲锋衣,拿起床头的旅行包便很快下了楼, 办理好退房手续后,果不其然,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旁站着两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年轻人。 “殷白!” 有个女孩朝他招招手,而身边的男人则很不高兴的将他的手拍打下来,然后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司机正倚在车门抽烟,看见殷白来了,不耐烦的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没好气的说: “来了就快些吧,就等你了。” 殷白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随那两个年轻人一起上了车。 “殷白,你怎么不和咱们住一起呀,昨天晚上你都不知道…” “李甜!” 男生垮着一张脸,不高兴的将他扯到一旁,女孩嘟囔了几下,但也没说话。 殷白目光落到二人身上,关于二人的身份信息立即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女生名叫李甜,是个大学生,这次和他的男朋友高维兴报了这个旅行团。 他说呢,怪不得这高维兴不让李甜和他说话,原来是情侣。 但出于礼貌,殷白还是朝二人笑道:“你们这对小情侣拿我寻开心,我去了不成电灯泡了?” 李甜本想接腔,高维兴抢在她前头说:“甜甜她就喜欢开玩笑,你想住哪就住哪,别听她的。” 简单的一阵寒暄后,几人便沉默了,车辆摇摇晃晃,殷白侧过头,看向窗外,却发现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转为乡下,然后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山林。 周围人烟稀少,看不见任何村庄,只有那么几个错落在山野田间的土地庙证明着这里有人居住,车上安静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心慌。 可他脑中没有任何一条信息是有关于这次旅程的,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 突然,殷白想起了自己的背包,他眼神一亮,立即脱下了自己的背包。 出远门不可能不带任何通讯产品和攻略的,背包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线索。 果不其然,他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只按键手机和纸质的旅游攻略,他打开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已经显示为“x”,而时间竟然是2009年… 他心中一沉,随即又翻开了那张纸质的旅游攻略。 那是一张手写的攻略,还画上了简易的地图,殷白将内容上下扫视一番,立即便获取到了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次他们的旅行目的是一座百年古镇,文化底蕴深厚,关于巫族的传说为这座小镇平添了神秘的色彩。 只是,这座小镇因为历史悠久,地处偏僻,故而信号不好,经常没有联系不到外界,又因为商业发展差,所以导致客流量并没有那么多。 看完这些,殷白默默的将手机与攻略收进了书包里。 手机现在已经没有信号了,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运气好,到了古镇兴许还能有信号,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手机有足够的电量。 “滴——” 司机突然猛的按喇叭,然后一脚刹车下去,殷白不受控制的朝前方倒,一头撞到了坚硬的靠背上,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他没忍住发出声来。 “妈的!好恶心!” 司机骂出声,殷白忍着痛,抬起眼望向前方,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乌泱泱一群蛇挡在车前,数量惊人,让人恶寒。 “天啊…怎么会有那么多蛇?好恶心…” 李甜脸色苍白,高维兴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但还是强撑着安慰自己的女友,殷白看见那么多蛇,也是身上鸡皮疙瘩直起。 “滴——滴——”司机不断按着喇叭。 “按什么喇叭,直接冲过去不就好了吗!” 高维兴抬高了声音,态度颇为不满,司机又骂了一句脏话,回头剜了高维兴一眼: “你以为我傻?不知道压过去吗,只是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清溪谷的地界,在清溪谷地界内,蛇是巫神的分身,这里巫文化盛行,只怕…” “什么迷信?我不信!” 高维兴说着便要去副驾驶指引司机,司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二人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殷白见情势不对,赶忙开口圆场: “司机大哥说得有理,这样吧…我下去看看,驱赶就是了。” “殷白!” 李甜突然开口,一脸苍白的扯住了他的衣袖,面色苍白,不断摇头:“别去了,让司机直接压过去吧…” 殷白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蛇,微微侧身挣脱:“既然来了别人的地方,就要尊重别人的传统。” 说着,他兀自打开了车门,在路边找了一根枯木,便朝着蛇走去,司机也算是个本地人,见状也走了出去,随殷白一起找了根木头开始驱赶那些蛇。 殷白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多蛇,也觉得有些恶心,可他只能脸色苍白的驱赶着,尽量不要碰到蛇。 第68章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全然没有发现,此时此刻,那些蛇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在他接近的一瞬间,这些蛇们游至一旁,竟然渐渐为他开了一条路。 “我靠…妈的,看来这些蛇真的如传闻所说,是有灵性的!快走快走!” 司机见面前出现了一条路,赶忙招呼着殷白上车,从那些蛇开的那条路中飞速驱车而过。 车辆渐行渐远,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那些蛇聚集在一起,漆黑如墨的眼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伴随着突然出现的浓雾,它们一齐消失在原地。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 车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古老建筑,今日下了雾,古建筑在浓雾间若隐若现,倒还真有些仙境的感觉。 今日游客不是很多,李甜见此情景,立即拉着高维兴四处拍拍拍。 殷白环顾四周,将书包背上,转头朝司机道了声谢。 司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样彬彬有礼,于是在离开前,他却突然叫住了殷白。 “三天后也是这个时间段,我会来接你们,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你人不错,我就格外叮嘱你几句吧。” “这里的村民深入简出,再加上历史悠久,有些习俗会比较…算了,我只告诉你,在这里,千万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更要检查房间里有没有奇奇怪怪的虫子…好了,我只想起来这么多,我走了。” 殷白点点头,默默记下了一切,看着远去的商务车,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有些沉寂,他回过身,看着眼前行人寥寥的古村落,深吸一口气,踏入其中。 此时此刻,深林内一处古朴的宅子内。 一个身穿黑袍的佝偻身影正背对着坩埚,不知在熬些什么,一条蛇从门缝游进,然后来到了他脚边,只见他伸直了上半身,口中蛇信吞吐。 “啊,他已经来了吗?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他们。” 那条蛇又嘶了一声,男人伸出手朝蛇嘴里丢了什么,蛇立即便游离,朝远处去了。 天色暗沉,仔细看便可以看到,男人的的手臂上被一层透明的粘液所覆盖,皮肤甚至有些凹凸不平。 男人指尖一动,熄灭了坩埚的火焰,他缓缓踏步,来到镜前,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他的身形逐渐变得挺拔高大,黑色斗篷拢不住他完美的身型,胸口的肌肉呼之欲出。 他伸出手,皮肤上的黏液也迅速被吸收,皮肤变得光滑而富有光泽。 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指尖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完美的身材裸露在空气中,他一头黑发散落在身后,衬的他肤色冷白。 他抬手,指尖落在了自己精致的面容上,从眉间掠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了自己殷红如血的唇瓣上,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多么完美的身材和容貌,他不信,他心心念念的人会对他年轻美好的身体无动于衷。 再加上他辛苦熬制的药剂,他的恋人一定会心甘情愿的与他欢好。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百年… 第36章 男巫2 殷白与李甜还有高维兴三人先是来到了民宿中, 民宿老板是一个苍老的老人,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看起来和蔼可亲。 李甜与高维兴住在楼下, 而殷白则是被安排在了楼上, 民宿老板对另外两人的态度平淡,对殷白则是热切极了, 主动为他拿行李不说,还为他介绍当地的神秘传闻与文化习俗来。 “我们清溪谷迄今已有几百年历史了,一直生活在这里, 依靠巫神的赐予才能避过灾难与饥荒,我们为此感激不尽,说来也是巧,明天就是我们这里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 你可以来看一看。” “祭祀大典?” 殷白想起了司机离开前的叮嘱,心生警惕, 那民宿老板像是知道殷白的心思似的, 笑眯眯的说: “不必紧张, 虽说是祭祀, 但现在已经简化成村民之间的聚会了, 你们年轻人会喜欢的。” “只不过, ”民宿老板微微一笑:“可千万不要和村民们进入祠堂, 外姓人是不能进去的。” “进去了会怎样?” 民宿老板思忖片刻:“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这么多年也没外乡人在那天进祠堂呢。” “噢,对了, ”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祭祀大典后会有舞会, 如果有人送给你鲜花或是珠串,请一定要接受。” “为什么?” “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 接受他人的礼物有将幸运传递下去的意思,若是收到珠串请一定要佩戴上,有驱灾避祸的能力。” 殷白皱了皱眉,可他明明记得司机告诉他,让他在清溪谷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为什么和民宿老板说的不一样? …他该相信谁? “呵呵,殷先生,您不必在意我的话,不想接受也是可以的,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本地人,风俗习惯难免有差别。” 民宿老板将殷白的行李送到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殷白刚想坐下休息,门外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看见青春洋溢的李甜在门外朝他招手: “殷白,快出来,和我们一起逛逛!刚才我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李甜很是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高维兴脸色黑的像黑炭,殷白并不想牵扯到这两个人之间,于是便婉言拒绝了,谁知李甜却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拉起了殷白的胳膊: 第69章 “哎呀,来嘛,出来旅游待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呀,兴哥你说是不是?” 高维兴干干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眼神不善的看向殷白:“如果他不愿意去,你就别逼他了,咱俩一起不就行了吗?” “人多热闹嘛,快点快点。” 李甜太过于热情,这让殷白心中有了疑虑。 恐怕这李甜恐怕就是亡魂之一,所以一直故意这样亲近他,好引起高维兴对他的仇视,以此激起高维兴的恶意,最终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李甜天真无邪的笑容都有些可怖,殷白面上也带着假笑,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朝李甜摆了摆手: “我会去的,你和高先生一起吧,我想逛逛别的地方。” “可是...” 李甜还想说什么,殷白便主动朝高维兴点了点头,随即率先离去,再不管这对小情侣。 如果李甜此人真的如他所想,那接下来自己就不能与她再正面接触了,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他也不确定,毕竟游戏到了第三轮,留下来的绝非等闲之辈,而李甜的表现太过于刻意… 殷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 一出民宿,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让殷白瞬间清醒,他深吸一口气,便踏上泥土湿润的小道朝村中心走去。 这次旅行他们旅行团定的是一间隐于幽静山林的两层民宿,离村中心有点远。 此时此刻,殷白正走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路两旁种满了高壮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前方的路被雾气所笼罩,让人有种不真切感。 “窸窸窣窣——” 周围草丛不断传来奇怪的声音,殷白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草丛中一只蛇正卧在泥土上,漆黑的眼睛正望着他。 殷白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他不喜欢蛇,粘腻的皮肤、奇怪的长相…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传闻这蛇是巫神的化身,他不敢想象,那巫神本人得长的多奇怪…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村子里,果然是存中心,比他们住的民宿要热闹的多,也更有人气,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村中心拍照购买纪念品,这让殷白原本压抑的心情要轻松了许多。 殷白随着人群逛起了村子,摊贩还挺多,卖的都是些自家的土特产,然而在殷白经过一家摊贩时,小摊上的东西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家贩卖首饰的小摊,上面摆满了主人亲手制作的饰品,这些饰品颜色古朴,款式特殊,颇有当地民族特色,似乎能透过这些饰品窥见这里曾经盛行的巫文化。 “啊...您好,请问您是要购买饰品吗?” 耳畔传来了低沉醇厚的男声,殷白一怔,抬起头便瞧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型高大的年轻男人。 说实话,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男人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身形挺拔高大,宽肩窄腰,不知是不是因为衣服尺码不合的原因,他胸膛玉色的肌肤在阴沉的天气中显得格外显眼。 他蓄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落在腰后随意束着,这样的发型让他想起了地狱之主,奇怪的是,他看向这个男人时,并没有相关信息出现在脑海之中,而且…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人一双桃花眼此时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漆黑的双眸里仿佛盛满了水似的,亮晶晶的,看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殷白迅速移开双眼,余光却偷偷瞥向他,声音都有些结巴:“不,不是…我就是想看看,先看看。” “好的。” 男人语气甜蜜,有意无意的抬手将自己一缕长发撩在耳后,露出了光洁修长的脖颈及精致的锁骨。 真是个好看的年轻人。 殷白在心中不禁感叹,随即视线落在了饰品上面,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这些饰品上都有同一花纹,是蛇,而其中一串手链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串手链不仅仅有象征着巫神化身的蛇,还有日月、星辰,又有宝石点缀,精美极了。 “喜欢这个吗?” 殷白一愣,抬眼便看见男人带着笑意的精致面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确实很好看,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 “为什么蛇是巫神的化身?巫神…又是谁呢?为何会被供奉为神明?” 殷白实在不解,蛇这么恶心的动物,怎么会被当成神明的化身?毕竟在童话故事中,只有恶人才会与蛇染上关系,譬如那个嘴吐蛇的公主。 “这倒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男人指尖落在了殷白手心中,摩挲着蛇的印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殷白觉得男人的指尖似乎划了划他的手心,挠的殷白心里痒痒的。 男人刚想开口,说来也是巧,一场雨说下就下了,豆大的雨点落在了二人身上,男人不急不缓的将首饰收拾好,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撑在二人头顶: “下雨了…这个故事有些长,如果你愿意,来我家中小坐片刻如何?” “这…” 殷白有些为难,他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刻意在引诱他,而且关于他的身份信息全无,他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敌是友… 第70章 “很近的。” “我还是不…”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殷白不经意间与男人恰巧对视,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中,脑中所有的想法都没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答应他。 “那…好吧。” 殷白面部表情逐渐放松,男人眼神幽深,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一手撑伞,一手却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殷白的腰上,他垂下头,黑色的发丝落在殷白耳畔,阴冷的气息喷洒在殷白耳廓。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男人扶着殷白,绕过错综复杂的古建筑,又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了一处古朴的宅子内。 进入宅子的一瞬间,殷白立即便感觉自己的思绪似乎清晰了,他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便是墙壁上古老的图腾,再就是一些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的古董。 这里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不适,就像被什么东西缠绕着,他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殷白有些害怕,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扶着桌站起身来:“我想…我想我还是走吧,我怕天色太晚…” “外面还在下雨呢。” 男人面带笑意扶着殷白坐在了桌前,然后自顾自的背着他冲泡起了茶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茶叶的清香。 “你身上都湿透了,先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吧。” 他将茶水递给了殷白,殷白接过,却没有喝,而是直勾勾的望着男人,男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将自己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用他那双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殷白。 男人的眼珠很黑,像是深不可测的泥潭,殷白看的有些入迷,鬼使神差般将茶水饮下。 男人见他喝了茶水,眼神里多了些旁的情绪。 而殷白在喝下茶水的那一刻,便发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身体竟然隐隐发热,这种热与一般热又不同,他只觉得身体是说不出的空虚。 “不枉费我费尽心思熬制出来的药剂,效果竟然这么好。” 殷白呼吸紊乱,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薄粉,他喉结上下滑动着,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语气慌乱: “你…你什么意思?你给我的茶水里掺了什么?毒药?” 男人被殷白这副模样逗笑了,他伸出手,指尖落在殷白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我怎么舍得给你下毒药?这只不过是可以使人身热情动的药剂罢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殷白感觉眼前开始模糊不清,意识昏沉时,他感觉男人朝自己贴近,将他那柔软而又冰冷的唇瓣印在了自己唇上。 片刻,男人离开了他的唇,扯出了晶莹的津液,他极为满足的舔了舔唇瓣,将殷白下巴上的水渍用指尖抹了,然后轻轻舔舐。 殷白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炸了,他扶着桌沿想要离开,却感觉头晕目眩,跌坐回了原地。 男人见状,眼神幽深,他嘴角带着笑意,伸出手将自己黑色的衣袍解开,露出了完美的身体,而他那黑色的发丝垂在胸前,则是衬得他那张精致的面容更加妖冶动人,他向殷白伸出了手。 殷白看见,男人那双漆黑的双眼暗沉沉的,可他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在跳跃,不断蛊惑着他,这也使得他不受控制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他声音低沉醇厚,并向殷白伸出了手: “请随意使用我的身体吧。” 第37章 男巫3 累, 很累。 “先生…先生?” 有个人在叫他,殷白费力的睁开双眼,却感觉头疼欲裂, 他环视四周, 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陌生环境,愣了半天, 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他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服整整齐齐的穿着, 裸露的皮肤也没有什么痕迹…他还是不敢相信,抬头却正好与那个男人的眼神相对。 殷白虎躯一震,身子僵在原地,一只手却将自己的衣领攥住了。 殷白声音干涩:“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似乎很是不解, 皱了皱眉:“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我泡茶回来发现你趴在桌上睡着了。” “诶…?” 如男人所说, 殷白看见那盏已经凉了的茶果然放在桌上, 而男人和都是身穿整齐, 面色无虞, 不像是动情后的样子。 难道是他做了一场春梦…?可是为什么春梦对象会是一个陌生人啊…真的好羞耻。 而且梦里发生的一切是那样逼真…情到深处的低喃、对方身上黏腻的皮肤, 还有自己被掐到快要窒息的脖颈… 他还记得,在梦中,这个陌生的男人像是发了疯一般, 掐着他的脖子, 一遍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让他一直等到现在。 他真的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 可当男人一滴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脸庞时,他的心像是被利刃贯穿一样,疼到不能自已,鬼使神差般伸手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仅仅一瞬,男人的神情就骤然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不复刚才的痛苦与破碎,而是情意绵绵,像拉丝的糖浆一样黏腻。 殷白看见,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洁白如玉的皮肤逐渐开始脱落,暴露出的身体根本不是人身,更没有五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而更令人惊惧的是,男人的背部伸出了数条触手,带着黏腻的液体,贪恋的用他那柔软的触手触碰着殷白的脸颊。 第71章 殷白害怕极了,挣扎着想要逃脱,可男人却俯下身,用自己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一下有一下的蹭着殷白的耳廓,背后的触手已然悄悄的贴在了他的腰上。 潮湿的空气,下不停的雨,黏腻的汗液,和不断升高的体温 … 殷白身子一抖,他忍住心头不适,又看了一眼男人,他正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皮肤白皙,垂着头的样子温顺极了,一点也不像梦中那可怕的模样。 应该是他睡迷了,不然怎么会做一个这样怪光陆离的梦,眼前明明站着的就是一个普通人类嘛! “先生,这是你想知道的,关于巫神的传闻。” 男人将书本放在殷白面前,殷白往书页上看去,书上是他看不懂的文字,男人则在一旁为他讲解。 “传闻,巫神原先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过…他很幸运。” 提到“幸运”二字时,男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可殷白却觉得,男人的笑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适逢旱灾,他被清溪谷民众选上,成为了可以祈求雨水的圣子,而后没多久,他自愿向神明贡献出了自己的身体,清溪谷镇民为感谢他的英勇壮举,将他奉为巫神,每十年大供一次,感恩他的无私奉献。” “那时候,他不过十八岁。” 殷白皱了皱眉,他怎么感觉这话头不对劲,一个正处于美好年华的年轻人,竟然如此胸怀大义,甘愿为了民众献出自己的生命? 殷白又问:“那为什么巫神的分身又是蛇呢,它和蛇有什么关系?” “当年巫神英勇牺牲,他的尸身被放置在棺椁里,没想到第二天准备下葬时,竟然发现他的尸身被突然出现的蛇吃的只剩下一具骸骨,所以人们认为是巫神化作了蛇继续守护大家。” 听到这个诡异的原因,殷白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寒,心中不适。 “你们外乡人确实会觉得难以接受,这很正常,这个故事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信度也不高,不必有压力。对了,明天祭祀大典就要开始了,一定要来哦。” 男人将书本合起,与此同时,外面的雨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了,他望向窗外,轻声低喃: “雨已经停了,先生,你也该走了。” 想起自己那个旖旎的梦境,殷白脸一红,立即起身也不打算再逗留,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男人: “冒昧打扰这么久,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男人站在桌前,一手撑着木桌,一手抱着书本,身上依旧穿着他那件黑袍。 “我叫陆望。” 陆望…陆望?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可他实在就是想不起来,殷白摇了摇头,抬起头望向远方天际,那里乌云密布,不过半小时,第二场雨就会来临。 他加快了步子,并没有注意到,原本笑意晏晏的陆望在他离开后,差点站不住身子,而他那只撑在桌上的手早已青经凸起。 陆望不受控制的跌坐在椅上,喘着粗气,他看向桌上殷白喝过的茶盏,眼底满是痴迷,他将那茶盏拿起,贪恋的蹭着杯壁,疯狂的嗅着上面属于殷白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脱掉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光洁完美的身体,他的眼尾一片通红,伸出舌尖舔舐着杯沿。 “哈…小白的味道…” “好喜欢…” *** 殷白回到民宿时,天色已晚,客厅一个人都没有,他朝着楼上走去,经过高维兴与李甜房间时,却听到了推搡的声音。 他猛的止住了步子,片刻后,房间内传来了啜泣声。 “甜甜,别哭了。”是高维兴的声音。 李甜还在哭,她磕磕巴巴的说:“兴哥,我能不能…我能不能不那样做?我害怕,我不想那样…” “甜甜,如果你不愿意那样做的话,那就我做吧,只是我不确定,会不会成功…如果不成功的话,甜甜你要吃些苦了。” “兴哥!别!我做…我做…” “乖甜甜,别担心,别害怕,我会帮你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骗你。” 殷白悄悄听着,却觉得话茬不太对,他怎么听着像高维兴逼李甜干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呢?可是在外面明明是他听李甜的更多。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竟然还把自己的女友逼哭了… “吱呀——” “殷白?!你在这里干什么?” 意料之外的,木门突然被高维兴突然被打开,殷白心中一惊,连忙解释:“我刚回来,准备上楼呢。” 高维兴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殷白,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要把殷白身上盯出个洞似的。 “…你听到了吧?” 高维兴突然问他,殷白顿时心跳如擂鼓,但面上无虞,甚至还有些懵懵的。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该听到些什么?” 也是在这时,李甜突然出现了,她从高维兴背后探出,面上满是好奇,她自然的同殷白打招呼,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李甜的反应让殷白觉得,刚才门内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是他的错觉。 “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该上楼休息了。” “殷白——” 高维兴突然叫住了他:“明天的祭祀大典,一起去吧。” 第72章 殷白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回到了楼上,进入到房间后,他立即将门反锁了,随即卸下防备,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李甜和高维兴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谁是亡魂,明天他必须要远离这两个人… 清溪谷空气潮湿闷热,殷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脱下衣物,转身进了浴室,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黑暗之中,原本紧闭的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一只漆黑的巨大蟒蛇,悄悄从窗台蜿蜒而进,他那双黑曜石般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浴室内若隐若现的身影,随后将自己的身体完美隐藏进了黑暗之中。 浴室内的殷白对此全然不知,今天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是他仍然感觉十分疲惫,洗完澡后困倦的感觉更强烈,他随意吹了吹头发后,便钻进了被褥之中。 他睡得很快,而那条漆黑的巨蟒也在他睡着后,悄悄从黑暗中游出,进入被褥之中,顺着殷白温热的皮肤蜿蜒而上。 片刻后,原本平坦的被褥股起,一个男人从被褥中探出了头,他的长发缠绕在殷白肩头上,漆黑的双眼阴沉沉的。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殷白脖间,疯狂的嗅着他的气息,可他并不满足,不受控制的在殷白脖侧轻轻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暧昧的红痕。 陆望将殷白缠得太紧,睡梦中,殷白不安的嘤咛了一声,陆望悄悄松开了一些,一个又一个吻印在了殷白面颊上。 他伸出手,贴在殷白的面颊上,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 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爱了多年的人,那年,他口口声声附在他耳边说,喜欢他,会回来寻他。 他信了,一直在这里等他,等的自己都老了,他都没回来。 他时常会照镜子,他害怕镜子里的那个人变得丑陋无比,他更怕殷白会嫌弃他,会厌恶他,只要他的脸上出现一丝瑕疵,他都会控制不住的生气。 于是,他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造,又喝了许多禁药,才使得自己青春永驻,容貌更甚。 他不确定,殷白回来了还会不会喜欢他,所以他要足够好看,他的身体要足够完美,他要让殷白沉沦在欲望之中 ,再也离不开他。 就在他以为等待无望时,他的爱人终于回来了,可惜…也不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分开他们了。 陆望双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爱意,他俯下身,解开青年的衣物,炙热的吻一个又一个落在青年白皙的面庞之上。 第38章 男巫4 翌日, 殷白是在嘈杂声中醒来的,他艰难的站起身,推开了窗户, 便听见不远处锣鼓喧天, 人声鼎沸,他愣了一会, 这才想起来今日就是祭祀大典。 他关上窗,来到浴室洗漱,站在镜前打理头发时, 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处明显的红痕,殷白眯了眯眼,凑近镜前仔细打量,指尖摩挲了下, 不痒也不痛。 “咦?难道是昨天被虫子咬了?” 他低头喃喃自语,并未在意, 简单收拾一番后便下了楼, 李甜和高维兴二人早已在客厅内吃着早饭等候。 李甜今天化了很好看的妆容, 嘴唇亮晶晶的, 甚至穿了小裙子, 和高维兴有说有笑, 看不出异样, 高维兴则是在一旁为她夹菜,氛围十分融洽。 看见殷白,李甜仍旧是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朝他招了招手, 不顾高维兴在场,亲密的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坐着。 殷白皱了皱眉, 微微一笑,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殷白,等会吃完饭咱们仨一起去吧。” “嗯…还是不了,你们小情侣一起去玩吧,我自己一个人逛逛。 “李甜。” 高维兴突然停止了手上夹菜的动作,面上冷冷的:“来这两天了,你怎么干嘛都非得拉着他一起?” “我…我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怎么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高维兴将碗筷重重摔在了桌上,民宿老板也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打圆场,李甜却陡然拔高了声音:“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你有话直说!” “行,我就想问问你,你男朋友还坐在这,你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前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一听高维兴这个说自己,李甜马上就炸了,二人剑拔弩张,吵的不可开交,末了,高维兴一把打开李甜的手,猛的起身踹了一下桌角,大声怒道: “你这么喜欢他,让他当你男朋友吧!我不奉陪了!” 语罢,高维兴气冲冲的离开,只留下李甜,她欲哭无泪,眼尾一片通红。 而殷白则是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同时心底泛起嘀咕,这架吵的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殷白…我…呜呜…”李甜嚎啕大哭,无力的靠在了殷白肩头。 殷白有些尴尬,他轻轻推开李甜:“你别哭,我去找高维兴解释…” “不要去!” 李甜突然攥住了殷白的衣袖,哭哭啼啼的说:“我知道他的脾气,他不会听的…殷白,今天能不能陪我逛逛?” 殷白犹豫片刻,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会让他更误会,你别担心,我陪你去找他解释。” 李甜还想央求,但是看到殷白坚定的眼神,最终擦了擦眼泪,点头应了,随即她背过身去补妆。 第73章 然而,在殷白看不到的视角里,镜中的她竟然勾起嘴角在微笑,而她在合上化妆镜的那一刻,表情再度恢复成那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 二人来到了镇内,到处张灯结彩,像过年一样热闹,当地人都穿上了他们的民族服饰,把最昂贵的首饰佩戴,看的殷白眼花缭乱。 村民扛着水果及肉类贡品,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一齐进入了清溪谷祠堂,今日的清溪谷热闹非凡,村口处停了很多外地车,不少穿着民族服饰的人从车里下来,应该是特地赶回清溪谷参加祭祀大典的。 人潮拥挤,根本不知道高维兴在哪里。 殷白大声呼喊着高维兴的名字,可人声鼎沸,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李甜却好像置若罔闻,一直拉着殷白随着人群进入祠堂。 “李甜!喂!李甜!你要做什么!” 殷白大声喝止着,李甜却将他拉的紧紧的,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李甜!你…” 突然,李甜朝着他回眸一笑,那笑容甜美动人,可殷白分明看见她嘴唇上下动了动,当意识到李甜在说什么后,殷白脸色瞬间煞白。 【对不起。】 李甜在和他道歉,殷白立即反应过来,想要拉住李甜质问她,可李甜却在此时伸手将他一拉,将殷白扯到了自己前方,然后顺手一推,殷白不受控制的往前倾,被人群推搡着,一齐进入了祠堂。 而他极力的想要回头,却发现李甜的身影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他脑中嗡的一响,整个人都呆了,渐渐反应过来,他这是遭李甜暗算了。 殷白突然想起,昨天入住民宿时,民宿老板说,祭祀大典外乡人是不能进入祠堂的,可他不知道,如果进去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于是他开始往门外挤,拼命的想要离开人流,可那些人举着贡品,左右都有人拥护,殷白根本无法逃脱,不由自主的便被挤了进去。 宗祠内,烛火忽明忽暗,殷白大气也不敢出,只躲在角落里,将自己头埋得低低的。 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有眼尖的镇民发现了殷白,不可思议的指着他:“你不是本地人!你怎么来的!” 殷白眼皮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被挤进来了!我现在就走!” “不行!祭祀大典已经开始,你不能离开这!” 那人怒喝,引来镇民们侧目,顿时议论纷纷,殷白是真的慌了,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咚——咚咚——” 鼓声响起,有人燃起香炉,接着便是乐器声,演奏着古老的歌谣,镇民们齐齐跪下,殷白也顺着一起跪下,不敢抬头。 他跪伏在地上,余光瞥见身侧的镇民们一个个起身,来到宗祠中央,将自己的手心划破,任凭血液滴落在一个白瓷炉上,那白瓷炉上边还张贴了两张黄色的符纸。 也正是在此时,殷白发现,宗祠中央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带着面具,看不清容颜,身上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脖子上挂着银饰项圈,他正主持着祭祀大典。 莫名的,殷白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祭司大人!这家伙是个外乡人…他不小心误入了祭祀,能不能…” 突然有人提起殷白,殷白立即伏地,额上冷汗涔涔,大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搅乱祭祀的,不好意思!” “呲——” 殷白话音刚落,整个祠堂内的烛火倏地熄灭了,头顶上的天窗天光落下,众人看到,原本悠悠燃烧的黄条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然后迸发出火焰,更令人震惊的是… 村民们上的贡品竟然在几秒钟的时间就变得干枯腐烂。 宗祠内一针沉默,良久,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巫神,选择了他。” 中众人目光齐齐向殷白看来,殷白脸色泛白,声音颤抖:“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从未见过哪一年的祭祀大典像今年这样,巫神接受的如此之快。” “看来巫神一定极为高兴,巫神想要他。” “不如让他割了手试试看,若是有反应,那我们不如把他…” 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以及阴恻恻的眼神,让殷白心跳如擂鼓,整个人更加慌乱,他不是傻子,从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可以听出,他们好像要把他当做贡品献给巫神。 疯了…他们疯了! 殷白踉踉跄跄站起身,那些村民们迅速靠近了他,其中一些男人自发守在了门前,将门闩上了锁。 “打扰你们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或者赔偿都可以…” “如果要赔罪的话,那就过来献上自己的鲜血吧,巫神很是高兴呢。”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殷白下意识便想离开,中年人却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大声呵斥: “能得到巫神的喜欢是你的荣幸!” “够了。” 沉默良久的祭司终于开口,他声音低沉醇厚,抬脚缓缓朝殷白走来,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响声,最终在殷白面前站定。 他抬起那只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撩起面具一角,漆黑的双眸与殷白对视,殷白先是一愣,然后双眼绽放出喜悦,而男人只是悄悄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殷白心领神会,不在说话,低眉顺眼的站在一侧,心中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74章 真是老天眷顾他,谁能想到陆望竟然是清溪谷的祭司,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愿意出手相助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陆望不仅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 陆望重新戴上面具,低低开口:“祭祀继续。” 有村民不甘:“什么?可是巫神…” “我是大祭司,可与巫神沟通,方才只是意外,巫神并没有向我表明想要他。” “刚才明明…” “我才是祭司,你若是这么想替我拿主意,不如这祭司让你来当。” 陆望语气冰冷,他转过身再次来到中央,扫视了一圈镇民: “祭祀继续。” 一声令下,即使村民们再是不满,也不得不接受,谁让陆望是巫神选中的祭司呢,他们可是依靠巫神才有了今天啊。 殷白悄悄松了一口气,退至一旁,约摸半个小时,祭祀大典终于结束,殷白本想随着人群一起离开,可陆望却叫住了他。 “外乡人,你留下,我有话说。” 陆望救了他,殷白自然没话说,他乖巧的在一旁等候,直至人都走散了,陆望这才揭下面具,露出了他精致的容貌。 他将自己的黑发别在耳后,黑眸沉静,面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声音温柔:“刚才没吓着你吧?” 殷白实话实说:“有点,不过是我不小心进来的。” “你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你,外乡人祭祀大典当天不能进祠堂?” “说了,但我…唉。” 他能怎么说呢?他难道告诉陆望,是有人故意推他进来的吗,那也太扯了。 “不说这个了,走吧,和我一起出去。” 语罢,陆望重新带上面具,而殷白则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离开了祠堂。 祠堂外,所有村民都像乌眼鸡似的瞪着殷白,殷白将头埋得低低的,试图降低存在感。 突然,他感觉有人将手搭在了他肩头,他抬头一看,陆望正面对所有村民,郑重道: “他是清溪谷的客人,希望各位可以对他友善些。” 陆望作为清溪谷的祭司,此话一出,这些人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得不听从。 待到村民们四下散去,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陆望伸手轻轻勾了勾殷白的小拇指。 “祭祀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各种民俗活动了,我怕他们对你不利,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和我一起吧。” 殷白乖巧的点点头,面具下陆望的嘴角微微勾起,透过面具上双眼的缝隙,他那双漆黑的双眼紧紧盯着殷白,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接下来,就是他一直期待的独处时间了。 第39章 男巫5 是夜, 整个清溪谷热闹非凡,镇子广场燃起了篝火,不少外地游客伴随着当地的民谣唱歌跳舞, 氛围轻松。 广场上还摆放着酒水与水果, 殷白坐在桌前,有些局促。 陆望此时已经摘下了面具, 露出了精致的容颜,他生的实在是好看,今日面上还画上了繁复的花纹, 殷白都不知道眼神该落在哪了。 他悄悄抬眼,这才发现陆望今天竟然戴了耳坠,碧盈盈的,在篝火下散发着光芒。 虽然好看, 但是并不女气,反而衬得他有些妖冶。 感受到殷白的目光, 陆望嘴角微微勾起, 他一只手撑着头, 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坠, 声音低沉: “喜欢这个?” 殷白一怔, 脸色微红, 赶忙摇了摇头:“没有, 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好看?” 陆望的指尖从耳垂划到面颊,戏谑的目光落在殷白身上,倾身离殷白更近了些: “耳坠好看, 还是…我好看?” 陆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 殷白脑中嗡的一响,然后从脖颈开始, 热意涌来,烧的他耳朵脸颊一片通红,殷白忙低下头,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陆望见他饮下酒水,眼底闪过一丝暗沉,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随即拉着殷白起身,朝着跳舞的人群奔去。 殷白有些难为情,他连忙拒绝:“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 “等等…” 陆望拉着殷白,将他带入了人群,殷白是真的不会跳舞,蹩手蹩脚的,甚至同手同脚了,他尴尬极了,可陆望却笑意盎然的看着他。 陆望知道他不会太难的动作,于是干脆拉着他的手随心所欲的跳舞,渐渐的,殷白也被气氛所感染,与人们跳在了一起。 “殷白,殷白。” 陆望在叫他,正在兴头上的殷白回过头,便看见陆望将一串手钏戴在了他手腕上,他定睛一看,正是昨天在陆望的摊位上看到的手钏。 殷白抬起手,手钏上的宝石在篝火下散发着光芒,好看极了,人声鼎沸,殷白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望,指了指自己: “送给我的?” “对,送给你的,希望他能保佑你平安和健康,这是我亲手做的,和我的耳坠是一对。” 殷白这才发现,手钏与耳坠上果然镌刻着同样的花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 陆望亲眼看见殷白将那手钏戴在了手腕上,他双眼漆黑,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兴奋,但很快的,他又恢复成原先那副温和的模样。 此时的殷白已经全然忘记了司机的叮嘱,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细细观赏,不经意间,余光却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那人不就是李甜吗? 第75章 殷白顿时火上心头,本想趁着人多好好质问一番李甜,李甜像是有所感应的回过头,看见殷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慌乱,接着抬起脚便跑。 “陆望,我有点事,一会回来。” “殷白,等等…殷白!” 陆望试图挽留他,可殷白却直接走了,陆望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良久才放下,微微叹了口气。 小白还是像从前那样不聪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罢了,他就出手帮忙解决掉那些东西吧。 *** “李甜!李甜——!” 殷白气喘吁吁,他大步快跑跟在李甜身后,没几步就撵上了她,殷白猛的将李甜扯过身,借着人多,他大声质问道: “李甜,我好心陪你找高维兴,你把我骗进祠堂里,你什么意思?” 殷白说着扫视了一圈朝他们看过来的的人群,压低了声音:“明人不说暗话,不必装了,你也是参与游戏的亡魂之一吧?” 意料之外,李甜没有承认,她只是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半晌,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 殷白冷笑一声,历经几个灵异世界,他知道这些亡魂是最会装的,这些楚楚可怜的招数对他是没用的。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想?你不想还骗我去祠堂?!” “殷白?!你在对我女朋友做什么?放开她!” 高维兴突然出现,一个闪身挡在了殷白跟前,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殷白还没说话,他张口就说: “在民宿你就故意想接近我女朋友,现在光天化日就对她拉拉扯扯,你真是人面兽心!” “什么?我…” “兴哥!你终于来了…他突然追我,然后拉拉扯扯…” 李甜一改之前委屈的态度,在高维兴面前声泪俱下,殷白都看呆了,他立即想要回击,高维兴却伸出手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怒骂: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场各位都看到你动我女朋友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殷白都被气笑了,他真傻,他明明很早就明白,能在这场游戏中活到现在的,都绝非善类。 一切不过是高维兴和李甜设的局而已,看来他们二人都是亡魂,而且他敢笃定,这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一定比他要多。 “你们俩小情侣唱双簧,玩仙人跳,倒是配合的很默契,你既然说我在民宿里骚扰你女朋友,不如叫民宿老板来对质,到底是谁缠着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吃瓜群众们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出言。 “两位如此能言善道,颠倒黑白,当真厉害。” 陆望从人群中走来,他身上的银饰在篝火下熠熠生辉,那双漆黑的双眼虽在笑着,眼神却是冷的,有当地民众知晓他的身份,纷纷退至一旁。 有不知情的民众议论纷纷:“他是谁?” “他是清溪谷的祭司,是巫神亲自选中的人。” “生的真好看啊…” 高维兴看到陆望,整个人身体猛的一抖,随即颤颤巍巍低下头,面上冷汗涔涔,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陆望一步步朝殷白走来,最后站在了他身侧,他面上一直带着笑意: “今日祭祀,殷先生无端进入祠堂,导致祭祀差点失败。但殷先生一直称自己是无意的,也向大家道歉,我不愿冤枉他,事后调查后才得知,原来他是被一个女人推进来的——” “那女人,就是站在你身侧的女友。” 接着,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外地的游客可能不清楚,清溪谷百年以来一直不允许外乡人进入祠堂,这关系到我们族群的兴衰,而这位将作为外乡人的殷白推入祠堂,其心可居。” 此话一出,有些本地人便坐不住了,他们大声吵嚷着:“让他们俩滚出清溪谷!” “对,滚出去!” 李甜被他们骂的一张脸是白了又红,高维兴亦是如此,但他一直低头不语,直到李甜拉扯他,他这才反应过来,红着一张脸怒道: “走就走,一群没被开化的封建余孽!谁愿意待!甜甜,我们走!” 语罢,高维兴拉着李甜就走,李甜红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兴哥,这大晚上的,我们去哪里呀,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甜甜,我也是为你好,你放心,我对你这么好,怎么会让你出事?我带了便携帐篷,咱们在外边露营,不和那殷白住在一起…” 看着二人离去,清溪谷民众的怒火渐渐平息,陆望垂下头,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今晚去我那休息吧。” 殷白闻言,脑中瞬间想起了昨天梦里的情形,顿时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给你添麻烦。” “这两个人对你敌意很大,如果你继续留在民宿,他们说不定今晚会对你做些什么,不如去我那,明天一早我联系村民,让他们开车送你离开。” 殷白觉得陆望的话有道理,这两个亡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宿在陆望那里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 殷白看了看陆望,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清白,不掺一丝别的情感,这让殷白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好吧,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第76章 陆望眼神漆黑,他顺势将手搭在了殷白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面上笑的眉眼弯弯。 小白,好可怜。 不过没关系,他会替小白解决掉碍事的家伙的,作为报酬,小白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是应该的,这是小白答应过他的承诺,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 是夜。 “兴哥,求你了,算了吧,我们和殷白无冤无仇…” “别说话!” 李甜拉扯着高维兴,试图将他拉回,高维兴缺一把打开了他,很恨的磨着刀具。 “呜呜,兴哥,我害怕,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是在犯罪呀!” 高维兴冷冷一笑,银亮的刀面映衬着他阴恻恻的面容,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阴冷。 在前几个世界中,他遇到的都是一些蠢货,他只要随随便便说些什么,就可以让剧情中的女角色为他肝脑涂地,甚至放弃生命。 这个李甜也是,恋爱脑一个,心甘情愿被男友pua,他只画了几个大饼,对她做出一些虚假的承诺,李甜就愿意为了他把殷白推进祠堂。 真傻,女人就是这样,好骗。 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地狱,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 是那个女人自己愿意献身于他,自己从来没有逼迫过她,自己只不过是有几个暧昧对象,那女人就哭天抹泪的,竟然跳楼自杀…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来到地狱,真是有够冤枉的。 前几个世界他都利用这些女人轻轻松松的过关了,没想到这个时间…作为boss的陆望竟然出手帮殷白! 是的,他知道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他也知道这个世界的boss就是陆望。 不过事已至此,李甜这个女人也就没有什么用场了,与其让她在旁边聒噪,不如… 李甜还想劝高维兴回头是岸,下一秒,她脖间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射在高维兴的脸上。 李甜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梗,她望向高维兴的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而后便是无限的戚哀。 高维兴收起尖刃,拭去了刀刃上的血液,他满意道: “很好,很快,应该能一击毙命。” 语罢,他像扔垃圾一样,将李甜的尸体狠狠踢向了一边,然后迅速整装,抬起脚便朝着民宿方向走去。 殷白的死期,就是今天。 第40章 男巫6 陆望宅中。 “这里是浴室, 衣服你就穿我的吧,不好意思,我独居, 床只有一张, 委屈你晚上和我睡一起了。” “没事没事!” 殷白接过陆望递给他的衣物,是一件白色的短t, 和一条睡裤,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挺好闻的。 “不打扰你了。” 陆望微微一笑, 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殷白关上门,打量起周围环境。 陆望在他之前洗过澡,整个浴室雾气氤氲, 闷热极了。 殷白长吁一口气,脱下衣物, 进入浴室, 片刻, 窸窸窣窣的流水声传来。 暖光映衬着殷白白皙的皮肤, 仿佛为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暖光, 殷白看着很瘦, 但其实也有腹肌, 水流顺着他的腰线往下蔓延,最后汇入流水之中。 殷白仰着头,喉结上下滑动。 “嗒——” 殷白耳尖动了动, 立即警惕的关上水龙头, 他悄悄打开浴室的门,环视四周, 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房门紧闭,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应该是他听错了吧,这可是陆望家。 殷白这样想着,悬起的心沉了下去,他关上浴室门继续冲凉。 只是进入浴室的他并没有发现,原本紧闭的房门在他进入浴室的那一刻竟然悄悄被打开。 黑暗之中,一双眼悄悄打量着室内的一切,他的黑眸在漆黑的环境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陆望攀在门框一侧,凌乱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他轻咬着指尖,苍白的脸颊两侧浮起淡淡的红晕,一双黑眸透过浴室的玻璃门将殷白的身体看的一清二楚。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面色更红,双眼紧闭,皱着眉头咬着唇低下了头。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甚至唤着殷白的名字。 突然,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视线之内,殷白拿着浴巾离开,陆望呼吸愈发急促,终于在看到殷白温和的眉眼时,他没有忍住,无声的爆发了。 “哈…” 他喘着粗气,面上红晕未消散,他喘着粗气,迅速整理好狼狈不堪的自己,然后在殷白发现之前,悄悄的关上了门,回到了卧室。 陆望的心情并未平复,他窝在被褥里,想象着刚才看到的一切,他的脸色更红,一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他全心全意扮演着心上人喜欢的儒雅模样,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那肮脏的欲望,这种感觉几乎要让他疯了。 过度压抑只会让他的欲望更甚,每天…不,每时每刻,他都在幻想着该如何能与心上人共赴极乐。 …… 殷白对此事毫不知情,他在浴室内穿上了陆望的衣服,淡淡的香味,就如同陆望此人一样,让人觉得心安。 想到要与陆望同塌而眠,殷白有些不好意思,他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悄悄推门而入。 第77章 卧室的空调温度打的很低,殷白打了个冷颤,他看见陆望此时此刻正便是缩在被褥中。 可奇怪的是,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面色泛红,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陆望?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殷白的声音让陆望整个人身子一颤,他猛地睁开双眼,恰好与殷白目光相对,这使得他面色更红,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羞赧的侧过了头。 下一秒,陆望感觉自己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是殷白将手贴在了他的额头。 “奇怪,没发烧呀,脸怎么这么红。” …他当然没有生病,他也不会生病。 毕竟…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还会生病。 “我没事,有点热而已。” 听到陆望这样说,殷白便放下心来,将手从陆望额头上抽离,然后坐在了床沿边,他轻咳一声: “要不你往里挪挪?” 陆望立即反应过来,为殷白腾出了位置,殷白有些不好意思,顺势关上了灯,然后躺在了陆望身侧。 莫名其妙的,殷白觉得现在有点像小夫妻晚上要办事前的情景… “殷白,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陆望突然开口,殷白侧过头,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殷白“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殷白皱了皱眉,一瞬间,脑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他闭上眼,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可他的脸好像被雾笼罩了一样,他看不清。 但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中的主角,对方声声控诉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只要想起他,殷白便觉得自己心头传来丝丝的刺痛。 “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望似乎很激动,他撑起了身子,继续追问:“怎么会不知道呢?” 殷白思忖了片刻,答道:“嗯…也算有吧。” 他也不确定自己对那人的感情是否能称作为“喜欢”,不过目前来看的话,自己只对他一人有那种感情。 “是谁?” 陆望的声音有些颤抖,殷白觉得有些奇怪:“你不认识,好了好了,不说了,明早一大早我还得走呢。” 良久,陆望都没有在说话,周围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虫鸣声,殷白眼皮逐渐沉重,打了个哈欠,不到十分钟,他便已经沉入梦乡。 夜色渐浓,屋外不知何时弥漫起浓雾,在确定殷白熟睡后,陆望坐起身,漆黑的双瞳深深的看了一眼殷白,然后起身又重新穿上了那袭黑袍,随即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了卧室。 屋外的浓雾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的蛇从门缝中蜿蜒而进,钻进陆望的黑袍之中,与他融为一体。 微黄的烛火下,陆望的身影逐渐扭曲,无数的触手在烛火下扭动着身体,仿佛极为兴奋。 陆望抬起手,一只蛇顺着他的臂膀环在了他的手腕上,嘶嘶的吐着蛇信。 “别急,快了。” *** 高维兴进入民宿时,里面漆黑一片,平日里喜欢坐在客厅喝茶看书的老板也不在,整栋民宿静悄悄的。 高维兴深吸一口气,压低了脚步声,攥紧了手中的利刃,而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站在殷白房门前,轻轻拧了拧门把手,出乎意料的,房门并没有锁。 窗外的月光落在床上,可以看见一个短发男人正侧躺着,看不出容貌,通过身形依稀能看出这人就是殷白不错了。 真是老天都格外眷顾他。 作为参与游戏的亡魂,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第一轮,可他却一直苟活到了现在,甚至在这个世界中还提前预知了所有的剧情。 原来,早在进入游戏前,他就已经得知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甚至还提前知道了另一个亡魂的身份。 剧情中,陆望是整个故事中的反派boss,他死的冤屈,怨念深重,为了平息怒气,清溪谷的民众不断供养着他,可他的执念越来越深,也愈发邪恶。 一开始陆望经常会悄悄制造各种契机,让外乡人“不小心” 误入祠堂,然后用各种借口让那些外乡人失去生命,借此机会汲取他人的寿数。 但随着他力量愈发强大,他便不再满足于现状。 于是,陆望开始杀害当地的居民,最后的结局,整个清溪谷都因各种意外丢了性命。 而始作俑者陆望,在为自己报仇后,心中的恶已经无法湮灭,他前往了下一个地方,继续作恶… 按照正常剧情,原本殷白今日应该在祠堂内丢了性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望竟然没有对这个家伙动手… 不过没事,既然陆望不动手,那便由他动手好了! 高维兴呼吸变得急促,他缓缓推开门,抬起手中的利刃,快步朝床上的身影袭去。 “噗嗤——” 利刃刺进血肉,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被单,高维兴眼睛倏地瞪大,面露狂喜,嘴唇都在颤抖,可很快的,他便发现了端倪。 从他进门到刺进殷白的身体,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高维兴眼皮一跳,将殷白的身体翻过来,当看到殷白的面容时,高维兴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那哪里是殷白的脸?连正常人的脸都算不上! 第78章 那是一张五官都没有的脸,泛着血色的肉上腐蛆遍布,无数的黑色小虫在周围打着转,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高维兴吓得跌坐在地。 此时,“殷白”站起身,拔出了嵌在身体里的利刃,顺手扔在了地上,身体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只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大水泡,整个身体浮肿的像气球一样,下一瞬间,身体爆炸,数不清的蛇从“殷白”身体里冒出。 饶是已经经历了几场游戏,高维兴也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吓得呕吐不止,想逃开,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根本没有力气,他瘫软在地,表情惊恐,不断向后退去。 “殷白”抬起手,指向高维兴,那些蛇便蜿蜒而去,高维兴浑身颤抖,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雄黄粉,朝那些蛇撒去。 蛇最怕雄黄,一时之间不敢上前,高维兴趁此机会,一咬牙,使出浑身解数,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房间,又因脚部不稳,从楼梯上直直滚了下去。 可他顾不上疼痛,求生意志使他站起了身疯狂向外跑去,那些蛇迅速跟上了高维兴,而“殷白”则是站在楼梯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陆望家。 睡梦中的殷白极不安稳,他梦里都是蛇,甚至还梦见陆望的身体被一只巨蟒吞下,他猛地惊醒,从床上直直坐起,一摸身侧,竟然空无一人。 他脸色顿时一变,慌忙下楼,大声呼唤着陆望的名字,良久,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复。 殷白心中陡然一沉,他呼吸逐渐急促,脑中想起一些关于陆望那些不好的画面,从脚底渐渐升起凉意,一个趔趄跌坐在桌前。 陆望为什么会消失…会不会高维兴已经发现他们了?如果不是陆望收留自己,他又怎么会身处险境… 【恭喜您,被随机选定为此轮游戏的预知者!】 耳畔突然传来了机械冰冷的女声,殷白一怔,那女声接着说道: 【预知者,可提前得知boss的真实身份,故而特此告知您,陆望是本轮游戏的最终boss,目前boss恶意值已达70%,距离临界值仅差20%,若想得到相关线索,请您立即前往民宿。】 殷白立即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审判者,前几轮游戏中一直有预知者的存在,没想到这次终于轮到他了! 可是他不理解…陆望那样和善开朗的人,怎会是boss…恶意值甚至高达70%!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他摇了摇头,将问题抛之脑后,一咬牙,随手从墙上取下了一把镰刀,便急速朝着镇子跑去。 第41章 男巫7 殷白赶到民宿时, 大门微微敞开,他伸手轻轻推开大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殷白脸色顿时煞白。 他呼吸渐渐急促, 咬紧牙关,抬脚迈入其中。 客厅内, 灯光忽明忽暗,地上嫣红的血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血腥味更浓, 殷白捂住口鼻,脚部趔趄了几下,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敢再往里去了,他害怕…他害怕看见陆望的尸体。 “您回来了啊。” 枯槁的声音响起, 殷白浑身发怵,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便看见民宿老板正背对着他坐在客厅内饮茶, 仿佛对周围血腥的环境置若罔闻。 殷白深吸一口气, 握紧了手上的镰刀, 民宿老板轻笑出声: “不必如此紧张, 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这些血也不是那位大人的, 您大可放心。” 听到陆望没事,殷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他松了口气。 “呵呵…您还是如百年前一般, 还是那性格, 怪不得那位大人对您念念不忘。” 民宿老板话中的信息量太多,殷白听的有些迷糊, 他愣了愣,问道:“您说的那位大人,是陆望吗?” “自然,不过我们这种人可不敢直呼他的名讳,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民宿老板又是一阵怪笑,他指向窗外,微微侧头:“往西走六百米,你会知道答案的。” 殷白还想问些什么,下一刻,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骤然推出门外,大门“碰”的紧闭,屋子里的灯火倏地的熄灭了,殷白反应过来后,立即趴在窗台向里张望。 窗内,一片漆黑,不见人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所看见的幻觉。 殷白脸色一白,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不再犹豫,立即朝着民宿老板的指引朝西边走去。 他跑的很快,呼啸的风从他面上生生刮过,可他不敢停下来,只能向前跑。 越往里跑,周围的树木便愈发繁茂,血腥味也更浓,他几乎要呕吐出声,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穿过浓密的灌木,他脚底一空,摔在了一处空地上。 殷白吃痛,他狼狈的爬起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坟包,尽管周围杂草密布,坟包附近却一根杂草都没有,可见是有人经常来祭拜的。 “窸窸窣窣——” 耳畔传来了异样的声响,殷白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攥紧了手中的镰刀,做出一副攻击的模样。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一丛丛灌木,朝殷白走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殷白只觉得那人每靠近他一步,血腥味便更浓,直至月光落在那人身上,殷白这才看清了他手中拎着的东西是什么。 第79章 …那是一颗人头。 待看清后,殷白脸色瞬间煞白,那人手中拎着的,是高维兴的人头! 殷白目光颤颤巍巍的抬起,男人也从黑暗中走出,月光落在他近乎惨白的面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中一片暗沉。 “陆望…?” 听见殷白唤自己,陆望微微一笑,将手中那颗人头随意扔在了一侧,然后面色无常的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的血液,接着朝殷白张开手臂。 “伤害你的人我已经解决了。” 殷白呼吸急促,握着镰刀的手缓缓落下,他不敢挪动脚步,因为他看见了月光下陆望的影子。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影子,月光下,无数条触手状的东西在扭曲着,显得极为兴奋。 “陆望,你…骗了我。” 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畏惧,陆望垂下双臂,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一抹失望之色从他面上掠过,但他很快又扬起嘴角。 “小白,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人类啊。” 他歪了歪头,笑的温柔:“我帮你解决了这家伙,你不高兴吗?” 殷白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了,陆望确实没有说过自己是人类,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未曾告诉过陆望自己的名字,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的? 看来,陆望果然是这个世界的boss。 殷白深吸一口气:“陆望,谢谢你为我多次解围,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感谢你,如果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尽管提。” 陆望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殷白的身影,他抬起脚,朝殷白更进一步,缓缓道: “真的可以吗?” 殷白颔首,如果他能完成陆望所提出的心愿,应该可以稍稍减去一些恶意值吧。 陆望又靠近了一些,他低低开口:“我的心愿是…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殷白一愣,随即震惊不已,陆望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陆望不会喜欢自己吧? 殷白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神情落在陆望眼中便成了无声的拒绝,他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场。 【所有亡魂请注意,boss恶意值增加,即将突破临界值,请玩家降低boss恶意值!否则会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 殷白大惊失色,他还没说话呢,这恶意值突然要突破临界值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 “啊?我还没…” “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那时你明明答应我,还会再相见,不会忘了我,现在我的确等到你了,可是你的心却不在我这了。” 陆望自嘲般笑了,可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委屈,那双潋滟的眸子里甚至有泪光闪烁。 “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我知道了,是因为他吧…可是…好不公平啊,明明先遇到你的人是我啊…” 他说着,眼神却陡然一变那双噙着泪的黑眸在一瞬间变得阴鸷,他眼角泛红,那张美人面上却满是恨意: “啊…我知道了,一定不是小白的错,是那个贱人吧?是他勾引了你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贱人!贱人!” 陆望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疯狂,眼神直直的看着殷白,殷白见他这样,大气也不敢喘,只能趔趄着步子向后退着。 意识到自己是情绪过于激动,他颤抖着拉起殷白的手,将自己脸贴在了殷白手心,水光潋滟发眸子紧紧盯着殷白,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没关系,我不怪你…你别喜欢他了,看看我吧,我会是更好的情人,我比他更好看,更让你觉得愉悦,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不想再等了…” 陆望的容貌美的妖冶,面上沾染着血迹,那双漆黑的双眸中泪光点点,他眼尾泛红,像极了一只会蛊惑人心的魅妖。 殷白嘴角扯了扯,用缓和一点的语气说:“陆望,你先冷静一点,我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短?” 陆望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 “我已经等了你几百年,这还叫短吗?你知不知道这几百年我是怎么过的…” “陆望,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殷白眉头紧蹙,从刚才他就想说,陆望看起来对他情根深种,甚至有些疯癫了,可他们俩认识不超过三天,陆望却说他们认识了几百年,这怎么可能呢? “是吗?” 陆望拭去眼角的泪,将殷白拉到那坟前,指向那墓碑。 顺着陆望指的方向,殷白这才发现,坟包前有一块小小的墓碑,而那块墓碑上,竟然刻着自己的名字,而去世时间,竟然是1851年! “这…怎么会?” 他虽是亡魂,死去多年,但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晚清人,所以这人绝不可能是他! “小白,你真傻。” 陆望用指尖蹭了蹭殷白的面颊,语气温柔: “这就是你啊,当日是我亲手埋葬,就算化成灰了,我也不会忘记。” 殷白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关于陆望的回忆,此时,审判者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警告!boss恶意值已突破临界值,警告!请玩家迅速做好准备!】 第80章 完了… 殷白往后倒退了几步,随即抬腿就跑。 陆望矗立在原地,眼神阴鸷的看着殷白,他的衣袍下钻出无数的蛇挡住了去路,而他的身后则是伸出了数十条触手,直直朝着殷白袭来。 殷白慌不择路的抬起手便想阻挡触手的袭击,可那些触手却温柔的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将殷白两只手腕桎梏在头顶。 触手很黏,不断有粘液渗出,它们从殷白衣物下钻进,不断为非作歹。 “陆望,你在干嘛…陆望!陆望!你疯了——啊!” “别害怕,小白,这只是小小的惩罚,罚你不守承诺,罚你竟然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殷白面色逐渐泛红,可他的四肢都被触手禁锢,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些奇怪的触手任意肆意妄为,抑制不住发出奇怪的声音。 “呃——陆望!停下来!停下来!” 殷白几乎要崩溃了,声音甚至都带了些哭腔,陆望只微笑着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粘稠的爱意,他伸出手,解开自己衣袍,在月光下露出了自己光洁的身体。 “陆望…你…你到底是什么?!等等,你在做什么!我求你!不要——” 寂静的环境中,sticky且greasy的水声格外清晰,喘息声与呜咽声此起彼伏,求饶声不绝于耳。 殷白伸出手,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陆望却攥住了他的手腕放置在头顶。 殷白不敢睁开眼,他害怕看见陆望那副诡异的脸,他的眼角沁出泪,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染上薄红,不知过了多久,殷白呜咽声渐小,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陆望立即心领神会。 他看见殷白的这副模样,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让我帮你清理干净吧。” 陆望说道,他将黑发别在耳后,微微低头,眼神却直直的看向殷白,那双眼中满是餍足后的愉悦,他将white cream舔舐干净,甚至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殷白意识昏沉,眼前漆黑,一歪头便晕了过去。 陆望见他晕了,微微叹息,替他收拾好身体后,将他抱起,拨弄了几下殷白被汗水浸湿的发。 片刻,他缓缓伸出指尖,落在了殷白的眉心之间。 他会让他的心上人想起他的。 第42章 男巫8 “陆望!陆望——!” 殷白惊叫着坐起身, 他呼吸急促,整个人眼神发愣,待他反应过来后, 立即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看到自己身上衣物正穿的好好的,他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你醒了?” 突然, 耳畔传来低沉的男声,殷白心中一惊,抬头一看, 便发现陆望此时正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液体。 殷白立即警惕的攥住了自己的衣领,迅速瑟缩在了墙角,神情紧张的看着陆望。 陆望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 但还是端着那碗不明液体坐在了殷白床头。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认得我吗?” 陆望竟这样问他,倒叫殷白有些不知所措了。 陆望又打量了他一番, 那双漆黑的双眼中满是疑惑:“你是哪里人?怎的穿这样的衣裳?好奇怪…我都没瞧见过。” 陆望此时此刻说话一点都不像他, 有些文绉绉的, 殷白也是在这时发现, 陆望的面容竟然青涩了许多, 那双一向阴沉的黑眸此时此刻还是亮晶晶的, 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穿着古朴的民族服饰, 相较于祭祀大典上穿的那件显得更为简单,颜色沉闷不说,装饰更是寥寥无几, 哪里有之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殷白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竹屋之内,窗外是一片竹海, 除了几声鸟鸣,再无其他,寂静的根本不像话。 殷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干的不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陆望见状,连忙将药端给了他。 想起之前陆望哄骗他喝下那茶饮后霸王硬上弓的事,他一时没敢接,陆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喝了一口,殷白这才缓缓接过。 “喝吧,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把你从林子里捡回来时我就应该对你下手,不至于还留你到现在。” 殷白试探着喝了一口,发现那药液清凉无比,他也顾不得其他,像一只快渴死的鱼,将那药液一口饮下。 “咳咳——” 殷白咳嗽了几下,他抹了一把嘴,试探问道:“你…你是陆望吗?” “自然。” “咱们现在在哪里?” 陆望皱了皱眉:“当然是在我家了。” “你家?” 殷白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周围环境,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紧张的问: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午时…” “不,我不是指时间,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位执政?” “嗯…正月里皇上驾崩,新帝继位,如今是新帝执政的第一年。” 殷白颓然坐在床角,脑中一片空白。 他竟然回到了晚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殷白百思不得其解时,审判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亲爱的亡魂,由于您在此世界中未能及时消除boss恶意值,所以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如今您已经脱离游戏世界,魂魄游荡于天地之外,尚不知何时回归,我们无法控制,请您自行找到解决方法。】 第81章 殷白眼神微动,看来这意思是他已经逃离地狱的桎梏了。 【请您不要抱有侥幸的想法,魂魄长久游荡于天地之外,会导致其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殷白顿时无语…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审判者撂下这几句话,再次消失,殷白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是回到了陆望的少年时代,这次他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更别说怎么回去了。 “小哥?小哥?” 陆望在叫他,殷白猛的回过神,正巧与陆望那双黑眸相对,想起先前那些旖旎的场景,他迅速垂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你别叫我小哥。” 陆望歪了歪头,眼神澄澈:“可是你看着比我大。” “…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殷白。” 陆望微微颔首,口中喃喃:“殷白…殷白…我记住了,可是殷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陆望的呢?” “呃…我的家乡旱灾,我的父母临终前让我来清溪谷找一个叫陆望的人,他说我们是亲戚,所以我就来了。” 殷白被他这样问,一时之间慌乱无比,随意说出了个理由,说完他自己都后悔了。 这个解释过于牵强,漏洞百出,陆望是个心机深重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陆望闻言,竟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我是从竹林里把你背回来的,当时看你穿成这样我还有些疑虑,竟不知其中有这样的缘由。我也没了父母,不大清楚家中亲戚的事,不过你既然投奔了我来,我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他便起身去箱子里找了一套衣服递给了殷白,眼含笑意。 “快些换上吧,我们这到了下午凉,你这身衣服丢了才是。” 殷白呆呆接过那套衣物,又抬头看了看陆望,看见他一副傻白甜的模样,不禁心中感叹。 好善良的陆望,竟然一点都不疯。 “谢谢。” 陆望青涩一笑:“你也别谢的太早,我虽承诺不会亏待你,但你看我这屋子就知道,我并非富裕之人,每日辛苦劳作,你在我这住下了,自然也得帮我的。” 殷白点了点头,却不免腹诽,陆望现在还怪善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成了那副疯狂的模样。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 下午,陆望准备带着殷白去镇上,也是在那时,殷白才知道陆望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在养虫,准确的来说,是蛊虫。 经过一番打听,他才得知,清溪谷的百姓们擅用蛊,所以他们需要蛊虫,但蛊虫的饲养过于困难,因此并没有几人愿意饲养,都是高价购买。 而陆望,就是饲养蛊虫的好手,今日他便是要背上这几只蛊虫去镇上卖。 山路崎岖不平,殷白跟在陆望后边下山,踉踉跄跄的,陆望一边要看顾蛊虫,又要搀扶殷白,半小时的路程二人走了近一个小时。 二人到了镇上,立即便有人迎了上来,想要买蛊虫,原是好事一桩,但那人却是个惹是生非的。 “哟,陆家小子,又来卖蛊虫了?什么价格?” “50文。” “你怕是失心疯了,别家卖30文,你卖50文,你没见过钱?忒不厚道了。” 陆望彼时也只是个小少年,脸皮薄,马上就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不…不贵了,我这批蛊虫耗时久,是我精心饲养的…” “陆家小子,要不这样,怎么的我也算你表叔,你把这蛊虫送给我,我赏你一顿饭钱如何?” 陆望咬了咬唇,默不作声,殷白却看见那人嘴角一抹得逞的笑,他扔了些少得可怜的文钱后,兀自蹲下身,然后就准备从竹篓里挑选蛊虫。 然而还未等他伸手进竹篓,旁边探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捏的他生疼。 那人抬头,这才发现陆望身后站了一个文弱的青年,看着很脸生。 青年眉眼生的好看,像樽白瓷娃娃似的,面上也带着温润的笑意,只是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不像青年那人一般文弱。 “这位大哥,你若是想要去别家买,那便去,我们家——不白送。” 殷白“不白送”三个字掷地有声,陆望身子一震,微微抬头,便看见殷白正站在他身后,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你是谁家的?竟敢对待族中长辈就这般无礼?!” “你这长辈当的不赖,挺会占小辈便宜的。” 那人一下涨红了脸,周围渐渐有人靠近围观,他轻咳一声,从口袋里又拿出了钱,顺势往陆望面前一丢,从竹篓里拿了蛊虫就走了。 钱币撒落在地面上,陆望深吸一口气,自顾自的捡起钱币,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就当他准备拾起面前一枚钱币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那些散落在更远的钱币一一拾起,递给了陆望。 陆望看着面前那双没有老茧也没有伤痕的手,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自卑的情绪。 他的手真好看,在家中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吧… 陆望想着,觉得自己脸有些热,当触碰到殷白那瓷白的肌肤上,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他迅速接过,然后别开了脸。 第82章 殷白不知陆望的想法,他看见陆望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陆望的少年时期竟然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替他出头,他还要受多少欺凌呢?看他这副模样,想必也不是头一次了。 也许是生活的压迫导致他性情大变吧,如果自己多帮一点,陆望的未来会不会发生改变呢… 殷白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自己既然来了,肯定会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反正他的灵魂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不如在这段时间内,帮助陆望,也许他的所作所为,能降低陆望的恶意值也不一定! 只要他能改变这一切,使陆望成为一个三观正确的人,自己也就不会被酱酱酿酿了! 想到这里,殷白顿时就有干劲了,期间也有几个人想故意刁难陆望,都被他通通堵回去了。 卖完这些蛊虫,陆望看了一眼兜里的钱,然后抬头望向向正面带笑意的殷白,那双漆黑的眼中暗沉沉的,看不出一丝欣喜的情绪。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陆望攥紧了兜里的钱,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我高兴…很高兴。” “往日里,乡亲们都是这样,有时候辛苦了几个月,赚的钱只够买十几个鸡蛋…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钱呢…” 殷白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原来这些民众竟然这个欺压陆望,难怪他后面会成为那样的性子。 殷白一把楼主了陆望,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陆望肩头,低声附在他耳边: “你放心好了,跟着我,不会让你有苦日子的。” “嗯。” 陆望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相信殷白,因为他从来没遇见过像殷白这样好的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殷白,很快又垂下了眸子,绯红的面容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殷白的第一眼,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要将殷白带回家,他想…他想殷白可以一直这样在他身边,就他们二人… 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殷白会一直陪着他的吧…? 第43章 男巫9 竹林中, 竹屋里亮起火光,陆望采购了不少食物,二人饱餐了一顿。 用过饭后, 殷白想要收拾碗筷, 却被陆望拦住了,他红着一张脸, 低声说:“你来了这几日,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怎好劳烦你, 你坐着休息便是。” 陆望执意要收拾,殷白也实在拗不过他,于是便坐在了一旁,撑着脸看着陆望。 相较于青年时期的陆望, 现在的陆望没有那么妖冶的面容。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五官精致, 侧颜鼻梁高挺, 垂下的睫毛浓黑纤长, 嘴角微微勾起, 微黄的烛火映衬在他面容上, 黑发垂下, 像极了温柔的妻子。 妻子?殷白摇摇头, 把脑中荒唐的想法扔在脑后。 感觉到殷白的视线,陆望心跳加速,火光映照着他的脸, 白皙的面庞绯红一片,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了一切, 还为殷白收拾出了床铺。 “委屈你了,和我一起睡这么小的床。” 殷白摇了摇头:“没事,我不在意这些…陆望,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吗?” 陆望铺床的手微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我已经在这里八年了。” 殷白有些惊讶:“八年?!可你如今不过…” “我十岁父母就去世了,族中长辈们家中也并不富裕,所以并不未能为我做些什么,我就靠着父母教给我的本领,从镇上迁离,在这里安了家,以养蛊虫为生。” “那你在镇子上的家呢?” 陆望抿抿嘴,眼中一片晦暗:“长辈们说,那房子虽是我父亲的,可父亲去世前并未立下什么遗嘱,故而那房子自然是归于家族所有。” 殷白听他说完,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陆望柔软的发:“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帮你。” 陆望面上扬起一抹羞赧的笑意:“谢谢你殷白,自从我父母去世后,你是第一个愿意为我出头的人。” 殷白本想说几句宽慰他的话,谁知刚一张口,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床榻上,整个人天旋地转,胃里翻腾,恶心不已。 陆望大惊失色,看着殷白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他连忙扶起殷白,整个人慌乱无比。 “殷白,殷白!你这是怎么了…” 殷白心中恶心不已,他深吸一口气,“没事”二字刚说出口,喉中涌起一股腥甜,“哇”的一声便呕出了一摊鲜血,就这样溅在了地面上。 陆望双眼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他顾不得其他,立即就要背起殷白去镇上寻医。 “殷白,我带你去咱们去镇上看病…” “陆望…陆望!放我下来…” 殷白吐出那口鲜血后,整个人的脑中便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随口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待到不再晕眩后,他这才开口: “我没事,不用去镇上。” 陆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吐了这么多血,怎么能不去看大夫?不行,必须得去!” 殷白摇了摇头,他记得审判者说的,异世的魂魄徘徊在天地之外太久,迟早会飞灰烟灭,他已经能感受到了,这具身体正在逐渐衰弱。 第83章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思忖片刻,他决定用善意的谎言欺骗陆望。 他笑着,轻松的说:“我这是胎里就带下的病症,寻常药物无解,你一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天生就是个短命鬼…唔!” 殷白话还没说完,陆望便捂住了殷白的嘴:“什么短命鬼!” 他咬着唇,漆黑的双眼中满是执拗: “我的父亲是巫医,我也会制药,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死了,我不管…我要你长长久久的活着!不许你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殷白看着他一脸执着的模样,还真与以后的陆望十分相像,他笑的眉眼弯弯: “我不说了,你宽宽心吧。” 殷白说着话,口中的热气喷洒在陆望手心里,直到手心里传来温热的感觉,陆望这才想起自己还捂着殷白的嘴,他脸一红,忙收回了手。 也是在这时,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他说到做到,他一定会治好殷白的病,他要和殷白一直一直在一起。 陆望的目光落在一侧,那双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沉。 陆望目光所及之处,一只木箱正放在角落里,上面满是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虽然已过去十年,但他仍然记得,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让他把箱子里的那本书烧掉,留不得。 他虽点头答应,但并未听从。 他知道那木箱里的那本书是什么,他也知道,为什么族中的长辈对父母见死不救,对他不闻不问,一切都是因为那本书。 那本书记载了清溪谷百年内所有的巫术,还有很多早已失传的法门,父亲曾说过,其中一禁术甚至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正是因为如此,族中那些人对他虎视眈眈,各种压榨欺辱,甚至…巴不得他死。 如若不是父母教会了他生存的技能,他恐怕早就饿死了。 他今年已经十八岁,是时候可以学习那本书籍里所有的知识了,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殷白的性命,他也得去学。 他抬眼再次看向殷白。 灯下的青年笑的温和,如同美玉,没有血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如同将死之人一般,唇瓣上未拭干净的鲜血为他平添了几分女气,像画本子里吸食人血的妖精。 如果殷白真的是那吸食人血的妖精,他不介意让殷白吸取鲜血。 若是能喝他几口血,便能延长殷白的性命,就算是吸干了,他也甘之如饴。 *** 此时此刻,清溪谷祠堂内。 烛火微黄,偌大的祠堂之内,围坐了一群年事已高的老人,皆是白发白须。余下的年轻人,都规规矩矩的跪在地面之上,垂首不语。 “清溪谷已一月滴雨未落,庄稼干枯,溪水干涸,很多人都已经离开清溪谷,这样下去怕是不妙。” “天灾人祸,这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能力可以改变的?若是清溪谷不适宜生存…那么迁徙也未尝不可…” “话虽如此,但我们祖辈世世代代都在清溪谷,怎么能说走就走?况且到了一处新的地方,什么都得重新开始…”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祠堂内吵嚷不已。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坐在上位的老人,他是族长,威望极高,像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听候他的差遣。 “诸位稍安勿躁,几位说的都在理,只不过…清溪谷是我们的根,也不能说弃就弃,我倒是想起一法…” 老人有些踌躇,众人皆向老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老人思量片刻,缓缓道: “百年前也遇到过此种情况。当时突发瘟疫,民不聊生,清溪谷当时的族长力排众议,根据大家的生辰八字,在其中选出一人作为族中圣子,为大家祭祀祈福,果然没有几日,身患瘟疫的族人们竟都渐渐好转。” 闻言,本就信任巫蛊之术的民众们眼底燃起了希冀的光芒,可老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再次泄了气。 “这个法子虽然有效,但也狠辣,我听闻,当初的圣子在此事结束后,被巫术反噬,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众人默不作声,他们虽希望天灾能远离,但这个法子是会让他们丢了性命的…这件事关乎到他们每个人,每个人都在想,若是自己被选中作为圣子,那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有人弱弱开口:“这法子有些荒唐,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趁早迁徙…” “迁徙劳力伤财,我们本就不富裕,若是途中出事,那整个族群都完了!我看不如就试试这个法子,死马当活马医…” “安静——” 老人低沉出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诸位说的都在理,目前来看,不如先举行祭祀,若是没用,再南下迁徙也不迟!” 说着,他从灵位下拿出祭祖的黄表纸,提笔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抬眼望向众人: “身为族长,必当以身作则!” 老人是族中长者,威望极高,但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以他的年纪,不可能会被选为圣子,如今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赶鸭子上架。 老人看着众人的神态,冷冷开口: “家中有孩子的,孩子的生辰八字也得写。” 于是,在老人的注视下,众人不得已起身,在黄表纸上写上自己及孩子生辰八字,大家虽面上无异,实则满腔怨意。 第84章 半晌,老人看着桌上的黄表纸,微微颔首,他颤颤巍巍来到祖宗灵位,在祠堂中间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口中喃喃自语,拿起祖宗牌位下的长明灯,将众人的生辰八字在阵法中燃烧起来,同时取出了一只蛊虫,放入其中。 直到黄表纸燃烧完毕,老人视线也没有离开,他看着那团灰烬,脸色沉了下来。 “不对...不对——!你们有谁的生辰八字没有放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清溪谷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他们实在不知长老是什么意思,也是在这时,有个男人脸色一变,然后低低开口: “还有那个陆家小子的生辰八字…” “有谁知道?!” “我!我是陆望的二叔,我知道…” 一个中年男人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陆望的生辰八字写上,然后放进了那团灰烬之中,令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熄灭的灰烬再次死灰复燃,蛊虫一口一口蚕食了写有陆望生辰八字的黄表纸。 “是他…是陆家那小子!” 族长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既然如此,明日就由我亲自上门拜访吧。” 第44章 男巫10、11 又过了几日, 殷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尽管他已经极力避着陆望了,却仍有几次呕血被陆望看见了。 更让人心惊的是, 他现在吐出来的血已经不仅仅只是血液了, 还含着一些□□碎片组织,而他的面色也是一天比一天苍白。 他原想着帮陆望干活, 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今日更是一下晕倒在了田地里。 再次醒来时,殷白是被陆望叫醒的, 他记忆有些模糊了,下意识便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重的厉害,缓了片刻, 才能坐起身来。 他很困,脑中也是一片混沌:“你怎么起的这样早…?是不是要干活?你等等, 我马上就起床…” 殷白说着, 作势就要起床, 陆望却将他按在了床上, 朝他摇摇头, 然后将一碗漆黑的药端给了殷白。 “这是什么?” 陆望笑了笑, 温声道:“这是可以治你病的药。” 殷白低头嗅了嗅那药,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其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铁锈味,有些奇怪。 “陆望, 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不必为我劳神,你让我起床吧。” “先喝了试试看吧, 兴许有效果呢?” 陆望很执着,殷白无奈,只能在他的注视下,皱着眉将那碗古怪的药一饮而尽,而陆望在看他喝下药液的一瞬间,眉头舒展开来,迅速接过药碗。 殷白也在此时注意到,陆望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口唇毫无血色,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问道:“没休息好吗?” “没事,就是早起受了凉。” 陆望朝殷白微微一笑,转身便要离开,殷白虽然睡意朦胧,却眼尖的瞥到陆望手腕竟然包裹上了一层麻布,他皱了皱眉,立即叫住了陆望: “陆望,等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陆望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垂眸掩下情绪,笑着摇了摇手: “你说这个,今天早上干活不小心伤着了,没事。” 殷白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想去那碗药中的铁锈之味,脑中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抬眼直直与陆望对视,向陆望伸出手:“给我看看。” “真的没事…” “给我看看。” 殷白的语气沉了下去,陆望眼底闪过一丝暗沉,他不在推脱,而是将手腕伸向了殷白,殷白看了他一眼,缓缓揭下了那麻布。 视线之内,陆望雪白的手腕处的确有一处伤痕,只不过…是在手背。 殷白有些诧异,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看,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先躺着。” 语罢,陆望笑着端起药碗离开了屋内,在合上门的一瞬间,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双眼中一片阴翳。 殷白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从病发到现在,不过半月余,就已经发展至此。 他现在记忆混乱,就连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已经记不清了,他晕倒前明明在田地里,正直午时,他却不记得了,还说现在是早晨。 都怪他,把握不好血液的浓度,才导致殷白至今才喝上药。 陆望端着药碗的手微微泛白,他大步朝着饲养蛊虫的屋子走去,进入后立即放上了门闩,然后在其中选了一只蛊虫,面色无常的放进了自己口中。 不过须臾,陆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眉头紧紧蹙起,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垂在身侧早已紧紧握成拳,他一个趔趄,跌坐在了一侧的桌前,他浑身颤抖,双唇紧闭,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呃——” 陆望痛呼出声,却伸出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他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拿出匕首,抬起另一只手,在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划了一刀。 顿时,血液顺着手腕滴落,他喘着粗气,将血液尽数滴在了碗里。 陆望双眼猩红的看着这一切,直至血液盛满,他才伸手飞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疼痛缓缓褪去,他扶住了卓沿,堪堪稳住了身形。 看着那碗鲜血,他喘着粗气,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笑容。 第85章 为了能让殷白活下去,他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反哺蛊虫,任凭蛊虫撕咬他的血肉,与蛊虫融为一体。 这期间他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他的血液与蛊虫融合以后,则是世间最好的药引。 他知道殷白一定会发现异常,所以故意声东击西,还好…殷白没有发现端倪。 他强撑着身体,完成了这服药方最后的工序,将混有他血液的药液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文火上,刚准备歇息片刻时,耳尖的他听到了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他眼皮一跳,迅速掩饰好自己的伤口,随即推门而出。 *** 此时此刻,殷白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几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几人身上都穿着当地的衣服,殷白目光从几人面容上一一闪过,当他看见为首的白胡子老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因为他发现那白胡子老头,竟然和民宿老板长得一模一样。 几人不认得殷白,但看他穿着当地的服饰,神情便有几分倚老卖老的倨傲。 “你是哪家的小孩,我问你,陆家那小子呢?” 几人对陆望毫无尊重之意,殷白便知道几人不是善茬,于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几人,冷着脸反问道: “你们又是何人?” “没有教养!见了族长还不下跪?” 语罢,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出击,上前扯着殷白的衣物,作势就要将他拉到地上跪着,殷白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腕,用力将他推了回去。 但这幅身体早已羸弱不堪,只稍稍用力,他便克制不住心头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滩鲜血,整个人也因为失力倒在了地上。 面前几个人震惊了,那被推搡回去的男人也急了: “族长!我什么都没干…” “你们在做什么!?” 一阵怒喝传来,众人望向门口,便看见陆望满脸怒意的站在那,他睚眦欲裂,看着殷白口吐鲜血的模样,他猛的冲上来,将那几个倨傲的男人冲散开来,将殷白小心翼翼的扶起。 殷白面色白的像一张纸,嘴角满是鲜血,他看起来虚弱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死亡。 殷白胸口难受极了,他蹙着眉,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液,故作轻松道: “我没事,不小心跌了而已。” “别说话…别说话了…” 陆望眼眶红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殷白扶着,他倏地转头,阴鸷的目光望向几个男人。 几个男人被他这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不敢做声,倒是为首的族长,他撵了一把胡须,慢条斯理道: “陆望,这孩子是哪家的?病得不轻啊。” 陆望听他提起殷白,火气立即上来了,他原先还顾着要在清溪谷生活,对这些倚老卖老的族中长辈还抱有几分忍让,可如今他们把爪子都要伸到殷白身上了。 “您今日不请自来,还伤了我表哥,我无心与你们闲聊,请你们离开我家!” “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的?” “稍安勿躁。” 族长抬手,制止了男人,声音苍老:“既如此,我也不继续和你虚与委蛇了,我今日来,的确有事要找你。” “我没兴趣。” “不必如此急着拒绝,这件事是件好事,也有好处,这里不方便说,要不咱们去外边说?” 陆望无动于衷,只冷冷看着几人,族长见他这幅态度,面上也渐渐沉了下去,他向周围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即上前。 陆望掏出腰间匕首,指着二人,眼神冰冷,可他到底是个刚成年的少年,哪里敌得过年轻力壮的中年人,于是在他试图攻击的那一瞬间,两个中年男人立即擒住了他,将他摁在了地上。 殷白见状,心中一惊,顾不得自己的病躯,迅速拿起地上的匕首,直直的朝着两个男人袭去,可那男人只是动了动手,便一把将他手上的匕首打飞,而殷白自己也被那股力气推倒在了地面之上。 陆望看见这一幕,眼神中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溢出,他奋力挣扎着,可仍然无济于事,族长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缓缓开口: “现在,你应该可以能和我心平气和的谈谈正事了吧。” 语罢,他转身离去,两个男人压着陆望,将他连拖带拉的扯出了屋子,殷白想要跟上,大门却被紧紧关上,一个男人站在门前,将那门挡的死死的。 “开门!开门!” 殷白拍打着门,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撞门,那扇门丝毫不动,而门外的男人,则是透过门缝冷冷的看着殷白,然后再不管殷白的拍打,倏地将那门紧紧合上,连缝隙都看不见了。 殷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屋外。 陆望被押着进了竹林,族长站在他身前,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模样。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最近族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你也知道,清溪谷已经很久未降雨了,庄稼枯萎,溪流干涸,而我们清溪谷,一向是靠水而活…很多镇民已经搬走了…” “不必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陆望冷冷打断了他,族长也不生气,而是慢条斯理道: “为了清溪谷,也为了所有人,我们决定举行祭祀仪式,需要选出一个圣子主持祭祀,在所有人的生辰八字中,祖宗选择了你。” 第86章 陆望听完这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从前我孤苦无依,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如今遭了难,倒想起我来了。你说是祖宗选的,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你在选择过程中动了手脚呢?” “昨夜在宗祠内,所有人亲眼目睹,我没有机会下手,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陆望看着族长,试图从他混沌的双眼中看出些什么,可姜还是老的辣,他又怎么能比的过族长呢? “我不愿意,你们另寻他人吧。” “那个孩子,是你的表哥?看这样子,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提起殷白,陆望身子猛的一震,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无措,这样的情绪被族长敏锐的捕捉到,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别担心,我不是威胁你,我答应你,如果你愿意成为圣子,我有法子能叫他好起来。” “你们现在居住的环境也实在简陋,不适合他养病,如果你同意,明日我便吩咐人将你的旧宅归还于你,然后再好好修葺一番,给你们住下,如何?” 陆望沉默着,没有应声,族长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孩子,你好好想想吧,三日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语罢,族长带着几人离去,殷白也在此时终于撞开了门,他将口中的鲜血吐出,踉踉跄跄的朝着陆望跑去,却看见陆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双眼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陆望,陆望!” 殷白摇晃着陆望的身体,他这才缓缓反应过来,看见殷白关切的眼神,他嘴角扯出了一抹牵强的笑容。 “怎么了?他们对你干什么了?你有没有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只能试探的问:“你想不想…” “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陆望话还没说完,殷白直接了当的拒绝,他攥紧了陆望的两只臂膀,神情紧张: “你告诉我,刚刚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会问我这样的话?” 陆望咬了咬唇,黑眸中一片晦暗:“他们来找我,想让我成为清溪谷的圣子。” “圣子!?” 殷白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他记得,陆望曾经说过,清溪谷的圣子最后自愿向神明贡献出了自己的身体,那时他曾感叹过圣子这样年轻,十八岁便英勇就义了… 十八岁…现在的陆望…恰巧就是十八岁啊! “陆望!” 殷白双眼紧紧盯着陆望,一字一句道:“你绝对不能,绝对不能成为圣子!” 陆望没见过殷白露出过这样凝重的表情,他没有纠结原因,而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殷白双眼发直,脑中像一团浆糊似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望竟然就是那个圣子…不过这一次他既然回到了过去,他一定会改变这个结局。 他要让陆望活着,要彻底消除他成为boss的可能! “陆望。” 殷白抬起眼,眼神中满是坚定,他看着陆望,一字一句道: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清溪谷。” 只有离开清溪谷,离开这一切的源头,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陆望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了。 “什…什么?!和你…一起…” 陆望先是惊讶,然后声音越来越小,面上浮起两片红晕,说话结结巴巴的: “嗯,如果和你一起的话,我愿意…”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走。” “这么快?” 陆望面色一变,他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随殷白一起回了家中。 “你先休息着,我去把你的药装好。” 陆望说着,不急不缓的离开,殷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见殷白没有跟上来,陆望长吁一口气,他将门闩扣上,迅速收拾好一切,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打开了门,却意外门口看见了殷白,他此时正盯着自己,眉头紧紧皱起。 陆望一震,眼神不自然的向一侧看去,确认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后,他这才敢与殷白对视。 “你在干什么?” “没事,我把你的药装好了,走吧。” 陆望解释着,殷白却没有相信,他一把拂开陆望,刚一进屋,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殷白呼吸一滞,这样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血。 他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果然在不起眼的桌沿发现了一滴红色的印记,他伸手一抹,未凝固的血液黏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殷白抬起眼,与陆望对视:“你说实话,我喝的药,是不是你的血制成的。” 事已至此,陆望明白自己是藏不下去了,他垂下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 “是,我的血是药引,不过你别担心,这些血不算什么的,你喝了之后病一定能好…” 话音未落,陆望便感觉自己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对方的心跳声是那样清晰,他呆呆的抬起头,便瞧见殷白将他紧紧抱着,双眼紧闭,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自己隐忍的情绪。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自从我父母去世,便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亲戚们也都欺辱我,只有你…对我最好,所以,我也想对你更好些。” 第87章 “你…” 殷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抱着陆望,而陆望也像一只猫似的,安静依偎在他的怀中。 在殷白不经意的触摸中,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肌肤摩擦间,他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他有些难为情,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殷白,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 殷白身子猛的一怔,下意识便想要松开这个拥抱,可陆望却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强迫自己继续环着他,殷白想要挣脱,他却攥的更紧。 陆望缓缓抬起头,眼神灼灼:“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 殷白垂下眸子,感觉自己脸上热得慌,他抿了抿嘴,侧过了脸:“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语罢,他挣脱了陆望的桎梏,垂着头率先离开了屋子,陆望矗立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双空落落的手,双眼一片漆黑。 殷白没有回绝他,那就证明他对自己并非没有感情。 再者,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这样关心他,甚至主动提出和他一起离开呢? 他记得,话本里两心相悦的情人若是遇到家中阻难,就会这样约定出逃,这叫什么…想起来了,叫私奔。 陆望的脸又热了,看来殷白对他亦是有情的,他们二人的心是一样的。 如果今夜能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医好殷白的病,接着往南边去,听说那边是江南,富饶的鱼米之乡,他要和殷白寻一处小镇定居,然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从十岁那年,他就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如今他十八岁,这个愿望终是可以实现了… 第45章 男巫12、13 夜深。 殷白和陆望背着两个包袱, 沿着山路下了山,他们极其谨慎,为了不打草惊蛇, 特地选了远路, 如今清溪谷附近的溪流干涸,暴露出石滩, 他们只需徒步,太阳升起之时,便可以到县里。 殷白很紧张, 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一路上眼皮直跳,甚至紧张到呕吐。 “殷白!” 陆望惊呼出声, 连忙搀扶着殷白,低声安慰:“先歇息片刻吧, 喝口药…” “不, 不能停, 继续走。” 周围寂静无声, 镇上连犬吠声都没有, 静的有些诡异, 殷白忍住不适, 加速了步伐。 崎岖的山路在这一刻显得好像没有尽头,二人压低了步子,也不知走了多远, 借着月光, 他们终于看到了离开清溪谷的河滩,殷白眼神倏地的一亮, 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快了,过了这河滩,他们就能离开清溪谷了…陆望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陆望,快,你先过去。” “我们一起。” 陆望搀扶着殷白,踩着石头,一步一步朝着岸边挪去,希望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当殷白即将踏上岸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 “你们想要去哪?” 二人身后,以族长为首,后边站着乌泱泱一堆人,他们手中握着火把,眼中满是不善。 殷白瞬间感觉整个人置身于冰窖之中,冷的他手脚都都发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猛的攥住了陆望的手腕。 “跑——!” 殷白一声令下,拉着陆望就跑了起来,可众人早有预谋,眼见着双脚已经迈上岸了,河滩前方的灌木丛中逐渐有火光亮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十几个中年男人手持火把从林中走出,挡住了二人去路。 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眼神冰冷,前有虎后有狼,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殷白趔趄着步子,警惕看着周围的人。 族长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老谋深算的双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还跑吗?” 殷白直直与族长对视:“族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子不好,陆望带着我去县里看病罢了,怎么能说是跑呢?” “从清溪谷到县里,只需要一个时辰,你们走的也太早了些。” 族长明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叹息一声:“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惜啊,去,把他们二人捆了。” 众人得令,纷纷上前,殷白下意识挡在了陆望前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冲着众人大声呵斥: “你们谁敢动他!” 殷白此时此刻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眼神阴沉的看着众人,他有利器在手,众人一时之间倒真的不敢上前,族长冷哼一声,拨开众人,一把攥住了殷白的手腕,力道之大,恨不得握碎殷白的腕骨。 殷白吃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族长,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挣脱了族长的桎梏,接着手腕一转,利刃直直的朝着族长的心口袭去。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路可退,族长就是清溪谷的主心骨,只要他死了,这些人就无法继续兴风作浪。 反正他快要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取了族长的性命! 族长也没有料到这个看着羸弱不堪的青年竟有如此魄力,待他反应过来时,利刃已经离他的胸口不过一指距离,他心中一惊,猛地侧过身,那利刃直直的刺进了族长的上臂中。 顿时,凄惨的尖叫响彻整个清溪谷。 众人再也顾不得二人,慌忙便去查看族长的情况,殷白苍白的脸上溅上了血液,他双眼直直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第88章 殷白想站起身,眼前却一片漆黑,双腿发软,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殷白!” 陆望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一把接过了殷白摇摇欲坠的身体,殷白喘着粗气,眼神涣散。 看来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 突然,他感觉有水滴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一片温热。 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直直落入了陆望那双满是痛苦的双眼之中,他的眼神像是漆黑的泥沼,是那样绝望。 殷白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他垂下眸,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看来他还是没有能改变的了结局,陆望还是会死,他失败了。 陆望能感受到殷白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他从没有这样痛过,五脏六腑都好痛,泪水不由自主的落再殷白苍白的脸颊上,陆望呜咽着,颤抖着手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污渍。 “求你,别走...别走...” 殷白想说话,却咳出了一滩血,与此同时,审判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亲爱的亡魂,由于你的魂魄长久徘徊于天地之外,我们无法召回,特此告知,您的魂魄即将消亡,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这次他的任务是真的失败了。 魂魄会消亡吗?不知道会不会痛…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陆望,陆望此刻眼眶通红,眼泪不断滴落在他脸上。 既然他都要死了,就不必再瞒陆望了。 血液浸透了他白色的衣裳,他咽下喉间的鲜血,缓缓开口: “陆望,我...我其实骗了你。”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你的远亲。我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我对你好,其实是因为...”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陆望将殷白紧紧搂住,将头埋在他颈间,滚热的泪水落在殷白肩头: “我从没有什么外乡远亲,我的亲人世世代代都在清溪谷,我知道你在骗我,可是...我不想拆穿,我太孤独了,我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我也知道,你对我好是另有目的,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别人无缘无故的好,我不在乎你是为了什么,我只想你待在我身边。” 陆望抬起眼,他哭的双眼通红,双眼之中满是哀戚,嘴角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所以,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殷白苦笑一声,想要替陆望拭去泪,却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手了。 “陆望...”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嘴唇翕动了几下,陆望连忙俯身倾听,在听清内容以后,陆望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的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了。 殷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他已经看不清陆望的脸了,他的瞳孔渐渐散开,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灭了。 陆望低头看着怀中生命迹象渐渐消失的殷白,心底升起无限的恐慌,他瞳孔微颤:“殷白?殷白!” “我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陆望近乎崩溃,他双眼通红,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着牙,将殷白扶起,将药液送到殷白嘴边,轻声哄着: “喝口药好吗?你会好的,会好的...” 殷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陆望整个人颓然脱力跪坐在地面是,眼神一片死寂。 “不会的...” 他抬起头,一口饮下所有药液,垂首将自己的唇贴在了殷白唇上,试图将药液灌下,可那些药液从二人唇角滑落,浸湿了二人的衣领。 “求你了…” 陆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决堤,他眼眶一片通红,他很恨的看向那群人,双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计谋。 他最重要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去,如今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猛的抹去了面上的泪,红着一双眼,抱着殷白一步步走到族长面前,漆黑的双眸中死寂一片。 族长被殷白那一刺伤的不轻,即使包扎后鲜血还是浸透了麻布,他都不敢想,如果他没有侧身,估计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抬起眼看向陆望,还未开口,便听见陆望说: “你不是想要我当圣子吗?可以。” 族长双眼倏地亮了,陆望眼神落在怀中的青年身上,沉寂的眼神有了变化,他缓缓开口: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有一心愿,希望你能帮我。” “你快说!” “我要回一趟家中,然后将表哥好生安葬,你放心,我不会跑,你们可以安排人和我一起。” “没问题!” 族长答应的爽快,陆望没有说话,他抱着殷白的尸体渐行渐远。 *** 殷白的尸体被下葬了,就埋在了竹林之中。 次日,陆望就被强行压至祠堂之内,他像个木偶一般随意被人摆弄。 他换上了新衣裳,上边绣着古老的图腾,头上、颈间佩戴着奢华的银饰,黑发披散在肩头,此刻的他肤色胜雪,容貌比女子还要惊艳。 只是那双眸子此刻晦暗一片,像是一潭枯井,任凭他人如何摆弄,陆望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如今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族长准备好祭祀用的器皿后,抬脚来到陆望身边,他侧头,向旁边的人吩咐: “祭祀过后,将他关起来在祠堂后边,若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暴毙而亡,便立即禀报于我,绝对不能让他的尸身停在祠堂过久。” 第89章 “这…”为陆望装扮的两个妇人有些不忍。 “怎么,你们有什么异议?” “不敢!只是…陆望再怎么样也是清溪谷的子民,按道理来说,他的尸身应该也要被埋在祖坟,灵牌更是要上祠堂的…” “你们这些妇人懂什么?若是求雨真的成功,那就证明陆望将灾祸揽下,反噬由他自己承受,他的身体已经受了污秽,绝不能让这些污秽沾染了祖宗们!” “是…”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不忍,看向陆望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陆望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族长拉扯着去了外边,地面上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 族长燃起了黄条,陆望也终于在此刻抬起眼来,他扫视了一圈清溪谷的民众,嘴角咧开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笑的渗人,族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低声呵斥: “你在笑什么!快些按照我教你的那样做!” 陆望缓缓转过脖子,眼神一片死寂,笑容却愈发疯狂。 “哈哈哈——你不是想利用我吗?我今日…偏偏不如你的意!” 语罢,在族长惊诧的眼神中,他从袖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蛊虫,仰头将蛊虫悉数吞下,望向族长的眼神终于有了光彩。 那是一种复仇得逞后的快意。 “你…你做了什么!?” 陆望没有回答他,那张满是笑容的脸上渐渐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滑落,他再也站不稳,整个人跌倒在地面之上,黑眉紧紧皱起,面上尽是痛苦之色。 不仅仅是族长,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到,陆望此刻伏在地面之上,疯狂的呕吐,鲜血从他口中溢出,心口更是疼痛难忍,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恨恨看向族长,眼中是滔天的怨憎。 “族长…族长!是蛊虫,陆望他…竟然以身饲蛊!” 有人尖叫出声,族长也是在这一刻立即反应过来,他眼神一暗,将地上的陆望一把薅起,伸出手掌奋力的拍着他的脊背。 “吐出来!吐出来——!” “哈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 陆望疯狂的笑着,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滴落在他脖颈处的银饰上。 他伸出手,指向宗祠内的每个人,声音嘶哑: “我心甘情愿以身饲蛊,使用了族中禁术,只为换取向你们复仇的机会,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已经有妇人开始哭泣:“怎么办…族长!想想办法!” “族长,我不能出事啊,我还有自己的孩子!” 蛊虫已经开始啃食陆望的大脑,他情绪越发不稳定。 听见他们哭泣,陆望心中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笑的更加猖狂,可他脑中不断回想起想起殷白的模样,面上控制不住一直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滚落。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了。 陆望抬头看向宗祠上方,那里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他眼前开始渐渐模糊,脑中一片混乱,可殷白的脸他却记得很清晰。 他没有忘记殷白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殷白亲口说,喜欢他,还说,他们会再次相遇。 真的吗…?他不知道。不过他会等的,他相信殷白是不会食言的,他愿意等…等多久都愿意。 他的身体很痛,痛的几乎已经麻木,因为蛊虫啃食了他的大脑,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鲜血从他口腔及鼻腔内喷涌而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连句话也说不出,但心理上的恐惧却让他们纷纷涌用大门。 “祭祀还没结束,任何人都不准离开祠堂!” 族长大声呵斥,他那几个忠心的下属立即挡住了门,眼见着陆望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他眼神狠厉,当机立断做出安排。 “给我抬起他的尸体,祭祀继续!” 他一声令下,众人不敢不从,几个家族中颇有威望的中年男子忍着惊惧,白着一张脸一齐架起了陆望的尸体。 他们摆弄着陆望的尸体,僵硬的跳着求雨的诡异舞蹈,陆望双眼未合上,下半张脸几乎都是血,他苍白着一张脸,就那样瞪着一双漆黑的眼,死死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已经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纷纷朝着陆望的尸体磕头,暗暗祈求他的原谅。 “轰隆——” 原本湛蓝的天空在一瞬间乌云密布,伴随着雷声,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接着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从头顶落下,落在每个人的身上,砸的生疼。 期盼已久的雨终于来临,可族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皆是一片压抑。 良久,族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把这小子好生安葬了吧。” *** 次日,陆望的葬礼如期举行,明明十分隆重,却没有人前来祭拜。 偌大的灵堂中,只有族长在为其守灵。 陆望此刻被放置于棺椁之中,他被换上了一套更为华丽的衣裳,静静躺在里边,一张脸毫无血色,梗诡异的是,他的那双眼无法阖上。 族长看着陆望的尸体,冷哼了一声。 今日本来大家都要一起为陆望守灵,可不知是谁说,陆望怨气太重,恐会回魂,无人敢为其守灵,于是也只有他这个族长去做了。 第90章 如今已经是子时,族长再也忍不住,他将毯子披在地上,倒头就睡。 他就不信,生前都干不过他的人,死后还能回来杀了他不成。 “轰隆——” 族长刚有了困意,一阵雷声将他惊醒,他腾的一下坐起身来,便听见灵堂外下起了飘波大雨。 他刚准备躺下继续睡,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睡意朦胧间,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异响。 “谁?” 族长倏地的转过身,灵堂外飘波大雨,却不见任何人影。 他已经有些心慌,颤颤巍巍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此时此刻,灵堂外却什么都没有。 霎时间,鸡皮疙瘩直起,他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神下意识瞟向身侧的棺椁之内,当看清棺椁内的情况时,族长脸色瞬间大变。 陆望被放置在棺椁里的尸体上,被数不清的黑色虫子包围,更有五颜六色的毒蛇在他的尸体上蜿蜒起伏,漆黑的血液不断从陆望身上渗出,那些昆虫和蛇正在吞噬陆望的尸体。 族长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 族长喃喃自语,他兀自从地上爬起,紧张的看着空荡荡的灵堂。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急骤,族长的呼吸越发急促,他胸膛起伏着,再也顾不上守灵一事,转过身便开始收拾东西。 他喃喃自语,嘴角抽搐:“不对劲…陆望的尸体有问题,我得赶紧走…” “呼——” 族长整个人一愣,他猛地回过头,灵堂内空空如也,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瞳孔颤抖。 刚刚,好像有人…朝他耳朵里吹了股冷气。 他缓缓回过身,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陆望残缺的身体不知何时坐起,他的面颊几乎没有好肉,骨骼上挂着残肉,脸颊依然被昆虫不断啃食着,鲜血淋漓。 突然,他阴森森的笑了,他伸出手,指向族长,那些盘踞在陆望棺椁内的蛇竟然齐刷刷的朝着族长游去。 “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 又是一阵雷声,族长的哀嚎响彻整个清溪谷,惊醒了睡梦中的所有人,几个族长的心腹立即穿了衣裳,冒着雨敢来了灵堂,刚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得几欲作呕。 陆望的尸体被那些昆虫和蛇所包围,被啃食的只见白骨,而他们德高望重的族长也被咬的千疮百孔,尸体就这样暴露在雨水之中,面容狰狞,瞪着一双眼,而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惧。 …… 第二日,族长当初信赖的几个心腹突然暴毙在了家中,死前面目狰狞,仿佛经受了极为可怖的事情。 第三日,有人陆陆续续搬出清溪谷,可惨案还是不断在发生,短短三日,竟然死了三分之一的壮丁。 第七日,妇人们再也受不了,陆望的怨气实在太重,她们无可奈何,不顾家中男人的阻拦,自发为陆望的骸骨砌了一座法像,将其供奉在祠堂之内,日日受香火,然后又将族长的尸体埋在了陆望法像之下。 其寓意便是让陆望的怨气减轻些,莫要害了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孩童。 不知是不是神像起了作用,清溪谷果然在此平静了下来。 几年之后,清溪谷来了一个青年,他生的像极了陆望,只是容貌要比陆望更妖冶,看着像是聊斋中的艳妖。 可他看向所有人眼神都是阴沉沉的,像极了一只毒蛇。 众人战战兢兢,为了图个平安,他们恭恭敬敬将青年奉为了族中的大祭司,族中大小事宜,皆由青年安排。 从此以后,清溪谷一片安宁,可有的人却注意到,他们尊敬的大祭司,好像不会老… 更奇怪的是,有人曾看见这位大祭司常常坐在镜前,忧心忡忡的抚摸着自己那张惊艳绝伦的容貌,语气哀凉的说: “好像老了许多,也不知…他瞧见了会不会嫌弃我…” 若是哪日这位祭司在照镜子时发现了自己面上的瑕疵,便会突然大发雷霆,抬手便将镜子拂下台面,接着便莫名其妙的消失好几日。 再次回来后,他的容貌更甚从前,像极了山谷中的曼陀罗花。 昳丽,却又危险。 第46章 男巫14、15 殷白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很轻, 他睁不开眼,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落入了某人冰冷的怀抱之中。 那人的手很大,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的耳廓, 冰冷的吐息不断喷洒在肌肤之上, 他想要推开这人,没想到他却将自己抱得更紧。 “小白, 小白…” 是个男人,他声音低沉,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有点耳熟…有些像陆望呢。 “真可怜啊,一定很难受吧。” “不过,这些痛苦不及你当初赐给我的万分之一,如今我也只是略施小惩罢了。” “我知道你厌恶我, 可是小白,我不会放手的。” 他俯身, 如恶魔般低吟:“我们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天生一对也好, 怨偶天成也罢, 我不会放手, 绝不。”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绝不”两字, 听起来满腔怨恨。 殷白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向他讨债的男人,他想睁开眼看看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可他的眼皮很重, 根本无法抬起。 第91章 “现在, 游戏继续。” 霎时间,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以及无数痛苦的哀嚎, 然后他整个人像被按进水里一般,无法呼吸,他拼命的想要挣脱这层无形的禁锢,却发现无济于事。 突然,他整个人像被从水中捞起一般,两肺压力倏地减轻,但缺氧让他两肺传来刺痛,他猛的张开双眼,便看见了头顶的木质天花板。 他…他不是魂飞魄散了吗?他现在在哪? 殷白有些懵,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束缚,他低头一看,这才看到,不仅是他的双手,就连双脚也被铁链所束缚。 殷白蒙了,什么情况? “吱呀——” 有人推门进来,那人逆着光,殷白看不清,只觉得那人的身形很像之前见过的地狱之主。 “您是来对我用刑的吗?”殷白下意识问。 “用刑?我怎么舍得对你用刑,这只不过是防止你逃跑的工具罢了。” 男人低低笑出声,他阖上了门,随着他的脚步,他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响声,殷白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陆望。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来了?我没死?!” 殷白喃喃自语,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健全的身体,与此同时,陆望则是来到了他的身边,躺在了他的身侧。 陆望一手撑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则是缓缓从殷白面上划过,冰冷的触感让殷白觉得不寒而栗,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 “你不会死的。” 陆望的指尖停在了殷白的唇瓣上,他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紧紧盯着殷白,唇角勾起: “你应该已经想起一切了吧?当初你亲口说的话,还记得吗?” 殷白面色微红,不自然的偏过了头。 他当然记得,在临死前,他附在陆望的耳边说,自己也是喜欢他的,还说未来还会相见。 前后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他这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既然现在他没有被召回地狱用刑,那就证明他还有继续消除boss恶意值的机会,如果陆望的执念是自己,那么好,他成全陆望。 殷白深吸一口气,侧过头,与陆望对视:“是,我想起所有事情了,当初我说的话一直都作数。” “真的吗?” 陆望笑了,眉眼弯弯,他贴近了些,像只猫一样蹭着殷白的脸。 “好高兴,真好,看来这么多年我没有白等,小白,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殷白看他这副高兴的模样,于是试探着开口:“所以,你能放心松开我了吗?有点不太舒服…” 话一出口,殷白便后悔了。 陆望本在笑着,听他说完,他那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双眼渐渐冷了下去,漆黑的双眸中更是阴沉一片,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骗子。” 陆望沉声说道,殷白被他看的发怵,身上鸡皮疙瘩直起,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骗你,真的很难受,要不你给我松松?” “骗子,你又想骗我。” 陆望猛的翻身覆于殷白上方,双手撑在他耳侧,看着殷白那副慌乱的表情,陆望嘴角扯开一抹弧度,眼神却十分冰冷。 他面上带着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想骗我先松开你,然后再找个机会逃跑是吗?小白,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这里已经被蛊虫吃的不剩些什么了。” 陆望抬手指了指自己头颅,笑容愈发灿烂。 “不止是脑子,就连我的身体也是拼凑而成的,小白,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陆望…我真的没有骗你…” “嘘——” 陆望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开口:“别急,我会放开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是未时,酉时三刻,我就会放了你。” 语罢,他起身淡淡瞥了一眼殷白便离开了。 而在陆望离开后,殷白脑中猛然响起审判者冰冷的女声: 【亲爱的亡魂,最新传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您可以继续进行游戏,您的灵魂目前安然无恙,为您带来了不便,请谅解!】 阔别已久,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殷白一颗悬着的心立即放下了,确认自己目前依然安全后,他长吁了一口气,却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审判者口中那句“不可告人的原因”。 像是知道殷白的心事一般,审判者难得的开口继续说道: 【我们知道您现在也有很多疑惑,我们可以保证,您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但由于本世界boss的恶意值已突破临界值,我们不能保证他是否会做出伤害您的举动,为保证自身安全,请您尽快消除boss恶意值。】 审判者说完,殷白想继续问些什么,但不论他在心中如何呼唤,都未能传来审判者的声音,殷白就这样躺着,直到他几乎昏昏欲睡时,耳畔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殷白恍恍惚惚睁开眼,便看见几个妇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件黑色的华服,上边用银线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其余几人则是呈着配饰朝着殷白走来,这些华贵之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是谁?” 几个妇人垂眸并不望向殷白,将那衣物和首饰放置在桌上后,便来解锁链。 第92章 殷白大喜过望,可谁曾想她们并不是来为他解绑的,而是将他从床上扶起,继续将他的双手及双脚用铁链锁了,像押解犯人一般,将殷白按在了梳妆台前。 “干什么!” 殷白呵斥道,那个妇人充耳不闻,熟练的开始为殷白穿衣佩戴首饰,殷白剧烈挣扎着,尽管双脚被锁链囚着,但他仍然将梳妆台踢的通通直响。 殷白本就是个男人,几个妇人按着他,不一会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为他穿衣的妇人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 “您安生些吧!不然那位大人又要发脾气了!” 殷白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大人正是陆望,他软了软声音:“婶子,我被捆得实在难受,您帮我松松,待会儿再锁上行不行?” 那妇人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忙低下头不在言语,几个妇人使了个眼色,强行为殷白穿上了衣服,将那些首饰尽数佩戴在了他的脖颈及头上,压的殷白快喘不过气了。 “婶子,我能不能不戴这些?我的头好痛。” “这怎么可以?” “通融通融,暂时松一下,陆望不会知道的…” “不会知道?” 耳畔突然传来了低沉的男声,殷白一震,不自然的偏过头,便发现陆望此时此刻就站在他身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挂着笑。 他换了身衣裳,穿上了与他身上这件同色系的衣服,上边用银线绣着蛇的花纹,外头罩了一件深紫色的薄纱,细看还有细闪,他的脖子和手腕上佩戴着花纹繁复的银饰品,额饰熠熠生辉。 而他今日佩戴的,则是那日在篝火晚会上戴的那副耳环,与他的手串是一对。 陆望今日很美,还添了妆,唇瓣殷红,眼神惑人,竟然比祭祀那天还要好看,那张脸几乎完美无瑕,完美到…不似真人。 那几个妇人见他来了,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陆望抬手道:“剩下的我来吧。” “是…” 几人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内瞬间只有殷白与陆望二人,殷白想起陆望那副疯癫的模样,顿时不敢吱声,眼神更不敢看向他。 意料之外,陆望并没有生气,他弯着唇角将那些首饰拿起,俯身戴在了殷白的脖子上。 二人离得很近,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殷白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像是被胶带封了似的,无法开口。 “真好看。” 陆望的指尖从殷白脸侧掠过,突然,殷白眼前一黑,他的视线被覆盖,垂眸只能看见他那被锁上的双脚。 陆望搀扶着殷白起身,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陆望轻轻拍了拍殷白的肩头,低声安抚: “别怕,有我在,以后谁都不能将你我二人分开,更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门被缓缓打开,清溪谷所有人都站在外边,耳畔响起了古朴的民族小调,伴随着鼓声,众人开口唱出了他不懂的文字。 周围青烟缭绕,庄严又肃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歌声终于停下,陆望将一根红绳系在了殷白的无名指上,另一端系在了自己指尖,随即划破指尖。 血流像是被什么所吸引,通过红绳逐渐蔓延到殷白指尖,最后凝结成了一个圈,随着陆望的低吟声,那血圈猛的烙印在了殷白的指节之上,像极了血红的戒指。 “礼成——” 陆望看见殷白的无名指上已经有了那圈血红的印记,眼中笑意更浓,他揽过殷白,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去。 众人看着殷白的脚上的镣铐,默不作声的低下头,默契的点燃了三根黄条,将它们插进了面前的米饭之中。 众人心知肚明,他们的祭司大人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毕竟他们从没见过哪个人能保持几十年容貌不变。 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仍然心甘情愿按照祭司大人说的那样去做。 他们可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只要能保他们荣华富贵,一切都无所谓。 *** 殷白被陆望扶至塌上坐着,他掀起了盖头,手指从殷白唇上掠过。 殷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陆望。 陆望取下自己身上的的银饰,抬步走至榻前,缓缓坐在殷白身侧,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伸手紧紧握住了殷白的手。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侣,我们共享寿命。” “还记得吗?那时我说,我要你长长久久的活着,我没有食言,所以…小白也不能对我食言。” 陆望亲昵的蹭了蹭殷白的肩,然后低下身,竟然为殷白解开了那些镣铐,殷白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现在不担心我会跑了?” 陆望嘴角含着笑,眼神漆黑:“我们已经完成契约,你若是离开清溪谷,便会心如刀绞,心痛难忍,最终你会因为无法忍耐而返回清溪谷。” 殷白眼皮一跳,陆望如今这样,是真疯魔了。 陆望为殷白取下头饰,逐步逼近,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殷白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塌上,陆望栖身而上,伏于上方。 “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陆望故意将“做”字咬重,殷白立即会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陆望低着头,黑发如瀑般倾泻,几缕发丝顽皮的落在殷白面上,挠的他感觉心尖都有些痒。 第93章 细密的吻如同狂风骤雨般落在殷白面上,陆望呼吸越发不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他们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亲密,但他还是很紧张。 殷白被他吻的喘不过气,冷冽的气息将他包围,他第一次在意识清醒时,伸出双手揽住了陆望的脖颈,主动迎了上去。 陆望身子猛的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殷白一咬牙,猛的揽过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唇上,然后没有章法的乱亲,就像兔子啃胡萝卜似的。 趁陆望愣神之间,殷白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捧着陆望的脸就是一顿亲,陆望呼吸更加急促,抱紧了殷白,双手没忍住掐住了殷白的腰,想要他再往下亲些。 “陆望,陆望…” 殷白轻声呢喃,轻轻吻着陆望的耳垂,呼吸紊乱: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但是…没有到爱的程度,可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别害怕,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殷白感觉到身下之人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当他准备解开陆望的衣裳更进一步时,却听见了低低的呜咽声。 他低下头一看,陆望不知何时已经眼眶通红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重压的你不舒服…唔——!” 话音未落,陆望将他紧紧抱进怀中,恨不得将他揉碎在自己身体里,他拼命的摇着头,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 “小白,小白…我好想你。” “我不是在这吗?” 陆望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殷白离开的那些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每天都因为殷白的那句“还会相见”傻傻的等着。 他做过兽,也做过鬼,最终还是选择回到清溪谷,期盼着殷白的到来。 如果当初他没有见过殷白,即使后面没了性命,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执念如此之深。 殷白就像一阵风似的,突然闯进他死气沉沉的生活,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让他不再孤单,让他有了对于未来的规划,而他的规划,全是围绕着殷白所展开。 可风终究是抓不住的,就在他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候,殷白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而他对于殷白的感情,也渐渐因为无尽的等待,逐渐扭曲,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对不起,小白,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对你的,我只是…” 他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和自己的心上人慢慢发展,可是他太害怕了,他好怕殷白又突然从他身边离开,所以他不得不将殷白困在自己身边。 殷白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无奈的叹息一声,轻轻将吻印在了他的额头上,像哄孩子一般拍打着他颤抖的脊背。 “我明白,这次,我不会食言了。” 陆望闭上眼,心中那些不安和暴戾渐渐消散,嗅着身旁之人身上的气息,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安稳过。 就像暴风雨中的孤船,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亲爱的亡魂,恭喜您,boss的恶意值已降为90%…60%…】 熟悉的声音响起,殷白知道,他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陆望环在自己怀中,像给猫顺毛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脊背,陆望黑发散落,紧闭双眼,呼吸匀速,似乎是快要睡着了。 【50%…40%…】 殷白的动作愈发轻柔,睡着也好,他也能放心的离去了。 【20%…10%…】 “小白,这次,真的不会离开了吗?” 陆望睡意朦胧的问,脸颊亲昵的蹭着殷白的手心,殷白没有回答。 伴随着倒计时,殷白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整个灵魂被剥脱,在一阵眩晕过后,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地狱,伴随着灵魂的回归,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回溯。 殷白大口大口喘着气,头疼欲裂,关于陆望所有的回忆也在这一刻涌入脑海。 陆望笑的模样,哭泣的模样,一颦一笑,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在殷白的脑海之中,殷白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回忆击碎,整个人不堪重负的跌坐在地,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落下。 “陆望…陆望…” 殷白抱住头,眼神空洞,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世界都有陆望?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他们结开心结,愿意抛开一切重新开始时,他就会被召回地狱… 而每一次经历的那些痛苦,在回到地狱之时,都加倍的还到他身上,他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他的心好难受。 “哒——哒——” 远处传来脚步声,殷白机械的抬起头,发现地狱之主正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面具下那双漆黑的双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高大的黑影将他笼罩。 地狱之主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替殷白拭去了面上的泪水。 “痛苦吗?”他问。 殷白沉默着垂下头,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所经历的一切,与你做的那些事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殷白痛苦的抱住了头,头疼欲裂,眼泪满脸都是,他呜咽着开口: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如果让你这么轻易的想起来,岂不是太轻松了?” 第94章 地狱之主缓缓站起身,指尖一动,审判者挥动镰刀,被淘汰的亡魂们皆是发出惨叫,然后消失匿迹。 “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亡魂们明白,因果报应,不是说说而已。” “报应…报应…” 殷白喃喃自语,他的脑中闪过几个片段,是关于梦中那个男人的,他的身影渐渐与陆望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殷白身体猛的一震,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陆望…似乎就是他梦中的那个男人! 难怪…难怪!一切都有迹可循… 殷白颤颤巍巍站起身子,抬眼望向眼前的地狱之主,红着眼问道: “之前您说的那个能让我继续游戏的人…是不是陆望!?您当时还说,我欠了他的…” 地狱之主沉默不语,他抬起手,食指贴在面具上,作出了噤声的动作。 “您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殷白颤颤巍巍朝着地狱之主走去,他呼吸急促,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您告诉我,他在哪…让他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求您…求您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地狱之主却摇了摇头,他平静的说:“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你不必哀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语罢,他转身离去,殷白踉跄着跟在他身后,想要扯住他的衣角,可地狱之主的身影越来越远,殷白几乎要崩溃,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却仍然朝着地狱之主离去的方向呼喊着: “求你了,让我见见陆望吧!” 片刻,他没有得到回应,颤抖着收回了手,声音细若游丝: “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他的头几乎疼的要炸开,他无力的将自己整个身体环住,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可当他闭眼的一瞬间,眼前白光闪过,这熟悉的感觉让殷白立即反应过来。 新一轮游戏,又开始了。 第47章 腐躯1 “殷老师?殷老师...?” 意识模糊间, 仿佛有人在叫他,殷白皱了皱眉,睫毛微颤了几下, 试图想要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眼皮沉重,无法睁眼。 “诶诶!动了!眼皮动了!” “殷老师这是水土不服才生了病…要不让他再睡会儿…” 是个女人的声音, 语气温柔,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不行!你个娘们又没上过学懂什么?殷老师已经睡了两天,要是再醒不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况且咱们村已经为他请了医生,这水也挂了几天了,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啊!” 耳畔又传来了粗犷的男声,殷白迷迷糊糊的, 便听见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的身子被谁摇晃着, 与此同时, 那人继续在他耳边絮叨: “殷老师, 该醒醒了!别睡了!” 男人的声音很大, 殷白被吵的头嗡嗡响, 他皱皱眉, 恍恍惚惚睁开眼, 便瞧见自己床边正坐着一中年男人,男人生的粗犷,一看就知道是个庄稼汉子。 “殷老师醒了!快, 婆娘, 快拿些水来。” “诶!” 女人笑着应了,忙迈出门去, 殷白迷迷瞪瞪的,那庄稼汉子高兴极了,老实的面容上满是笑意。 “殷老师,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不然你这么一个大学生没了,那真是…” 话音刚落,女人端着茶水进来,递给了殷白,有了前几个世界的经验,殷白并不敢真的喝,只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故作咳嗽,将那茶水咳了出来。 庄稼汉子连忙为殷白拍背,狠狠瞪了一眼女人,女人身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言语。 “殷老师大病初愈,你就给他端凉水?你个没眼力见的娘们!还不快点换了再端过来!” “是…” 他又是一阵咒骂,殷白听不下去,出声为女人辩解:“是我自己咳嗽,与茶水无关,何必骂她?嫂子也不容易。” “她哪里不容易?不容易的是我们这些男人!” 庄稼汉子啐了一口,颇为嫌弃: “那天大雨,如果不是殷老师带领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加固堤坝,恐怕村子早就被淹了,她们这些女人躲在家里还不快活?什么都不用干,倒是连累了殷老师你。” 他叹了口气:“殷老师从高处摔落,头都磕坏了!还好没伤着脸,不然以后上哪讨老婆?” 殷白闻言,抬手摸了摸,果然摸到头上的纱布,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关于原主的记忆便涌进了他脑海之中。 原主是一位支教老师,刚毕业就来到这座小乡村支教,如今已经有一周了。 前几天因为连日的大雨,村中的堤坝岌岌可危,而堤坝一旦被突破,那便意味着村子即将被淹没,原主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忍见村民们受苦,于是主动前往加固堤坝。 村民们见他如此为民服务,也被感动,于是每家每户派出年轻汉子同原主一起加固堤坝。 可谁曾想到,雨势太大,原主脚滑,竟一下从堤坝上跌了下去,头磕上了碎石,原主那年轻美好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 殷白也为原主感到惋惜,多么优秀的年轻人,距离毕业也不过才一周,还未体验到生活的美好,就这样去了,实在是命运不公。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名叫陈有福,那日加固堤坝,他也来了,由于二人家离得近,村长委托他照顾殷白。 第95章 “行了,殷老师你醒了就行,我也好和村长交代,我先走了啊。” 陈有福起身,偏巧撞进女人进来,二人撞了个满怀,滚热的茶水泼在了陈有福身上,陈有福被烫的叫唤一声,随即凶神恶煞的抬起手就朝着女人的面颊上打了一巴掌,愣是把女人打倒在地。 “你他妈没长眼?急急忙忙的上赶着投胎?这么烫的茶水倒在老子身上,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殷白被陈有福的暴戾吓着了,他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搀扶起女人,女人身子瑟缩了一下,巧妙的躲开了殷白的搀扶,自个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她被打的发髻散乱,可仍然低着头,声音细弱: “殷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太粗心了,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把这些东西收拾好…” 殷白连忙制止他,自己弯腰收拾了起来:“不用不用,小事一桩,嫂子你就和哥先走吧,我来收拾。” “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滚!” 陈有福推搡着女人离开,期间伴随着陈有福的虐打,殷白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殷白眼皮一跳,站在门口目送着二人的离开,他深吸一口气,低身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而不远处的泥瓦房内传来了摔东西砸碗的声音。 “李引娣,你害得我这么丢人,老子今天非得让你长点记性!” 伴随着男人的怒骂,殷白终于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原来她叫李引娣。 殷白默默收拾好一切,嘴唇翕动片刻,最后还是关上了门,什么都没有说。 他初来乍到,对这里一切都十分陌生,前几个世界的亡魂已经让他印象深刻,在不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前,他万不敢轻举妄动。 * 收拾完一切后,殷白便想逛逛,睡了那么多天,他头都是晕的。 天色渐晚,不大的村落中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炊烟寥寥,伴随着温热的晚风,殷白从风中嗅到了雨后泥土新鲜的气息。 殷白皱了皱眉,自上次洪水以后便没有再下过雨,天晴了几日,怎么会有新鲜泥土的味道? 殷白循着那气味往旁边走了走,发现那味道是从屋后的树林里传来的,他伸手扯亮了屋檐的灯,又打开了小手电,朝着屋后走去。 屋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子,枯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殷白发现,越往里走,那泥土的气息就愈发浓厚,隐约掺杂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殷白捂住了口鼻,不敢再往前走,他拿着手电看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端,天色也渐渐晚了,殷白很怕林子里会出现什么野兽,于是很快便从林子里出去了。 从林子里出来后,殷白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估计是沾染了那股腥味,身上难闻极了,他心里直犯恶心,赶忙端了水盆和毛巾就往村里的溪流走去。 溪流潺潺,水竟然有些冰冷,殷白捧起水冲了一把脸,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接着脱了短袖,就开始用毛巾清理着身体。 “扑通——” 殷白耳尖一动,侧耳倾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跳进水里了,应该是小青蛙吧。 “嘶...” 突然,殷白感觉右手臂被一块小石子砸了一下,他痛呼出声,搓了搓手臂,向右边看去。 此时此刻,溪流的右边,只有大片茂盛的芦苇荡,和一支正正在芦苇荡中摇摆的小船,芦苇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远处的天边泛着微光,天空之中已经出现了点点星子,此情此景,颇有些寂寥。 不知为何,殷白有些发怵,他低头赶忙擦了擦身子,套上衣服便要离开,可他刚踏出水面,右侧手臂就又被小石子砸了一下。 他吃痛一声,皱了皱眉,那小石子便顺着他的手臂,落在他脚旁的草丛里,殷白定睛一看,通体湿润,是溪流里的石头。 殷白从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朝着那片芦苇荡开口问道: “有人…在吗?” 半晌,无人回答,殷白欲要离开时,竟看见那支摇摇晃晃的小船被一只手拉进了芦苇荡… 那手臂的肌肤白的出奇,在浓稠的夜色下显得有些诡异。 殷白顿时浑身汗毛炸起,抬脚就要走,可芦苇荡里却传来了孩童的声音: “殷老师。” 殷白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只觉浑身冰冷。 “殷老师,可以,帮帮我吗?” 话音刚落,视线之内,突然从上流漂来了一只鞋,不偏不倚正巧卡在了石头缝里。 “帮帮我,我,马上就过来…” 殷白顿时冷汗涔涔,他迅速将那鞋子打捞至岸边,他只想快速离开,声音都在颤抖: “你别过来了,我扔给你吧。” “我怕,殷老师扔不准,我过来。” 那人说话结节巴巴的,殷白鸡皮疙瘩直起,听见小船摇晃的声音,他浑身触电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鞋子朝着芦苇荡一扔,脚底抹油一般离开了溪流边。 身后,依然可以听见芦苇荡中小船驶过的声音,他好像听见,那小船似乎在往他刚才洗澡的溪流这里驶来… 殷白呼吸急促,蒙住耳朵,一脸惊恐的冲回了家中,把大门关上,迅速钻进了被褥之中。 第96章 屋外寂静一片,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他的幻觉,闻着被褥熟悉的气味,他的心情这才平稳了些。 农村的夜晚的确有很多年轻人喜欢趁黑摸鱼,但他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人…他前几个世界已经被吓出阴影了,他是真的怂… 总之,远离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肯定不会错的。 屋外,除了虫鸣声,偶有几声狗吠,殷白不也在知不觉中陷入了睡眠。 “嗒、嗒、” 一下一下,仿佛有人正赤着脚,朝着屋外走来,终于,脚步声在大门外停住了,半晌再没了动静。 殷白不安的翻了个身,清秀的面容朝着大门的方向,朦胧的月色从窗户透进,仿佛为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然而,睡梦中的他并不知晓,此时此刻,正有一双漆黑的眼眸,正透过木门的缝隙,窥探着陷入睡眠中的殷白。 “殷老师…” 门外的少年发出低喃,声音沙哑,且毫无温度。 许久,少年盯够了,缓缓转过身,身形佝偻,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带着腥臭味的泥土,随着他的每一步,带着水渍的脚印落在水泥稻场上是那样清晰。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少年表情麻木,声音呆板,结结巴巴的,口中一直反复念叨这句诗词,消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树林。 第48章 腐躯2 翌日清晨, 殷白按照原主的记忆,六点就起床了,他身为支教老师, 得去给孩子们上课。 来到教室里时, 教室已经来了几个孩子,看见殷白来了, 他们很高兴,立即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询问殷白的病情。 这些孩子们大多皮肤黝黑, 双眼明亮,殷白微笑着向他们解释,也是在这时,班级里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学生。 直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 殷白才发现,竟然一个女学生都没有…可记忆之中, 原先是有不少女学生的… 殷白踌躇片刻, 还是问出了口: “女同学们呢?” 一个男孩举起手:“夏天农事忙, 我阿妈说, 姐姐以后是要嫁人的, 没必要读书, 还不如回家帮忙, 所以就不让她来了!” 另一个男孩说:“陈小花前几日说了人家,她阿妈不让她出门读书了!说是…说是要避嫌?” “李云云她家刚添了弟弟,他阿妈下地干活去了, 她得在家照顾弟弟, 所以不来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殷白心中了然, 看来这是一个极度封建的小乡村,女人相夫教子,不配拥有受教育的权利,更不配念书。 他心中有些生气,一只手握紧了却又松开,最终无力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外乡人,没有能够改变现状的能力,若是一意孤行,恐怕还会引起村民的反感,更重要的是,他异常的举动和思想,会让一同参与游戏的亡魂注意到他。 可是… 殷白深吸一口气,捏紧了书页:“同学们,老师可以请你们帮个忙吗?” “既然各位同学们学习了新知识,那么也算是个小小老师了,大家可不可以互帮互助,教一教那些没法来学校的女同学们呢?” 这些孩子们很是朴实,纷纷大声道:“愿意!” 有了这些孩子们的回答,殷白心中这才好受些,他翻开教材,映日眼帘的便是白居易那首《草》。 他轻轻开口念起那首诗,孩子们也跟着朗诵起来,朗朗的读书声响起,这让在田地里干活的大人们也更有劲了些。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殷白正准备念下一句,教室内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读书声,对方声音听着比这群七八岁的小孩要低沉些,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殷白有些意外,他抬头扫视了一圈教室,发现那些孩子们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他念下一句,不像是知道下一句的样子。 殷白清咳了一声,问道:“刚才是哪位同学念了下一句?” 一群孩子们闻言,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殷白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 “不要害怕,老师是觉得这位同学表现的很不错,想奖励他一朵小红花,这位同学可以勇敢的站起来吗?” 殷白以为这样说,念诗的孩子就会站起来,可是过了良久,都没有人站起来,殷白有些懵了。 “老师…” 一个孩子怯生生的举手,殷白眼一亮,请他起身,可那孩子起身后,却是古怪的与周围的同学们对视了一眼,声音低低的: “老师,刚才没有人接下一句呀…这首诗,我们刚学呢…” “啊?” 殷白懵了,难道刚才是他听错了?可是他确实听到有人念了诗的下一句。 他环顾下一四周,那些孩子们的确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于是他只能扯起嘴角尴尬一笑: “可能是哪位同学预习了课本吧,不想承认也没关系,那咱们继续上课。”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将整首诗抄在黑板上,转身的一瞬间,余光却瞥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窗外,双手印在玻璃上,那双漆黑的眼神正紧紧盯着讲台。 玻璃上有污渍,这人的容貌殷白看的并不真切,从身影能看出来,对方应该是个小孩。 第97章 殷白皱皱眉,走下讲台,准备出门看看那个孩子的真面目时,教室内却传来了稚嫩的童音: “殷老师!赵龙说他肚子疼,不舒服!” 接着便是一阵喧哗,殷白步子一怔,却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门外,令他意外的是,窗外什么都没有。 刚刚那个瘦削的身影,仿佛是他的错觉。 “殷老师!您快来呀!赵龙他吐了!” 又是一阵催促声,殷白顾不得旁的,连忙回到教室,果然,那个叫赵龙的孩子吐了一地,整个人脸色虚白,殷白意识到不对劲,立即抱起了孩子,大步流星的冲出了教室,向村子里的医务室赶去。 经过教室的时,他并没有看到,在放着扫帚和杂物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少年,正缩在墙角处,只堪堪露出了半张脸,正在用他那双漆黑的双眼死死盯着殷白怀中的男孩。 他神情阴郁,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隐隐可见暗紫色的瘀斑,悬于身侧的手上,指缝里尽是黄色的泥土与血迹,身上的衣物也是破旧不堪,甚至可以看见霉点,没人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跟着殷白后边跑着,而那少年也在人群散去后,悄悄的跟在了众人的后面。 他的身影在日光下忽隐忽现,仿佛幻象一般。 * 殷白将那孩子带到了医务室,还好,只是吃坏了肚子导致的胃肠炎,男孩此时躺在床上睡着了,由于男孩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腿脚不便,殷白只得遣散了其他孩子们,自己在病床旁守着。 液体很多,滴速又慢,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趴在病床旁睡着了,最后是被一阵开门声唤醒的。 殷白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回头,当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时,他皱了皱眉。 病房门口,正站着一个少年,他很瘦…瘦的锁骨凸起,且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而且他穿的衣服也非常破旧,身上更是遍布淤青,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少年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并不说话,殷白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信息,并未得到这个孩子的身份信息,于是他超少年招了招手,低声问: “你是哪家的孩子?” 少年瑟缩了一下,躲在门后,摇摇头,却不说话。 看来是个害羞内敛的孩子,殷白这样想。 “来,过来。”殷白再次朝他招了招手。 少年漆黑的双眼中仿佛有光闪烁了几下,他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臂,然后紧张的坐到了离殷白尚有一段距离的木凳上,然后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左臂,眼神犹疑不安,默默低下了头。 殷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不免感叹,真是一个内向的孩子,于是他声音软了软:“是有什么事要找老师吗?” 少年低头沉默半晌,随即摇了摇头,就是不说话,倔强的像一只小兽。 殷白见他这副模样,有些迟疑的问:“嗯…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闻言,连忙摇了摇手,只听见他喉咙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吞咽声,像是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似的,听的殷白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叫…陆望。” 少年缓缓从口中吐出了这几个字眼,可他声音沙哑,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什么疾病。 更让殷白觉得奇怪的是,当少年说出自己名叫“陆望”时,他眉心一瞬间有些疼痛,脑中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可仅仅一瞬,那些画面便消失不见,而他脑中也短暂的空白了片刻。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陆望”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眉心又是一阵疼痛,殷白连忙摇了摇头,不经意垂眸时,他看见陆望的两个膝盖满是黑紫色的血液,尽管伤口处已经结痂,但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感受到殷白的目光,陆望连忙起身就要离开,殷白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却听见骨骼处传来“咔”的一声响。 殷白心中一惊,连忙松开了陆望的手腕,他只是轻轻攥了一下,怎么会… “你没事吧?我…对不起…快坐下来,给我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陆望连连摆手,证明自己的手并没有出问题,他扯着沙哑的嗓音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没事…” 殷白看见陆望的手确实没事,顿时放下心来,温声道: “你摔跤了吧,你看你的膝盖,坐下吧,我给你用棉球消毒。” 陆望怔愣在原地,犹豫片刻,他还是缓缓坐下。 青年拿着碘伏棉球,白皙的指尖沾染了褐色的液体,更衬的他肤色白皙,他正垂着眸,细细擦拭着伤口,睫羽轻颤,透过阳光,他甚至可以看见青年面颊上细小的绒毛。 他已经失去痛感,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碘伏棉球不是落在了他的冰冷的肌肤上,而是落在了他的心尖上,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有些痒呢。 殷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殷老师对他好,那他也不能伤害殷老师了…他改变计划了。 他不打算吃殷老师了。 “好了。” 殷白简单的为他清理了一下伤口:“以后要注意一点,别摔着了。” 陆望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双膝的伤势,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回到了那一年,回到了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 第98章 “大爷,您别着急,您孙子没事呢…” 走廊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陆望整个人一震,随即腾的一下站起身,然后在殷白震惊的目光中,他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病房,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速度快的让殷白觉得不可思议。 殷白呆呆望着陆望离去的身影,不解的皱起了眉,心中开始泛起了嘀咕。 这小孩好奇怪…怎么那么害怕人… 赵龙的爷爷颤颤巍巍的进入病房,看见自己的孙子躺在病床上,差点哭出声,看见殷白寸步不离的在病床旁守着,他立即上前嘘寒问暖,就差没对着殷白拜上三拜。 陆望缩在墙角,静静看着这一幕,他将自己那只被扯断的手骨复原,骨头发出“咔咔”声,声音令人心惊胆战,可他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漆黑的双眼毫无情感波动,仿佛断掉的不是他的手腕。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皮肤上的瘀斑,喃喃自语道: “要快一点了…” 第49章 腐躯3 结束一天的课程, 傍晚时分来临,今天一天实在累的慌,回家的路上, 途径赵有福家, 不知怎么回事,里面又在砸碗摔盆, 赵有福骂的十分难听,期间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啪——” 木门被踢开,殷白正巧就站在墙根, 他心中一惊,连忙躲在了屋侧。 他看不到画面,但他听见赵有福怒骂着:“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再找不到的话…那你…就去死!!” 接着就是女人的一声闷哼, 赵有福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的走了。 殷白听的心惊胆战, 待赵有福走远了, 他才从屋侧探出头来, 便瞧见一个女人正痛苦发蜷缩在地上, 不断发出闷哼, 是赵有福的妻子, 李引娣。 殷白赶忙上前搀扶起了她, 李引娣颤颤巍巍站起身子,额头冷汗涔涔,捂着自己小腹坐在了木凳上, 她一抬头, 便看见村里那位年轻的老师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嫂子,你没事吧?” 李引娣嘴唇翕动了几下, 痛苦的别开了脸,声音颤抖:“我没事,殷老师…您还是快些走吧,不然等会他回来看见咱俩,怕是要误会…” 李引娣暴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交加,肯定是天天被赵有福虐待,殷白看着她难为的样子,还是退了几步,将自己刚刚从诊所带回来的红花油递给了她。 原本这红花油他是买给自己用的,可李引娣比他更需要,对于一个被虐待的封建社会的女人,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李引娣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鼻尖酸涩,缓缓接过了红花油,轻声道了句谢。 “嫂子,大哥他…” “是我不好,他吩咐的事情我没有办到,我…我该应的。” 她显得极为谦卑恭顺,殷白却震惊的看着她,半晌才开口: “既然你办不到这事,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去办?更何况就算这事没办成,他也不能也对自己的妻子这样下狠手!” “别说了,殷老师…是我的问题,他…他是没错的。” 殷白看着她低眉垂眼的模样,深深感受到了无力,这个小村子的封建礼教简直让他窒息,可现在他只是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 “唉…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嫂子…你…你保护好自己吧!” 语罢,殷白无奈离去,李引娣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收紧了手心,红花油被她握在手里微微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泪水憋了回去,她将红花油细细涂抹在淤青之上,然后站起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回到了屋子。 * 殷白心情压抑,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家,刚到家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昨天那股子腥味,味道比之前还要浓厚,他差点吐了出来,连忙捂住了口鼻。 那味道就像是肉腐烂的味道,整个屋子附近都臭气熏天,如果他在不上后山看看,那他今晚干脆也别睡了,这臭味能让他坐到天明! 殷白干呕了几下,然后顺手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带上了下矿的头灯,随即大步流星的便朝后山寻去。 屋后,晚霞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子里,周围寂静无声,偌大的林子里,竟然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只有枯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殷白皮肤上立即惊起了鸡皮疙瘩。 越往里走,那股腐臭味就越浓,殷白从来没闻过这么难闻的味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上的日色渐渐被黑浓黑所覆盖,只有微光,借着那光,他终于弄清了恶臭的来源。 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土坑,很深,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殷白探了探头,那股恶臭扑面而来,他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殷白捂住口鼻,打开了头灯,在看到土坑内的一瞬间,手中的锄头应声落地,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什么…怎么会…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土坑里赫然放着一具棺材,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那棺材盖板被人打开了,而棺椁内什么尸体都没有,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四五只野物的尸体。 那些野物尸体已经腐烂了,身上可见咬痕,只是有一只野物却和其他尸体不一样。 那野物应该是刚死没多久,血液呈现暗红色,在灯光的照射下甚至隐隐可见反光。 第99章 想到这里,殷白脸色瞬间煞白,他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呼吸急促,扶着树干站起身来,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被搁置在一旁的棺材盖上好像贴了些什么东西… 晚风拂过,那张纸被风掀起,卷到了殷白脚旁,他这才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红色的液体画了不知名的图案,看的殷白心中越来越慌乱,他往后退了几步,扛起锄头便朝山下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细小的树枝打在他的面颊之上,留下了细细的血痕,可他全然不顾,只拼命的跑着,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格外清晰。 眼前越来越亮,能看见房屋了,可他却止不住步子,眼见就要摔在地面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殷白定睛一看,那不是今天在诊所里遇见的少年吗? “快走开——!”殷白大呼。 少年怔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殷白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可他的速度太快,一瞬间,殷白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与站在原地发呆的陆望撞了个满怀。 “唔!” 殷二人齐齐摔在地上,殷白发出一声闷哼,尽管陆望当了人肉垫子,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殷白艰难的爬起身,第一时间就想看看陆望的情况。 可陆望竟然像没事人一样,直直的坐起身,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陆望…你…?呃…” “啊——” 陆望突然发出了短促的叫声,殷白被他吓了一跳,然后便看见陆望抱着自己的手臂,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殷白看着他后知后觉的反应,愣了好半天。 “你没事吧…” “有点疼,不过,已经,没事…” 陆望说话还是那样,声音沙哑,而且像个孩子似的,一个词一个词的吐出来,远离危险后,短暂的安全感让殷白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将陆望搀扶进了屋子,问他:“你怎么来这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闻言,陆望身体一震,随即垂下了头,局促不安的攥紧了衣角。 殷白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猜想,他应该是和家人吵架了吧,看他身上的这些伤,想必也是被他们打的。 好可怜的孩子,说话都说不利索,声音还… 殷白心底软了一下,他摸了摸少年凌乱的发,从桌上放置的铁盒中拿出了一颗润喉糖放在了少年嘴边。 “这是…” 陆望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便看见殷白笑的眼角弯弯,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润喉糖,不怎么太好吃,但对嗓子很好,尝尝?” 陆望有些不知所措,殷白却直接将糖塞进了他嘴里,温热的指尖掠过陆望冰冷的唇瓣,口中的糖果是略带苦涩的清凉口感。 他突然就觉得,虽然糖是苦的,但心里却是甜的。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任何东西,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好吃吗?” “好,吃。”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到一侧,弱弱开口:“殷老师,其实我来,是想…” “什么?” “我想,我想要,一本语文书。” 殷白立即了然:“那你明天来上课好了…” “不行——!” 陆望突然大声说,殷白吓了一跳,接着陆望声音陡然又小了下去: “不行的,我…我去不了的。” “为什么?” 殷白不理解,他虽来这里不久,却也能到感受到,这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封建村落,陆望是个男孩,也没缺胳膊少腿,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受到虐待才是。 可为什么,陆望过得这样谨慎小心,而且一身的伤痕… 殷白想了想,试探着开口:“如果你担心你的父母不同意,那么我愿意出面为你说情…” “不,不用了,我父母他们…他们…” 陆望磕磕巴巴的,半晌才说:“我不是,这个村子的,我父母,外出工作,我和爷爷一起,生活,农活太多,他一个人不行。” “…这样,行,你把这本拿走吧,我有教材用。” 殷白将自己的书本递给了他,陆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书皮,眼中满是惊羡。 殷白盯着他的神情,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随即移开了目光。 陆望这孩子太过奇怪,他的解释太过牵强,难不成…这陆望也是参与游戏的亡魂?他处心积虑的来到自己身边不会想要杀了自己吧! 可陆望对于知识那种渴求的眼神,实在不像是装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不过…也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陆望在装。 殷白思虑片刻,指尖敲击着桌面,低声开口:“不如这样,以后你要是没事,就来我这,我教你读书。” 陆望抬起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殷白,殷白笑了笑,问他:“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陆望毫不犹豫的应下了,他甚至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殷白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将陆望留在自己身边学习,一来,他若只是普通的村民,自己教他学习也算是好事一桩,二来,若是证明他是亡魂的话… 第100章 殷白视线扫过他瘦削的身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历经了前几个世界,他已经明白了这场游戏的残酷。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会在危险到临之前,解除忧患。 “殷老师…” 陆望抱紧了怀中的书本,弱弱的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哥哥?” 殷白愣了愣,片刻后便应道:“可以啊。” 陆望垂下头,殷白看见了他勾起的嘴角,想必他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了。” 陆望站起身向殷白告别,殷白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后关上了门。 可他没有注意到,陆望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转了个方向,从另一边荒废的菜园中绕道而行,朝着殷白屋后那漆黑的山林里走去了。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本语文书,突然步子一怔,原本欣喜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阴郁,眼神中甚至带了些狠厉。 “该死…该死!该死!!” “谁让你趁我沉睡的时候出去惹祸的,你想死么!” 陆望咬牙切齿,回想起殷白温润的笑容,他冷哼了一声: “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他发现端倪了,我们得转移,不能让他发现。” 语罢,陆望眼神阴鸷,脚步匆匆,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树林,再不见人影。 第50章 腐躯4 清晨。 殷白抱着书本, 脚步匆匆,村子里都起得早,看见殷白, 便主动朝他打招呼, 可殷白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村民。 村民们面面相觑, 并不知道一向温和的青年是怎么了。 只有殷白自己知道,昨晚陆望走后,他想起后山的事情, 几乎是一晚都没有睡,他就那样坐着,一直等到村中灯光渐渐亮起。 后山的事,绝对有古怪。 殷白赶到村长家时, 村长已经起床了,手里正拿着水瓢, 看见殷白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有些惊讶。 “小殷老师,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殷白本想将自己昨天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可他转念一想, 心生警惕, 便将这番话咽到肚子里, 旁敲侧击的说: “村长,我不知道那屋子是怎么回事,整天臭气熏天的, 简直让人没法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旱厕的原因,我也不懂这些…” “啊?怎么会…” 村长挠了挠头:“当时一听到有个大学生要到咱村子来, 我马上就让人重新修葺给你住了,说起来,那房子原先是陆家的,可能是荒废了太多年…” “陆家?” 殷白皱了皱眉,他记得,那孩子就是姓陆,名叫陆望… “是啊,几十年前陆老汉突然把家里搬空后带着老婆和孩子走了,那房子就空下来了,一直到前段时间你来,我们就修葺了给你住,里边什么都是最好的,按道理来说厕所不会出问题啊…” 殷白没有接话,他的思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家…姓陆,那个名叫陆望的孩子,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如果现在不是在游戏世界中,他完全可以向村长打听这人,只可惜…这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调查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可信。 殷白皱了皱眉,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是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我的伤还没好,每天又要早起教书…” “嗯…这样吧,小殷老师,我先跟你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可以!” 殷白求之不得,等到村长看到后山的棺材时,他也许就能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语罢,村长拾掇了一下,便随着殷白来到了他的住处,远远的,一股腥臭味便传来,村长脸色一遍,伸手捂住了口鼻。 殷白也捂住了口鼻,说道:“村长,我说的不错吧,这味道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别急,我来看看。” 村长走在前边,殷白看着他将整个房子饶了一周,最后确定了臭味的源头是来自于山上,二人对视一眼,殷白率先抬脚,村长跟在他后边,一齐上了山。 越往里走,那味道就更浓,村长干呕了几下,殷白脸色也不好看,终于,殷白终于看到了地上动物的尸体,他立即指向前方: “村长您看!” 村长循着他的声音望去,面色惊诧了一瞬。 地面上,大大小小野兽的尸体散落一地,散发出阵阵恶臭,殷白想到昨日看到的空棺材,连忙往前方跑去,村长也紧跟其后。 当殷白看到眼前一幕时,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喃喃出声:“怎么会…” “怎么了?” 村长连忙向前望去,可视线之内,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而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身侧的殷白,脸色却十分难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那口棺材,不见了。 “村长,我…我有些害怕,”殷白喉结滚了滚,艰难开口:“我可以换个地方住吗?” “这…村子里每户都有人家,有些家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啊!” 村长也不知道这年轻人是怎么了,开口安慰道:“林子里有野兽也很正常,这些尸体有可能是它们干的事,别担心,我让几个人在山上布置些陷阱,这样野兽就无法靠近了。” 第101章 殷白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可他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村长拍了拍他的肩头,走在前面,而殷白则是跟在他后边。 “窸窸窣窣——” 耳畔突然传来声音,殷白猛的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侧头,便瞧见树林中似有黑影掠过。 殷白心中一凛,顺手捡起地上的枯枝,想要拨开一探究竟,村长被他这举动吓得脸色都变了,忙拉住了他。 “哎哟,我的小殷老师,你就别去了!现在就咱俩,要是真碰到野兽怎么办?!快快快,走吧!” 说完,村长强行拉着殷白脚步飞快的走了。 可殷白却觉得一直心神不宁。 昨日,他明明看到了那口棺材,还有那么深的一个土坑,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那团黑影,真的是野兽吗? 这个后山一定有猫腻,为了自身安全,他必须要远离。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殷白并没有注意到,在丛林的深处,一个人影正蹲在树后,正低头啃食着什么。 他像只野兽一般,抱着已经死去的野鸡大口啃食着,血液顺着他的喉结滚落,直到吸干野鸡最后一丝血液,他微微抬头,满足的喟叹一声。 他扔掉了手中的野鸡,抬手狼狈了抹了一把唇上的血液,整个人颓然坐在树干旁,他闭着双眼,阳光落在他面上,衬得他冷白的面色仿佛有了血色。 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些已经腐烂的地方正在生出血肉,他满意的笑了。 他得多吃一点,才能尽快恢复身体。 突然,少年脸色一变,眉尾渐渐低垂,嘴角向下,一副怯懦的模样。 “不可以,伤害哥哥。” “不能吃他,他很好。” 沉默片刻,少年面上的表情突然又带了些许嘲讽,他扯了扯嘴角: “他念几句诗,跟你聊会天,你就改变心意了?清醒一点吧,他的血是最适合我们的,吃了他,我们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初,你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吗?” “你可别忘了,当初我们在陆家受的罪,陆老头至今逍遥快活,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报仇的是谁?” “你别告诉我,你为了这个人要放弃… 少年说着,表情却猛然僵住了,下一刻,他的表情变得愤怒无比,甚至有些扭曲:”我说了!不要伤害殷老师!不要伤害殷老师!!” 话出口后,他才觉得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他咬了咬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如果你,伤害哥哥,那我,就毁了这具身体。”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少年突然站起身,眼神阴鸷。 “你这么维护他?行,我倒要看看,这个殷老师到底有什么好。” * 直到村长同他告别,殷白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同他道了别。 “真是奇怪啊…” 经过村子时,几个村民们都站在门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们看到殷白,都与他主动打招呼,殷白便主动凑上前,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鸡笼,当看到鸡笼里的东西时,殷白眉头紧紧蹙起。 “不知道东西把我家鸡全给咬死了,唉,这可咋办。” “别提了,我家的鸭子也被咬了,脖子都断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殷白脑中便立刻想起了后山上的动物尸体,他往前走了走,在鸡笼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些鸡的尸体。 这些鸡的尸体很完整,没有外伤,一般杀鸡,都是从脖子放血,殷白朝脖子看去,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些鸡的脖子处无一例外都有咬痕,只是那东西像是饿急了,啃的毫无章法,伤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咬的,看样子应该是某种野兽。 “今早我听村长说,殷老师你家后山上也有动物的尸体?” 有个壮汉问道,殷白点点头,如实告知:“这几天我家经常有一股恶臭味,我实在无法忍受,今早请村长和我一起上山看了看,发现了不少野鸡和狸子的尸体。” “这就说得通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点了点头,用拐杖指了指鸡:“应该是野猪干的吧,我儿子上次还和我说,在山上看见了一头母猪带着几只小野猪,哺乳期的猪自然吃的多些。” “按道理来说如果咬死了它们应该会吃吧,为什么留这么多尸体给咱们?” 众人不语了,最后得来的结论是,山中野兽肆意横行,村长也听说了这事,叫了几个汉子在山上四处放置了捕兽夹。 人群散去,各自忙农活去了,可殷白还是觉得不安,他总觉得,那些尸体不像是野兽干的。 “殷老师!” 殷白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殷白回过头,是赵有福,他手中赫然拿着那日自己给赵引娣的红花油。 殷白心中一惊,可赵有福面色无常,甚至带着一番笑意,却无端的让殷白有些发怵。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这个是你给我家婆娘的吧?” 赵有福摇晃着手中的红花油,笑容更深了些,殷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解释: “哥你别误会,前几天我看见嫂子手上有伤,正好我手上有治跌打损伤的药,就…” “哈哈哈,殷老师不必解释。” 第102章 赵有福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们这些读了写书的学生,口味是有些不一样,都是男人我懂。” “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赵有福朝他瞥了一眼,揽着他肩头的手紧了紧,“女人嘛,玩意而已,不过哥还是有句话想要告诉你——”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冰冷,面上笑意消失不见,一双三角眼中透露出精光: “有家室的女人,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语罢,他将红花油塞回了殷白手里,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抬眼时,他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朝殷白挥了挥手,扛着锄头远去了。 殷白看着手里的那瓶红花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有福在威胁他。 这赵有福,不像是普通的庄稼汉子,倒像□□,以他前几个世界的经验,这赵有福,应该就是同他一起参与游戏的亡魂。 那么赵引娣呢?作为赵有福的妻子,她也会是亡魂吗? 第51章 腐躯5 热风拂面, 整个村子除了蝉鸣声,田野间空无一人,殷白打开保温桶, 坐在教室后的树下吃饭。 他是支教老师, 饭菜有专人做了送来,午休时刻, 孩子们都回家休息了,吵嚷了一上午,难得坐下休息片刻。 可他饭还没吃几口, 便感觉后背凉嗖嗖的,甚至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殷白“嘶”了一声,搓搓手臂, 猛地转头像身后看去,可那里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便什么也没有了。 上午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殷白看见树林子便有些发怵, 他毫不犹豫的起身, 端着保温桶便要走, 刚一抬脚, 背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殷白顿时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脚步更快了。 “殷老师。”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殷白步伐一滞,回过身来, 便看见陆望正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后, 树干遮住了他半边身子,他扶着树干, 站在树荫之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郁。 “陆望?你怎么在这?” 陆望面上带着浅笑,缓缓从树后走出,他手中拿着书本,今日换了身衣裳,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白衬衫,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 更奇怪的是,殷白发现,他的个子好像长高了些,小孩子长个子会这么快的? “爷爷在午休,我睡不着,就从隔壁村过来找你了。” “咦?你说话不结巴了?” 陆望指尖从唇上掠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前几天嗓子不舒服,吃了殷老师给的糖之后就好些了。” 殷白轻轻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搜出那盒润喉糖,递给了陆望:“既然你喜欢,那你就都拿去吧。” 陆望缓缓接过,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口袋里。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果,铁盒包装,只有城里才能买的到,一定很贵。 怪不得他那个蠢货弟弟想要接近殷老师,也不是没有理由。 毕竟人一旦在阴影处久了,就自然而然想要靠近光明。 可他不是,他本就是由恨意滋生出的阴暗产物,他不向往光明,甚至想要吞噬光明。 “你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殷老师,我在书中看到了一首诗,图画很好看,可是我不认字,你可以教教我吗?” 殷白眉头微蹙,他不是和陆望说好晚上帮他辅导,他怎么这个时候就找过来了。 很奇怪,他感觉今天的陆望好像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殷白还没应下,便看见陆望闻抱着书本,极其自然的坐在了他身侧,翻开书本: “老师,这些字我都不认得,你可以念给我听听吗?” 殷白目光落在书页上,是贺知章的《咏柳》,他有些诧异:“白居易的《草》你已经会背了吗?” “草?” 陆望蹙了蹙眉,面上表情有些微滞,殷白也觉得有些奇怪,问他: “上一首诗你都不会,怎么能学习新的知识呢?太过急功近利,可不是好事。” 陆望并不明白殷白说的成语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是他那个蠢货弟弟干的好事。 他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握着书本的指尖微微泛白。 但很快,他抬头时又是那副懵然无知的模样,他微微垂眼,轻咬嘴唇,眼中竟然渐渐蓄起泪花。 “殷老师,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多学些知识而已,是我不好…” 殷白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出声安慰陆望: ”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读书这个事切勿心,哎呀,别哭了。” 他也是第一次教书,忽略了青春期孩子们心态比较敏感,昨夜他与陆望交谈,觉得对方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没想到心思这样细腻,竟然会为了这件事落泪。 陆望吸了吸鼻子,抬起泛红的双眼望向殷白:“那…那,殷老师可以读给我听吗?” 殷白怕他又受伤,连忙应道:“当然可以。” 殷白朗声开口,指着字,一字一句念给陆望听,他低垂着眉眼,树影斑驳,落在书页之上,陆望撑着脸,看着殷白一起一合的唇瓣,有些出神。 他的血很香,是能助长他力量的绝佳滋补品,只要吃了他,就能离开这里,找那一家报仇。 第103章 不过,除了血,他的唇瓣看起来也挺好吃的… 陆望想着,脑中却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不清,他知道,这是他那个蠢货弟弟想要和他抢身体的控制权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定了定神,长吁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想和他抢?没门,当初自己已经把生的机会让给他了,他却如此懦弱,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把身体让给他。 “我帮你把拼音注上,这样就方便你学习了。” 殷白握着笔沙沙写着,夏季的风有些燥热,吹的页脚翻动,殷白字迹清秀,陆望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喉结滚动了几下,默默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吃他的欲望。 他看起来真的好香,好想吃啊… 陆望揉了揉额角,将心中的欲望压制。 他现在和那个家伙共用一个身体,自己如果逆着来,还不知道那家伙会怎么样,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陆望掀起眼,看向身侧眉眼低垂,正在为他标注读音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承认,这个殷老师,人品的确不错,怪不得他那个弟弟这么护着他。 而且…这么快就吃了他,好像也太没意思了些,罢了,不如再和这个殷老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此人是不是真的如此纯良。 如果此人并非良善之人,那么他便不再犹豫,立刻就会将其吞吃入腹。 “好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陆望立即反应过来,笑眯眯的接过了书本:“谢谢殷老师,我回去会仔细看的。” “好…” “小殷老师——” 殷白刚应下,耳畔便传来了女声,他侧头看去,便瞧见李引娣正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殷白立即站起身相迎。 “嫂子!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我来收拾碗筷,吃好了吧?” “好了好了,真是麻烦你了。” 殷白连忙将碗筷放进竹篓里,李引娣接过,他的眼神落在了殷白身侧,有些好奇的问: “殷老师,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呀?” 殷白侧头,笑道:“是…” 殷白声音猛的滞住了,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眉头缓缓蹙起。 陆望呢? 方才还在与自己说话的陆望,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热风拂过,只有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殷老师…” 李引娣突然叫他,沧桑的面容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啊,我男人把你给我的那瓶红花油给拿走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的,嫂子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 李引娣摇了摇头,没说话,嘴角是一抹苦笑,他看向眼前这个温和的青年,不动声色的敛眸。 “其实我今天来,也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李引娣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小殷老师,你人很好,只是…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殷白愣了愣,李引娣攥紧了竹篓,继续道: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因为我连累了你自己,我不想害了你。” “什…” 殷白话还没问出口,李引娣突然脸色一变,突然爽朗的笑:“小殷老师,我先走了!明天是朱家嫂子给你送饭!” 说着,她便挥手离去,只是在离开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殷白身侧,眼底闪过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殷白默默注视着李引娣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到了屋子里。 这个李引娣,绝对有问题,可想想又觉得奇怪,如果李引娣也是亡魂,那她为什么又要提醒自己远离她? ** 无人的溪流边,少年蹲在岸边,看向水中的自己,有些郁闷的拍打了一下水面,然后颓然坐在了岸边。 “为什么会共用一个身体…” 陆望喃喃自语,脑中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殷白,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如果他能拥有自己的身体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将殷白吞吃入腹,想想都觉得好兴奋呢。 “不可以!” 陆望突然变了脸色,他的神情十分痛苦,几乎是咬牙切齿:“还给我,身体的,控制权,给我——!” 陆望的身体猛的倒在了地上,他面容狰狞,双眼之中满是不甘,甚至有些疯狂。 突然,他不受控制的大笑出声: “什么叫做还给你?这也是我的身体,当初我将生的希望让给了你,可你呢!?你不珍惜,就把机会还给我!”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哥哥!” “他算哪门子的哥哥,我才是你的兄长!” 十三四岁的少年体内,两个不同的灵魂抢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二人各执一词,不肯相让。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翻滚的身体停止了动作,陆望缓缓坐起身,双眼中满是挣扎与不甘,他一把扶住额头,拭去了汗水。 他微微咬唇:“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让你,伤害哥哥。” 他再次看像水中的自己,面容阴郁,眉尾低垂,一副郁郁寡欢不讨喜的模样。 陆望矛盾极了,他痛苦的抱住了他,低声呜咽起来。 是啊,像他种懦弱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他… 可是殷白…殷白哥真的很好,他一直想要读书,却没有机会,是殷白哥教自己读书,他还给自己昂贵的糖果… 第104章 谁都不能伤害哥哥,谁都不行…! 第52章 腐躯6 殷白伏在桌前备课。 自从村长安排人在山上布置捕兽夹后, 殷白总觉得这几日气味好像已经消散了不少,至少没有那种古怪的气味了。 但近来村中的传闻他有所耳闻。 村民们最近都在反映,牲畜被咬死的现象并没有好转, 甚至变本加厉, 连家中的猪都开始遭殃。 可奇怪的是,那些猪只被咬了两个牙印, 却没有被撕咬,有读了些书的,都说那伤痕像是罗刹咬的。 可是谁都没有看见过罗刹的模样,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有的村民不信邪,去猪圈里守株待兔,可不知怎的,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第二天一看, 猪果然又遭了殃。 村民见状, 便排除了这一传闻。 毕竟罗刹主要是以吸食人血为主, 活生生的人睡着了不吸, 反而去吸一个牲畜的, 若真的是罗刹, 那这罗刹也太蠢了些。 短短几日, 村子上空笼罩了一层疑云。 殷白闻言,对此也有所提防,罗刹, 其实就是僵尸, 西方叫吸血鬼。 所以他放了一只桃木在门前悬挂着,又整了几个大蒜在旁边, 总之是中式和西式都有。 “汪——汪——!” 村中突然响起狗吠,接着便是一阵撕咬的声音,殷白心中一惊,忙冲出门去,远远的便瞧见村中的灯光接二连三的亮起,村民们纷纷起床,发出驱赶声。 殷白连忙抄起镰刀也冲了上去,拨开人群,只见地上满是家禽的尸体,猪圈的猪也在哀嚎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胃底翻涌。 “殷老师,你怎么来了!”有人问道。 殷白脸色泛白,他捂住口鼻:“我听见动静就来了,怎么样,抓住了吗?” “没有,还没看清是什么,不过顺着血迹一定能找到!” 说着,村民们抄起家伙事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血迹的方向寻去。 殷白也跟着众人,可他眼尖,人影憧憧间,他瞧见有一像野兽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黑暗处出现,四肢着地,往左一转,一头钻进了树林里。 殷白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他看见那野兽的四肢纤细,毫无毛发,甚至还有指头…那分明是人类的四肢! 殷白惊讶的瞪圆了眼,他望向一侧,可那些村民们却像看不见一样,竟然举着武器直直的朝着前方跑去。 “等等——!那东西明明朝左边跑了!” “大家…” 殷白的声音被嘈杂的脚步声所淹没,有好心的村民们见殷白想跟上去,忙拉住了殷白,低声劝慰: “殷老师你一个文弱书生就不要凑热闹了,这里不安全,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村可没法交代,你快回去吧!”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东西朝左边的树林里跑了…” “好了好了,殷老师,我们等会会去搜的,你快些回去吧!” 众人将他扯到一侧便离去了,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殷白也不敢在原地久留,转身便向自己家中跑去。 奔跑时,他的脑中一直浮现出那东西的模样。 四肢着地,有指头,瘦骨嶙峋,黑发覆面…那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他们口中的罗刹?不…不可能,罗刹是直着身体的,那东西更像是兽类… 殷白不敢想,他加快了速度,一鼓作气的跑回家中,猛的将大门反锁,熄了灯光。 黑暗之中,他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根据前几个世界的经验,他怀疑,这东西恐怕就是这局游戏的boss。 可如果那东西真的是…他该怎么消除他的恶意值呢?明明是人,却又为什么像兽类一般,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啪嗒——” 屋外传来异响,殷白耳尖一动,立即警惕的靠在门后,屏住了呼吸。 耳畔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掠过,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属于人类的喘息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村民们不是都去抓那个东西了吗… 殷白脑中“嗡”的一响,突然想起了逃跑的那个东西,他记得,那东西逃跑的方向…正是前往他家后山的路径! 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颤抖着唇瓣,顺着木门的缝隙向外看。 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之上,不见任何人影,这让殷白更加恐惧。 “唔…” 这次他听清了,这是一个男性发出的声音,他好像十分痛苦,只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哥哥…” 殷白猛的一震,他心中渐渐生出了个荒唐的想法,他悄悄推开木门一脚,竟然发现一个瘦削的少年正躺在他门前,血腥味也扑面而来。 是陆望。 此刻的他喘着粗气,口中不断溢出隐忍的哀鸣,听到开门声,他抬起他那双黝黑的双眸,无神的双眼在这一刻亮了起来,双眼之中满是期盼,苍白的面容之上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哥哥,帮帮我…” 殷白看向他的身体,发现他的左脚被一只捕兽夹夹住了,正在源源不断的渗出鲜血,剧烈的疼痛使他的左腿不断痉挛着。 陆望本以为殷白会急忙上前帮他取下捕兽夹,可他错了。 殷白只是透过门的缝隙,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竟然拿着一把镰刀,正直直的指向他。 第105章 陆望脸色更加难看,眸光闪烁了几下,终究是暗了下去。 “陆望,是不是你。” 陆望低垂着头,声音嘶哑:“我不明白,哥哥,在说些什么。” “那个吸食牲畜血液的东西,是不是你?” “不是我…”陆望甚至没有犹豫,立刻回答了殷白。 他再次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受伤,说话结节巴巴:“哥哥,不是我,不是…” 殷白还是不相信,他的目光落在陆望的双手及双脚上。 他看到的那个东西没有穿鞋,可陆望脚上却穿着鞋子,若是赤手赤脚在地上跑,那么他的指甲里一定会有泥土。 可陆望的指甲被修剪的干干净净,里面并没有泥土。 殷白蹙了蹙眉,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那你大晚上的在我家门口干什么?还有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我…我…” 陆望身体颤抖着,眼神慌乱,他忙垂下头,不再作声,殷白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着陆望那副狼狈的模样,心一狠,猛的就要关门。 可门还未阖上,殷白便感觉有人拉住了门,低头一看,陆望低垂着头,伸手拉住了门框,五指骨节发白。 殷白头皮发麻,低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陆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殷白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头。 陆望那双漆黑的眼看着殷白,整个人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他眼底弥漫着水雾,可怜的看向殷白: “哥哥,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他当真可怜极了,眼尾通红,眼神澄澈透明,的确不像是撒谎的模样,殷白却不为所动,他沉声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是…是我父亲回来了,他和爷爷起了争执,然后打了我,我无路可去,只能来找哥哥,可是天好黑,我没有带手电,山路上到处都是捕兽夹,我…” 说着,他一颗泪落下,然后颤颤巍巍伸出自己的手臂,那里果然青紫一片。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殷白半信半疑。 “我怎么会骗哥哥你呢!我若真的是那个吸食人血的怪物,早就扑上来吸食你的血液了,何必在这里多言语!” 殷白渐渐放松了警惕,他放下手中的镰刀,来到门外搀扶着陆望,将他扶进了屋里,期间陆望不断因为疼痛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他整个人都歪在殷白怀里,一副虚弱的模样,二人看起来亲密极了,殷白虽然有些尴尬,却也没说什么。 可殷白并不知道,他所认为的可怜少年,此时正贪婪的嗅着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眼中满是迷醉之色。 真是香甜啊,光是闻着味道就他垂涎欲滴。 “你坐着,我帮你把捕兽夹取下来。” 陆望乖乖点头,任凭殷白将捕兽夹取下,他看着蹲下身子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殷白,心中诡异的升起了一种满足感。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微抬起。 这次那家伙竟然心甘情愿的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他,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原本想让那家伙失去殷白的信任,可当他看见殷白冰冷而又怀疑的眼神时,他的心里也很不舒服。 也是在那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殷白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但他并不抗拒。 他们不愧是亲兄弟,就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不想再让了。 所以当那家伙想要自己帮忙时,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迅速帮那家伙圆了谎。 “大晚上的突然离家,你爷爷和爸爸肯定很着急,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殷白突然说,陆望并没有立刻回复,他黑眸暗了暗,缓缓开口:“我可以在哥哥这里休息一晚吗?我的脚好疼…” 殷白直直的看着陆望,摇了摇头:“没有经过你家长的同意,我不能留你在这里,腿脚不方便没事,我背你回家。” 陆望眼圈红红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我爸爸一定还会打我的,我好害怕。” “不行。” 他不是傻子,他已经发现了,陆望这孩子每次出现都特别奇怪。 而今晚,陆望突然出现,并且被捕兽夹误伤,这些事实在太过于凑巧。 他现在怀疑,陆望就是村民口中的罗刹。 陆望自然知道殷白已经起了疑心,可他并不慌张,用祈求的目光望向殷白,小声说:“就今天一晚可以吗?外面还在捉罗刹,不安全…” 他怕殷白拒绝,连忙说:“你要是担心我就是罗刹,就拿根绳子将我捆起来!明天一早,我就让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哥哥,你相信我…” 殷白本想拒绝,可他思忖片刻,觉得陆望说的确实在理。 他现在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万一陆望真的不是罗刹,他们二人夜晚出行,要是遇到意外,那该怎么办? 殷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样吧,你睡隔壁屋子,我也不绑你了。” 陆望双眼倏地亮了,他自顾自的起身,朝着里屋去,只是每走一步,他的脚就不断渗出血迹,很快便染红了包扎的白纱布。 殷白终究是于心不忍,赶忙上前搀扶住了他,将他安置妥后,便出了屋子。 他留了个心眼,故意在外边用铁丝将门把手拴住了,若是陆望想要对他怎么样,一时半会也冲不出这个门,听到声音他也好有所提防。 第106章 此时此刻,陆望躺在简陋的稻草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这次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片刻后,脑中响起卑怯的男声,他声音细小:【谢谢你。】 “要谢我,不如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 那人不说话了,陆望笑了一声:“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明天的谎该怎么圆过去,怎么,还要我帮忙吗?” 【…不关你,的事】 陆望眼底一片冷意,他深吸一口气,冷笑出声:“好,你现在嘴硬,你自己看着办,别指望我。” 下一秒,他主动交出身体的控制权,陆望神情一变,眉眼之间满是怯懦。 确认身体的控制权在他手中后,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欣喜,他悄悄起身,来到门前,透过缝隙,正好能看见床上的殷白。 他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窃喜。 他竟然能和哥哥同处一室,真的好高兴。 可想起明日要见家长一事,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他思索了片刻,心念一动,目光落在殷白身上。 只见一抹似有若无的黑色雾气笼罩在殷白身上,很快便渗入了他的身体。 陆望抿抿嘴,垂下了双眼,心中满是愧疚。 他也不想骗哥哥的,可是…可是他不想哥哥厌恶他,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不奢求别的,他只是想和哥哥走得再近些,说些话而已。 只可惜,他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死人伪装的再好,也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哥哥会怎么看他呢。 所以,他只能编织出幻境去哄骗哥哥,这样哥哥既可以不受伤害,他的心愿也能完成。 况且也只有明天一天而已,哥哥他,能理解的吧? 此时的少年并不知道,名为欲望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既然是欲望,又怎么可能停止蔓延?它只会像一棵参天大树,无限蔓延。 陆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向殷白的眼神里,多了些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异样情感。 第53章 腐躯7 翌日, 天还没亮全,殷白就叫醒了陆望,不顾他的推辞, 硬是将他背在了背上, 准备出门前往陆望家中。 “哥哥,你放我, 下来,我可以走…” 殷白摇了摇头,疑惑的目光却落在了陆望身上。 这孩子真是奇怪啊, 怎么说话一会结巴一会不结巴的,他不是说他嗓子好了吗? 殷白心里泛嘀咕,却没问出口,陆望这孩子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实在是不对劲。 “往哪走?” “走到村口,往, 往左拐, 顺着那条路, 一, 一直走就行了, 到了, 我会和哥哥说的。” “行。” 殷白应了一声, 背着他就往村口走。 昨天晚上他还没发现,陆望的身体好轻,像是没有重量似的, 他的手所碰之处也是冰冷一片, 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体温。 殷白加快了步伐,口袋中的匕首刀鞘一直在蹭着他的肌肤, 他心跳如麻,侧头看了一眼陆望,眼神不动声色的闪烁了一下。 如果陆望真的是罗刹,这柄匕首也可防身。 殷白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可他的那抹心虚被陆望完美捕捉,陆望神色无常,望向前方的眼神渐渐晦暗了下来。 他的听力很好,早就听到了那柄匕首与刀鞘摩擦发出的声音了。 他原以为,殷白可能只是会厌恶他,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动了杀心。 对不起了,哥哥。 二人各怀心事,尤其是殷白,高度的紧张使他自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就连李引娣在喊他他都没听见,竟然直直的掠过了她。 李引娣看着殷白那副古怪的模样,眉头微蹙。 此刻的殷白,动作仿佛是在背着一个人,可奇怪的是,他的后背分明什么也没有呀。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李引娣上前想要叫住殷白,可她刚挪出一步,便感觉自己身体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惊恐的想要扒开自己紧紧阖上的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嘴竟然被黑线缝住,她眼睛倏地的瞪大,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声。 也正是在此时,她抬起眼,竟然看到殷白的背上此时正伏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现,近乎透明,看不见下半身。 他此时正乖巧的伏在殷白的背上,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微笑,只是那双黑眸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悄悄竖起食指,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尽管少年没有说话,可李引娣的脑中还是响起了低沉的声音,那个声音正警告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李引娣整个人在原地不得动弹,恐惧让她面上冷汗涔涔,她又亲眼目睹那个少年渐渐消失了在殷白背上。 而殷白则是两眼发直的朝前方走去,不知要去向哪里,直至二人的影子消失在了路尽头,李引娣这才可以活动,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她胸腔上下起伏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却没有摸到黑线,试着开口发出了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嘴根本没有被缝住。 李引娣顿时欣喜若狂,可随即而来的便是无限的恐慌,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着回到了家中。 屋内,赵有福正在躺在炕上,抽着旱烟,桌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着歌曲,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让李引娣的慌乱显得格格不入。 第107章 李引娣本想直接告诉赵有福自己看到的一切,可她又想起赵有福不喜欢她咋咋呼呼的模样,于是缩了缩身子,站在门前,低低叫了赵有福一声。 赵有福半睁着眼,看见了门口的李引娣,看她那副窝囊的模样,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 “你杵那做什么?!蠢货,我不是让你去找boss和其他亡魂吗?赶紧滚!” “我刚刚…好像撞鬼了,我怀疑,那只鬼…就是boss!” 赵有福闻言,腾的一下坐起,怀疑的目光落在李引娣身上,她忙开口: “是真的!我刚才看见殷白好像背了个人要离开村子,我就想叫住他,没想到…没想到他背上出现了一个身子半透明的小孩!他…他当时还缝住了我的嘴,让我别说不该说的话!后来…他就从殷白的背上消失了…” “殷白?” 赵有福皱了皱眉,面色阴沉了下去:“怎么又是他?你怎么老是跟我提起他?” “你诓我吧?!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 李引娣慌乱摇头,她还没开口,赵有福就像神经质一般冲了过来,薅了她的头发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拳打脚踢。 “我让你调查其他亡魂和boss的信息,你一双眼睛整天放在那小白脸身上,还敢骗我…他妈的,boss都消失了我怎么找他?我看不如这样好了,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整个村子的人,总之只要解决其他参与游戏的亡魂不就可以晋级了吗?!” 李引娣震惊的望向他:“地狱之主破例让你我一同晋级,我们可是夫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我看你就烦,想吐,这个理由行不行!你知不知道自己就像个拖油瓶?” 赵有福的话像仿佛淬了毒,李引娣眼底已经有了泪,她第一次抬起头与赵有福对视,眼神执着: “我是拖油瓶?这么多年以来,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帮你做,我一直都是你手里的那把刀,我想着夫妻一体,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连咱们的儿子…儿子都为了你死了,你现在说我是拖油瓶?” “呵呵,你别忘了,当初你妈嫌你是赔钱货,只有我肯花钱把你娶回家,就为了这个,你也得听我的!” “事到如今,我告诉你吧,当年儿子是我故意推出去替我挡灾的,我道上混的那么好,怎么能说死就死?” 赵有福眼神阴冷狠厉: “儿子可以再生,但龙头的宝座,我必须稳坐。” 李引娣沉默了,赵有福也在这时松开了她的头发,长吁一口气,又躺回了塌上,背对着李引娣点起旱烟,同时不忘叮嘱: “继续找,找不到的话,三天后,把我放在柜子里的百草枯拿出来,晚上倒进公用水井去,反正他们只是剧情的炮灰,死了就死了。” 李引娣呆滞的缓缓站起身,脑子里全是儿子死前的模样。 她唯一的儿子,被她的亲生爸爸哄骗当做人质,最后被对家威胁撕票,临死时,他还坚信父亲一定会来救自己。 可最后,却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那时,他的年纪和殷白一般大小,不过二十出头。 她的儿子,也是大学生啊… 李引娣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要哭,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她呆滞的视线落在了墙上挂着的杀猪刀上。 那把杀猪刀上还凝固着血迹,刀刃参差不齐。 她沉默的伸出手,悄无声息的从墙上取下了那把杀猪刀,缓缓抬脚,一步步朝着赵有福走去。 * 从村口离开不过十分钟,殷白就在陆望的指引下看见了一处村落。 只是很奇怪,他们走的时候明明是晴天,殷白还看见日出,可是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天上便起了阴云,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周围不知何时也升起了浓雾,殷白有些不敢向前。 “怎么了?” “陆望,要不,我就送你到这里…” “不行的,我昨天,消失了一整夜,他们会打死我的…” 陆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殷白想要将他放下,他却紧紧揽着殷白的脖子不肯松手。 “哥哥,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害怕…”陆望声音哽咽。 殷白额上渐渐冒出冷汗,他愈发觉得陆望不对劲,不敢往村子里去。 “叮铃铃——” 浓雾中传来铃铛的声音,殷白浑身寒毛竖起,步子往后趔趄着,只见浓雾中渐渐出现一团影子,殷白定睛一看,那影子看起来是只驴,驴上边好像还坐了个人。 “爷爷…是爷爷的驴车…” 陆望伏在他背上低声说,他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果然如同陆望所说,浓雾中真的驶来了一辆驴车,上边正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手里正拿着赶驴的小鞭。 老人也注意到了殷白,看到殷白的那瞬间,老人浑浊的眼神里骤然亮起:“你是…你是隔壁村的殷老师!”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殷白背上,整个人表情先是一怔,满眼的不可思议,后来表情突然一变,凶狠的从驴车上下来,朝着陆望吼道: “你死哪去了!给我滚下来!” “哥哥,哥哥,快帮我!” 陆望当真害怕极了,整个人将头埋在了殷白的脖颈处,像个鸵鸟似的。 殷白有些发懵,但看着老人即将撸起袖子的动作,还是忙解释道: 第108章 “陆望昨天到我这来了,我教他读书写字,一不下心就过了时间,天太黑,我怕有危险,所以留他住了一夜,您别生气!” 听到殷白的解释,老人的表情立刻便又变了,和煦的说: “真是麻烦您了,最近我们这四里八乡的都听说了您来支教的事,您有时间吗?到我家坐坐好吗?陆望给您添了麻烦…” “不了不了,我把陆望送到这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老人的声音陡然抬高,吓了殷白一跳。 背上的陆望不知何时抬起了眼,冰冷的眼神不动声色的从老人身上掠过,老人表情一顿,有些呆板,很快又恢复成了和煦的模样: “坐坐吧,我们村的村民都很想见见您呢。” 陆望也低声附在他耳边道:“哥哥,去吧,不然我爷爷会打我…” 殷白有些踌躇,明明已经证明了陆望并非吸食血液的罗刹,可为什么,他的心里这么不安… “那…那好吧。” 眼前白茫茫一片,殷白嘴唇翕动了几下,竟然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他本意并不想去。 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老人眼疾手快,迅速将陆望从殷白背上搀扶下来,扶着他坐上了驴车。 殷白在二人的注视下,缓慢挪动着脚步,也坐在了驴车上。 老人牵着绳,示意驴车调头,老驴缓缓调动了身子,朝着浓雾中的村落走去。 殷白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眼前除了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陆望心满意足,他嘴角弯起,缓缓闭上了双眼,悄悄的倚靠在了殷白身侧,鼻尖微动,嗅着属于殷白的香甜气味。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哥哥身边了,不用再遮遮掩掩。 哥哥,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不会再有人占用哥哥的时间。 就在这里,陪着他吧。 第54章 腐躯8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 驴车终于悠悠进了村,雾气太浓,直到进入村中才渐渐看清周遭一切。 这里的一切与原先的村子并无分别, 只是房子要再破旧些, 也许是这里发展的落后些,不过让殷白感到奇怪的是, 明明看着挺短的一条路,他们坐着驴车好像走了半个多小时… 村中三三两两有几个农妇,她们坐在家门口, 眼神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看见陆望,她们才回过神来, 呆滞的眼神中有了光彩。 女人们纷纷上前责怪陆望乱跑,而陆望则是怯生生的躲在殷白身后, 一句话不吱声, 看起来真的是很怕村中的这些长辈。 “这位是…” 有人问道, 陆望爷爷呵呵一笑:“他就是隔壁村里新来的那位支教, 殷老师。” 众人听闻殷白是支教, 顿时便迎了上来, 七嘴八舌的, 一副热切关怀的模样。 不过…这些人似乎热情的过了头,有的人竟然想要伸手碰殷白,被身后的陆望悄悄打了回去。 他躲在殷白身后, 眼神阴鸷的看着那些农妇, 农妇们顿时眼神一滞,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同时陆望爷爷出来打圆场,她们一个个都主动离开了殷白身边。 “殷老师,别理他们,妇人家是这样的,走吧,还没到呢。” 殷白轻轻点头,驴车继续行驶,殷白看着逐渐远去的农妇们,微微皱起了眉。 那些农妇们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并没有回到门前坐下,而是直直的立在那里,面朝着殷白离去的方向,黑色的瞳仁一转不转的看着殷白,面上都带着微笑。 殷白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 他微微侧脸,竟然与陆望的眼神不期而遇,陆望那双漆黑的双眸与那些农妇们如出一辙,都是那样空洞和无神。 “哥哥,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 殷白听着陆望节节巴巴的声音,没忍住问道:“陆望,你怎么又结巴了,你上次不是说嗓子好了吗?” 陆望眼皮一跳,却不动声色的垂下了双眼,片刻后,他才解释道:“可能是,留下后遗症了吧。” “这样…有机会我带你去外边医院看看吧,你还这么小,要是以后一直这样怎么和别人交往。” 陆望身体陡然一震,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在了一起。 哥哥,是在嫌弃他是个结巴吗?可是…他也不想结巴的…哥哥会因此瞧不起他吗?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陆望的情绪不稳,原本在骑驴车的老爷子身体竟然有些扭曲,拽着绳子的手此时竟然又生出了五根手指,脸上也长出了一双眼睛,苍老的面颊上顿时四只眼睛。 【蠢货!你在做什么!?】 陆望脑中响起一阵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他心中一惊,抬起头,便看见骑驴车的老头身体正在发生异变,他呼吸一滞,忙稳了稳心神,老头的身体这才恢复了原样。 【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万一被发现,殷老师…】 声音到这里就停止了,不过片刻,那声音继续在他脑海中嘲讽着:【你这样情绪不稳,根本无法控制一切,不如你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 不行! 陆望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和哥哥独处的机会,怎么能将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第109章 陆望心中有些不安,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却不敢直接问。 低沉的声音忽然笑了:【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只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你可别像之前那样来求我。】 陆望抿了抿唇,漆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片刻,他便立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目视前方。 驴车在老人的驾驶下,慢悠悠的停在了一处白墙灰瓦的房前,老人从驴车上下来,搀扶着陆望,殷白也从驴车上起身。 此时,屋内走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扛着锄头,看见陆望和老人,皆是一愣,当看到陆望时,张口就要骂,老人说了几句好话,将男人的火气劝了下来。 “还好没出事,这也得多亏了邻村的殷老师,快,快给殷老师倒杯茶,把鸡笼里的鸡选一只杀了,好好招待他!” 男人目光落在殷白身上,与陆望如出一辙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嘴角咧开: “殷老师!我知道你…快些进来,我儿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殷白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他心里有犯嘀咕。 他只是一个支教老师,名气有这么大吗?他好像记得…似乎这周围每个村子里都被安排了老师,为什么这里的村民对他这样热情? 热情的似乎过了头。 陆望牵着殷白的手,轻轻摇了摇:“哥哥,我们进去吧。” 殷白心存疑虑,却抵不住这些人这样热情,于是他被迎了进去,陆家两个长辈为他端茶倒水,殷白连连低腰接过,余光看见陆望坐在桌前,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他父亲递过来的茶水。 感受到殷白的目光,陆望接过茶水的手一愣,忙将茶杯放下,将他父亲扶着坐下,自己突然跪在了地上。 “是儿子,有错,不该,不该,夜里跑出去,害得你们担心。” 陆望父亲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殷白看着陆望的双脚由于动作太大又渗出鲜血,忙搀扶起他,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陆望父亲这才就此作罢。 陆望倚在殷白怀中,脸色苍白,眼神落在了呆在原地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在接触到陆望目光的一瞬间,立刻便有了活力,无神的双眼顿时有了光彩,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生出了笑容,忙上前: “孩他爸,我去杀鸡,你去地里摘点菜,咱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陆望父亲闻言,机械的点点头,竟然直挺挺的站起身子,动作太大,桌子都被他震了三震,惹得殷白一声惊呼,陆望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目送着二人离去。 殷白看着二人离去,这才松了口气,他蹲下身,为陆望重新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丝毫不介意手上沾染了血渍,耐心的为陆望包扎伤口,感受着殷白指尖从他肌肤上掠过,他的呼吸有些紊乱,面颊上不由自主的浮起红晕来。 哥哥的手很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又是那样香甜…好想…好想… 陆望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看到殷白为自己细心包扎伤口,他一颗心都要被填满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关心过,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他的身体不断传来异样的快感,他怕殷白察觉自己的异常,微微侧头,双眼紧闭,呼来越越急促,就连眉头也蹙在一起。 “嗯…” 陆望不由自主的闷哼出声,声音有些暧昧,他心中一惊,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殷白自然也听到了他暧昧的声音,他包扎的手微微一愣,有些狐疑的抬头: “是我动作太重了吗?诶…?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我有些热,没事的…” 陆望磕磕巴巴的解释,殷白皱了皱眉,继续为他包扎,只是手上动作更快了些。 陆望他的声音好奇怪,不过,他应该不会吧…等等,他也太龌龊了,怎么能这样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是在犯罪啊! 殷白摇了摇头,迅速包扎好,然后为陆望穿好了鞋子。 “好了,我也安全把你送到家了,等会吃完饭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当然是回自己村了,今天我还没上课呢。” 陆望嘴唇翕动了几下,望向殷白的目光竟然有一丝祈求:“可以,可以不走吗?” “不行啊…”殷白叹了口气,坐在了陆望身侧,轻轻薅了一把陆望的黑发,柔声说: “如果你想学习知识,还是可以过来找我啊,我们不是早就有约定吗?” “…我想,让哥哥留在这里。” 破天荒的,陆望没有结巴,他直视殷白,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他的目光中满是期盼,殷白心中没由来的有些愧疚,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里,村长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一天,一天也不行吗?” 殷白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 陆望缓缓垂下了眼,半晌,他抬起眼,双眼之中满是恳求:“那哥哥,可以日落前,再走吗?” “这…” “哥哥,求你了,我的脚受伤…一时半会怕是找不了你了,陪陪我,好吗?” 陆望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恳求,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瘦弱的身子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了,殷白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也实在是不忍,只好无奈的应下了。 第110章 “不过,我下午还有课,得先和村长通个电话。” “电话?” 陆望蹙了蹙眉,似是有些疑惑,殷白也有些奇怪:“是啊,我记得每个村的通讯室都有一部座机,你们这里没有吗?不应该啊…” “有,有的,我带你去。” “好,那我背着你,你告诉我怎么走。” 殷白蹲下身,陆望小心翼翼的伏了上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电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未见过。 怎么办…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他的秘密就要瞒不住了… 【你确定,不要我帮忙吗?】 脑中陡然响起低沉的声音,陆望嘴唇翕动了几下,随即紧紧闭上,将脸靠在了殷白肩头。 【你自己可要想好,被发现了我无所谓,但你就不同了,你把殷老师看的这么重,如果被他发现你就是那个吸食血液的妖怪,他会怎么看你?】 【你猜,他会不会指着你骂你是怪物?】 【他一向温和的脸上满是厌恶,双眼中满是对你的嫌弃…】 说到这里,那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能想象到的吧?】 陆望的思绪随着他的声音飘远,他仿佛真的看到殷白指着他骂,他整个人仿佛置入冰天雪地一般,浑身都在发冷。 【所以,愿意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吗?】 陆望咬紧牙关,对方的力量日益强大,现在已经超过自己这个本体,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他,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别这样想,从此以后,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你我不分彼此,你并不会消失。】 陆望抬眼,看向殷白的侧脸,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缓缓阖上了双眼。 “只要你不伤害殷白,我愿意。”他在心底说。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更重要的是,殷老师,我会帮你留在身边。】 “…好,身体的控制权,我交给你。” 殷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侧头问道:“陆望,怎么走?” “啊…往前走,左拐就到了。” “行。” 殷白将陆望的身体往上抬了抬,按照陆望所指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陆望伏在殷白背上,深深吸了一口属于殷白的气息,漆黑的双瞳中一片痴迷。 从今以后,他就是陆望了,而眼前这个温和的青年,终于唯他仅有。 他不过三言两语,那个愚蠢的家伙就将乖乖献上了身体的控制权,真是蠢钝如猪。 他的目光落在殷白白皙的脖颈上,双眼中满是欲望。 他原先只想吃了殷白,可后来他发现,殷白这个人,远远比他的身体更有趣。 那个蠢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他却是十分清楚的,换一种方式“享用”殷白,不是更有意思吗? 第55章 入v三合一,9、10、11 穿过浓雾, 殷白终于看到了这个村的通讯室,与他们村的不同,这个通讯室破旧不堪, 里面就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同先前那些妇人一般, 呆呆的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眼睛也不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陆望主动从殷白背上离开,直到二人从他面前经过, 他这才回过神来,迎了上去。 “你是?” “你好,我是隔壁村的支教,是这样, 我想借用你们的电话,和我们村长说一声。” 男人闻言, 点点头, 看见陆望之后,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就是那个殷老师, 可以, 你用吧。” 殷白上前, 这才发现, 这个通讯室的座机看起来十分陈旧,也不显示时间,就像没电了似的, 殷白狐疑的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笑了笑,解释说: “我们这里是这样的, 人口不多,也没钱维修,这个是可以用的。” 殷白有些怀疑,但也没说,迅速拨打了通讯室的电话。 电话那边,一直都是忙音,就当殷白准备重拨时,电话突然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喂?能听得到吗?喂?” “滋…滋…能听到。” 电话那头就像是信号不良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从对方声音依稀可以听出来,接电话的人是村长。 殷白赶忙道:“村长,我现在在隔壁村,今天下午有点事,停课一天,麻烦您通知一下大家!” “滋…好…好的,你忙你的,多久都没事,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家…滋…” 村长答应的十分爽快,还未等殷白再说些什么,那边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动作十分迅速。 殷白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他也挂断了电话,同中年男人道了谢,离开了通讯室。 他真是没有想到,村长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陆望显得十分高兴,他主动牵上了殷白的手,晃了晃他,那双黑眸亮晶晶的。 “哥哥打过电话了,应该放心了吧?现在可以多陪陪我了吗?” 殷白笑了笑,应了一声,只是他心中一直不安,因此笑容也显得十分勉强,陆望自然也注意到了殷白脸上那牵强的笑容。 陆望面上笑意不减,眸色却愈发暗沉。 浓雾迟迟不散,即使有村民从他们身边路过,殷白也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子,却看不见他们的脸。 “今天的雾下的好大啊…”殷白喃喃道。 第111章 陆望声音缓缓:“是啊,很少能遇见这样的大雾天气呢,可千万要小心脚下啊。” 殷白也是再这时如若注意到,陆望…好像又突然不结巴了。 话说回来了,和陆望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陆望并不是一直都结巴的,他说话不磕巴的时候,整个人说话的神态和动作,就像是一个成年人。 而他结巴时,神态有些怯弱,好像对什么都是一副惧怕的模样。 他有时候会感觉,陆望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灵魂。 殷白没忍住,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陆望身上。 然而仅是这一眼,便让他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头皮都在发麻。 陆望站在他身侧,牵着他的手微微泛青,经脉凸起,血管也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透着诡异的黑色,更可怕的是,那只手并不完整,血肉黏附在白骨之上,像极了电影中的丧尸。 而他的面容更加可怖。 此时的陆望面色泛青,血肉在他脸上耷拉着,露出森森白骨,他口唇泛紫,眼眶之中只有一颗即将落下的眼球,眼前的人哪里是陆望,分明…分明就是一具腐尸啊! “陆望,你…你…” 殷白不可置信的趔趄了几步,却感觉自己脚仿佛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身子更是控制不住的往前倾倒。 “哥哥,小心!” 殷白一愣,当他想要保持平衡时已经来不及,地面上满是细小尖锐的碎石,就当他以为自己恐怕要跌倒时,却猛的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二人不受控制的跌倒,身下之人发出一声闷哼,殷白低头一看,陆望此时被他当做了沙包垫在身下,眉头皱的紧紧的。 殷白猛的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陆望的脸上,令他奇怪的的,与他刚才看到的不同,陆望面容之上连一处伤口都没有,那里光洁一片。 他揉了揉眼睛,眼前人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难道是他眼花,看错了…? “嘶...” 陆望痛呼出声,殷白回过神,赶紧起身,将地上的陆望搀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我没注意到脚下,没摔到哪里吧?我看看你的脚…还好,没再继续渗血了。” “我没事的…对了,哥哥,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殷白一愣,目光在陆望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迅速垂下了眼。 “没什么,刚才看到你脸上有个特别大的虫子,嗯…可能是我看错了,别在意。” 陆望笑意浅浅,主动牵起了殷白的手:“哥哥看错啦,今天这个天气,怎么会有虫子呢?这次可要慢些走了,再摔跤我可不保证能像刚才那样护着你了。” 殷白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牵着陆望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陆望面上依然带着笑意,他伸出指尖,从自己白皙的皮肤上掠过,最后停在了耳后。 他无意挠了挠耳垂,然而在殷白看不到的地方,陆望悄无声息的将耳后即将脱落的皮肤重新推了上去,片刻后,那块脱落的腐肉与与鲜红的血肉相融合,外表上看着与正常的肌肤没有什么两样。 做完这一切,陆望悄无声息的将手放在了身后,在衣角悄悄处将血迹拭去。 *** 回到家中时,陆望的父亲及爷爷已经将菜肴准备好了,他们二人坐在桌前,沉默的对视着,直到殷白走近,二人眼中才有了神采,纷纷站起身迎接着殷白。 “殷老师,你终于回来了,快坐下吧,也不知我们准备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 陆望的父亲拉着殷白入座,而陆望爷爷则是自然而然的为殷白倒了一杯酒水,殷白连连摆手: “我不会喝!” “哎呀,大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满上满上。” 殷白向陆望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陆望也只是笑着酒杯推到了他跟前。 “这是自家酿的酒,纯度不高,不会醉的。” “是啊是啊,殷老师,你就陪我们爷俩喝几杯!” 殷白耸了耸鼻子,确实没有闻到浓烈的酒味,倒是有一种清甜的气味,他这才放下心,端起酒杯,和两个男人干了一杯。 陆望见他喝下,眸中笑意更浓,他为殷白夹了一块肉,微微启唇:“尝尝吧,很好吃的。” “嗯…” 殷白想要夹菜,却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都有些模糊,他摇了摇脑袋,眼前的场景开始天旋地转,转的他都想吐。 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眨巴了几下双眼,眼前模糊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饭桌前的两个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殷白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他记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没由来的高兴,于是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继续与两个男人共饮。 气氛热络起来,陆望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坐在殷白身侧,微笑着看着殷白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在适时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住了殷白的手腕。 陆望温柔的说:“哥哥,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还是不要在喝了。” 殷白面上带着笑意,脸颊红红的,他推开了陆望的手,乐呵呵的说:“没事,我还能喝,再喝几杯吧!来,咱们三再满上!” 陆望被拂开的手滞在半空,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散了,毫无感情的眼神落在对面二人身上。 第112章 原本还在笑着的两个男人瞬间表情一僵,举杯的手停止了,二人双眼一眨不眨,直直的看向前方,漆黑的双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霾,无神而黯淡。 他们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像个木偶一般,周围静的有些诡异,而殷白明明目睹了一切异常,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傻傻的笑着。 陆望叹了口气,停在半空的手落在了殷白的耳侧,指尖蹭了蹭他泛红的耳尖。 “要听话啊。” 殷白面上笑容不减,却听从陆望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望站起身,主动牵起殷白的手,殷白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般,顺从的随他站起身,跟随着他的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在陆望离开的一瞬间,身后的两个男人在一瞬间化作了一滩烂肉,他们的脸如同黏液一般顺着桌角落在地面,然后蠕动着身体,跟上陆望的脚步,然后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而陆望的身体也随着他们的加入逐渐变得高大,竟然逐渐长成了少年般的模样。 雾气很浓,浓到已经看不清周围的建筑,眼前一片白茫茫。 殷白被陆望揽着,双眼无神的靠在他的肩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更没有看见那些村民的身体最终都化作了烂肉,争先恐后的随着陆望的行走与他融为了一体。 直至陆望牵着殷白来到一处漆黑的大门前,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陆望矗立在门前,大门悄悄打开,可殷白却松开了陆望的手,猛的止住了脚步,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 陆望一怔,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他面上带着一抹笑意,向殷白伸出了手,声音缓缓: “哥哥,和我一起进去,好吗?” 殷白没有说话,而是傻傻的摇了摇头,陆望没有气馁,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再次向殷白发出了邀请。 “哥哥,听话,把手给我好不好?” “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这一次,殷白沉默了,片刻,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手落在了陆望的掌心之中。 陆望笑了,看向殷白的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下唇,殷红的唇瓣之上,水光潋滟。 接下来,就是“享用”的时间了。 *** 好香。 整个房间都是香味,可…他不想吃了殷白。 陆望像只小狗一样耸动着鼻子,疯狂的在殷白身上嗅着那香甜气味,喉结更是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中,口中的唾液分泌的越来越多。 到底是哪里传来的香味呢? 陆望贴近殷白,耸着鼻尖,仔仔细细的嗅着,他离殷白很近,鼻尖不断从殷白的肌肤上掠过,冰冷的鼻息喷洒在殷白身侧,而殷白却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望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嗅觉,找到了香味的源头——殷白的唇。 就是这里。 陆望凑上前,轻轻嗅了嗅,漆黑的双眼之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欲望,他伸出舌尖,像舔舐糖果一样轻轻触碰了一下殷白的唇,眼底的欲望更浓。 味道果真如他想象中那样,真的很甜,也很好吃。 可光是这样怎么行,糖果,就是要在嘴里化掉,然后再吞进去的。 他又往里去了些,触碰到了某个柔软甜腻的东西,那东西的味道更要美味,他迫不及待的一口吃下,然后意外的,他听到了殷白发出的闷哼。 陆望心中一惊,立即离开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殷白身体上,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这些地方,味道一定也很不错,光是闻到这种香甜的气味,他都感觉自己的力量不断的在增强。 他并非是个不通人事的傻子,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陆望伸出手,解开了殷白衣领的纽扣,然后俯下身,舌尖从他的肌肤上掠过,果然如他所料,香味愈发浓郁,舌尖上传来甜意,绯红逐渐攀上了他的面容。 可不论陆望如何肆意妄为,殷白仍呆傻的看着天花板,眼神一片空洞,嘴角上扬,任凭陆望处置。 *** 殷白意识昏沉,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天旋地转,脑中一片浆糊。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下一瞬,身体传来异样的快感,他闷哼出声,眼角隐隐沁出泪水。 “嗒——嗒——” 耳畔传来脚步声,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接着,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将他扶着坐起,一声叹息在他耳边响起。 他感觉有人将指尖落在了他的眉心处,下一瞬间,脑中那些如浓雾般的阻隔在一瞬间散去,他顿时脑中清明一片。 也是在此时,他想起来,自己似乎还在喝陆望的父亲与爷爷喝酒,他记得,自己喝了一杯之后,意识就有点不清晰了…后来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还不醒?”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殷白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面具下的那双黑眸正盯着他。 殷白有些懵,但看到男人胸前被束起的黑发时,他猛的就回过了神,双眼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刚要开口,男人却先一步蒙上了他的嘴。 他朝殷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殷白立即会意,猛的点了点头。 第113章 地狱之主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我是被淘汰了吗?” 殷白低头思索着,他的脑中并没有相关的记忆回溯,他应该是没有被淘汰,可他现在在哪里呢? 地狱之主身子一顿,随即缓缓开口:“不必担心,你现在还没有被淘汰,我来到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 “倒是你,”地狱之主的目光落在殷白身上,面具之下的他语气带了些笑意: “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殷白愣了:“什么意思?” “看看周围。” 殷白这才注意到,他现在正处于一处奇怪的空间,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偌大的空间之中只有他们二人,静的有些诡异。 殷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警惕的看着周围。 “不必紧张,在这里,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地狱之主声音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竟然有些愉悦: “只是回不到现实世界了而已。” “什么?!”殷白大惊失色。 “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地狱之主抬起手,指尖落到了自己的面具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殷白身上更是没由来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管是谁,死后灵魂皆归属于地狱,这家伙不过就是一个小世界的boss,竟然妄图将地狱的亡魂扣留在这里,真是异想天开呢。” 殷白脑中“轰”的一声,他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的脑中浮现出陆望的模样,整个人都在发冷。 如果如地狱之主所言,那么陆望,应该就是这局游戏的boss了。 他喝了陆望家人递过来的酒之后就不对劲了,彻底断了片,如果不是地狱之主,恐怕他到现在都醒不过来。 可他不明白…陆望不过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自己也从未招惹过他,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里?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殷白嘴唇颤抖,半晌,他才颤抖着声音问:“我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地狱之主歪了歪头:“不能。” 殷白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可地狱之主却突然在他身侧,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殷白心中一惊,抬起头,眼神便与面具下那双黑眸对视上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不过,你很幸运,正好遇见了我。” 话音一落,殷白感觉手腕一紧,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各种场景在他眼前呼啸而过,就像放电影一般,这种感觉让他简直想要吐,胃里都在翻腾。 就当他简直要吐出来时,双脚终于稳稳落地,殷白还是没忍住,挣脱了地狱之主,跑到一侧就“哇哇”的吐了起来,将那些饮下的酒水吐了个干净。 地狱之主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因为呕吐佝偻着的腰,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落在他背上,可最终,他还是将手收回了衣袍之内,往后默默退了一步。 殷白吐完,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 他…回来了? 尽管殷白这样想,可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确发现了端倪。 此时是夜晚,村子里很安静,连声狗吠也没有,偌大的村落中,家家户户没有一盏灯亮着,就像是一座空村。 而且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里的房子都很破旧,有些甚至是土屋,可他分明记得,原来的村子中根本没有这样破旧的房子。 “你应该发现了,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地狱之主沉声开口,他抬起手,指尖轻点自己的额头,不过须臾,他心中便了然。 “我知道了,那家伙应该是把你困在了他的记忆空间中,我们现在,应该正处于让他记忆最深的地方。” “你看——” 殷白顺着地狱之主的指引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屋子的灯还亮着,可以看到不断有人影从窗口掠过。 “哐——!” 寂静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女人的啼哭,混着孩童的叫声,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地狱之主没有说话,而是抬起脚朝着那户人家走去,殷白连忙跟了上去,默默的待在他身后。 二人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那户人家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打开,然后一个中年男人连拖带拉的拎着一个女人,将她重重扔在了门外。 殷白定睛一看,这个男人,可不就是他之前见到的陆望的父亲吗? “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别赶我走好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女人发髻散乱,跪在地上朝着陆望父亲磕头,凄惨无比,磕的额头鲜血淋漓,殷白简直不忍再看,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地狱之主环着双臂,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继而缓缓开口:“我们在他的回忆中,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旧事。” 殷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奈的阖上了嘴唇。 地狱之主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他一番,笑了一声:“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这个小世界,都是虚拟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第114章 “不过,”他的侧了侧头,语气竟有几分嘲讽: “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难过么?” 殷白一张脸红了又白,什么叫做他这样的人,他生前难道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应该不至于吧! 殷白心中有些不快,但他并不敢出声反驳地狱之主,他可不想得罪这个性格古怪的人,因此他并不接腔,只默默的注视这一切。 眼前,陆望的父亲无动于衷,他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了女人,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管你去哪,反正别在我家待着,小丽她会生气。” “我…我给你做小好不好?我让她做大,求你了!我真的…” “小丽说了,如果要她进门,那你就得走,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里,也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陆望父亲看着女人哭的凄惨,叹了口气,蹲下身拍了拍她的头:“你我夫妻多年,我本不想这样,只是小丽她脾气倔强,要不你先去外地避避风头,等过几年,我再把你接回来。” 女人呆住了,那张与陆望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的目光落在屋内两个幼小的孩童身上,嘴唇嗫嚅: “那他们呢?我可不可以把他们也带走?” “你想什么呢?!” 陆望父亲声音陡然抬高:“他们是我陆家的种,怎么可能跟你走!你快点收拾了赶紧走,过几日我就要迎娶小丽了!” 说完,他便要关门,女人一咬牙,伸手拉住了门框,陆望父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竟直接夹住了她的手,霎时间,痛苦的尖叫在众人耳边响起。 屋内两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哭着跑出来,他们抱着女人哭,殷白在一旁看的揪心,同时好奇的目光也落在了两个孩童身上。 他们二人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很好看,身体却瘦骨嶙峋,那模样竟与陆望有几分相似。 殷白心中只觉不可思议,陆望竟然是双胞胎吗?可若是双生子,那他的另一个兄弟呢? “给我回来!” 陆望父亲一把扯住其中一个孩子,将他手腕拽的通红,那孩子哭的更惨了,想要说话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放开他——!” 另一个孩子见自己的兄弟被这样对待,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他像一只狼崽似的冲了上去,一口咬在了男人手上,男人吃痛,尖叫一声,龇牙咧嘴的就给了那孩子一耳光。 “我的儿!” 女人声嘶力竭的冲上前,一把揽过了两个孩子,泪如雨下,祈求的目光望向陆望父亲。 “求你了,让我带走他们吧!你和她还会有孩子的,可我什么都没了啊!” “你少在这跟我讨价还价,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你要么自己走,要么…我把你卖给隔壁村张瘸子,你自己选吧!” 女人不知该如何该怎么办,她只能默默的流泪,一个孩子轻轻为她拭去泪,而另一个孩子则是虎视眈眈的看着陆望父亲,满眼都是怒意。 “我的儿,娘对不住你们…” “娘也是被逼无奈,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们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的血,他们应当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也不能带着你们去外面吃苦…” “你们放心,等娘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来接你们!” 女人一狠心,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两个孩子紧紧拽着女人的衣角不肯让她走,可女人也只能忍痛抽离,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娘!娘!别走——!” “呜呜…娘——!” 两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叫着,他们想跟着女人一起离开,身后的男人却一手一个将他们二人扔回了家中,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上了插销。 “儿子,过几日就是你和张小丽大婚之日,这两孩子这么闹腾,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一直坐在屋内沉默的抽着旱烟的老人默默开口,殷白望向老人,心中又是一惊,这人可不就是陆望的爷爷。 “儿子知道。” 陆望父亲沉默的应下,心一横,拉着两个正在哭泣的孩子出了后门,然后将二人朝着猪圈顺手一扔,两个孩子齐齐跌落在地上,惊的猪圈里的猪直叫唤。 其中一个孩子立即就爬了起来,他不顾正在无助哭泣的兄弟,直直朝着男人冲去,眼神中满是恨意。 可孩童与成年人的力量太过于悬殊,因此男人只是狠狠一推,那孩子便跌落在地上,眼冒金星,站都站不起来。 “小畜生,你还想杀了你老爸?” 那孩子双手撑地,闻言,冷笑一声:“我是小畜生,那你什么,大畜生?” “你——!” 男人作势要进猪圈打他,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孩子冲了上来,将自己的兄弟护在了身后,学着他们母亲的样子,一边哭一边磕头。 “爸,你,你别打了!我们,我们知道错了!不会再,再乱说话了…” 这孩子说话结节巴巴的,殷白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幼时的陆望了,可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迥异的孩子又叫什么呢? 男人深吸一口气,随后进入猪圈之内,随手拿了两根麻绳,将绳子套在了二人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们,这几天你们就在这给我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殷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双眼中满是不解,他喃喃出声: 第115章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这种父母多的是,在地狱中早已司空见惯。” 沉默已久的地狱之主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尖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漠无情。 “别顾着感伤了,走吧,再试试能不能离开这。” 地狱之主再次主动攥上殷白手腕,离开之时,殷白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那个脾气火爆的孩子此时正挡在陆望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门,两侧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真正的想法。 他是害怕的,可他不得不这样。 他漆黑的瞳仁之中满是倔强,殷白很想亲口问问陆望,他这个双胞胎兄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 又是一阵长久的眩晕,奇异的景色如同画报一般从眼前不断闪过,等再次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处在了一处新的环境之中。 殷白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干呕了几下,他深吸几口气,擦了擦嘴,回头看了一眼双手环臂的地狱之主,默默又收回了目光。 他还真是淡定… “你那是什么眼神。” 地狱之主淡淡开口,殷白好似被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连忙摇了摇头,谄媚的笑了。 “我只是惊讶于您的心理素质,泰山压顶仍然面不改色…” 殷白话音未落,地狱之主面具下发出了一阵闷笑,他歪了歪头,透过面具望向殷白。 “你这张嘴,还是那么会骗人啊,说起谎话来,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殷白一愣,他不明白地狱之主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比较实诚的人…吧。 除了有些时候不得不撒一些善意的谎言。 “行了,你看看周围吧,我们好像还在他的记忆之中。” 殷白循着他的话看向周围,果然,他们还没回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发现周围的建筑和布局,已经与现实世界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周围是三三两两的村民,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 “造孽哦,陆家那俩小孩,摊上这么个爸。” “唉,别说他爸了,他那个后妈是什么好人吗?一家子都是心狠手辣的货色。” 他们在说陆望与他的兄弟。 殷白脚步一顿,连忙朝着陆望家跑去,而地狱之主则慢悠悠的跟在他后边,带着面具,没人能看见他的神色。 殷白身子透明,直接穿过木门进入了屋中,此时此刻,家中并无一人,只有屋后猪圈里的猪,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听着,待会我会先把你的绳子割断,你再帮我割开,你躲到后山上去,我从小路出发,去镇上报警。” 殷白耳尖一动,对方说话逻辑清晰,也不结巴,这是陆望那个兄弟的声音。 他连忙来到屋后的猪圈中。 只见两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少,但二人瘦骨嶙峋,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好的,青紫一片,可想而知二人遭受了如何的虐待。 二人的脖子上仍然套着麻绳,肌肤上已经留下暗红色的痕迹,也不知麻绳在脖子上套了多久。 “你的身上,都是伤…万一…” 陆望眼神中满是怯弱,而他的兄弟则是一把握住了他的双肩。 “没有万一,那几个老不死的走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少年眼神坚定,为了安抚自己胆小的兄弟,他努力扬起了嘴角,但笑容仍然苦涩难看。 “别怕,我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逃出去。” “好…” 语罢,少年眼疾手快,从稻草下拿出小刀,麻绳断裂。 陆望被松开束缚后,手抖得厉害,不多时,将少年脖子上的麻绳也割开了,二人眼神相对,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随即兵分两路。 “他们不会成功的。” 沉默已久的地狱之主突然开口,殷白神色黯淡,他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成功。 果然不出所料,陆望的兄弟刚跑到村口就被发现,他那所谓的父亲,将他连拖带拉如同对待一只牲口一般,扔进了一片荒芜人烟的林子中,一顿拳打脚踢。 少年被打的奄奄一息,他恨恨的看着他的父亲,口中低喃着: “我不会死的…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活着,我会向你们复仇!” “复仇?你要变成鬼复仇吗?哈哈,你以为是故事?你死了也好,你死了你弟弟就能活着!” 陆望父亲举起石头,眼中闪烁着疯狂:“双生胎已是不祥,能留你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可你实在不听话,我也留不得你了!” 殷白已不忍心在看,他只听到,少年临死前扯着嘶哑的声音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随着一声重击,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殷白被眼前这一幕惊的呼吸一滞,半晌,才呆呆的说: “我不明白,难道双生子不是一件好事吗?多少人盼望着双喜临门。” 地狱之主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在某些地区偏远的农村,若是龙凤胎自然是双喜临门,可同性别的双生胎…则是意味着不详,会为家庭招致灾难。” “实在是…荒谬!” 殷白低声咒骂了一句,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变化,许多记忆碎片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看见,自己的双生兄弟死后,陆望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躲在山洞中的他双眼无神,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似的,大汗淋漓。 第116章 最终,陆父还是发现了陆望,可他没有对陆望如何,而是将他带回了陆家,不再将他拴在猪圈。 可陆望的生活并未因此好转,他过得比以前更差。 从前被打骂,有母亲和兄弟为他出头,可如今只有他自己一人,于是他逆来顺受的承受着陆父的不满,为陆家人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可他们甚至都不让他上桌吃饭。 期间,陆望的后母陆续为陆家诞下了几个女孩,可陆父看也没看,就将他们送给了隔壁村子的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陆望继弟的出生,那天,他的后母声嘶力竭的说,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要么陆望离开,要么她带着孩子回娘家。 殷白更觉得荒谬了。 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家,有什么东西可以继承?继承那些锅碗瓢盆不成? 此时的陆望不过才14岁,离开了家根本无法存活,陆望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父亲和爷爷,可换来的则是他们一顿毒打。 最终,他被陆父扔在了山上,任由他自生自灭,他那样小,找不到回家的路,最终饿晕在山上,狼群发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的尸体啃食的七零八落… 殷白越看心越凉,他真的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次日,有樵夫上山砍柴,意外发现了陆望的尸体,他的脸没有被伤,所以樵夫很容易就找到了陆父,面对村民们的职责,陆父无可奈何,只能花钱请人打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将陆望的尸身缝好,埋入了后山之中。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陆父终日惶惶,总是说梦见两个孩子向他追魂索命,陆望爷爷无可奈何,请半仙画了几张符,贴在了棺材上,带着陆父一家人匆忙搬走,村子这才恢复了宁静。 陆望的过往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殷白面前,他从不知道,陆望的身世是那样凄惨。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在陆望旧时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关于他那个兄弟的任何信息。 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无人提及。 “终于结束了,走,离开这。” 地狱之主不由分说的再次拉起殷白的手腕,眼前一阵眩晕,恶心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三次连续穿越,殷白再也承受不住 ,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56章 腐躯12 “醒醒, 殷白。” “怎么会昏的这样死?我明明…” 殷白意识昏沉,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并且对方一直在轻抚着他的脸颊, 有些痒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便发现地狱之主正坐在一侧的树桩旁,燃起了一丛篝火。 火光点点, 映衬着他漆黑的面具,那双黑色的眸子中映衬着跳跃的火焰。 殷白缓慢的坐起身,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第二天。” 殷白脸一红, 向四处张望,试探性的问:“我们这是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嗯,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你需要自己找到回村的路。” 殷白点点头, 连连道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上指尖掠过的痒感仿佛依旧存在, 他抬头看了几眼地狱之主, 又赶忙收回了目光。 应该不是地狱之主, 像他那样矜贵的人, 怎么会好端端的摸自己脸? 嗯…肯定不会是他, 看来是他睡得太久了, 做梦了。 “有话直说。” 地狱之主头也不抬,指尖略动了动,枯枝便自动加入其中, 殷白只觉周身更暖和了些, 他搓了搓手,试探性问: “嗯…没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刚才我昏着的时候,您叫我了吗?有没有碰到我…呃,我的意思是…” 殷白话一开口就觉得不对,他这话说得好像还挺自恋的,立即就想要解释,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直接冷笑了一声。 “你在做梦吧。” 对方言语犀利,一语中的,说的殷白一张脸又红了,他实在臊得慌,还好火焰恰好能掩去他面颊上的绯红,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应该是做梦了,毕竟这段时间太累了…” “行了,我也该走了。” 地狱之主站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最后为篝火加了几根干柴,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我已经在周围部下结界,今晚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一夜。” 语罢,他欲要准备离开,殷白却站起身来,嗫嚅着开口: “其实您送我出来就可以了,却一直等着我醒来,还为我布置了结界…谢谢您!” 地狱之主身子一怔,面具下再次传来笑声,他抬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我算是有缘,这些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殷白本想在说些什么,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殷白缓缓坐下身,沿着树干,缓缓躺在了枯叶之中,望着不断跳动的火焰,他有些出神。 明天,明天第一时间他就要回到村子里,向村长打听陆家的往事,他要好好问问,陆望那个死去的兄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能感觉到,有时候陆望同他说话的神态和腔调,仿佛不是一个人。 “咔嚓——” 殷白眼皮一跳,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敢动弹,心中一惊。 第117章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像是有人从枯枝残叶上走过的声音,而那声音,则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咔嚓——” 又是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殷白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这里有地狱之主设下的结界,什么豺狼虎豹都进不来…对,肯定进不来的。 殷白白着一张脸,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只要对方再靠近进几步,就能进入结界。 “明明…闻到了味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殷白身子一震,他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微微侧身,透过余光,他看见有个人影正从他身后经过。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陆望。 可此时的陆望全然没有孩童的模样,他那纤长的四肢,及腰的黑发,低沉的嗓音,完全就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 陆望此时正像一只野兽一般,蹲坐在地上,面朝着天空,鼻尖不断耸动,更令殷白觉得恐惧的是,陆望身上皮肤满是一块块的青紫和瘀斑,以及大片表皮脱落后的血色□□。 就连他那双好看的黑色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白翳,就像是一只丧尸。 殷白脸色十分难看,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村内以四肢着地的怪异动作奔跑的怪物,与现在的陆望十分相像,二人的身影逐渐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看来,陆望就是那只以血液为食的怪物,村民口中的“罗刹”。 “不对…就在这里…好香,好香啊。” “饿,好饿…” 陆望不断低声呢喃,他迅速朝着殷白的方向奔来,殷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体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 地狱之主的结界还是有效果的,只是他应该没想到,陆望的嗅觉竟然这样灵敏。 殷白也是在这一刻才想通,为什么陆望会想尽办法接近他,饶了这么大一圈,原来他竟是想要吃了自己! 降低boss的恶意值,对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陆望不断耸着鼻尖,殷白唯恐对方发现自己,一张脸憋气憋的通红,不过还好,陆望最终还是没有发现他,慢吞吞的从他身边经过了,然后抬头四处嗅闻,最终四肢着地,飞速离开了这里。 殷白整个人如释重负,他闭上双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体直接仰躺,瘫软在了地面之上。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殷老师?” 一声低沉的呼唤,让殷白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猛的睁开眼,却正好撞进了一双泛着白翳的双眼之中。 殷白僵在了原地,唇瓣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此时,陆望蹲坐在地面,正低头看着他,陆望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落在了他耳畔,二人眼神相对,殷白不知道陆望有没有看见他,可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陆望缓缓低头,鼻尖耸动,殷白双唇紧抿,屏住呼吸,顶着陆望的眼神,悄悄侧过了头。 在距离殷白的耳畔只有一指距离时,陆望的动作突然停滞,他疑惑的皱了皱眉,不死心的又嗅了嗅。 “好奇怪,为什么香味时有时无…” 这一次,殷白已经确定,陆望看不见他,并且在地狱之主结界的影响下,他的嗅觉已经混乱了。 陆望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可殷白是半分睡意也没有了。 他害怕陆望会再次找到他,更害怕自己会在睡梦中被吃掉,可他实在太累了,倚靠在树干旁,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殷白整个人惊醒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腿具在,身上也不疼,他安全的度过了了昨夜。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下了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雾气朦胧,可他身上却是干燥的,应该是结界的缘故。 雨天湿滑,山路曲折,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好。 下过雨后,树林中的味道被大雨掩盖,他最好趁着现在,赶紧下山。 殷白站起身,眺望远方,他选择了与陆望截然相反的路线行走。 山路崎岖,殷白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听到一点声音就赶紧找掩体躲藏,不过还好,都是动物经过的声音,他还在路上发现了动物粪便,他也顾不得旁的了,连忙就将粪便往自己身上抹。 这样应该就可以完全掩盖身上的味道了吧,就算陆望嗅觉再灵敏,一时半会也轻易找不着他。 殷白顺着那条路一直走,走的精疲力尽,老眼昏花,不时眺望,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透过密林,看见了一座村落。 只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陆望在村子里守株待兔,直到看见村子里真的有活人交谈,他这才敢下山,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村子里,整个人虚脱,直接倒在了田埂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有人眼尖,发现了殷白,连忙招呼了一群人过来,他们议论纷纷,却又不敢动他。 “这是谁呀?怎么脸上全是泥?” “你们看他身上,全是屎!他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别急,反正他昏了,让我看看他的脸!” 有个农妇用毛巾在殷白脸上胡乱擦了一通,直到看清他的脸,原本吵嚷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 有人颤颤巍巍的指向电线杆子上贴的那张寻人启事。 第118章 “是他吗?是他吧!那个村子里走失的支教老师,叫殷白!” 殷白意识昏沉,听到有人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缓缓张嘴,竭力吐出了两个字: “是…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入眼便是洁白的天花板,殷白略微低头,便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针。 “小殷老师…小殷老师!你醒了!” 殷白朝声音的主人看去,是村长,他颤颤巍巍的握住了殷白的另一只手,那张脸比从前要老得多。 “村长…”殷白虚弱开口。 “你这孩子!你跑哪去了!你一声不吭的消失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唉!” 村长那张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殷白不明所以:“我不过消失了几天…” “几天?!小殷老师,你怕是糊涂了吧?” “什么意思?” “我看你是真糊涂了,你何止消失了几天,是半年!你消失了整整半年!” 第57章 腐躯13 “半年?!怎么可能!” 村长上下将殷白打量了一番, 混浊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悲伤,末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怕是在山上被什么精怪给迷了吧。” 殷白皱了皱眉, 脑中闪过陆望的脸,他渐渐反应过来, 可能是由于他被陆望囚禁在记忆空间里的原因。 他嗫嚅着开口:“我…我现在很乱,我记不清了,我…” 村长拍了拍殷白的手:“我不问了, 回来就好算是因祸得福吧,你那段时间不在,不然…恐怕你也得遭殃。” “发生什么事了吗?” “村子里…”村长咬了咬牙,声音颤抖,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死了人, 死了很多人。” “…我小时候, 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所在的村子, 是边境的荒凉小村, 人烟稀少, 邻里之间和睦相处, 他不相信, 竟然能发生这样大的命案。 “是她,陈家媳妇李引娣,那天我正好不在村子里, 听说, 她先是杀了陈有福,然后疯疯癫癫的朝村子里去…” 说到这里, 村长哽咽了,他移开目光,艰难的继续道: “她看到路上的人就一顿砍,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的拳脚,村子里的汉子都被砍死了几个,剩下的就更不敢去拦她了,大家一起躲到了山里,等到我回村的时候,就看见一地的尸体…” “我回来后立即挨家挨户排查,也是在那天,我们发现你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我们报了警,李引娣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也人间蒸发…这事闹得整个村人心惶惶,年轻人都在这半年内陆陆续续搬离,这有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愿意在这里住着…” 村长吸了吸鼻子,眼中有泪光:“还好你没事,我也能跟上面交差了…小殷老师,如今我们村子这样,也不需要你继续教学了,我等会就会通知领导,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殷白怔愣的听完这一切,她想起那个名叫李引娣的女人。 她是那样懦弱,任凭陈有福欺辱,她的脸上时常带着怯懦的表情,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人,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杀得了赵有福和其他村民。 看来,这李引娣的确是亡魂之一,且实力不俗,虽说已经消失,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现。 现在,他不仅仅要面对陆望的追杀,还要提防李引娣,随时都有可能被淘汰…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我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问下医生你的病情。” 殷白点点头,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他有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很多事,陆望也迟早会找到他,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村长,先等等,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殷白突然叫住了村长,村长皱了皱眉,好奇的看了一眼殷白,“你想问什么?” “我听说,有些农村地区,会将双生子视为不祥,咱们村…”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殷白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然后开口:“这不是要走了吗?领导吩咐让我们支教老师回城后要发布一些关于“封建陋习”的文章,我之前听说村里的嫂子们说过这事,所以特来问问你。” 村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说法,双胞胎中只能留下一个,即使有些家庭选择两个都留下,但两个孩子中也只能给一个孩子取名,我记得…” 村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殷白心中一喜,连忙问:“咱们这里发生过此类事件吗?” “嗯…好像有,我也不是原住民,我20出头才被派到这里,当时我只是一个文员,我来的那年,听说那家人生了对双胞胎,后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个,过了几年那家人就搬走了…哦,好像就是那个陆家…” “双胞胎其中之一好像叫…叫,叫陆望?” 殷白佯装镇定,实则手心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您,我知道了,等液体输完我们一起回村。” * 中午十一点,护士为殷白拔完针,又吩咐了几句,村长便带着殷白踏上了回村的货的。 一路上,人烟稀少,殷白切实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他离开时是夏季,如今四处一片荒凉,地上满是枯枝残叶,寒风刺骨,村长好心的将军大衣替殷白披上了。 第119章 车辆进入村中时,往日里还算热闹的乡间小路空无一人,有的房子前杂草丛生,只有寥寥几个老人坐在门前抽着烟。 他们已经很老了,直接无视了回来的村长和殷白,只默默抽着烟,原本充满烟火气的村子,突然变得寂静无比。 村长将车停在了来时的那条河前,二人下了车,村长看向远处的房屋,双眼中满是沧桑。 “你离开后,村子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没人清理打扫,也不知里面什么样了。” 殷白摇了摇头:“不必这样说,我在村子里的那段时间,各位都把我照顾的很好,谢谢你们。” “唉…小殷老师,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早上的火车,中午新的村长就会来继任。” “…村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心,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咱们就此别过。” 二人站在河前道别,村长朝殷白挥了挥手,然后起身上了车,货的渐行渐远,殷白望着货的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们这一别,就是永远了,属于村长的剧情就此谢幕,可他的故事,还要继续。 殷白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望向不远处那处早已荒废的建筑,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去。 他记得,村长曾经说过,这里是陆家荒废的宅子,那时他并不知道陆望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普通小孩,没想到… 殷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仔细一看,周围场景与他在陆望旧时的记忆中见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杂草丛生,四处都是残垣断壁。 站在陆望家门口时,殷白有些恍惚,他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立即捂住了口鼻,小心翼翼的进入其中。 周围一片杂乱,桌凳上布满灰尘,殷白小心翼翼的朝其中走去,他的目光落在了身侧,他注意到,在已经倒塌的房梁后,便是陆望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屋子。 鬼使神差般,殷白朝那边走去,穿过断裂的房梁,他躬身进入其中,亮光正好从破窗内投进,狭小的屋内一览无余。 殷白看着眼前这样破旧的环境,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就这样的条件,竟然还想着什么继承家业,甚至狠心杀了自己的儿子,真是畜牲。 殷白一脚踢开了地上残破的搪瓷杯,欲要转身离开时,窗下的木桌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满是灰尘的木桌上,桌面上乱七八糟,烛台下一本泛黄破旧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阳光正巧落在了露出的封面上。 而那书页上赫然印着《民间数术》四个字。 殷白脚步一滞,随即大步来到桌前拿起那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打开书页,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七阴镇魂术”几个大字。 殷白眼皮一跳,脑中回想起当初他在后山发现棺材一事,连忙翻到相应的页数,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该数术的介绍,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当初他看到的那口棺材,正是放置陆望尸体的的棺材,上面贴的黄色符纸,正是用来压制陆望怨气的,可陆望父亲是个半吊子,照猫画虎的乱画一通,根本起不到作用,这才给了陆望可以死而复生的机会。 而解除封印的方法,就是将符咒撕下,并为死者重新安置陵墓,方可消除怨气。 …既是怨气,那么是否意味着,解开封印同意可以消除恶意值呢? 殷白猛地合起书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迅速离开了旧屋,飞速朝着家中跑去。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去后,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从黑暗中伸出那只惨白的手,拿起了桌上那本书,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拿起那本书,顷刻间,那本书便在他手中以极快的速度腐化,最后化作了纸屑,纷纷扬扬落地。 殷老师真是天真又可爱,这样拙劣的伪造,他竟然也能相信。 本想将殷老师困在幻境之中,乖乖做一个听话乖巧的玩偶,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什么东西竟然趁他不注意,将殷老师救了出来。 那家伙的力量十分神秘,他根本摸不透,也是在那时,他才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所以,殷老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殷白对此浑然不觉,他飞奔回家,待到他推开门时,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离开半年,家中仍然干净整洁,可见是经常有人清理打扫。 可村长不是说,自他失踪后,没人再来过他家吗?那为他打扫屋子的人,又是谁呢?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他知道,这里不再安全了。 殷白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在屋子里寻了一把锄头和手电,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他关上了大门,毅然决然的往后山走去。 依着旧时的记忆,他来到了当初看到棺材的地方,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看到棺材盖被摆在一旁,可周围早已没有当初那些动物的尸体了。 而棺材板上也被枯枝残叶所覆盖,可见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殷白深吸一口气,缓缓靠近了土坑,他伸头看去,土坑里那口深红色的棺材里空空如也,满是落叶。 看来陆望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书中说,只要将坟墓重新安置即可,那没有尸身的空棺材,也是一模一样的方法吗? 第120章 殷白不知道,但他仍想试一试,确认四下无人后,他飞速将棺材板上的黄符揭去,然后咬着牙,将棺材盖阖上,然后扛起锄头,重新将棺材掩埋。 他拿出自己身上仅剩的食物,摆在了土包前,跪在地上,深深朝着坟墓磕了个头。 “陆望,你可以安息了,我已经为你解除封印,你早些去地府投胎吧,就算是鬼,也不要对我下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殷白喃喃自语着,天空一阵惊雷响起,伴随着闪电,有雨点渐渐落下。 殷白原本磕着头的动作一愣,他跪在地上,身子猛然怔住了。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那是…人影吗?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雨水淅淅沥沥落下,殷白身体微微颤抖,根本不敢抬头。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人影。 第58章 腐躯14 “哥哥。” 是陌生的声音, 对方的嗓音低沉醇厚,分明是个成年男人,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 会喊他哥哥的人, 便只有陆望。 “哒——哒——” 男人踩着雨水,一步步来到他身前, 然后蹲下身,伸出那双惨白且布满淤青和腐烂血肉的手,握住了殷白压在地上的双手。 “哥哥, 快起来吧,下雨了,地上很凉。” 对方再次出声,殷白唇瓣颤抖着抬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青年男人。 男人面色泛青,血肉在他脸上耷拉着, 露出森森白骨, 他口唇泛紫, 眼眶之中只有一颗即将落下的眼球, 殷白被眼前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要尖叫, 张开嘴, 却发现自己因为恐惧已经彻底失声,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想要瘫软在地,男人眼疾手快, 迅速接住了他。 那张恐怖的脸离自己愈发近了, 殷白一张脸苍白如纸,最终还是按捺不住, 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啊——!!你是谁!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啊啊啊!” 殷白使出浑身解数挣扎着,他抬手一巴掌落在了男人的面上,男人并没有预料到殷白会在自己动手,一个没注意,仅剩的那颗眼球居然从眼眶中脱落。 面对着一双漆黑的眼眶,殷白的尖叫声更加凄厉。 “啊啊啊啊!” 趁男人怔愣的间隙,殷白飞速挣脱了男人的桎梏,他踉踉跄跄的朝前跑着,却因过度恐惧而失力,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了地面之上,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颤抖着从地上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树林中跑去。 陆望看着殷白疯狂跑路的身影,皱了皱眉,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水洼中,但凡看到自己容貌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脸色大变。 他不可置信的捂住侧脸,连忙将掉出眼眶的眼珠安了回去,紧咬牙关,猛的锤了一下地面。 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殷老师看到了自己真实面目,这下他还怎么挽回殷老师… 不行,他不能以这样的容貌去见殷老师,他得想想办法…对,他知道了,他必须要吸食鲜血,只有鲜血,才能为他生命力。 他站起身,不甘的看了一眼殷白离去的方向,然后整个人四肢着地,脖颈歪了几下,以一种极其诡异又迅速的方式朝深山里去了。 很快的,他很快就会找到殷老师,到时候…殷老师就再也逃不掉了。 殷白对此一无所知,他疯狂奔跑着,整个人思绪混乱,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像丧尸…等等,他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 他想起来了! 是在陆望将他带入那个奇怪的村落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陆望在某一刻就露出了这样恐怖的一张脸,对…没错的,就是这张脸! 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陆望,可让她不明白的是,陆望为什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长成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 而更让他奇怪的是,他以前按照书中所说去做了,可陆望的怨气似乎并没有因此消散,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殷白突然步子猛的一滞,他知道了! 他的确为陆望解除了封印不错,可陆望那个无名兄弟的坟墓,他并没有找到! 殷白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仍然不断落下,他望向周围,天光逐渐暗下,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雨点落在树叶上的滴答声。 山间小路崎岖无比,殷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这里的山那么多,几十年过去,他早已不知陆望兄弟的尸骨被抛尸在了哪里,漫无目的的寻找,不过是海底捞针。 “…殷老师?”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柔柔的女声,殷白一怔,回头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此时正穿着蓑衣站在他身后,手中拎了个竹篓,篓子里装着冬笋。 “你真的是…殷老师?” 天色昏暗,殷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是听着声音觉得有几分熟悉,女人见到是他仿佛很高兴,急匆匆便摘下了头顶的帽子。 对方苍老的容颜瞬间映入眼帘,殷白微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你是…嫂子!你不是…” 眼前站着的女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李引娣,想起村长说的那些事,殷白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冷意,他后退了几步,张腿就要跑,可谁曾想,李引娣动作更快,先一步扯住了他。 第121章 “嫂子!你要做什么!” “殷老师…!” 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殷白,李引娣脸上闪过一抹愧疚,她讪讪松开手,无措的搓了搓手。 “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事到如今,你我也不必再虚与委蛇了,你也是亡魂之一吧。” “嫂子…你…” 李引娣突然笑了:“我早就知道啦。” 殷白愣了,“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 李引娣摇了摇头,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我当初其实是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比赛的,我也无意参加,可地狱之主开恩,同意我和我的丈夫——赵有福作为队友参加游戏。” “可赵有福并没有将我视作他的妻子和队友,你应该也看到了,他动辄对我非打即骂,所以…我一时不忿,杀了他。” 殷白抿了抿嘴,半晌才说,“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杀害村里的其他人?” 李引娣闻言,身子一怔,随即垂下眼,“其实…我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我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那天…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突然,她又温和的笑了,柔和的眼神望向殷白。 “不杀你,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如果你不相信,” 李引娣伸手从竹篓里拿出了一把刀,殷白被他的举动吓得退后了两步,而李引娣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她将刀扔在了殷白脚下,当着他的面脱下所以和帽子,双手张开。 “刀已经在你脚下了,我什么都没有,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雨下的很大,李引娣浑身都湿透了,可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殷白,等待着他的回答。 殷白踌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向前几步将地上的刀捡起,握在了自己手中。 可李引娣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她没有退缩,只是看着殷白,雨水不断的从她面颊上落下,不知为何,殷白竟然从她的双眼中看出了名为悲伤的情绪。 “你既然如此相信我,那么,我也不会伤你。” 殷白将刀别在了自己腰间,他咬咬牙:“只是这把刀还是要放在我这里,以防万一。” 李引娣双眼之中的燃起一抹希望,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重新披上蓑衣,将帽子戴在了殷白头上。 “天黑了,这里不安全,赶紧下山吧。” 殷白望向周围,这里一片漆黑,陆望此时此刻说不定已经在寻找他的路上了,下山暂时修整一番,雨停了再找陆望兄弟的尸骨也来得及。 可他仍然不太相信李引娣,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手落在了刀把之上。 李引娣将这一切默默收入眼底,他看了一眼殷白那张白皙的脸,抿了抿唇,眼中黯淡,再抬起眼时,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小殷老师,待会去我那吃顿饭吧,我今天刚挖了笋。” “…还是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你是要找boss的尸体吧。” 李引娣语出惊人,殷白猛地抬头看向她,李引娣面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从进入游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搜寻boss的信息,杀死赵有福后,我意外获得了这个世界中关于boss的所有信息。”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反正…” 李引娣的话戛然而止,“怎么样,愿意来我家吗?” 殷白握紧了刀把,他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树林,最终还是一咬牙,“行,我跟你去!” * 李引娣如今的家在一处荒凉之地,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茅草屋,下过雨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头顶还在漏水,也就床铺附近还是干燥的。 李引娣回到家后,立即烧起了柴火,这才驱散了些寒冷,她擦干凳子上的水渍,然后让殷白坐下,自己则是蹲在地上在柴火上坐起菜来。 殷白环顾四周,这里简直根本没法住,他不知道李引娣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屋内拐角简陋的工作台上,他看到了一张用铅笔画的图画。 他站起身来到工作台前,小心翼翼的抬起那张纸。 纸上,画着一个青年,他的身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发型是简单的寸头,可脸部却是一片空白,殷白眼尖,发现了铅笔在脸部位置有所停顿,留下了黑点。 “小殷老师?你在看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了李引娣的声音,殷白手一抖,那张纸缓缓漂落,正好落在了地面上的水洼里,整张纸被浸湿,画中人更加模糊。 李引娣一愣,随即弯腰捡起,她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殷白连忙解释:“嫂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给你擦擦,还好是铅笔画的,等过两天晴了,再晒晒,要是不行的话,我…” “没事,不必了。”李引娣收回纸,再次笑起,她看着图画中的青年出神,喃喃道: “也许上天注定了,那时留不住,现在更留不住。” “来,尝尝看我刚刚做的汤,如今我不能抛头露面,这汤里的肉是我前些日子在山上猎到的兔肉,风干了放进汤里煮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快喝些。” 李引娣很快又像没事人一样,拉着殷白坐在了火堆旁,她用竹碗盛了一碗汤,递给了殷白。 第122章 怕殷白怀疑她,她首先自己喝了一碗,殷白也跟着一口喝下,鲜甜的冬笋与微咸的兔肉搭配,到有种别样的滋味,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微微回暖。 “好不好喝?” 殷白点了点头,又为自己盛了一碗,李引娣很是开心,她又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柴火,眼神落在了殷白身上。 “现在,就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吧。” 殷白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碗筷,正襟危坐。 “据我这段时间的调查,本局的boss,是多年前曾被生父打死的一个少年,他没有名字…” “等等,没有名字?我知道的消息是,那孩子叫陆望…” 李引娣沉吟片刻,“我调查到,boss的确是陆家的孩子,不过没人知道他叫什么,这个陆望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最后消失了,不过他并不是boss。” “你怎么能确定呢?” “杀死赵有福后,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关于boss的信息,我也曾怀疑过陆望,可陆望的确并非boss。” 殷白沉默了,李引娣继续道:“你也在找boss的尸体吧,事到如今,我直接告诉你吧,你知道我搬到这里的理由吗?因为boss的尸体,就埋在这间茅草屋后面的树林中。” 殷白一愣:“可是…” 他不明白,李引娣既然知道boss的尸体在这里,为何迟迟不动手? “我知道的关键信息,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李引娣突然站起身,面上带着笑意,殷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阵风闪过,他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的那把刀,却直接摸了个空。 殷白脸色刹变,他抬起头,李引娣正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嫂子…你…你要做什么!?” 第59章 腐躯15 “殷老师, 我曾经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没下地狱前, 我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我罪有应得,我活该在地狱受罚, 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配继续活着。” “嫂子,你…你什么意思…”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参与这样的游戏…我好累,不想在继续下去了。” “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你很像我儿子,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我儿子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 他是一个大学生,他很优秀, 不像我和他爸爸…” 殷白此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冲上前去想要夺去她手中的刀, 可李引娣抬起手, 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嫂子!你不要冲动, 我们公平竞争, 不要想不开, 你不是想你儿子吗?只要游戏赢了…你就可以重新回到过去…” “重新回到过去,我也还是一样的结局。” 李引娣面上的笑意更浓,可她眼底涌动着悲伤的情绪, 在火光的映衬下, 她的眼里闪动着泪。 “就算重生,赵有福还是不可能放过我, 他不会和我离婚,就算他同意离婚,以他的为人,必定会报复,他的心里没有我和孩子,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殷白,你是一个好人,其实,就算赢了游戏又怎么样?贪念和欲望依旧存在,所有的事情依旧有可能重蹈覆辙,我们不过是地狱之主打发漫长时间的玩具罢了。” “也许,魂飞魄散是最好的结局。” 她面上一颗泪落下,倏地的抬起了手,殷白顿时大惊失色。 “嫂子!不要!” 殷白一声惊呼,冲上前去,李引娣速度更快,她一咬牙,将刀刃直直刺进了自己身体里,顿时血流如注,鲜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浸透了她的衣服。 李引娣眼神逐渐涣散,她身体向后直直倒去,殷白一把抱住了倒下的李引娣,鲜血从她口中溢出,她整个人都在不住的抽搐着。 李引娣缓缓抬起眼,眼前已经一片模糊,面前的殷白逐渐和自己孩子的模样所重合,她眼中大颗泪水从眼中滚落,颤颤巍巍伸出了满是血迹手,落在了殷白的面颊上。 “儿子…儿子,妈对不起你,妈好想你啊。” “原本妈想争一争的,可是妈真的好累,不想再继续了…” 李引娣的声音越来越小,瞳孔逐渐散大,整个人因为出血过量而苍白无比,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双眼中绽放出希冀的光芒。 “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 殷白嗫嚅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李引娣原本充满希冀的目光逐渐变得恳求。 “叫我一声妈…好不好?” 她说着话,鲜血不断的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殷白颤抖着嘴唇,为她拭去了唇角的鲜血,最终闭上眼,在她恳求的目光下,喊出了一声“妈”。 李引娣咳出一滩鲜血,满足的闭上了双眼,落在殷白面颊上的手直直滑落,猛的坠下,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 “嫂子?嫂子!?” 殷白颤抖着手拍打着李引娣的脸颊,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殷白眼眶中滑落,他猛的吸了吸鼻子,一把抱起了李引娣,他侧开脸,不忍再看李引娣的尸体,脚步缓缓,离开了茅草屋。 他将李引娣的尸体放置到一旁,然后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使出浑身解数刨着泥土,眼泪像断了弦的珠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颗颗坠入泥里。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刨着泥土的速度更快了些。 第123章 李引娣是一个好母亲,如果没有赵有福,她和她的儿子一定会很幸福。 前几个世界的亡魂,非恶则凶,他从未见过像李引娣这样的亡魂,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替李引娣好好安葬。 殷白将李引娣葬在了茅草屋前,并没有为她立牌。 李引娣,引弟,就连名字,也在时时刻刻禁锢着她,他希望,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离开。 殷白看着那土包良久,片刻后,他进入屋中,将李引娣为自己炖的汤一饮而尽,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殷白将火光熄灭,看起锄头,拿着手电就往后山走。 至此,李引娣和赵有福已经淘汰,但游戏仍然要继续,否则他也难逃一死。 山间小路崎岖,头顶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声,似乎随时大雨倾盆。 殷白亮起手电,开始往后山走去,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能跌跌撞撞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寻找着,按照记忆中的画面,试图找到那孩子的尸身。 “轰隆——” 大雨倾盆而至,殷白喘着粗气,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咔嚓——” 身后传来了树枝被踩踏的声音,殷白猛的回头,手电朝四方照去,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殷白心中安慰自己,可能是什么动物吧。 可他刚转过身,便感觉自己衣袖被谁一扯,他一怔,握着手电缓缓回过身,看到眼前一幕时,他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他身后,精致的面容苍白无比,手电的白光照在他脸上,衬的他整张脸毫无血色,男孩漆黑的双眸望向他,眼神深邃无波,面上扯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哥哥,原来你在这啊。” “啊啊——!!” 殷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重重跌倒在地面之上,手电和锄头应声落地,殷白顾不得那么多,他疯狂向前爬去,踉跄着想要站起身,可他的脚踝却被牢牢拽着,不得动弹。 殷白惊恐回头,陆望则是半蹲着身子,拽着他脚踝的那只手,悄悄从裤腿下探入,冰凉的指尖蹭着他的皮肤。 “哥哥,别跑啊。” “你看,我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还害怕吗?” 陆望那黑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攥着殷白的脚腕,另一只手则是撑在像一只野兽一般趴伏在地面,逐渐逼近了殷白,寒意渗人。 殷白牙齿上下打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被陆望握着的那只腿不断用力,试图踹开陆望。 陆望见他这样的反应,面上笑意渐渐淡了,嘴唇抿的紧紧的,只稍稍用力,殷白整个人便被直接扯了过来,陆望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白。 “你对那家伙和颜悦色,对我就这个态度,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殷白心中了然,眼前这人并不是陆望,而是陆望那个无名无姓的兄弟。 他嘴唇颤抖,却强撑着道:“你把陆望弄哪里去了!” “我就是陆望。” “你不是,陆望才不会像你…呃——!” 话音未落,陆望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他一手扼住了殷白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地面之上,雨点不断落下,砸的殷白眼前一片模糊。 陆望咬牙切齿:“我说过,我就是陆望!” 他掐着殷白脖子的手渐渐收紧了,身形逐渐变得高大,双眼之中满是疯狂。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被放弃的是我,我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他,指望着他复仇,可他呢?他无用!死后我们还要共用一个身体…他蠢得要死,我哪里都比他强!凭什么…凭什么!” “就连你…也这么觉得…哈哈,与其这样,不如把你的灵魂永远留在这里好了,你总会看到我的好…” “呜——咳咳,放…放开…!” 殷白想要掰开陆望的手,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幸而陆望腾出了握着他脚的手,殷白使出浑身解数,猛的朝陆望的腹部踢去,陆望并没有想到殷白还有力气挣扎,一个没留神,整个人被殷白一脚踹翻在地,头部猛的撞在了石头上。 “嘶…” 殷白趁陆望没回神时,忍住胸口不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捂着如火焰灼烧一般的喉咙,扛着锄头踉踉跄跄朝着林子里跑去。 陆望揉着脑袋慢慢站起身,脑中一片混沌,看到殷白逃跑的背影,他立即反应过来,两步做一步追了上去。 “哥哥!等等——” 背后传来的声音就像是恶鬼的哀嚎,殷白心中警铃大作。 不跑?不跑等着被掐死吗?! 殷白的步伐更快了,后面的陆望也并没有放弃,他看着殷白仓皇逃离的背影,一咬牙,几步就追了上去,猛的攥住了殷白的手腕。 他的力气非常大,殷白不受控制的被他拉扯至回头,陆望的神情不再癫狂,他漆黑的双眼无声的眨动着,雨滴不断从他的面颊上滑落,好像在哭。 “哥哥,是我啊…是我…” 陆望轻声呢喃,也是在这时,殷白才渐渐反应过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真正的陆望,他和他那个无名无姓的兄弟,共用一具身体。 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殷白他心中仍然存有疑虑,紧紧闭着嘴,不肯应声。 第124章 “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教我,读书,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记得吗?” 陆望说话是磕磕巴巴的,那句诗倒是记得很顺溜。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陆望松开了殷白的手,往后站了些,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不会,伤害哥哥,我会带哥哥,找到他的尸骨。” 殷白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牵住了陆望的手。 “你是陆望,我相信你。” 陆望眼神骤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他开心的回握住了殷白的手,面上是与年纪不符的天真。 “陆望,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哥哥,你问。” “你和你那个早早死去的兄弟,是共用一具身体吗?” 陆望沉默了,与其说他是沉默,不如说他在思考,如何将这些事情解释清楚,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实在太差。 他不像他的兄弟,聪明,有胆识,他蠢笨无比,性格懦弱,有时候很简单的一件小事,他都能办砸。 陆望思考了很久,终于,他才开口: “我死的那天,他就来了,他说,从今以后,我们共用,一具身体,他会帮我,我们一起,向父亲复仇。” “后来,我们,靠吸食动物血液,增长力量,最后成功了,父亲他死了。” “…那他到底有没有名字?” 陆望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们,都叫陆望。”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会让哥哥,平平安安,离开这里。” 陆望看向殷白那张满是疲倦的脸,缓缓垂下了眸子,敛去了双眼中的挣扎。 他喜欢哥哥,他也有私心,他很想哥哥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他能感觉到,哥哥不开心,还很累,尽管被困,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和哥哥之间发生的那件不可描述的事。 看到哥哥乖乖的被这具身体占有,他是开心的,虽然做这件事的并不是他,但身体是他的,也算是…他吧。 但渐渐的,他就不那么开心了。 哥哥像一只没有灵魂的玩偶,任人摆弄,不会露出温和的笑,也不会和他说话,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开心,他知道自己的兄弟想干些什么,他不愿意。 若不是今天发生意外,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重新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如今机会在他手里,他一定要让哥哥离开这里,离开他。 陆望想着,觉得自己都要哭了,他眼圈渐渐红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别过头,没想到下一瞬间,他便感觉自己被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谢谢你,陆望。” 嗅到殷白身上的气息,陆望缓缓闭上眼,雨水顺着他的眼落下,一时之间,分不清落下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60章 腐躯16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 殷白已经精疲力尽,脚步虚浮,陆望一直搀扶着他, 还帮他拿着锄头, 直到走到一片荒地前,陆望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指向那片空地, “就是那里。” 殷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分眼熟,殷白挣开了陆望的搀扶, 然后从他手里拿过锄头,一瘸一拐的朝那块空地走去。 陆望跟上了他,轻声说:“哥哥,我看不到他的尸骨在哪里, 我只能帮你挖土,其他的, 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殷白摇了摇头, “你能带我找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谢你。” 语闭, 殷白深吸一口气, 拿起锄头便开始四处刨着土, 陆望没有锄头, 只能用手刨土,虽然速度很快,但没两下手就出了血。 殷白不忍, 撕扯下自己的衣服一角为他包扎, 然后寻了一根粗壮的枯枝递给了他。 看着自己手上的的包扎痕迹,陆望鼻尖愈发酸涩, 他看向殷白忙碌的背影,以及脸上那期盼的神情,他知道,留不住殷白了。 他吸了吸鼻子,掩去自己的酸涩,然后专心致志挖掘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白手心已经被磨出水泡,头顶渐渐微亮,终于在泥土里看到了白色的东西,殷白心中一喜,顾不得手心的疼痛,越发用力的刨起土来。 “哥哥,你找到了吗?” 殷白一边挖着,一边指向泥土里,“你看,就在那里。” 陆望顺着殷白所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看不见,他无奈的垂下了眼,乖巧的蹲在殷白身边。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殷白欣喜的叫出声,他颤抖着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刨着泥土,将深埋于泥土之中的骨头挖出,就连指尖抠出血了都不知道。 尸骨很完整,殷白将挖出的尸骨排列整齐,将它们放置一处,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衬衫褪去,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接下来,自己只要好好将尸骨安葬,再为其立上墓碑…是不是可以消除他的恶意值了?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就快成功了…马上,只要有墓碑…对,石头,找石头…” 殷白不敢犹豫,他起身想要寻找可以做墓碑石块,衣角却被身后的陆望攥住了。 殷白回头,只见陆望低垂着头,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陆望,你怎么了?” 第125章 “哥哥,你再考虑一下吧,留在这里。” 殷白没有犹豫,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留在这里。”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逃离那个人的掌控,使你的灵魂不灭,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什么?!” 殷白惊呼出声,他突然想起,先前他被困在记忆空间里,地狱之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捞出来,看来陆望当真是不可小觑… 如果陆望真的能帮他脱离这无限轮回的游戏,那么他… 殷白犹豫了,突然,他的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疼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他摇了摇头,站定了身子,脑中的画面愈发清晰。 是那个男人…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 男人的脸蒙上了一层云雾,挺拔高大的身体正面对着他,男人朝他伸出了手,裸露的手腕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划伤,鲜血源源不断的溢出。 【小白,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出声,声音破碎沙哑,【别答应他好吗?】 霎时间,殷白整个人猛的一抖,瞬间回过神,他看向陆望,咬了咬唇,再次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 陆望并没有说话,他攥着殷白衣角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落下,他缓缓站起身,低垂着头: “我帮你找块合适的石头吧。” “好。” 殷白说完便转身寻找石头,他专心致志的找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逼近的身影,直到一滴水从头顶上滴落,她这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头,便看见陆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面容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你…” 殷白皱了皱眉,刚想问他,可当他看见陆望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时,猛的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人不是陆望! “殷老师,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啊。” 陆望渐渐逼近了殷白,他伸出手,指尖从殷白的面颊上掠过,冰冷的呼吸喷洒在殷白耳侧。 “殷老师,我可以接受你讨厌我,恨我,但我不能接受,你这样忽视我。” 殷白猛的侧开了脸,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愿与他对费口舌。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是跑,也会被他捉回来,毕竟他的力量不亚于地狱之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你留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算你强行留我,那个人也不会允许。” “是这样吗…?” 陆望低低笑了,“殷老师,我一直想要用温柔的办法将你留在这里,只可惜,你太不听话,别怪我…” “你想做什么,唔——放开、放开我——!” 陆望一双手狠狠掐住了殷白的脖子,二人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陆望看着殷白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俯下身,在殷白耳边轻轻说: “殷老师,只要你说你愿意留在这,我马上就松开好不好?” “这样很痛苦的,你知道的…” 殷白被他掐的眼冒金星,猛的抬手攥住了陆望的手腕,喘着大气,“松、松开,我…我愿意——!” 闻言,陆望果然立即松开了他,笑的眉眼弯弯,可他还没高兴几秒,殷白的话便将他的心又击了个粉碎。 “呼…想让我留在这里,你、做、梦——!” “殷老师…” 陆望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他收回手,跪坐在殷白腰间,冷冷的看着他,片刻后,他突然开始伸手,开始解殷白的衣裳。 殷白大惊失色,顾不得胸腔内灼烧的疼痛,伸手阻挠,但他的反抗无异于是小猫挠痒,陆望一只手擒住了殷白的双手,随即低头胡乱啃咬着。 “你疯了!你疯了是不是!“ 陆望并不理睬,他一口咬在了殷白面颊上,殷白吃痛,叫出声来,陆望沉着一双黑眸,阴恻恻的看着殷白。 随即,他一只手从殷白衣物下探进,不断摩挲着,同时细密的吻也不断落下,殷白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快要窒息,生理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了陆望的面庞之上。 突然,陆望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双眼发直,神情呆滞,但不过须臾,他便猛地回神,神情在一瞬间变得紧张,他猛的抽出了殷白腰间的匕首,放在了殷白手心。 “哥哥,趁现在,杀了我。” 是真正的陆望,他又回来了,殷白看着手心里的匕首,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别犹豫了!他的力量逐渐强大,我已经…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殷白颤颤巍巍的握紧了匕首,可当他看到陆望那破碎的眼神时,悬在半空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真的下不了手… 陆望听着脑中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抬起手,轻轻为殷白拭去了泪。 “动手吧,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 “陆望…” 殷白握紧了刀柄,眼眶渐渐红了,他侧过脸,陆望猛的握住了他的手,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陆望眉头微蹙,眸光闪烁,豆大的汗水不断落下,此刻的他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他仍旧强颜欢笑,“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他握住殷白的手腕地用力,殷白不敢再看,他紧紧闭上了双眼,还未等利刃刺紧血肉,耳畔却突然传来了陆望冷冷的声音:“想杀了我?不可能。” 第126章 殷白心中一惊,猛的睁眼,便看见陆望正阴恻恻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你…唔——!” 陆望猛的将他推倒在地,殷白吃痛发出一声闷哼,陆望再次欺身而下,动作愈发粗鲁,他不顾殷白的挣扎与尖叫,强行褪去了他的上衣,殷白紧咬牙关,握着匕首的手高高举起。 陆望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嘴角微微勾起,直接擒住了他握住匕首的手,稍稍用力,殷白吃痛出声,匕首瞬间应声落地,陆望直接将匕首拂到了殷白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殷老师…殷老师…” 陆望伏在他颈间,隐忍克制的喘息着。 “陆望,求你放了我,我求你好吗?” 殷白此刻已经毫无力气,背后的石子咯的他生疼,陆望动作也十分鲁莽,他眉头紧紧皱着,被迫的仰起头,他没有祖国的力量与陆望抗衡,他只能求饶,没有别的办法。 “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折辱我…?” 陆望抬起头,红唇潋滟,“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所以我才想要你留下来啊…” 他的目光落在殷白的身体上,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他喃喃:“怪不得那些大人喜欢做这种事,真的很舒服…” 殷白已经绝望了,他们这对双生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这个人,性格强势不容拒绝,他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嘶——啊——!” 陆望突然痛呼出声,他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的直起了身子,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不断在地面上翻滚着。 殷白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他立即连滚带爬的拿起了地上的匕首,稳住呼吸,一步步靠近了陆望,只是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真正的想法。 陆望此时脑中一片眩晕,头疼欲裂,他整个人趴伏在地面之上,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林,突然,他猛的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涣散的目光望向殷白。 他一步一步靠近了殷白,整个人颤颤巍巍,颤抖着抬起手,攥住了刀刃,血液不断落下,陆望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哥哥,再见。” 语罢,陆望握紧了刀刃,在殷白震惊的眼神中,他微笑着将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利刃刺入他身体的一瞬间,陆望整个人就像浑身一抖,面上释然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缓缓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瘀斑,皮肤脱落,他痛苦的捂住了脸,整个人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透过指尖的缝隙,他望向殷白的眼中满是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你留在这里而已,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我错了吗?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殷白颤抖着手,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他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着,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滑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好痛。 明明他不喜欢这个人,甚至可以说畏惧,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陆望那破碎的眼神时,他的心里好难受。 【亲爱的亡魂,恭喜您,boss的恶意值已降为0%。】 伴随着冰冷的女声,殷白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整个灵魂被剥脱,在一阵眩晕过后,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地狱,伴随着灵魂的回归,先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回溯。 他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助的捂住胸口,双眼发愣。 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关于陆望所有的记忆,一颗心痛的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像条脱离氧气的鱼,无助的喘息着。 “陆望…陆望…” 殷白抱住头,眼神空洞,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他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整个人瑟瑟发抖,面色及口唇一片苍白。 “看来,你已经知道错了。” 地狱之主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殷白愣愣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被面具所覆盖的面容,面具后那双幽深漆黑的双眸,也让他整个人猛的一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踉跄跄的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地狱之主走去,而地狱之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神始终跟随着殷白。 殷白晃了晃身子,在地狱之主面前站定,他缓缓抬起那双无神的双眼,毫不避讳的与地域之主对视。 “我知道了。” 地狱之主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问他:“你知道什么了。” “你,就是陆望。” 殷白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句话,面具之下的男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呢?” 殷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特别。” 听到殷白说出这句话,地狱之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殷白伸出无力的手,指尖落在了面具的边缘。 “现在,就让我看看答案是否如我所说吧。” 殷白指尖微微用力,掀起了面具的一角,他看见了男人的唇角,就在他想要完全揭下面具时,地狱之主猛的伸手盖住了面具。 面具下再次想起低沉的男声:“想要知道答案,走捷径可不行。” 第127章 殷白此时几乎已经确定,地狱之主就是陆望,而他梦中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也是他。 陆望,在向自己复仇。 殷白渐渐后退,目光直视地狱之主,眼神平淡:“我知道我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我愿意为此承担代价,游戏继续吧。” 第61章 男奴1(异域自卑隐忍忠犬攻) 再次醒来时, 殷白是被一股热风刮醒的,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湛蓝色的天空, 一股热流朝他涌来。 他有些懵, 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处荒漠之中。 “呼——” 耳畔响起动物的吭哧声,他侧头一看,自己身侧正窝着一匹马, 马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包袱。 这次是给他干沙漠来了。 殷白缓缓站起身,脑袋却一阵眩晕,与此同时,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如潮水般滚涌而来, 连同着所有与地狱之主之间的对话,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明白, 这个世界他仍然逃不开陆望, 而这次的记忆回溯, 估计也是地狱之主刻意安排。 想起陆望, 殷白又感觉自己的心在痛,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白, 每个世界所经历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陆望的。 可仍然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对陆望做了什么,如果说穿越到不同的世界, 反复的喜欢上同一个人是陆望的惩罚, 那么…他愿意接受惩罚。 这个世界,他会先一步靠近陆望, 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殷白抿了抿唇,毫不犹豫的翻身坐上了马,而那马就像是认得路一般,摇摇晃晃朝着前方走去。 与此同时,殷白在脑中接收到了关于原主的身份信息。 原来,原主是京中的尚书家的公子哥,游手好闲,喜好游历,此次便是前往古羌国游历,收集各种奇珍异品。 公子哥胆大妄为,却没想到在古羌国栽了跟头,由于对沙漠认知不足,导致物资短缺,本想趴在马上休息片刻,没想到由于长期未饮水,直接渴死了… 这才能让殷白的灵魂穿进他的身体之中。 殷白还想知道些旁的,便再也获取不到相关信息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没想到,阔别已久的审判者突然在他耳边说话了。 【亲爱的亡魂,特此告知您,本轮游戏中,没有其他亡魂,也没有boss,更不用消除恶意值,一切剧情发展,掌握在您手中,请您自由发挥。】 没有那些危险的事情发生,殷白心中顿时充满了安全感,可他转念一想,便发现了审判者话茬不对,眉头微微皱起。 “不用消除恶意值,那我怎么脱离这个世界?” 【这就要您自己思考了。】 语罢,任凭殷白呼唤,审判者没再出现,消失的无影无踪,殷白却无端的感觉一阵恐慌。 这种恐慌同前几个世界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中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目标和任务执行,他还记得审判者曾经说过… 地狱中的灵魂若是长久在游荡在外,最后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殷白想不通,他的头更疼了,他停止思考,拍了拍脑袋,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随着马的脚步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哪是哪,反正他也认不得路,只能听天由命了。 黄沙漫天,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殷白昏昏欲睡之时,眼前终于不再是荒芜的沙漠,大片的白杨树中,坐落着村落,商贩们在吆喝着叫卖,说着听不懂的话,这些人均是浓眉大眼,一副异族的模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看看低价的奴隶,洒扫侍奉样样精通——!” 突然,一声吆喝声吸引了殷白的注意,他望向声音的主人,对方是一个中原人的模样,他心中一喜,连忙骑着马来到了那人摊贩前。 “老板——” 男人见有顾客来了,连忙笑脸相迎,“您看看…” “老板,我想请问您,回京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男人见殷白是问路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不耐的坐下,“你不买奴隶?不买奴隶来打扰我做什么,快走。” 殷白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一个中原人,语言不通,若是不知道回京中的路,恐怕他也会如同原主一般死在这里。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再次问道:“您应该知道的,这样吧,我给你钱,你告诉我该怎么走。” 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缺你那三瓜俩枣?不过,你要是买个奴隶嘛…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殷白皱了皱眉,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钱财乃身外之物,也只能应下,大不了买了之后将奴隶放掉,这样也算好事一桩了。 男人见他应下,又端上了笑脸,他乐呵呵的来到摊前,抽出鞭子,照着跪着的三个奴隶身上猛的抽去,几个奴隶发出痛苦的哀嚎,被迫抬头,只是三人脸上满是污渍,看不出容貌。 殷白在几人身上扫视一圈,本想随便挑一个,可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仅仅是因为那青年的体型异于常人,更是因为,他从青年面容上,看到了同陆望那样,一模一样的黑眸。 只是与陆望不同,青年的黑眸中晦暗一片,没有任何神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空洞的叫人害怕。 第128章 见殷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老板眼疾手快的拿起抹布为他擦拭脸蛋,同时不忘介绍: “这个家伙是北戎人,故而身形高大,北戎战败于中原,我就从北戎将他收了来,您知道的…北戎人身形高大,带回家去做个看门的护卫,或是当个马奴,都是极好的!” 说着,他给了青年一巴掌,拉扯着青年站起身,然后强行撬开他的嘴巴。 “您看看,一口牙齐全,胳膊腿惧在,要是爽快,我卖您三两银子!” 青年身形高大,站起身来竟然能与坐在马上的殷白一般高大,待看到他的真容时,殷白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青年熟悉的面容,嘴唇翕动几下,眼眶渐渐热了,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陆望。 殷白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了老板,指着青年:“就要他了。” 老板忙不迭的应下,拿出青年的卖身契,又将套在青年脖子上的锁链及钥匙递给了殷白。 而青年自始至终都未抬过头,他整个人蓬头垢面,身上伤痕累累,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颓废的流浪狗。 老板如实告知了殷白回京的路程,并说前方有一处歇脚的驿站,路途遥远,可重新整装后再上路。 殷白不咸不淡应了一声,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锁链,又看向垂着头的青年,毫不犹豫的抬手想要为他解开脖子上的锁。 可青年却猛的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殷白一愣,随即将手中的钥匙递到了他面前,“我不碰你,你自己解锁。” 青年呆愣了一瞬,视线缓缓上移。 蔚蓝的天空下,一个容貌俊俏的少年端坐于马上,他头上笼罩着白色的帏帽,有几缕调皮的黑发从帏帽中探出,随着炙热的风轻轻拂动着。 他眉眼清浚,一双褐色的眸子澄澈透明,没有轻蔑,也没有厌恶,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通身的书卷气息是他从未在北戎见过的,整个人气质温润,就像是一块美玉。 一阵热风拂过,他的帏帽被风掀起,束在脑后的黑发随着风动,在灼热的阳光下,他朝自己伸出了手,而他白皙的掌心之中,一枚古铜色的钥匙是那样显眼。 他仍然不敢接过,眼神怯生生的望向殷白,缓缓开口,声音像是沙漠中粗粝的沙子一般嘶哑。 “真的…给我吗?” 殷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眼神柔和。 得到殷白肯定的回答,青年颤抖着想要结果钥匙,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满是污渍,他猛的一怔,收回手在自己衣角处猛的擦拭,直到没有那么脏后,他才敢从殷白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 接到钥匙的这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沉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渐渐加速,战争带来的恐惧,颠沛流离为人践踏的屈辱,也因为这枚钥匙的出现在这一刻渐渐消失。 虽然卖身契仍然在少年手中,可他能感觉到,少年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有这样的主人,他很幸运。 他已经不奢望回到北戎了,故国已灭,母亲已亡,只要有个地方能混口饭吃就可以。 青年接过钥匙后,犹豫了半天,才打开自己脖子上的锁扣,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仍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殷白抽出了那张卖身契,眯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想来应该是北戎字,他拍了拍愣神的青年,将卖身契展示给他。 “你的卖身契。” 在青年注视的目光中,殷白抬起手就要撕,青年大惊失色,一把攥住了攥住了殷白的手腕,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迅速收回了手,忙不迭跪了下去。 “奴…奴有罪!冒犯于主人,请主人责罚!” “唉…你起来,别跪。” 面对主人的命令,青年不敢不从,他站起身,垂着头站在殷白面前,双手绞在一起,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殷白有些不解,他将那张卖身契晃了晃,“我毁了这张卖身契,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不再是奴隶,你为何要拦我?” “奴…” 青年咬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执拗的冲殷白摇了摇头,坚定的说:“奴愿意跟随主人,生生世世都会伴您左右,求您赐奴一安身之处!” 他的眼神中满是决绝,殷白叹了口气,也不勉强,他只说:“你的卖身契就放在我这,若你哪天想要,我会将卖身契还给你。”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阿斯亚。” “阿斯亚?!”殷白惊呼出声。 他震惊了,他怎么会叫阿斯亚?!难道面前这个人…不是陆望?! 第62章 男奴2 听到殷白的惊呼, 阿斯亚高大身躯猛地一震,他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一眼殷白,又猛地垂下头去, 两只手不安的交叠着绞在一起。 “是奴的名字不好吗?如果是这样, 请主人为我另赐新名吧...” 殷白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看向阿斯亚, 面容上强撑起一抹笑意,“没有,你的名字很好, 不需要再另改了。” 他现在已经没那么自信了。 阿斯亚与陆望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容,连同那双黑眸都如出一辙,可二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吗? 第129章 阿斯亚瞧瞧看了一眼殷白, 猛地收回了目光,沉默着点点头, 垂下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失落。 尽管殷白这样说, 阿斯亚却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他知道的, 如今北戎已灭, 数以万计的北戎人被斩杀, 或是沦为苦役, 没有人将他们放在眼底, 他若是还用从前的名字,实在是过于招摇,恐怕会为主人带来困扰。 “阿斯亚, 从今以后, 你不要再称呼我为主人了,更不要自称为奴。” 闻言, 阿斯亚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眼之中布满绝望,“您...您不要奴了吗?” 阿斯亚急切的靠近了殷白,他卑微的祈求: “您别不要奴,奴会做很多事的...训马,农耕,狩猎,奴都会的,您若是看不上奴,奴做些旁的活计也可以的!只求您...” “你误会了,”殷白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缓了缓。 “在我这里,没有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我付给你相应的报酬,你为我做事,你充其量是我的下属,不必如此。” 而且,他可受不了阿斯亚整天顶着和陆望一模一样的脸叫他“主人”,想想都觉得别扭。 “那...那奴、不!我...我该叫您什么?” 阿斯亚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说错了话,现在的他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他惴惴不安。 殷白想了想,一挥手,“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殷白。” 殷白、殷白... 阿斯亚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入心底。 “事不宜迟,和我同乘一匹马吧?”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阿斯亚一愣,朝手臂的主人看去。 蔚蓝的天空下,少年笑的眉眼弯弯。 他看起来可真瘦,中原人看起来好像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生的高大健壮,若是他真的与殷白同乘一匹马,那么他便可以将殷白环住,他的身躯可以为殷白挡去粗粝的沙子和热潮,使得他免受风沙,他虽健壮,身体却不坚硬,殷白可以顺势靠在他胸前,将他当做靠垫。 从前在北戎时,他便会带着族中的弟弟们这样骑马。 不过,如果对象是殷白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阿斯亚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耳根子都有些发热。 他垂下头,轻轻摇头:“不了,我的体重过重,还有很远的路,我怕马儿吃不消。” 他刚说完,那匹马便哼哧哼哧的别过头,蹬了几下蹄,仿佛真的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殷白去揉了揉它的鬃毛。 “老板说前方就有驿站,到驿站后我们好好休息,到时我为你买一匹马。” 阿斯亚沉默的点了点头,二人一齐上路,向着老板所指引的方向前去。 *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殷白才知道,老板所说的驿站,到底有多远。 他几乎已经精疲力尽,就连马儿的速度也渐渐放慢,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茫茫沙漠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看到了一处水源。 他揉了揉眼,眼前一片模糊,水源的影子愈发清晰。 “是我看错了吗…那是水吗?还是…海市蜃楼?”他喃喃自语。 “不,您没有看错,”一路上沉默的阿斯亚开口,黑眸直视前方,“那是绿洲。” 阿斯亚侧头看了一眼体力不支的殷白,默默垂下眼:“就快到了,要不奴…” 他突然哽了一下,继续道:“我、我背您吧,马儿也可以休息片刻。” 殷白不吱声,他趴在马背上,意识已经有些昏沉了。 阿斯亚咬了咬唇,小声的说了句“冒犯了”,便拉住缰绳,小心翼翼的将快晕倒的殷白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然后将他背在了背上。 马儿如释重负,摇了摇头,快步朝着绿洲的方向奔去了。 阿斯亚背着殷白,身后人缓慢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吹的他痒痒的,他好像嗅到了殷白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清冽的暗香,这是他从前没有嗅到过的。 他用香了吗。 “…陆…陆望…” 殷白低喃出声,阿斯亚脚步猛的一滞,握着殷白双腿的手紧了紧。 “陆望…陆望…”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殷白的确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陆望…是谁?他名字里的那个望,又是哪个望? 阿斯亚抿了抿嘴,心中竟然有些酸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卑怯。 他不应该过度关注主人的私事,那个人是谁,他不配打听,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仅此而已。 阿斯亚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想要看看殷白的情况,谁知昏迷中的殷白竟然在此时也动了动脸,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二人的唇微微碰上,阿斯亚愣在了原地。 昏睡中的殷白皱了皱眉,他侧了侧脸,唇瓣率先离开,白皙的面颊从阿斯亚的唇上掠过。 阿斯亚还在愣神,直到看到殷白微动的眼皮,他这才猛的回过了头,只是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他沉默着不说话,手心却出了汗,一颗心也在胸腔剧烈跳动着。 殷白对此浑然不知,他正陷入梦境之中。 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 此时的自己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满脸的稚嫩,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端着酒杯,在人群之中与人攀谈,讪讪陪笑,但那群人并不理会他,一阵大笑后,便向旁边去了。 第130章 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猛的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大步流星的朝着卫生间走去。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过就是看我没家世…他妈的,难道找工作还要看家庭背景吗?!” 自己烦躁的翻着手机,手机里投出去的简历纷纷被拒,青年长吁一口气,扯了扯领带,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脸。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又亮了,是宿舍群消息,大家都已经找到了毕业前夕的实习单位。 “啧…烦死了。” 青年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望向镜中的自己,平复好情绪,他转身离开卫生间,却在出口时,猛的与一男人相撞。 他刚想骂,抬头便坠入了一双幽深漆黑的双眸里,男人生的极好,尤其是那双眼,让他骂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男人微微一笑,率先侧开了身,殷白看见自己仓皇而逃。 而那男人,正是陆望。 场景再次发生变化,陆望此时正揽着喝的醉醺醺的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有好的offer?我根本就不比他们差啊…” “到我这里来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陆望低低附在他耳边说,而自己则是缓缓抬眼,眼中满是惊喜:“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不过…这份offer,可不是简单就能得到的。” “…我需要做什么?” 陆望笑了,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背。 “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钱,车,房,体面的工作,我都可以给你。” “真…真的吗?可是我也是有底线的…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的…” 陆望笑意更浓,“你误会了,我是单身,你不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我们是恋人,光明正大的情侣。” 年轻的他实在是藏不住事,心思已经写在了脸上,满脸的贪婪和兴奋,他的这些表情,完完全全被陆望纳入眼底,可陆望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蔑,他那双黑眸里盛满了笑意。 “如果你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婚姻状态证明,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房,全款买下,计入你名下。” “在一起后,你不想来我的公司上班,我也可以继续送你出国深造…总之,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这样一个多金的单身男人主动要为自己全款买房,任谁都会心动,更何况是情况如此窘迫的他,于是他答应了,这样一个垫脚石,他不可能不踩。 等他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大不了和他分手,反正这些是他自愿赠与,打官司他也没证据。 于是,他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身体。 殷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人。 可转念一想,从当时自己的视角来看,临近毕业,没有工作,无父无母帮衬,也没有住的地方,陆望的出现,与救世主又有什么两样。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陆望也说到做到,为他购置了一栋别墅,而他也没有在这之后玩物丧志,临近毕业,白天他仍然坚持上课,研究毕业论文,而到了夜晚…他则是会回到那栋别墅,满足自己的恋人那惊人的需求。 梦境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一切消散,他也从梦中醒来。 原来,这便是他与陆望的初识。 年轻的他满脸都写着贪婪,对于金钱的渴求,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甘情愿蛰伏于他人身下,浅薄无识,自私自利,头脑空虚。 殷白知道,这个梦境是陆望故意让自己看的,陆望知道一切,包括他那低劣的心思。 可年轻的他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殊不知自己的恋人早就将他看了个彻底。 即使这样,陆望仍旧爱他,将所有他想要的一切悉数奉上,在感情走到终点时,无数次的祈求、复合,卑躬屈膝的期待自己回头。 殷白瞬间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殷白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那双漆黑色的双眸满是关切,尽管他此时蓬头垢面,身影却与梦中的陆望所重合。 殷白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 “殷…殷白?” 阿斯亚不可置信的呼唤出声,也是在这时,殷白猛的回过神,他突然想起,面前的人不是陆望,而是阿斯亚。 他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迅速离开了阿斯亚的怀抱。 阿斯亚沉默着看着殷白的反应,缓缓垂下了眸子,敛去了眼中的落寞。 第63章 男奴3 “咳…不好意思, 睡迷糊了。” 殷白率先开口打破尴尬,阿斯亚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殷白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远处的天边微紫,夜空中已经出现了点点星子, 周遭的温度也在逐渐下降。 “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嗯…一直都叫不醒你,正好这里有水源,可以暂时在这里歇息。” 阿斯亚起身, 用容器盛了些水给殷白,然后后退了几步,坐在了离殷白稍远的地方。 沙漠的温度就是这样古怪,白天热得要死, 晚上又冷的吓人,周遭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殷白拿着容器的手都在颤抖。 第131章 他们没有生火的工具, 恐怕得这样硬撑到明天。 阿斯亚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他沉默的低着头,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儿就卧在殷白身边, 殷白将水一饮而尽, 感觉嗓子要舒服了很多,但他依旧觉得寒冷,窸窸窣窣的将马背上的包裹取下来翻找着。 幸好包袱里面还有一张毯子, 应该可以熬过今晚。 他将毛毯铺好, 紧挨着马儿躺下,寒冷被驱散了些, 但晚风还是不断从他的衣领处灌入,冷的他牙齿打颤。 殷白哈了一口热气,目光落在阿斯亚身上,想起刚才的尴尬,他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阿斯亚,你不冷吗?” 阿斯亚一愣,小声的说了句“还好”。 殷白轻咳了一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你过来和我一起躺着吧,下半夜会更冷。” “我…” 他抿了抿唇,摇摇头:“还是不了,我不怕冷的。” 他身份低微,只是殷白买来的奴隶,怎么能和自己的主人同睡,他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过来吧,咱们聚在一起还能取暖,万一你冻着了,一时半会可求不了医。” “可是…” 阿斯亚怯怯的抬眼,看见殷白向他招手,并不是在说客套话,他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没事,快过来。” 殷白嘴角扯住僵硬的笑容,阿斯亚如果再不过来,自己怕是要冻死了。 闻言,阿斯亚轻轻应了一声,动作缓慢的来到了殷白身侧,他像个机器人似的,直挺挺的坐下,然后双手交叠,僵硬的躺在殷白身侧,却也不敢离得太近。 阿斯亚呼吸放缓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看着天空,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靠近殷白后,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胸腔中心跳逐渐加速,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殷白不要发现他的异常,更不要记起…那一吻。 殷白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极其厌恶自己吧,肯定还会重重责罚他,甚至…会将他再次卖出。 阿斯亚不敢再想,他痛苦的蹙起眉,闭上了双眼。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靠近些。” 殷白突然开口,阿斯亚整个人猛的一怔,不敢动弹。 见他没有动作,身边殷白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一具温暖的身体贴近了他,这一瞬间,阿斯亚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殷白他… 他从前在北戎时,身份不高,只是普通的游民,他知道那些有钱的人家对家中的奴隶,非打则骂,奴隶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但有一种奴隶,却不用遭此苦难,甚至吃穿用度要比寻常百姓还好些,在北戎,人们将其唤为“暖床”,其工作,便是以身侍奉主人。 现在想想,殷白从一开始,不仅没将他视作下人,现在还邀请他一起同睡,甚至主动靠近他…他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这个荒唐的想法在阿斯亚脑中产生后,他的脸渐渐燥热了起来。 其实他很讨厌以身侍主的奴隶,以色侍他人,能得几年好? 但…如果殷白想的话,他是愿意的,他的体力很好,身体也很健壮。 殷白并不知晓阿斯亚的想法,阿斯亚靠近他之后,他瞬间便觉得暖和了不少,忍不住又贴近了些。 “阿斯亚,你一直生活在北戎吗?”殷白突然问。 阿斯亚回过神,沉默的点了点头。 殷白皱了皱眉,撑起头,一双眼紧紧盯着阿斯亚。 “虽然你确实长得像异域人,可是你长得也像中原人,中原语言又说的这样好。” “…我的确一直生活在北戎,但我并不是纯正的北戎人,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中原人的血液,我的父亲,他是中原人。” 殷白又问:“北戎战败了,你的父亲怎么不带你们回中原?竟然让你沦为奴隶,你的母亲呢?” “我…我母亲她去世了,父亲在我三岁那年就突然消失了,母亲本想带着我去寻他,可中原那么大,他从来没向我母亲透露过关于他的身世,于是…我们只能在北戎等他。” 说到这里,阿斯亚突然笑了,语气有些失落:“直到我母亲死,他也没回来,更可笑的是,就连我的中原名字,也是母亲取的。” 殷白一下来了精神,“你还有中原名字?” “嗯…其实也不算是名字,用中原话来说,应该是叫小字,就单独一个字——望。” 殷白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整个人无比紧张,手心都出了汗,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颤抖着声音问: “望?是哪个望,忘记的忘…还是…” “是期望的望,我母亲一直期望父亲能回来找我们,但直到她去世,这个心愿也没能完成。” …… 殷白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面前的阿斯亚,就是陆望。 这一次,是他先找到了陆望。 殷白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而下一秒,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他的手只不过刚刚落到了阿斯亚的手背,阿斯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人猛的翻身伏在了他上方,而他的胸膛几乎快要贴到殷白的脸上。 第132章 殷白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双眼直直的看着阿斯亚饱满的胸膛。 原来阿斯亚…不…陆望的胸肌…这么大。 殷白脸红了,微微侧头,“阿斯亚…你…” “嘘,先别说话。” 阿斯亚声音低沉,语气紧张,天已经全暗下来了,周围寂静无声,安静的有些诡异,殷白立即噤声,不再说话。 阿斯亚双手撑在殷白上方,将殷白紧紧护在自己身下,一双黑眸警惕的看着四周,眉头紧紧皱起,鼻头微动。 不对…这里很不对劲。 北戎人是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自小茹毛饮血,风中的味道他太熟悉了,是牲畜和血液的腥味,且这种味道越发浓郁,正在逐渐向他们逼近。 他们身后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抬起头哼哧了两声然后站起身来跳望远方,接着,也不知道它看见了什么,抬了抬马蹄,作势便要逃离。 而阿斯亚嗅到那熟悉的味道越发浓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再犹豫,直接扯住缰绳,将殷白抱起放在了马上。 殷白懵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顺着马儿频频回头的方向看去,整个人身上汗毛竖起。 远处的黑暗之中,一双双碧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闪着精光,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狼群! 阿斯亚松开缰绳,殷白猛地回神,他扯住了阿斯亚的手,压低了声音:“上马!我们一起走!” 阿斯亚坚定的摇了摇头,挣脱了殷白,“不行!这样根本跑不了多远!你先走!” “你疯了?!你会死的知道吗?!” “我不会死。” 阿斯亚后退了两步,一手拔出殷白的腰间的佩剑。 “我是北戎人,从小与兽斗争,不会落与下风,而且…我是你买下的奴隶,奴隶救主,天经地义,你不必担心我,快走——!” 语罢,他一手拍向马的大腿,殷白还想说什么,马儿便飞速的跑离,速度极快,颠的他都要吐,阿斯亚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阿斯亚——我在前面等你!” 殷白并不是练家子,他知道,自己去了只会给阿斯亚添麻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 狼群也听到了马匹奔跑的声音,它们也不再蛰伏,直接追了上去,阿斯亚手里提着剑,直接一人挡在了狼群面前。 他握着那柄属于殷白的佩剑,眼神骤然冷了下去,杀意渐起。 *** 马儿带着殷白一路狂奔,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直到确认身后看不见狼群了,殷白才拽住缰绳,翻身下马。 月光轻柔的撒在黄色的沙土上,偌大的沙漠之中寂静无声。 殷白只能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牵着马躲在了一处巨石之下。 以防阿斯亚找不到他,他在逃亡路上时,将包袱里的原主搜来的奇珍异宝全丢了,作为标记。 他看了看天空,一片云恰好此时在天空的左边,若是云正好在他头顶,阿斯亚还没回来,他就回去找他。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漫长,他神经紧绷着,不敢松懈,随着云的移动,他迟迟看不到阿斯亚的身影,整个人愈发焦灼,一颗心提着。 殷白不时抬头看向天空,云彩快要即将到达他头顶之时,她再也憋不住了,一咬牙,翻身上马,想要马儿带着他回去。 可那匹马就算是知道什么似的,死都不肯回去,一人一马僵持着,最后还是殷白等不及,直接下马,将缰绳一扔, 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都在心里默默祈求着,他希望阿斯亚平安无事,他沿着路上的标记,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路上还摔了一跤。 可当赶到时,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全身上下都骤然冷了下来,整个人浑身脱力,身子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第64章 男奴4 不远处的地面上, 四散着狼的尸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阿斯亚躺在狼群尸体之中, 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握着剑, 而剑刃上全是鲜血,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阿斯亚——!” 殷白踉踉跄跄冲了上去, 跌坐在了阿斯亚身侧,他满脸慌乱,颤抖着手拨开了阿斯亚凌乱的发。 此时的阿斯亚正静静闭着双眼, 他满脸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狼群的,殷白咬牙,将手放在了他鼻下, 只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殷白提着的心放松了些,低头看向阿斯亚的身体, 他本就衣衫褴褛, 仅存的衣物也被狼群撕了个粉碎, 他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咬痕, 有的深可见骨, 甚至还在冒出鲜血。 殷白不敢耽误, 他直接扯下身上的袍子, 用力撕成了碎布条,正准备为他包扎伤口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正是那匹胆小的马。 殷白看见它, 怒从心头起,“遇到危险你比谁跑的都快!” 那匹马哼哧了两声, 乖顺的低下了头,殷白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起身慌忙在马背上的包袱里寻找着药品。 幸好,包里放着两瓶金疮药,他忙不迭的拿出,小心翼翼的倒在了那些伤口上,然后细细用那些碎布条为阿斯亚包扎伤口。 殷白知道,他们已经等不到明天了,必须即刻启程,否则阿斯亚的命会丢在这里。 第133章 他一咬牙,使出浑身解数,踉跄着身子将阿斯亚背起,喘着粗气将他整个人放在了马背上。 阿斯亚身形高大,身体要比他重的多,长途跋涉,他几乎已经精疲力尽,但还要强撑着精神。 阿斯亚目前重伤昏迷,茫茫沙漠之中,只能靠他一个人了。 殷白深深看了一眼趴在马背上的阿斯亚,缓缓伸出手,为他将额上的碎发拢在耳边,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 “陆望,这一次,我一定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牵起缰绳,望向前方,打起精神带着马匹前行。 夜晚的沙漠,气温很低,但所幸没有风沙,走的并不是很艰难,只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多少次他想就这样闭眼睡一觉就算了,可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却一次次的让他打起精神。 殷白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直到东方初白,他看见前方出现了草棚和马匹,他这才知道,自己终于到了所谓的驿站。 他昏沉的眼神逐渐亮了,脚步逐渐加快,这座驿站规模不小,有饭馆、酒肆及医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踉踉跄跄的来到一处医馆前,便大声叩着门。 “开门——!” 他此时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身体倚靠在门上渐渐滑落,直到倒在门前,他依然锲而不舍的叩着大门。 “开门啊——开门…” “谁啊…这才几更天…娘呀——!这怎么有个人!” 直至听到门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整个人精神瞬间放松下来,瘫倒在了门前。 耳畔传来女人的尖叫,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莫要再说了,赶紧吩咐下人把这位抬进来!” 殷白撑着一口气,艰难指了指后面,两人看去,发现马背上躺着一个伤势更重的人,他身上鲜血不断滴落在地。 二人不敢再耽搁,吩咐了下人抬人,看到阿斯亚从马背上被人扛下来,他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这娃娃好像没受伤?” 女人本以为殷白也受了伤,检查了一番,什么伤口也没发现,直到听到殷白的鼾声,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睡着了。 “他没事就行,快过来帮忙,这孩子伤的更重。” 女人连忙过去打下手,她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阿斯亚身上被鲜血黏住的衣物随便,看到阿斯亚身上大大小小的咬痕时,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是动物咬伤,他们估计是遇到了狼群…快…药酒给我,还有止血粉!” 中年男人表情沉重,接过药品后,他迅速将伤口进行消毒,烈酒接触到那些伤,阿斯亚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静静的躺在那,面色一片苍白。 中年男人看着他这副模样,面色凝重,喃喃出声: “出了这么多血,怕是难。” 尽管他这么说,但他还是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然后穿针引线迅速缝合,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了,做完这一切,他为阿斯亚把脉,眉头皱的更深,语气慌乱: “探一探他的鼻息!” 女人将手指放在了阿斯亚鼻下,仅仅一瞬,她也变了脸色,抬头呆呆的望向中年男人。 “没气了。” * 殷白猛的一下坐起,当看到陌生的环境时,他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但他很快清醒过来,迅速下床穿好鞋,刚打开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发出痛呼,殷白连忙道歉,作势便要走。 “诶?小娃娃,你去哪?住宿钱,药钱还没付呢!” 殷白定睛一看,面前这人正是晕倒前发出惊呼的女人,他眼神瞬间一亮,连忙追问:“请问那个伤势很重的人怎么样了!?” 提到阿斯亚,女人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不对劲,她不自然的别过头,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他…他到底怎么样了?您告诉我呀!” “他…失血过多,已经去了。” 碰——! 一瞬间,殷白仿佛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他整个人天旋地转,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整个人浑身发冷,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低声喃喃:“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这绝不可能!” 女人连忙上前扶起他,殷白顺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眼中仍然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您告诉我他在哪?要我去看看他…” “他的尸体,放置在地窖里了,这里天气炎热,我建议你趁早将他葬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的!您带我去地窖好吗?” 女人抿了抿嘴,满脸的不忍,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殷白整个人浑浑噩噩,他仍然不敢相信阿斯亚就这么死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陆望呀,他是地狱之主,力量强大,怎么可能会死呢? 然而,直到他看见地窖里那具尸体时,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作。 “娃娃,节哀。” 地窖内,阿斯亚的尸体被放置于台面上,他上半身赤裸,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咬痕,血液早已干涸,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殷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阿斯亚尸体身边的,他看见阿斯亚那双好看的黑眸紧闭,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他抬起手,试探了一下阿斯亚的鼻息,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第134章 他沉默的站在一旁,女人叹了口气,缓缓离开了地窖。 瞬间,狭小的地窖之中,只有殷白和阿斯亚两人,殷白的指尖落在了阿斯亚的脸上,皮肤冰冷一片,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他很想哭,可他发现自己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不知是不是地窖温度太低,他整个人都在抖,不受控制的抖。 “你不是说,不会死吗?你骗我。” “你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待下去呢,原本我来,就是为了你啊…” “醒醒,好吗?你那么厉害,是不是又在故意逗我呢?” 可这一次,他还是失望了,阿斯亚并没有苏醒。 也是在这一刻,殷白才知道,阿斯亚是真的死了,他虽是陆望,却不是身为地狱之主的陆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厉害的力量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他浑身几乎脱力,靠住桌面才稳住身子,整个人伏在阿斯亚的身体上,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臂膀,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陆望,陆望…” 殷白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颗一颗砸下,他的脑中浮现出与陆望的那些过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他的声音也从慢慢的呜咽声,转为痛苦的嚎啕。 如果不是因为救自己…他根本就不会死,如果他早一点回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殷白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捶在桌面上,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双眼已经哭的通红,看着阿斯亚那双紧闭的双眼,他痛苦的闭上眼,眼泪滚落。 殷白垂着头,眼泪不经意间落到了阿斯亚的眼皮上,在那一瞬间,阿斯亚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指尖也微动了下。 “陆望…我真的,很喜欢你。” 殷白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眼泪已经将他的颈窝浸湿,尽管他不愿接受离别,但他也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必须要将阿斯亚的身体尽快下葬了,否则天气炎热,他不想让阿斯亚这么不体面的离去…做完这些,他也会自尽。 他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回到地狱,只有死亡。 殷白缓缓直起身,最后为阿斯亚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他背过身,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双眼,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哭过的样子。 他擦的很用力,刚准备抬脚离去时,便感觉好像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他身子猛地一怔,不可置信的回过身去,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他灰暗的双眼再次亮了起来。 “陆…阿斯亚…!” 身后,阿斯亚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子,他紧紧攥着殷白的衣角,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殷白并没有注意到阿斯亚的眼神,他欣喜若狂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阿斯亚,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没骗我!” “太好了,阿斯亚…你终于回来了…” “殷白…” 阿斯亚低低出声,声音沙哑,殷白抱紧了他,“我在…” “陆望…是谁?” 殷白一愣,缓缓松开了阿斯亚,他这才看见,阿斯亚正用一种悲伤的神情看着他。 “为什么,你一直叫我陆望,陆望,到底是谁?” 第65章 男奴5 殷白慌了神。 他知道阿斯亚就是陆望, 可阿斯亚自己不知道,刚才的一切,估计他听了个七八分, 否则不会这样问他。 可他该怎么解释?告诉他, 他们其实是一个人?那阿斯亚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陆望, 是我为你取的新名。” 阿斯亚微楞,呆呆道:“新名…” “是啊,马上要去中原了, 我担心别人会对你北戎人的身份指指点点,所以为你取了新名,你不是说你的小字是望吗?我给你添了个姓,姓陆。” 阿斯亚什么都不问, 他沉默着,一双眼紧紧盯着殷白, 就在殷白以为自己可能露馅时, 阿斯亚却缓缓笑了。 “新名字, 我很喜欢, 谢谢你。” “回中原以后, 你就叫我陆望吧。” “好!” 殷白并没有注意到阿斯亚的神情, 他微微一笑, 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阿斯亚看着殷白幸福的笑容,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顺从的倚靠在了有殷白肩头, 伸手同样环住了他,黑眸一片空洞。 阿斯亚也好, 陆望也罢,殷白希望他是谁,他就是谁。 只要能留在殷白身边就行,旁的…他都无所谓。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医馆的人说你死了,鼻息和脉搏全消失了,可如今你好端端的在我面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斯亚垂下眼,沉默思考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然后听见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哭…叫着陆望的名字,一睁眼我就看到了你。” 殷白拍了拍他的背,叹息一声:“不管怎样,你回来了就好…我们一起回中原,今天就走!” “可是…” 阿斯亚挣脱了他的怀抱,眼神不安,他抬手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满脸写着怯懦。 “我这副模样,怎么和你一起回中原?恐会引人耻笑。” “没事,我现在就去医馆付钱,将你安置在好的屋子里,你好好养伤,别的都不用管。” 第135章 语罢,殷白兴冲冲就要走,阿斯亚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安的冲他摇头,一张脸苍白无比。 “别走,别走好吗?别把我一个人丢这…” 如今的阿斯亚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可怜极了,殷白心里软了软,主动回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抚: “你身体上全是伤,不要自己动好吗?我叫医馆的人过来,一会就回来了…” “我很好的,不需要他们帮忙…你去哪,带着我好不好?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说着,他真的从台面上起身,直接落地,看的殷白心惊肉跳,生怕他缝合的伤口崩开,连忙查看他臂膀上的伤疤,却惊奇的发现,被缝合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生长出新的血肉,暗红色的疤痕无比清晰。 殷白不可置信的摩挲了几下阿斯亚身上的伤口,确认的确结痂后,他一脸震惊的看向阿斯亚。 “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阿斯亚看向自己手臂的伤痕,并没有在意,“怎么了?” “怎么会这么快?” “我天生便是如此,受伤后恢复速度极快。” 殷白这才想起,当时买到他时,他的身上除了污垢便没有什么伤痕,哪怕老板用鞭子抽他,也未曾见到伤痕。 不愧是陆望。 他本想带着阿斯亚离开地窖,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停住了脚步。 “不行。” “怎么了?” 殷白眉头微微蹙起,“医馆已经认定你死亡,如今你突然出现,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阿斯亚立即明白了殷白的意思,起死回生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天下大乱,他这样的体质,若是被人发现,恐怕难逃一劫。 “你先在这里,我去前面结账,待会儿委屈你在棺材里睡会。” 阿斯亚咬了咬唇,满脸的不情愿,他想和殷白在一起,可现在这种局面,也只能如此了。 * 殷白顺利结完账,医馆老板和老板娘看着他通红的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对视了两眼,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为殷白联系了棺材铺,又好心让下人将阿斯亚的尸体的放进棺材内,这才作罢。 殷白情绪低落,默默道了谢,买了一匹马装行李,然后租了一支送葬的队伍一起和他们离开了。 送葬队伍走到一半,殷白便叫停了,说自己实在伤心,想再和死者聊聊天,借用理由支开了送葬队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棺材板,二人直接翻身上门,趁送葬队伍还没反应过来,离开了此地。 二人一路飞速,待到傍晚时分,便已经到了京城边界,两匹马已经精疲力尽,殷白只能与阿斯亚在附近休息一夜,明日就能到了。 对于明日,阿斯亚很紧张,他将自己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可打理头发时却怎么也梳不好了,发丝打结的厉害。 难不成他要顶着这一头乱发去殷白家么? 殷白推门进来时,便看见阿斯亚拿起剪刀作势就要剪断头发的模样,他连忙冲上前去,拿过了阿斯亚手中的剪刀。 阿斯亚看见来人是殷白,忙站起身,殷白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拿自己头发出气。” 阿斯亚脸红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殷白看着他腼腆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我帮你吧。” 语罢,殷白拿起桌上的木梳,耐心的为阿斯亚解着头发,阿斯亚看着镜中的殷白,脸更红了。 殷白指尖有意无意从他发丝间穿过时,他的头皮便会有些酥麻,这种感觉从头皮穿梭至全身,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从心底升起,他放在膝上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而且他可耻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因为殷白的触碰起了反应… 他想,他应该是病了,或者是身体没有恢复好,殷白待他这样好,他怎么能亵渎殷白的好意? “好了,看看怎么样?” 殷白拍了拍他的肩头,阿斯亚猛地回神,他看向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摸了摸自己被梳得整齐的黑发,殷白顺势将束在他脑后的黑发拨弄至胸前,抬头望向镜中的阿斯亚。 “这么一头好看的黑发,可要好好打理,剪了就不好看了。” “你喜欢我这样吗?” 殷白脑中浮现出陆望的模样,他的头发比阿斯亚的还要长,松松散散的束在脑后,颜色乌黑且富有光泽感,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理过的。 陆望那张脸,其实留什么发型都好看,不过蓄着长发,倒真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 想起陆望,他看向阿斯亚的眼中也满是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吗?可是会不会不合适,披头散发实在是…还是扎起来吧…” “不必,你这样很好,有我在,没人敢说你。” 阿斯亚微微垂头,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的睫毛很好的掩去了眼中的失落。 他能感觉到,刚刚那一瞬间,殷白的笑容并不是为他,像是透过他,又将自己看做了那个叫陆望的人。 做替身,便要有做替身的觉悟,殷白喜欢他这样,那么从今以后,他就会一直这样束发。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殷白脱下外衣,只穿了里衣,转身躺上了床榻,睡到了里边,他抬起头,发现阿斯亚正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第136章 烛火微黄,映衬在他脸上,那双黑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极了一只小狗。 殷白问:“怎么了?过来呀。” 阿斯亚咬了咬唇,两只手又绞在一起,“这样不合适,我不能和你一起睡,我打地铺吧。”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太晚,只有一间房,无奈之下,二人只能住下,可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那自然是让殷白睡的,他这样卑微的身份,怎么能同自己的主人共寝? 唯一能与主人共寝的,便是“暖床”的。 他抬起眼,又飞速垂下眼,不敢再看殷白。 若殷白真的要他…他是不会拒绝的,他身体很好,一定能将他侍奉的舒舒服服的。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又起了反应,还好他两只手恰好挡住了,还好殷白没看见,若是被看见,他真是无地自容了。 “这有什么,你身子还没恢复,地上凉,跟我睡一起吧。” 说着,殷白掀起了被子一角,拍了拍床,阿斯亚身子猛地一怔,当下就明白了殷白的意思,他微微侧脸,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吹熄了蜡烛,一步步朝着床榻走去。 黑夜之中,他的脸一脸绯红,他不必再遮掩自己身体的异常,因此殷白并没有看见,阿斯亚单薄的衣物下,有什么东西将布料撑起了。 阿斯亚身体微微颤栗,他小心翼翼的躺在了殷白身侧,嗅着那股幽香,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皮肤滚烫。 “盖好,别着凉了。” 殷白伸出手 ,为他掖好了被角,手腕处的皮肤从阿斯亚的唇上掠过。 “我们睡觉吧。” 殷白最后一句话,让阿斯亚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他再也抑制不住情意,猛的伸手将殷白抱在了自己怀中。 殷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可阿斯亚搂的太紧,他整个人被强行按在了巨大的胸肌中,无法抬头也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了“唔唔”声。 “我知道,您想要我…我愿意,我愿意的。” “我的身体您也知道,哪怕您使用一些过分的东西对待我,我也是能接受的。” “您要了我吧。” 第66章 男奴6 “唔唔——!” 殷白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胡乱扯着阿斯亚的衣服,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意识到自己抱的太紧, 阿斯亚连忙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 殷白深吸一口气,面色也红了:“阿斯亚, 你知道刚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 阿斯亚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快速垂下了眼, 颤抖的将殷白的手执起,放在了自己胸前。 “您…您要了我吧,我愿意暖床侍奉您。” “阿斯亚,我并不需要你为我暖床。” 闻言, 阿斯亚脸色瞬间苍白,眼眸不可置信的望向殷白, 他握着殷白的手微微颤抖, 随即, 他飞快松开殷白, 慌张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 作势就要离开床榻。 “等等——你跑什么?” 殷白猛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阿斯亚微微侧过脸, 不想让殷白看到自己尴尬的表情。 “是我会错了意思,我以为…” “原来你并不需要我,是我…是我自作多情, 以下犯上了。” 阿斯亚也说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奴隶,竟然还想妄图爬上主人的床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将他打死了。 殷白宅心仁厚,并没有责怪他,想起刚刚自己那副不知羞耻的模样,他真是…无地自容。 “阿斯亚,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奴隶,不用这样低声下气。” 殷白攥紧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回自己身边,语气柔和: “我也不需要你献出你的身体讨好我,明白吗?” “过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阿斯亚沉默着,良久,他才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躺在了殷白身侧,鼻尖仍然萦绕着殷白身上的气息,他脑中一团乱麻,可不过须臾,他便听到了身侧人平稳的呼吸声。 殷白实在是太困太累了,他本想和阿斯亚聊会天,可实在是抗不过去,还是睡着了。 听着身侧人的呼吸,阿斯亚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殷白背对着他,睡得正香。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缓缓靠近了殷白,忍不住将脸贴在了殷白的脊背上,耳畔传来了殷白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阿斯亚闭上了眼。 自北戎国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过了。 国破那一日,惨叫声不绝于耳,到处血流成河,他和母亲一起逃离,为了保全自己和母亲,逃亡的路上,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直到弯刀断裂,母亲死于土匪手中,而自己也被生擒,高价卖给了人贩子。 长期的担惊受怕,让他的性格变得古怪多疑又敏感,可是殷白却并不介意他这古怪的性子。 阿斯亚忍不住伸出手,从背后轻轻的环住了殷白,瑟缩在了他背后。 “唔…” 睡梦中的殷白发出一声不安的嘤咛,阿斯亚心中一惊,忙要缩回手,不等他动作,殷白转过身来,面朝着阿斯亚,继续呼呼大睡。 阿斯亚感觉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身体忍不住往殷白的方向挪动,他的目光落在了殷白的唇上,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第137章 * 翌日,二人即刻启程,虽说快到了,但还是将近傍晚才入了京,来到殷府门口天已经快黑了。 看着眼前气派的大门,殷白踌躇了片刻,他理了理衣物,作出一副古人的模样,抬手敲了敲门。 “是谁…” 看门的小厮打开门,看见的殷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然后后退几步,急匆匆的朝院内跑去。 “公子,是公子!他回来了——!夫人!老爷!公子回来了!” 不多时,偌大的院内吵嚷起来,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阿斯亚站在殷白身侧,有些不安的扯着衣袖。 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脱殷白的眼睛,殷白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了句“你放心”。 阿斯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子,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入京之后,他的名字便不再是阿斯亚,而是陆望。 “小白回来了?怎么可能呢…” “夫人,咱们看了情况再说。” 一个妇人在小厮的搀扶下到了院内,她的身侧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二人便是原主的父母亲了。 殷白思索片刻,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模样,恭恭敬敬的上前,朝着二人下跪,阿斯亚也紧跟其后一齐跪下。 “父亲,母亲。” “夫人,真是小白!” “小白!快别让他跪了!” 二人上前一齐扶起了殷白,妇人摸着殷白的脸,又哭又笑,“瘦了,我的儿,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我们到西湖都找不到你,我们还以为…” 她又要哭,殷父连忙为她擦拭着泪,“别哭了,小白这不是回来了?好孩子,回来了就好,以后别再乱跑了,我和你母亲就你一个儿子!” 殷白笑着点了点头,回抱住了妇人,“我听父亲的,儿子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好好看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 “好好好,你这样想就好!快,快让厨房备菜,咱们一家人今晚好好聚一聚!” 殷父作势就要将二人迎进厅内,没有人注意到殷白身侧的阿斯亚。 殷白并没有动作,而是侧头看了一眼低垂着眉眼的阿斯亚,缓声开口: ”父亲,母亲,这次我回来,还带了一人。” 殷白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阿斯亚,殷父殷母的目光也随之看去,这才注意到了殷白身边的这位青年。 青年个子很高,身形高大健壮,面容却像女子般昳丽,眼眸深邃,一头黑发简单束在脑后,看起来有些像异族人。 二人面面相觑,望向殷白:“这位是…” “我在外游历时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他叫陆望,家住北戎与中原边境,北戎战乱,他父母已去,无家可归,我这次将他带了回来,希望父亲母亲能容他在家中暂住。” “伯父伯母好,我叫陆望,冒昧打扰,勿要见怪。” 阿斯亚学着中原人躬身行李,殷母连忙将他托起。 殷家家大业大,并不在乎多这么一个人吃饭,更何况他还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自然无话可说,殷父笑笑,也没说什么。 饭桌上还算是其乐融融,阿斯亚不是殷家人,有些时候插不上话,只静静的用饭,殷白不断向他碗里夹着菜,笑吟吟的看着他。 阿斯亚回以笑容,心中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周围富丽堂皇的陈设布置,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压抑。 饭后,殷母为阿斯亚安排了住处,妥帖的打理好了一切,殷白本想陪着阿斯亚一起去,可殷父却叫走了他,说是要和他说些体己话,殷白无奈,只能离开。 殷母笑着看向二人离去的身影,待到消失不见,她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 “春娘,我记得你儿子好像在前院做些采买的活计吧?你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让他去这位公子院里侍奉。” 春娘抬眼与殷母对视,飞快垂下眼,应了声。 语罢,她又笑容满面的看向阿斯亚: “陆公子,我安排了一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放心,那小子为人老实忠厚,绝不会做出以下犯上之事,更不似旁人,一肚子花花肠子,肖想些出格之事,总之是个好的。”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停雨阁,春娘,待会儿带陆公子去。” 阿斯亚听着殷母说的那些话,心中有些不舒服,可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躬身行礼: “劳烦您一片苦心了,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实在不需什么人侍候,我自己可以的,还是不必麻烦了。” 殷母眼中笑意淡了些,用帕子捂住了嘴,“陆公子,你又何必推脱,我们殷家最重礼,若传出去不知那些人还怎么背后议论呢。” “可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孩子的,不必推脱了,春娘,带陆公子去吧,我也乏了。” 她打了个呵欠,慵懒抬起手,下人连忙搀扶着她离去,阿斯亚抿了抿嘴,还是没说什么,跟着春娘去了。 毕竟是殷白母亲的一片好心,他实在是无法推拒。 “陆公子,就是这了。” 阿斯亚抬头,看向前方,之间竹影重重间,一处古朴的院子矗立在其中,门上牌匾写着“听雨阁”三字,只是那字迹斑驳,似乎有些年头了。 春娘推门而近,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内被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屋后堆着些破旧的木板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第138章 “陆公子,今日匆忙,还未来得及收拾,明日便会有人来修葺,您先将就一晚,奴才告退。” “多谢。” 阿斯亚微微颔首,春娘回礼,随即将门阖上,垂首退出了听雨阁。 阿斯亚穿过院落,缓缓推门踏入屋内,屋中陈设布置都有,只是蒙了层细灰,不过这并不打紧,他本就是殷白买来的奴仆,能有一处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简单收拾一番便躺在了塌上。 望着天花板,阿斯亚心中思绪万千,既然他住在这儿了,那也不能白吃白住,他明日就会去找殷伯母,希望能为他在府中寻一处活计,粗活细活都可以。 只要能在殷白身边,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别无所求。 与此同时,殷家书房内。 殷父坐在上座,默不作声的写着书法殷白坐于下方,气氛有些诡异。 “父亲…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殷父写着书法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毛笔,目光看向殷白。 “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虚与委蛇了,你自己说吧,你带回来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殷白微微蹙眉,殷父口中的“那个家伙”让他非常不舒服,他心中有些不满,但仍然耐着性子说: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早死了,哪里还能活着回来?” “我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的意思是,他是何方人氏?” 殷白心中一惊,眼神正好与殷父的双眼相对,他飞速垂下眸子,淡定解释: “他是中原人与古羌人的混血。” “小白,你还在骗我。” 殷父猛的站起身,满脸失望的看向殷白: “他根本不是什么古羌人,他是北戎人!” 殷白手心出汗,咬紧牙关,依然坚持道:“他顶多算是古羌人,怎么能是北戎人呢?!” “殷白!你知不知道带北戎人回京会怎么样?!北戎为中原所灭,你将北戎人带回京,到底有何居心!北戎人生性嗜杀,睚眦必报,你…” “他不会!” 殷白倏地站起身,表情凝重,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你怎么证明!?你知不知道,一旦北戎人卷土重来,我们都得死!” “我就是知道!” 殷父气极冷笑,一挥袖拂去了桌上的笔墨纸砚。 “限你三日之内,将那北戎人带离殷府!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阿斯亚离开了京城,还能去哪? 殷白一咬牙:“如果你要他离开,那我也走!” “你!” 殷白满脸倔强的望着殷父,他来这个世界,本就是为了陆望,如果陆望离开,他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一次,他势必要保全陆望。 殷父气的一张脸通红,最后晃了晃身子,无奈坐下,抬手扶额。 “既然你决心让他留下,好,那你这辈子都不能让他出殷府,更不能被外人所看见,否则…” “谢父亲!” 殷白见好就收,连忙跪下,“您放心,我绝不会让陆望的身份被发现,不会让他外出,也不会让他的身份所被人知晓,也请父亲您告知那些下人,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陆望!” “不需要你说,我自然知道,呵呵,你就护着他吧,你能护得住他一时,还能护住他一世?” 殷父一挥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陆望,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爷,没事吧?” 下人见殷父从书房内出来,身子踉跄,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殷父。 殷父扶着额头,“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彻底收心安稳过好日子?” 下人沉默片刻,然后回道:“成婚。” “成婚?” “是,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若少爷有一位知书达理的少夫人约束,以少爷的才智,他日必能科举高中。” “是了,是了…!” 殷父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如今殷白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确能为他择一位妻子了,婚后他们分府别住,那北戎人肯定不能随去的。 殷白不在殷府,他便可以借此机会了结了那北戎人,届时他再随便找一个由头,就说…吃错了东西,暴毙了… 如此一法,既可解决心头大患,又可让殷白收心,一箭双雕,实在是妙计。 “快,快去夫人院里,我要与她好好商议!” 第67章 男奴7 次日, 天刚亮,听雨阁外传来了扣门声,阿斯亚一向眠浅, 腾的一下坐起身子, 下意识便想从腰间拿出刀刃,可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殷府。 回过神来,他迅速穿好衣物, 来到院里隔着木门问:“是谁?”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斯亚眼中骤然亮了起来,他快速打开门,便瞧见殷白站在门外。 “殷白,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你身上…” 殷白此刻站在门外, 墨发被露水浸湿, 湿漉漉的贴在脸侧, 他双眼之中满是疲惫, 眼下泛着一层乌青, 看起来比赶路时还要憔悴。 “我有事想和你说。” 阿斯亚连忙侧身:“先进来再说。” 殷白摇了摇头, “就在这说吧, 还是不进来了。” 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意:“未来几个月,我会很忙, 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来找你, 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任何人问起你的身份, 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第139章 阿斯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阿斯亚…” 殷白袖中的手渐渐攥紧,默默垂下了头,“我不知道带你回到殷府,是不是一种错误,或许…”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被别人买回家当奴隶,日子还不知道有多惨,虽然…虽然在这里,我们不能常常见面,但起码我的生活可以得到保障,你安心去做你的事,不必担心我的事。” “殷伯母人也很好,昨日她还安排了一位侍从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正要与你商量一件事…你父母待我这样好,吃穿不愁,还有自己的院子,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白占便宜,我准备拜见伯母,恳求她为我寻一处差事,也算是报答了。” 阿斯亚低头浅笑,眼中的开心是无法掩藏的,殷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他不想打破阿斯亚的美好幻想,以他的性子,恐怕又要忧思焦虑。 “好,我现在便去知会母亲,会安排好一切,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这么快么?” 殷白应了一声,眼神移开,不敢与阿斯亚直视。 “那好吧…你的事最重要。” “放心,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你安心住下,等我一些时日,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语罢,殷白抬手拍了拍阿斯亚肩头,转身离去,在转身的一刻,他面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疲倦。 他揉了揉疼痛的额角,心中越发烦闷。 他昨夜几乎一整夜没睡,他在想要不要带阿斯亚离开这里,没想到今早殷父便差人叫他去,他到了,殷父又把他晾院子里站了半天。 他真是火都来了,却又不得不憋着,在外边站了半个时辰,殷父才让他进去。 原来,殷父自作主张为他安排了上学的事,下学后还要去书房练习书房,温习课本,今日就要去。他本想拒绝,殷父倒是料事如神,张口便用阿斯亚的事威胁他。 殷父承诺他,只要他肯乖乖上学,他保证,他会保全阿斯亚,府中也无人敢轻慢他,只是这样简单。 殷白知道,殷父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见到阿斯亚,可现在还不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于是他一咬牙,便答应了殷父,可这样一来,他暂时见不到阿斯亚了。 不管怎样,他必须要先稳住殷父,到时候再找办法金蝉脱壳。 离开的殷白并不知道,阿斯亚在他离开后,一直在听雨阁前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殷白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握着门框的手颓然垂下,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他缓缓垂下眼,黑眸之中蒙上一层阴翳,嘴角微微下垂。 殷白来时,头发被露水浸湿,应该是在外活动了很久,他昨夜肯定也没睡好,眼底乌青一片,虽然他一直笑着,可那笑意十分牵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问,也没资格问,既然殷白让他好好待在殷府,那他就听殷白的话,不为他添麻烦。 哪怕不能时时见面,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或是遥遥看一眼,他便已经很满足。 阿斯亚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准备梳洗。 今日他要去见殷白的母亲,一定要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 “这位姑娘,烦您通报一声,我有事想要找殷夫人。” “你是…啊,你是少爷带回来的那个人。” 小姑娘并不知道阿斯亚是谁,见他生的好看,脸一下就红了,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你等一会,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 “谢谢。” 不多时,小姑娘就出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低声说: “公子,您在院里先等等吧,夫人还在洗漱。” 阿斯亚躬身行礼:“无妨,我等等便是。” 小姑娘将阿斯亚迎了进去,阿斯亚垂首站在庭院内,周围打扫的侍从们经过,都向他投去了异样的眼神,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阳光落在屋檐下,殷母才从侍女的搀扶下走出。 她今日带了个抹额,帕子捂住了嘴,时不时发出两声咳嗽。 “陆公子,让你久等了,我今日身子不适,这才耽搁了些,没等多久吧?” 阿斯亚垂首,恭敬行礼,挑不出错处:“您的身子最要紧,晚辈等多久都可以。” 殷母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她抬眼,目光落在了引阿斯亚进门的小姑娘身上,目光冷冽。 “陆公子来这么久,你也不端个凳子让人家坐坐,我院里怎么有你这样一个不懂礼数的丫头。” 那小姑娘马上就跪了下去,身子颤抖,一双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夫人,明明…” “你敢跟夫人顶嘴?!” 殷母身边的春娘立即就冲上前去,一巴掌就打在了小姑娘脸上,直接将小姑娘扇倒在地,小姑娘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春娘,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蠢笨的丫头,从今往后也不必在我院里侍奉了,春娘,吩咐下去,我不想在看见她。” 殷母冷冷的话如利刃刺进小姑娘心里,她眼泪瞬间落下,“夫人!夫人,求您,别赶走奴才!奴才知错了!” “夫人!” 阿斯亚再也无法继续视若无睹,他猛的跪下,直直抬头,黑眸与殷母直视。 第140章 “是晚辈自己要站的,和她无关!您身子不好,实在是无需为这件小事大动肝火,您要顾着您自己的身子!” 殷母又咳了一声,身边的丫头连忙为她拍背顺气,她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阿斯亚身上。 “既然陆公子为你求情,那你便留下吧,只是以后不准在内院,只许在外院做些洒扫的小事。” “来人,陆公子站了这么些时候了,还不端个凳子让人坐坐?” 殷母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下人为阿斯亚端来了椅子,阿斯亚不敢坐下,直接拱手行礼。 “夫人,其实今日晚辈来,是有一事相求。” “陆公子直说便是。” “夫人,晚辈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殷家供我吃住,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不知您能否为晚辈在府中安排一差事?您放心,晚辈不需要府中支付月钱。” 阿斯亚踌躇片刻,又道:“还有就是…晚辈实在不需人伺候,您还是叫那位不要来了。” 话毕,殷母并没有及时回答,她端起茶水,细呷一口,春娘立即上前,低低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殷母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放下茶盏,叹了口气。 “陆公子为人爽快,我也不瞒你了,府中的确有一差事缺人手,只不过…” “夫人您直说。” “也没什么,就是府中马厩中正缺一个马奴,只不过这差事苦累,陆公子是我儿的好友,若是干这个活计…怕是…” 阿斯亚垂首:“夫人,晚辈可以,今日便可以上任。” 殷母一开始还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脸上挂上笑意:“即如此,你就去吧,这差事苦累,我做主,每月例银照旧发给你,春娘,吩咐下去,陆公子今日就上任,将马匹都牵到马厩去。” “多谢夫人,晚辈告退。” 阿斯亚一刻都不停留,低着头便退出了院内,只是在门口时,她听见了殷母与春娘在窃窃私语什么,他本不想听,可那些话却直直入了他的耳。 “从今往后,不要让那个陆望进入内院,你看看那贱蹄子,一双眼睛都快掉到陆望身上了,他再晃悠,怕是我的丫鬟都要被带坏。” “夫人莫要生气,马厩离咱这远着呢。” “我有什么可生气,就是我儿,怎么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来我这求情?难不成也被那陆望迷住了?还好马厩离他院也远,不然我真怕这陆望,想要对我儿做些什么。” “夫人您别说,你才觉着,这陆望看咱们少爷的眼神的确不清白,说不准是短袖…离远些也好…” 剩下的话,阿斯亚不想再听,他紧绷着脸,抬脚飞速离开了,一路上,他没有同其他下人交流,而是自己兜兜转转半天才找到了马厩。 马厩内,数十匹马已经停在了马厩,它们身上异味熏天,毛色晦暗,消瘦无比,想来是疏于料理的缘故。 马厩虽然臭气熏天,他却觉得,在这里要比在殷母是院子里要自在得多。 至少,马儿不会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的骂人。 他心里有些难过,难道自己真的不讨喜吗?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有些怀念和殷白在沙漠的那些时日,虽然苦累,但他是开心的,不像现在,如此压抑。 阿斯亚靠近那些马匹,抬手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头,那马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他紧绷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意。 他摸着马儿的鬃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四四方方的,被围墙所围住,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笼中的鸟,想要飞走,却不得不留在这里。 从今以后,他就在这里工作了,其实这些活于他来说倒也不算苦累,只要能在殷白身边,这些算的了什么呢。 殷白说了,让他放心,他一定乖乖听殷白的话,绝不让殷白为他担心。 第68章 男奴8 不知不觉, 阿斯亚来到殷府已经快要半月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离主院偏远的马厩中工作,可殷白自那日后, 便没再找过他, 他也没有机会去主院,每日府中都有来用马匹的, 他不能不在。 他原想着晚上回来听雨阁,兴许殷白回来找他,可惜她失望了, 殷白就好像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一样。 他知道殷白的住处,他曾想过趁夜色,悄悄过去找殷白说说话,可是到了附近他才发现, 殷白的院前围着好多仆从,他根本无法近身。 越是见不到殷白, 他心里便越发的焦急, 偶尔有那么几条消息也是从别的下人嘴里得知的。 少爷最近学习更加勤勉了, 老爷十分高兴; 少爷在夫人生成时为她献上了大礼, 夫人很是满意; 少爷与以前不一样了, 不再游手好闲, 已在京城内崭露头角。 听起来殷白过得不错, 不过…这本就是他应该过得日子,自己不过一个下人,也许殷白已经将他忘了也不一定。 夜晚, 阿斯亚坐在桌前亮起烛光, 刚要准备洗漱时,门外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 他心跳猛的加快, 脑中浮现出殷白的模样。 他急匆匆的对着镜子理好自己凌乱的发丝,确认自己的脸上没有什么污渍后,立即小跑着冲到院里,兴冲冲的打开了门。 而不出所望,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殷白站在门外,一身白衣,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微黄的烛火映着他的脸庞,衬的他肤色越发白皙,他嘴角带着笑意,那双一向温和的眸子中仿佛含了水似的,正温柔的看着阿斯亚。 第141章 一时之间,胸腔中盛满了炙热的感情,他眼眶渐渐热了,他再也控制不住,猛的冲上前,一把将殷白拥入了自己怀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你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殷白被他扑的往后趔趄了两步,灯笼应声落地,烛火熄灭,他没有推开阿斯亚,而是伸出手,紧紧环住了阿斯亚的腰。 “我怎么会忘了你,这段时间…我一直惦记着你。” 阿斯亚低低的呜咽着,从殷白怀中离开,夜色浓稠,殷白看不清他的表情,指尖落在了他的脸上,触及到那温热的水渍时,他轻轻逝去。 “别哭,我在这。” 短短一句话,就让阿斯亚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和焦虑顷刻间消散,他颤抖着伸出手,回握住了殷白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 “殷白,我…我想你…” “我知道…我也是。” 殷白咬了咬唇,垂下眼,面颊上浮现出红晕。 这段时间,他被盯的很紧,哪怕是夜晚温习完毕,殷父派来的人也一直坚持不懈的盯着他,殷母也派人围住了他的院子,压抑极了。 他只能借机会讨好这对夫妻,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的温情攻势下,两个人这才对他稍稍放下了戒备心,因此他才能有机会在深夜里偷溜出来与阿斯亚会面。 “你现在出来,没事吗?” “巡逻的守卫一个时辰来一次,我只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回去就可以。” “好…先进去吧,我怕有人发现。” 阿斯亚向周遭漆黑的环境中望了望,确认无人后,他立即拉着殷白进了院里。 谁曾想,殷白刚一抬脚叫迈入院落,便感觉自己手腕被谁一扯,眼前一晃,他整个人被轻轻一推,随即后背猛的贴在了冰冷墙面之上。 “阿斯亚——!” 殷白猛的发出了一声惊呼,可下一瞬间,他的惊呼便被吞下,对方炙热的唇贴了上来,这个吻来的又激烈又热,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阿斯亚大掌落在了他腰上,有些微痒。 殷白只是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反应过来后,他顺从的闭上了双眼,两只手顺势环住了阿斯亚的脖颈,阿斯亚身体猛的一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松开殷白。 “殷白,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阿斯亚满脸慌乱的解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推开殷白,可殷白却死死圈着他的脖颈,阿斯亚推开的动作渐渐变小,他小心翼翼的看向殷白,却发现殷白夜正在看着他,二人眼神相对。 “阿斯亚,我不想继续瞒下去了。” 阿斯亚一愣,“什么?” “阿斯亚,我喜欢你。” 阿斯亚整个人猛的一震,双眼不可置信的微微瞪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呜——!” 殷白双手圈住阿斯亚,闭上双眼猛的吻了上来,阿斯亚先是一愣,继而闭上双眼,主动与他纠缠。 阿斯亚此刻已经不满足吻他的唇,炙热的吻逐渐下移,印在殷白耳畔、脖颈,而殷白只是扬着头,秀眉微蹙。 他衣襟散乱,直到被拿捏,殷白这才猛地睁开眼,眼中氤氲着水雾,月光下,正好与阿斯亚的眼神相对。 阿斯亚先移开了目光,“殷白,我…” 殷白问,“阿斯亚,你喜欢我吗?” 阿斯亚咬了咬唇,眼神闪烁,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喜欢。” 不等阿斯亚反应,殷白再次捧住他的脸,将吻印在了他唇上,动作愈发主动。 “等等,我…真的可以吗?” “我只是你买来的奴隶,在府中也只是一个马奴,我身份微贱,怎能与你相配…” “阿斯亚,”殷白喉结滚动片刻,双眼认真的看着阿斯亚,“我从没有当你是奴隶,我喜欢你,不在乎你的身份和地位。”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阿斯亚眼中骤然亮了,他几乎是喜极而泣,眼泪也从他眼眶中落出。 “殷白,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我也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殷白看着眼前哭的双眼通红的阿斯亚,他的身影逐渐与陆望所重合,他缓缓闭上双眼,主动吻向阿斯亚。 这一次,轮到他主动了。 月光下,偏远清冷的听雨阁外,空无一人,连灯火都没有,院内却一片狼藉,急促的呼吸声与低语声交织着。 不多时,阿斯亚将殷白环在怀里,随即倏地起身,将他放在桌上,俯身亲吻,殷白眼神有些迷蒙,也顺从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将他抱入了屋内,猛的关上了门。 透过破碎的瓦片,室内更是一片杂乱,根本无法直视,月亮也因羞涩躲进了云层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一切戛然而止,青年整个人晕乎乎的倒在了男人怀中。 阿斯亚坐在那,将怀中青年抱的紧紧的,生怕他掉了下去,他轻轻吻着殷白脸上的汗水,又亲了亲殷白紧闭的双眼,这才与他一起躺在了塌上,温柔的看着殷白。 今日他本不该如此孟浪。 可是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殷白了,当看到他那熟悉的面容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第142章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本以为殷白会推开他,会斥责他,会告诉殷家众人,自己蓄意勾引他,他已经做出被赶出殷家的准备。 可是没有,殷白顺从的迎合着他,还说喜欢他… 那他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阿斯亚脸微红,抬手抚去殷白额间的碎发,“还有半个时辰,你在这里睡会,我去给你清洗身子。” 语罢,他起身便要离开,睡梦中的殷白不安的嘤咛着,嘴唇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斯亚微微俯身,想要为殷白盖上被褥,可他刚俯下身,殷白一句低喃却让他整颗心直接坠入谷底,面上的潮红褪去,面色瞬间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陆望…” 殷白再次出声,就像一记闷锤狠狠捶在阿斯亚胸口,阿斯亚身子晃了两下,扶住桌角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陆、望…” 阿斯亚不断喃喃自语着,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他眼神空洞,像个木偶一般,呆呆的将眼神落在了殷白身上。 “陆望…原来是这样…” 阿斯亚嘴角颤了颤,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可眼泪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他又哭又笑,殷白本就睡得不安稳,被他的声音所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了满脸都是泪的阿斯亚。 殷白披上衣衫,连忙起身,半蹲在阿斯亚面前,轻轻替他拭去了面上的泪。 “阿斯亚,怎么又哭了?眼睛都红了。” 殷白动作温柔,擦拭眼泪的时候,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阿斯亚心中一片酸楚,眼泪颗颗落下。 “怎么越哭越厉害?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好不好?” “殷白,我不想待在这了。” 阿斯亚握住殷白的手,双眼之中充满了希冀,“我们走好不好?就今晚。” “今晚?” 殷白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低声安抚,“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很快…很快我们就离开…” 阿斯亚眼神暗了下来,他松开殷白双手,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殷白,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殷白抬手,轻抚着他的面容,“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我会带你离开这。” “好。” 阿斯亚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泪,“时辰不早了,你已经来了快一个时辰了,不能再耽搁了,你快走吧。” 殷白点点头,起身穿衣,临走时,他看向屋里的阿斯亚,冲他微微一笑。 “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好,我等你。” 语罢,殷白转身离去,阿斯亚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他眼中一片晦暗,他微微侧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的脖子及胸膛满是殷白留下来的红痕,他原以为,他与殷白真的是两心相许,可惜,他错了。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叫陆望的人替身。 殷白的确喜欢他,可喜欢的是他那张与陆望相似的面容。 多么可笑啊…他曾经的那么信任殷白,他一句“你放心”,自己便傻傻的等着他来…殷白对他那么好,应该也是因为他像陆望吧。 他曾经说过,心甘情愿沦为那个叫陆望的人的替身,可是他没想到,他所珍视的一切,竟然都是来自于那个叫陆望的人。 真好笑,太好笑了,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阿斯亚嘲讽一笑,缓缓起身,他朝着听雨阁外一步步走去。 …… 翌日早,殷白是吵醒的,有下人说,昨日夜里,府中有个下人打伤了护卫,从殷府中离开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殷府的护卫他是知道的,人高马大,一般人还真打不过。 他刚醒,殷父殷母就匆匆来了,他们看着似乎很高兴。 殷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辅助的护卫被打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小白啊,父亲来,是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殷白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你的那个姓陆的朋友,昨日夜里打伤了府中护卫,在家里闹的鸡飞狗跳,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什么?!”殷白脸色霎变。 “儿子,母亲想到,他到底是曾经救过你性命的恩人,就不报官了,随他去吧…小白!小白!” 殷白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69章 男奴9 “陆望…陆望——!” 殷白整个人猛的从床上坐起, 胸口剧烈起伏,白皙的面容上冷汗涔涔,他双眼发愣, 直直看着眼前。 “少爷!少爷!您终于醒了!我…我现在就去回禀老爷和夫人!” 为殷白擦拭着汗水的小丫鬟立即就要起身, 可殷白却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锐利的看向她。 “怎…怎么了…?少爷怎的这样看奴婢?” “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呀…” 殷白猛的握住了她的双臂, 眼神冷了下来,他一字一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知道, 对吧?陆望到底是因为什么走的!说!” 小丫鬟都要哭了,“奴婢不知道呀…” “不知道?” 殷白拿起茶盏,往桌上那个狠狠一摔,茶盏应声而裂, 他飞速拿起其中一块碎片,抵在了丫鬟的脖子上。 第143章 他声音冷冽, “你是要命, 还是继续为他们保守秘密。” 脖子上传来痛意,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连忙哀求:“我说!我都说!” “其实…其实那晚…” 随着丫鬟的诉说, 殷白终于知道了那夜的真相。 原来, 那夜巡逻的守卫的确是发现了陆望, 陆望也不躲,只是静静站在那,守卫迅速将他压到了殷父的院里。 “这么晚了, 陆公子倒有闲情雅致出来闲逛?” 殷父与殷母从屋里走出, 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望,眼神冷淡。 而阿斯亚则是跪在地上, 一声不吭,他的黑发垂下,掩住了他的面容,没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整个人呆呆的跪在那,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陆公子,你可知这是内院,你一个外男为何要在深夜里闯进,你到底有何居心?” 殷母率先发难,院内众人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无人敢为他求情,毕竟谁都知道,他们这位夫人的脾性,观音像,蛇蝎心,最是难以捉摸。 “您误会了,晚辈只是迷失了方向...” “夜里迷失方向?这个理由着实有趣,春娘,去,吩咐人将少爷叫来,陆公子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种事情我不好决断。” 听到要叫殷白来,阿斯亚猛地抬起了头,随即猛地朝地上磕了个响头:“夫人!别让少爷来!” “这种事情,若不叫他来,我私自做了决断,他岂不是要与我吵翻天?春娘,去吧...” “夫人...不必叫他来了。” 阿斯亚缓缓直起身,漆黑的双眸看向殷母,他眼中晦暗不明,“我...我会离开。” 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殷父与殷母相视而望,二人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转瞬即逝,便又恢复成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发生了这种事,确实不光彩,你不想让我儿知道,我也能理解,最近殷府即将迎来喜事,你一个外男,的确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 阿斯亚喃喃自语,“喜事...?” 殷父也在这时适时开口,他故作惊讶,“难道我儿没有告诉你?他已与赵家小姐定亲,下月十五,便是那姑娘进门之日。” 阿斯亚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 他不敢相信,殷白竟然要结亲了,可这些事殷白从未提起过! 一瞬间,不仅仅是心口传来的痛意,被戏弄的羞耻感也从心底生起,他不明白,殷白将他当做替身便算了...就连要同别人成亲这种大事也不告诉自己。 殷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陆公子,离开这里,对你,对我儿,都是一件好事,你自己离开,要比我们将你赶出殷府要体面得多。” 殷母朝春娘使了个眼色,春娘便从屋里取出了一锦囊,里面鼓鼓囊囊的,由旁边的侍从呈给了阿斯亚。 “陆公子,这里有十两银子,就当是报答了,我们也有一条件,希望陆公子你离开后,不要居住于京城,不然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殷父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很对不住你,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阿斯亚呆呆的看着眼前那锦囊,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火热,虽然殷父殷母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他却觉得,这比当众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抬起手,接过了那些碎银,再次朝殷父殷母磕了个头。 “晚辈谢老爷与夫人恩典。” 殷父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微微颔首,“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走吧,明日走怕是会引人瞩目。” “一切...都听您的。” 阿斯亚站起身,手中拿着那些银两,摇摇晃晃的朝着院外走去,下人们纷纷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可只有阿斯亚自己清楚,他现在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他是从大门走出去的,临走时,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殷府的牌匾,嘴唇翕动片刻,一滴泪从他眼角无声滑落,他猛地抬手拭去了那滴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殷白听完小丫鬟说完这一切,握着碎瓷片的手从她脖子上滑落,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下月十五成亲...?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什么时候瞒他了?!” 小丫鬟连忙远离殷白,跪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声音颤抖:“是夫人为您选的少夫人,是她娘家的...” “成亲这件事都没问过我本人的意见便私自定下!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殷白被气笑了,他眼底一片冷冽,倏地起身,迅速穿好衣物,大步流星便出了门。 一路上,下人们看到殷白纷纷向他行礼,可殷白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下人们也觉察出不对劲,他们还从未在自家少爷面前看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殷白直冲冲的闯进了殷母的院里,那些侍从根本拦不住他,殷母正在院里浇花,看见殷白来了,面露欣喜,可当她看见殷白那阴沉的表情时,整个人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殷白不再行礼,而是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咧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听说,我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儿子,你听我解释,那赵家小姐...” “不必解释,我不会答应的。” 第144章 殷母脸色瞬间煞白,眼中蓄起泪来,她泪还未落,殷白便再次质问出声,这一次,他的表情更加阴沉,那嘴角那嘲讽的笑容都消失了。 “为什么,要冤枉陆望。” 殷母面容抽搐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陆望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去找他了。” “守卫巡逻的范围在我院子附近,并不属于内院的范围之内,你们明明是在那发现的陆望,为什么要将强闯内院的名头安在陆望身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将陆望说成那样一个低劣的人!?” 在殷白一声声质问中,殷母脸上和善的面具被撕下,她猛的扔掉手中的水壶,眼神凶狠的望向殷白。 “他一个外男,怎么能长久的住在我们家?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父亲已经都告诉我了!身份如此低贱的北戎人,也配与我儿称兄道弟!?” “我为你选的妻子,贤名在外,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你必须得听我们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长久待在这里,这段时间我已经与父亲说好了,只要我勤勉读书,考取功名,到时帮陆望安排一平民身份,在京城外为他寻一份工作,离殷家远远的,这样还不行吗?!” 殷母冷冷笑了:“你想的是好,可人家未必是这么想,我看那陆望也是个攀高枝的东西,那天晚上给他钱的时候不知道接的有多快,我儿,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摇钱树。” “…为什么要这样诋毁他,明明你们才见了几面而已…是我执意要带他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殷白看着殷母,眼里满是复杂,殷母扯了扯嘴角,躬身渐起地上的水壶,继续悠然自得的浇起水。 “当然是你不好,可是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没法动你,只能动他。” 殷母一句话,让殷白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是啊…是他自作主张要带阿斯亚回来,是他将阿斯亚带到了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自己害了他。 那时,他就应该随阿斯亚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正是因为他这些错的抉择,才让阿斯亚受到了这么多不公的对待。 阿斯亚会怎么想他呢… 心脏传来一阵阵痛意,如同虫子在啃食,痛的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捂着心口,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殷母的院子里,直到走到无人的花园时,一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殷白麻木的抬眼,想要从她身边掠过时,小姑娘却拦住了他。 “少爷,我知道…我知道陆公子去哪里了。” 殷白眼睛瞬间一亮,他看了一眼小姑娘,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小姑娘再次开口: “您当然不认得我,陆公子曾经有恩于我,若不是他为我求情,以夫人的性格,我恐怕早死了。” 殷白微怔,“他为你求情?” 小姑娘点点头,将那日在殷母院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殷白,殷白听完,脸色更加难看。 “你说的是真的?夫人她…当真这般羞辱陆望,还安排他去当马奴?” 这些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明明已经告诉过殷母,让她为阿斯亚安排一件清闲的活计,她答应的很快,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亏待了他,转头竟然如此羞辱阿斯亚… 怪不得,那天晚上阿斯亚一见到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原来他一直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可自己在做什么呢? 想护的人没护住,还几次三番让他如此被羞辱,而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假,必遭天打雷劈!”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发誓,眉宇间都是大义凛然,他压低了声音,“那晚陆公子离开殷府时,我去找了他,问他要去哪,他说…他要回故乡去。” 故乡…北戎… 殷白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攥紧,他同小姑娘道了谢,随即回到了院子里,猛的关上了房门。 下人们在院里皆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敲殷白的房门。 直至到了傍晚,殷父与殷母迟迟未等到殷白请安,这才来了殷白院里,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殷父与殷母面面相觑,心中越发不安。 “去,打开房门。” “奴才...奴才不敢...” “笑话!殷家现在还不是他当家做主!去!给我把门打开!” 随着殷父的一声暴喝,下人不敢再犹豫,低垂着身子上前试探性的敲了几下门,屋内依然静悄悄的,殷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下人一咬牙,直接开了门。 令人震惊的是,屋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老爷—!少爷他...根本不在屋里!”、 殷父与殷母齐齐变了脸色,殷父踉踉跄跄进入屋内,果真如下人所说,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官人!你看...桌上有一封信!” 殷母泫然若泣,她拿起桌上的信,一目十行阅览,在看到最后一个字时,眼泪瞬间落下,无力地跌坐在了凳上,伏在桌面上便嚎啕大哭。 殷父颤抖着手从她手里拿过那封信,当看完内容时,他亦是无力跌坐在殷母身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第145章 信中,殷白表示,陆望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父母并未因此善待他,所以他决心要寻回陆望,从古羌国回来后,他在京城的银庄里存了不少积蓄,若是他回不来,便去取了,同时以后每个月也会存些银两进银庄,就当是自己给他们存的养老金。 可殷父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唯一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北戎人离开了他们。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尊重...他一个低贱的北戎人,也配得到他的尊重吗? 与此同时,前往北戎国的古道之上。 殷白骑着马,朝着北戎奔去,尘土飞扬,眼神坚定望向前方。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辜负陆望。 第70章 男奴10 农历二月, 战乱又起,中原不敌西凉,节节败退, 粮尽援绝, 民心动摇,政权岌岌可危。 此时此刻, 北戎国旧址附近,一处破旧的茶摊前,寥寥几人聚首窃窃私语。 “如今这世道, 我们老百姓当真艰难。” “成王败寇,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原霸权, 如今还不是岌岌可危。” “呵呵,说的是, 也不知道当年攻打北戎时, 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迈入这般田地?” “听说了吗?最近绑匪横行, 不少达官贵人在逃亡途中被洗劫一空, 听闻那为首的绑匪武艺高强, 好像姓陆, 也不知是不是中原人士。” “啪——” 耳边突然传来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 正在议论的几人话语一顿,顺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身形清瘦的青年正躬身拾着碎瓷片,他着一身灰布粗衣, 头上笼着兜帽, 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只依稀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及温润的双眼, 看模样似乎是个中原人。 正在说话的几人并非中原人,而是附近依附西凉的边陲小国之人,见此情形,纷纷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语。 那青年拾起碎瓷片后,缓缓起身,竟然来到了他们桌前,躬身同他们行了一礼。 “晚辈冒昧,刚刚听闻最近绑匪横行,不知几位可否告知,那些绑匪如今身在何处?”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在北戎国旧址附近,不过绑匪们身居江湖来无影去无踪的,兴许换了个地儿呢,小哥孤身一人,还是要小心为妙。” “谢谢大哥。” 青年作揖道谢后,行走至一旁而后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儿便朝着前方飞速疾驰。 “诶?你们看他去的方向?” “不是,我不是和他说了避开北戎国吗?他怎么反而朝着那边去了,难不成他是去送死了…” 青年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半路上,雪花不知何时纷纷扬扬落下,裹挟着冷意的寒风从他脸上掠过,兜帽也被呼啸而过的冷风拂下,露出了兜帽下温和的眉眼,正是殷白。 六月离京,如今已是二月,秋来暑往,他的皮肤已不似从前那样白皙,头发已长至腰间,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有了厚茧,身上穿的也是最朴素的衣裳,和以前那副清贵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半年内,他从京城到古羌国,后又踏遍周边小国与部落,四处打听,都没有寻到阿斯亚。 有几次,他在集市里看到了与阿斯亚身形很是相像的人,侧颜更是相像,可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消失不见,自此,再也杳无音信。 原本今日,他是准备前往当铺当掉自己搜寻的宝物,好换成银两存于银庄,没想到却在这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有一种预感,陆望一定在其中… 想到这里,殷白握紧了缰绳,大喝一声,马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北戎国的方向奔去。 寒风呼啸,眼前一片模糊,风雪越来越大了。 “糟了,雪越来越大了…” 殷白喃喃,周围地面逐渐被白色所覆盖,这里无一人居住,若是再不快些,恐怕他要冻死在这里,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着风雪赶路。 “呃——!” 突然,马匹踩到一块碎石,脚下打滑,殷白与马匹直直倒下,马发出了一阵嘶鸣声,落地的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让殷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他喘着粗气,冷汗涔涔的看向自己的左腿,那里已经肿起,他摸了摸,暗暗庆幸,还好没有骨折。 在这样的风雪天,丧失行动能力,无异于是等死。 殷白长吁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现在,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马匹上了,他深吸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强撑着身子爬到马背上,随即猛的拍向马的臀部。 马吃痛,再次奔跑起来,殷白死死拽着缰绳,整个人颠的几乎要吐出来,手心已经渗出了血液,周身一片寒冷风雪也在此刻渐小。 就在殷白以为能撑过这一劫时,马匹突然抬起上身,发出嘶鸣,下一瞬间,殷白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猛的摔在了地上。 腿上再次传来钻心的痛意,他已经疼的都无法开口说话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眼皮,并瞧见那匹马像风似的调头就跑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殷白无力的闭上眼,他也不知道这马到底在抽什么疯,但他明白,他是真的要死了,可是他还没找到陆望…还没向他解释清楚…他就这样死了吗? 第146章 可是,他真的好想在看看陆望,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嗒——嗒——” 殷白耳尖动了动,他敏锐的察觉,前方似乎有一群马匹朝他的方向走来,似乎还有兵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是军队吗?会是中原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吗?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漫天的风雪中,只见一群人正骑着马匹朝他走来,马上的人各个身形健壮,只是看不清他们的装扮和容貌。 “呼——” 又是一身冷风拂来,刮得脸上生疼,那群人离他越来越近,终于,两只马蹄落在了他跟前,殷白趴在地上,顺着马蹄,他缓缓抬起头,却正好撞进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 那人身形高大健壮,身披墨狐大氅,内里一身戎装,头上带着墨狐皮制成的兜帽,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可殷白对他那双漆黑的双眼最是熟悉不过。 那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疏离与冷漠,比今日的风雪更让他觉得寒冷刺骨。 殷白知道,这人就是陆望…他终于找到陆望了… 他下意识的抬手,颤颤巍巍想要扯住那人的衣角,可那人却蹙了蹙眉,轻扯缰绳,马匹往后退了几步,殷白扯了个空,手无力垂下。 他浑身冰冷,身体几乎冻僵了,他实在是无法站起身同陆望好好打招呼了。 他曾经设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的情景,可他没想到,如今二人再见面,竟是这样难堪。 “救…救…” 殷白嘴唇翕动片刻,那句“救我”还是没说出来,顺间眼前一黑,整个人晕死了过去。 “大当家,他晕了…好瘦,看起来快死了,救不救?” “不必。” 陆望冷冷说道,他攥着着缰绳的手微微泛白,随即从倒下的殷白身边绕了过去。 大雪纷纷落下,仿佛为殷白身上盖了一层雪白的棉被,殷白只觉得自己身体十分暖和,暖和的有些热了,他此时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热。 依稀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身处于温暖的被窝之中,整个人舒适又温暖,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迷迷糊糊的,他伸手开始扯起自己身上的衣物。 “吱嘎—吱嘎—” 有人踩着雪过来了,耳边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他努力想要抬起眼看清那人是谁,在看到对方那双大脚后,他还想看看他的脸,可下一秒,他便支撑不住整个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咔嚓——” 耳边响起柴火爆裂的声音,殷白皱了皱眉,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隐约看见墙面上倒映着火光跳跃的影子。 他动了动身子,左腿传来锥心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吃痛出声,这才想起,先前自己坠马,左腿受了伤。 “你醒了?” 清润的男声响起,殷白侧过头,便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火堆旁,他生的清秀,笑的温和,眉眼间似乎与他有几分相像。 殷白想要坐起身,男人立马迎了上来,将他按回了床榻,“你好好休息,现在还不能活动。” 殷白感激的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的脚上,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他记得他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双脚,与男人并不相像,难道说…是陆望回来救的他吗? 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脚之上,双眼微眯。 “你就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的脚?怎么,是喜欢我这双鞋?” 殷白立即摇了摇手,“不,不是,你误会了…阁下如何称呼?这里又是哪里?” “我叫林青,这里是匪寨,我是这管事的,他们都叫我二当家,你并非匪寨人,所以叫我阿青就行。” “阿青…是你救了我吗?还是…” “当然是我救的你,不然你以为是谁?” 殷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真诚的同阿青道了谢。 阿青虽然看着温和,性格却十分恣意,他摇了摇手:“小事一桩,我不过是看你可怜,你好好修养,伤好就离开吧。” 阿青说完,便要离开,殷白却叫住了他,阿青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目光,殷白踌躇片刻,艰难的问出了那个问题: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陆望的人吗?” “陆望?” 阿青皱了皱眉,殷白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一双手不知不觉中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紧张到整个人的身躯都在发抖。 “他啊,是我们大当家。” 第71章 男奴11 “怎么, 你认得他?” 阿青笑眯眯的看着殷白,隔着火光,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殷白按捺住心头的激动, 微微垂首, 深吸一口气,“并不认得, 只是听人说过罢了…既然匪寨好心将我收留,不知有没有机会能向这位大当家亲自道谢?” “这倒不必了。” “为什么?” “原本救你,便不是大当家本意, 是我看你可怜才把你救了回来,当时若不是看在我的颜面上,大当家都想让人给你扔出去。” 殷白身子一震,手心不自觉的攥紧了被褥, 心底泛起酸涩,眼眶逐渐发热, 他忙低下了头, 强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 那我便不叨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颤抖, 阿青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 他转过身, 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你好好休息便是,过几日伤好了,你就走吧。” 第147章 “对了, ”他站定了脚步, 目光看向殷白。 “直到伤好,都不要从这里出来, 有专门的人会来为你送吃食,大当家说了,不想在寨子里看到外人,省得心烦。” 心烦。 心烦… 殷白整个人如遭雷劈,身子晃了晃,攥着被褥的指尖微微泛白。 语罢,阿青转身离去,在他离开的那瞬间,殷白只觉心里越发难受,直到一颗温热的泪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殷白这才反应过来,他呆愣了一瞬,抬手触碰自己面容。 不知何时,他的面容已被泪水浸湿。 陆望明明已经认出了他,可他却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阿斯亚了。 他是陆望。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好陌生,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时在沙漠,阿斯亚为了保全自己的平安,与群狼搏斗,可如今他冻得快要死了,陆望却冷漠的从他身边绕开。 他从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是炙热而温柔的,可现在,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 难道他要就此放弃了吗…不…不可能! 他本就是为了陆望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他绝不会走! 他侧过脸,看着白皙的墙壁,他紧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坚定。 不让他出去,他就偷偷溜出去,难不成陆望还会弄死他不成?! “吱呀——” 有人推门进来了,殷白以为是阿青回来了,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手中拿着餐盒,身形倒是看着与陆望竟有几分相似,可他的脸却十分陌生。 他进入屋子后,便将门合上,拿着餐盒,行至到了殷白的床边,只吐出了两个字: “吃饭。”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殷白目光再次看向他的脸,再次确定了,自己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见殷白没有动作,男人眉头皱了皱,侧过脸,再次重复了一句:“吃饭。” “麻烦你来为我送吃食了。” 殷白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从左腿肿胀,疼痛不断向上蔓延,他没忍住,“嘶”了一声,只能双手撑着床榻慢慢起身。 “…我来帮你。” 男人放下食盒,双手搀扶着殷白坐起身,二人距离很近,殷白鼻尖动了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奇怪,面前这个人,不仅是身形,就连味道也和陆望好像。 “谢谢。”殷白轻声道了谢。 男人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食盒内的吃食拿出,殷白瞅了一眼,微微蹙眉,绑匪们竟然也用这样的吃食? 食盒内的食物,与他曾在京中用的饭菜没有区别,主打一个外形精致。 “你们平时也吃这些吗?能饱吗?” 男人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殷白用饭,殷白也不逼问,专心致志的吃起这些食物来,毕竟,他还要攒些力气去寨子里找陆望呢。 “你来了这么些时候,也不说话,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收拾食盒的手一愣,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叫阿六,是大当家的护卫。” 噢,原来是护卫,怪不得身形这样高大。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一刻。” “你们大当家在不在寨子里?” 阿六瞥了一眼殷白,没说话,转身拎着食盒就走了,脾气还真是古怪。 他是陆望的身边人,他不愿向自己透露行踪,其中也有陆望的意思,可既然并不想看到自己,又为何要让身边人为自己送吃食? 殷白沮丧的心情稍微转晴,看来陆望,并没有那么绝情。 他已经等不及了,今日,他就要见到陆望。 * 很奇怪,尽管所有人都在叮嘱他,让他不要离开屋子,可外面竟然无一人看守,因此,殷白就这么跛着腿轻轻松松的就离开了屋子。 出了屋子,殷白才意识到,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小心翼翼的行走,见到有人经过便缩在暗处,很不幸,他还是被人发现了几回,可没人认出他,毕竟这里绑匪这么多,不时还有新加入的,谁能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下来? “大当家…” 殷白耳尖一动,敏锐的捕捉到“大当家”三字,他迅速隐匿好自己,朝着声源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披着大氅的青年,被几个汉子拥簇着,青年表情淡漠,曾经漆黑明亮的双眼一片黯淡,他此时已经褪去兜帽,露出了精致的容颜,唇色极淡,有雪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他哪里是什么绑匪,明明比京城里那些公子哥还要贵气的多。 这么长时间不见,陆望如今竟然已经成为大当家了…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能在乱世之中混出名头来的,也就那么几个,陆望便是其中一个。 他能将这样大的寨子发展的如此兴旺,的确是个有才之人,可殷府当初竟然让他去当一个马奴,不知道他们看到陆望如今的模样,会不会感到震惊。 殷白攥紧了手,眼看陆望离他越来越近,他心跳如擂鼓,深吸一口气,准备冲上前时,突然感觉有人猛的扯了一下他的手腕,殷白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朝后看去,身后那人却猛的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 第148章 那人竟然是阿青,此时他正蹙着眉,竖起食指靠在唇上,朝他摇了摇头。 殷白剧烈挣扎着,想要挣脱阿青的束缚,不经意间他的双脚踢到了一块石子,发出了异常的声响,阿青一咬牙,直接拉着他到了墙后。 “大当家,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其中一个汉子猛的顿住了脚步,其余几个也警惕的看向周围。 陆望步子一顿,目光微移,视线之内,一块白色的衣角从墙角处掠过。 他目光微微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没什么,走吧。” 待到几人离去,阿青这才舒了口气,松开了捂着殷白的手,他抬眼,便瞧见殷白满脸怒气的看着自己。 “阿青,你做什么?” “我可是和你说了,不准出屋子?!” 阿青一句话堵的殷白说不出话来,满腔的怒火压在心头,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咬了咬牙: “我要找陆望!就算是他把我扔出去,也和你无关!” “我说了,陆望不想见到你,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他不想见我是他的事,但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找他!你别管了!” 语罢,殷白作势便要冲出去,阿青连忙伸手拉住了他。 “你失心疯了?你知不知道陆望身边那几个人是谁?我告诉你,他们可都是北戎国曾经的将领,你还没到陆望身边去,他们就会直接让你人头落地!” 殷白猛的一怔,然后缓缓缩回了身子,低垂着头不说话,整个人沮丧极了。 阿青见他如此,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吧,你找陆望到底要做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我…我…” 殷白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开口,“我叫殷白,是中原人…” “殷白?你姓殷…怪不得,怪不得…” 阿青先是震惊,后面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面上一副了然的模样。 “怎么了?” 阿青抬眼定定看了会殷白,看的他身上鸡皮疙瘩直起,半晌,才悠悠说: “怪不得陆望不让我救你,更不愿看见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们那些事。” 他语气嘲讽,“陆望现在已经有了安稳的生活,你又找他做什么?当初人在身边,不好好珍惜,现在后悔莫及,晚咯。” “…有些事情并非像表面那样,我这次来…就是想向他解释当初的事,听我说完,他要是还不肯原谅我,那我便离开这,再不来扰他清净。” 阿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确认殷白没有撒谎后,他双手环臂:“行,等着吧,我会安排你和陆望见面,你先回去吧。” “要等多久?” “怎么,你很急?总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吧,等着吧。” 殷白沉默着点了点头,不舍的看向陆望离去的方向,然后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那个小屋子,却发现中午给他送吃食的小哥已经在门前侯着了。 殷白连忙迎了上去,阿六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身,看见殷白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眉头微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你瞎跑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责备,让他那张冷硬的脸看着更冷了,殷白笑了笑,“让你久等了,我在屋子里待太久了,在附近逛了逛,松口气。” “别乱跑了,这里鱼龙混杂,可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好说话,进去吧。” 这小哥还挺有意思的呢。 殷白笑着点头,被他掺回了塌上,阿六蹲下身,作势就要掀起他的裤脚,殷白吓了一跳,腿猛的一缩,肿胀的地方瞬间疼痛无比,他疼的龇牙咧嘴。 “没事吧!” “嘶…没事儿。” 阿六缩回了手,“对不住,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是二当家吩咐我也要照顾你的伤势,所以…” “别担心,我还好,你看吧。” 闻言,阿六卷起他的裤脚,从袖中拿出了一盒药,指腹沾了些药膏,细细的涂抹在伤口肿胀处,原本疼痛的伤口瞬间感受到一丝凉意。 看着阿六那张陌生的脸,殷白突然想起,今天好像在陆望身边没看见他。 “阿六,你是陆望身边的护卫?” “是。” “贴身那种?” “不是。” 殷白点点头,难怪他没看见过阿六呢。 “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家中妻子不担心吗?” 阿六问他,殷白笑了,“我哪有什么妻子,你真是说笑。” 阿六手猛的一顿,片刻后,他阖上药盒,拿出饭盒中的食物。 “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应该成家了才是。” “你刚才问我,为何一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是我的心上人和我闹了脾气,我来寻他,他若是原谅我了,那的确是要考虑成家的事了。” 不知怎的,说完这句,阿六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他迅速收好药膏,将饭食拿了出来,然后慌慌张张的站起身。 “我…我突然想起有一差事未了,先不和你说了,餐具就放在这吧,明天会来取的,我先走了。” 殷白点了点头,便瞧见阿六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真是个奇怪又别扭的人。 阿六出了屋子后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靠在墙根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心口处传来心脏快速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那声音在他耳边被无限放大。 第149章 他抬手落在心口处,整个人生出了一种激动又欣喜的情绪。 明明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救他只是为了还那时的恩情,可是看到殷白那张脸时,他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所吸引。 想要靠近他…关心他。 他口中的心上人…会是自己吗?可是…他不是已经和那位小姐结亲了吗?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编出来的谎言而已,还是不要当真。 他在心里这样劝诫自己,可是仍旧无济于事,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殷白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不是为他… 如果是为了他,那他就考虑一下…与殷白重修旧好,如果不是为了他… 陆望咬了咬牙,若不是为了他,那他就将殷白赶出去,赶的远远的,省得死在匪寨,年节边上显得晦气! 第72章 男奴12 “砰砰——” 清早, 殷白还在睡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还有些迷糊, “谁?” “我, 阿青!” 阿青的声音很急,殷白揉了揉眼, “进来吧。”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猛的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殷白缩了缩,刚想问她这么早来找自己做什么,阿青便急匆匆的率先开口。 “快!快!” 他急的都有些结巴了,“快些穿好衣裳!陆望他…要见你!” 殷白瞬间睡意全无, 他猛的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没骗我?陆望他…真的愿意见我了!?” “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快些!路上我在和你解释!” 殷白闻言, 立即从床上坐起,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他低头朝自己左腿一看, 原本肿胀的地方竟然在一夜之内迅速消肿, 只剩了些淤青。 是阿六昨夜给自己涂的药膏起了作用! 殷白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好事真是接踵而来,腿不疼了,陆望也愿意见他了, 这样想着他穿衣服的速度更快了些。 他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深吸一口气,离开屋子, 阿青正站在门口等他,看见他腿不瘸了,阿青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 “你的腿已经好了?” “是啊,可真要多亏了阿六送来的药膏呢。” “阿六?” 阿青有些懵,寨子里的财务和人员归他管,每个人的名字都已经登记,他记得清清楚楚,寨子里并没有一个叫阿六的人。 “我看看。” “喏。” 殷白挽起裤脚,只见左腿肿胀的伤口处还沾有药渍,阿青眯了眯眼,顿时了然于心,心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阿青心中此刻只有两个字: 服了。 “…行了,你跟我来吧。” 阿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殷白朝着陆望的书房走去,一路上表情都是淡淡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急切。 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有不少人朝着殷白投去好奇的目光,他们窃窃私语着。 “到了,你先等会。” 殷白抬眼,只见面前有一小庭院,庭院内栽种了不少绿竹,大雪天也翠莹莹的,偶尔有几声鸟鸣,院内放着石桌与几个石凳,清雅的很。 阿青让他等候,自己率先进入了屋内,不顾须臾,他便朝殷白招了招手:“叫你进去。” 殷白心头猛的一震,连忙上前,到了门口时,他整个人紧张的都有些发抖,脑子里乱的和浆糊似的。 等会他见了陆望,该说些什么…? 上次见陆望他是那样冷漠,等会他会不会说出一些扎心的话…? 他突然有些不敢进去了,他怕…他怕结果不如他的意。 “快些进去。” 阿青轻声低语,殷白咬了咬唇,有些踌躇,屋内却传来了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 陆望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刺入殷白心中,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一狠,垂着头就进去了。 “砰——” 大门再次配合上,偌大的屋子中,只有殷白和陆望二人,殷白紧张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坐吧。” 殷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椅子前,他略微抬眼,便发现那椅子上被人事先放了软垫,他心中又是一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望准备的… “怎么不抬头,怕我吃了你么?” 陆望开口,声音要比从前低沉沙哑些,殷白悄悄抬起眼,正好与他那双熟悉的黑眸相对。 “阿青说,你有事想要同我说?” “是…” 殷白攥紧了衣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陆望。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我母亲对你那样,我也并非如我父亲所说,和那个什么小姐定了亲,他们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只是想让你离开殷家。” “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我也有责任,我明知你是北戎人,与中原人之间有隔阂,将你带回了殷家却又疏忽对你的照顾…” 陆望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殷白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连忙又开口: “我并非是为自己开脱,那时我也被我的父亲所欺骗,他告诉我,只要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他就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和新的工作,他盯的很紧,我没法脱身来看你…我想着只要我再努力些,你就能有新的生活…” 第150章 殷白哽咽了,不知不觉中眼眶也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他侧过身抹去眼泪,狼狈的擦了擦眼睛。 “我信你。” 陆望突然开口,殷白一愣,双眼通红的看向他,只见陆望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他身边,黑眸低垂,目光与殷白相对。 “有句话,我一直很想亲口问你。” “为什么,要将我取名为陆望。” “那时你告诉我,你的母亲为你取名为望,所以…” “真的吗?陆这个姓又有什么说法?” 陆望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不要骗我。” 殷白有一瞬间的慌乱,他该怎么解释,难不成告诉他和陆望发生的一切?那些事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更别说陆望了… “我可以和你解释这件事,但不是现在…总之,你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陆望突然打断了他的解释,双手撑在殷白身侧,二人离的极近,他怒喝出声,眼神阴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我不止一次的听见你在无意识时呼唤陆望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见时,你还没为我改名为陆望!他到底是谁!” 眼他神微闪,无力的后退了几步,神情落寞: “你知不知道,你看向我的眼神就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那天晚上…在我最幸福的时候,你却喊出别人的名字,殷白,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你的善意和宽容,是因为我像他,你把我当做了他的替身…对吗?” 殷白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他犹豫了片刻,心一横,不管了,就算陆望不相信这些事,他也得说! “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只要你相信。” 陆望静静站在那,等着他的解释,谁知殷白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根本出不了声音,嘴也闭的紧紧的,他心中一惊,又试了几下,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望看着殷白那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眼眶顿时就红了。 “你耍我?” “唔唔——我没有!” 陆望猛的转过身,深吸了几口气,刚想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微微侧头,是殷白。 陆望一愣,低头看向自己将自己腰抱的紧紧的双手,心中顿时生了一股无名火,他压低了声音: “松开!” “不松!” 殷白将他抱得紧紧的,一双手勒的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陆望火从心生,伸出手想要将殷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可殷白就像吃了大力丸似的,怎么也掰不开。 “解释不了就想耍无赖?”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现在没法说…但是我可以保证,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你,从没有过旁人!” 殷白不管不顾的喊出声,他紧紧抱着陆望,一张脸涨得通红。 “阿斯亚是你,陆望也是你,我只喜欢你!我心里没有旁人!” 陆望掰着殷白手指的动作一愣,他缓缓侧过身,只见殷白整个人几乎是跪在了地面之上,将脸埋在他的腰窝处,他眼眶通红一片,脸庞湿润。 犹记得,离京之前,殷白还是个白皙贵气的公子哥,这大半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原本白皙的面庞上多了很多疤痕,为他稍显稚嫩的面容上增添了些许沧桑。 他的目光落在了殷白环着自己腰的手上,他刚才能感受到,殷白手心里一片粗糙,那是长期骑马勒着缰绳才会磨出的老茧。 他一个贵公子,手心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老茧呢。 “起来。” “我不!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一直不松开!” “…如果你不起来,那我就不会考虑原谅你的事。” 闻言,殷白立即站起了身,只是那双手仍然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陆望,“原谅我好吗?这次我能不回京城了,我和你一起待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再也不离开他。 这几个字让陆望心头一动,他黑眸暗了暗,终究是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其实从他愿意见殷白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原谅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只不过他还是想亲口听一听,殷白是如何解释的。 尽管最后他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知道,殷白说的那些没有撒谎。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相信他,陆望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行了,原谅你了。” 陆望别扭的说,声音很小,但殷白还是听见了,他眼睛倏地的一亮,站起身来,猛的抱住了陆望。 “太好了,太好了…阿斯亚,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太久没有见到殷白,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手到底应该放在哪,殷白却笑眯眯的牵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庞轻轻蹭着。 陆望脸渐渐红了,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阿斯亚,我喜欢你,我们成婚吧。” 陆望神情一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说真的?你愿意…” “我并非是为了讨你开心,其实自那日你离开京城后,我便也离开了,我沿着你离开的方向一直找,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你…那时我便在心中发誓,如果能回到你身边,我们不要无名无分的在一起。” “我们成婚吧,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分开,一直纠缠在一起吧。” 第151章 殷白微微一笑,轻轻将吻印在了陆望唇角。 如同那些与他不断纠缠的世界,这一次,他一定要和陆望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他绝不后悔。 第73章 男奴13 对于成婚一事, 陆望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反复的问殷白,是否真的想好了?成婚后就无法回头了。 殷白只是笑着和他说, 他已经决定好了, 他绝不后悔。 最终,殷白择了一良辰吉日, 就在三日之后,整个寨子里的绑匪都惊呆了,谁能想到, 大当家竟然悄无声息的要成婚了,而结婚对象竟然是个男人! 大家不敢置喙大当家的事,只低头干好自己的活,阿青做主, 为二人的婚礼简单布置了一下,就连二人大婚的吉服, 也是他亲生缝制的。 当吉服送到殷白手中时, 殷白十分惊讶。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不由得问出口:“这是你做的?” “不然呢?还能有谁。” 阿青别扭的哼了一声, 殷白抚摸着绣工精巧的吉服, 感叹出声: “做的真好, 绣工也好, 这上边的花纹简直栩栩如生…阿青,我真不敢相信,你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精美的吉服。” 阿青脸渐渐红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没什么,等你们成婚当天, 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望向殷白,神情变得几分凝重。 “殷白,你可得好好对陆望,这些日子,他吃了很多苦,我原先不知道,后来才知道,他那副样子,竟然是因为你。” 殷白摸着吉服的手一愣:“陆望没有和我说过,不过我倒是很想问他是如何成为绑匪的,又是如何与你们这些人结识的?” “这事,倒是有些说来话长了。” 阿青低眸沉思,将他与陆望的那些过往一一道来。 原来,他们相识于一场劫难之中,彼时战乱,西凉军队有些士兵仗着势强,逼迫这些战败国家的民众们为他们所用,强抢财物,他们这些老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他们这些被欺辱的老百姓在赶路过程中,正好遇到了浑浑噩噩的陆望,西凉军队看见陆望面貌,以为他也是个好欺负的,于是张口就侮辱他,逼迫陆望雌伏于他们。 原本他看着陆望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他也是个软柿子,谁知话音刚落,陆望便毫无表情的拔剑挥下,为首的军官人头落地,而面对其他士兵,他也丝毫不手软,三两下那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变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没了这些士兵的压制,他们这群老百姓也无处可去,于是所有的人都默契的跟在了这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身边。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路上跟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陆望的确很厉害,一路上不知道铲除了多少仗势欺人的恶人,大多都是受了西凉军队欺压的人,大概是他们觉得陆望有能力反抗吧。” “所以后来陆望就成立了…” “不不不,不是他,是我。” 阿青又有些不好意思,“陆望无心处理这些事,他每天不笑,也很少说话,是我看着大家颠沛流离,才鼓起勇气和陆望说了这个想法,我本来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不知不觉中,寨子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虽然规模大了是件好事,可是我们也引起了西凉军队的注意,说不定哪一日他们就攻上来了。” 阿青又笑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们这样的人,在乱世能活到现在全仰仗陆望庇护,所以,殷白,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语罢,他转身离去,殷白低头看着手中的吉服,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小白!小白——!”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殷白猛的回过身,便看见不远处陆望正朝自己奔来。 冬日里,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神情慌乱,黑发凌乱,那张精致的面容一片苍白。 “陆望!” 殷白朝他招了招手,朝着陆望跑去,他笑着将吉服捧到陆望面前,刚准备说话,却被陆望一把抱住,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还好你在这…我以为,我以为…” 陆望声音都在抖,殷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即回抱住了他。 “别担心,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走的。” “嗯…” 陆望嗅着殷白脖颈间的幽香,他刚才回来找不到殷白,他以为殷白是在骗他,他太害怕了… “好啦,快看,这是阿青缝制的。” 殷白将那两件吉服展示给陆望看,“阿青一个武夫,竟然能将女工做的这般好,真是心灵手巧。” 陆望垂眸,看见那两件大红色的吉服,心中的不安逐渐散去,这一次,他是真的要与殷白成婚了。 “她女工的确是好,”陆望突然笑了,“那是因为她本就是一女子。” “什么??!” 殷白大惊失色,他仔细想了想,实在是看不出来阿青有什么女性方面的特征。 “嘘,”陆望竖起手指落在唇上,“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晓。” 殷白目瞪口呆,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他懵懵的点了点头。 “不过小白,你想好了吗?从今以后,我们怕是要颠沛流离了…我们这样的人,没法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居住,婚后我便打算带大家离开这里。” 第152章 陆望有些踌躇,殷白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 * 几日后,婚礼如约举行。 婚礼很简陋,只是在寨子内摆了几桌酒席,简单的进行了仪式。 殷白在前几个世界中都结过婚,可对于他来说,这才真正算的是他与陆望的第一次婚礼。 宾客们来自芜湖四海,有的甚至都叫不出名字,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真心的祝福二人。 陆望今日穿上了吉服,大红的吉服衬得他模样越发精致,他面上也带着笑意,和殷白一起,向寨子里的兄弟们敬酒。 阿青今日也是喜气洋洋,果真给他们二人包了个大红包,笑嘻嘻的祝他们百年好合。 没有一个人闹洞房,敬完酒后,大家很高兴的将二人推进了屋子里,阿青则是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十分豪气。 屋内,二人坐在塌上,殷白竟然有些紧张了,陆望窸窸窣窣的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到了殷白面前,殷白低头一看,他手心里赫然是一把锁及钥匙。 “这是…”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买下了我,给了我这把钥匙,让我自己打开锁。” 殷白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 “难道…难道你一直将这个带在身上?” 陆望垂眸微微一笑,黑眸中满是笑意。 “是啊,我一直带着,在外面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都想扔了,可是…” 陆望抬头,看向殷白:“我舍不得。” 他拉过殷白的手,将那枚小小的钥匙放在了他的手心。 “我把这两它们制成了项链首饰,钥匙给你,锁归我,从今以后,你我紧密相连,再也不离分。” “好,再也不分开。” 殷白将那枚被制成项链的钥匙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抬眼看向陆望,心中鼓起勇气,倾过身主动将吻印在了陆望的面庞。 陆望不知是不是由于喝了酒水的缘故,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错过脸,两只手紧紧的搅在一起。 殷白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拿出被攥的很紧的锁,将它戴在了陆望的脖子上。 陆望顺势握住了殷白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印上一吻,眷念的蹭了蹭。 “该喝合衾酒了。” “好。” 二人一同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二人刚将酒杯落下,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陆望瞬间神色一变,他猛的站起身,矗立在原地侧耳倾听,不过须臾,外面传来了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小心翼翼的敲响。 陆望直直走到大门,将门一把拉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满脸慌张: “西凉军!是西凉军!他们夜袭!” 陆望神色一沉,立即问道:“二当家呢?” “这次与以往不同,敌多我寡,二当家带着一部分兄弟从后山先撤了!” “我知道了。” “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殷白见两人神情不对,心中也生出几分恐慌,陆望深吸一口气,他神情有些凝重,最后还是开口: “西凉军来了,不过你别怕,你和阿青一起撤退,我随后就来。” “你去哪?不行,我们一起走!” 殷白拽住了他的衣袖,陆望则是摇摇头,从他手中抽离。 “我必须得去拖延时间,否则西凉军很快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大家都逃不了。” 他朝着殷白安抚一笑:“没事,你知道我的体质的,我不会死的。” 语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从墙壁上取下挂剑,同时向那个中年男人吩咐:“他就交给你了,快走!” 二人相视点头,中年男人一把上前,扯住殷白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陆望则是腰间佩剑,朝着西凉军来的方向去了。 远处依稀可见西凉军队的火光,陆望一人前去,背影寂寥。 冷风不断的从面庞上划过,殷白心中生出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今天晚上要出事。 第74章 正文完结 “殷白!你来了!没事吧?” 阿青将众人安置在了后山一处隐蔽的地洞内, 看见殷白来了,她立刻上前查看殷白的情况,而殷白则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猛的攥住了阿青的手。 “陆望, 陆望他一个人去面对西凉军了!” “不行…不行的!会出事的!” 殷白神情恍惚,一直死死攥着阿青的手腕, 攥的她生疼,阿青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她忍着痛, 不断安慰着殷白:“你放心,陆望他一定会安全的,你应该也知道他的特殊体质吧?” “我知道,但是…但是我觉得不对劲…” 殷白不断喃喃自语, 他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恐慌过,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 整个人浑身发冷, 心也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不对, 陆望肯定要出事。 殷白猛的松开了阿青, 作势就要往上爬, 一群人见状连忙把他抱住。 “你要去干什么呀!” “殷白!别去啊!去了就是送死啊!” 周围人不断劝着殷白, 可殷白还是选择挣脱, 爬到了楼梯上,他咬牙切齿: “我和他拜了天地,成了婚, 我绝不能丢下他!要死一起死!” 第153章 他呼吸逐渐急促, 望向众人,“我来这里, 原就是为了他。” “殷白——!” 殷白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叫,迅速沿着楼梯爬出洞,他刚一上去,脚下的梯子微微颤动,殷白回头一看,是阿青。 “我跟你一起去!” 阿青眼神坚定,她回头看向将殷白带来的中年男人。 “叔!看好大家,绝对不要出来!我们去了!” 留下这句话,阿青也要往上爬,可殷白却不让她爬上来,作势要盖上洞口,阿青急了,连忙伸手挡住了,大声责问: “你干什么!” “阿青!陆望告诉我你的事了…你不能去!” 阿青证在了原地,但她立刻就明白了,瞬间紧咬牙关,朝着殷白叫道:“难道陆望没有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吗?!” 殷白一愣,“什么?”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和你长得这么像吗?你让我上去,我就告诉你!” 殷白犹豫了一瞬,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掩埋洞口,阿青这次是真急了,连忙爬了上去,从洞口下攥住了殷白的衣角。 “别走!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 “当初,我因与你长得有几分相像,为陆望所救,后结拜为兄妹,同你一样,也是拜过天地的,做不得假,如今他遭了难,我这个做妹子的岂能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众人都呆了,谁能想到,这么有主意的二当家,竟然是个女子? “阿青,你可想好了!此行可能有去无回,你…” “我想好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他救的,如今他身犯险境,我必须去!” “即如此,好!” 殷白也不啰嗦,让开身子,阿青一骨碌爬了上来,二人在洞口与下面的老百姓们遥遥相望,最终还是二人一起,将洞口完美的掩盖住了。 “走!” 阿青站起身,顺手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柄佩剑扔给殷白,殷白也不含糊,直接接过,二人一起朝着寨子的方向奔去。 殷白攥紧了手中的剑,心跳如擂鼓,恐慌不断从脚底升起,让他整个人呼吸都十分困难,此刻他十分庆幸,还好自己如今也会些功夫,不至于给阿青和陆望拖后腿。 二人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寨子中,看见寨子内的情形时,二人愣在原地,尤其是阿青,她整张脸一片苍白,不可置信的趔趄了几步。 眼前是一片废墟,熊熊火光燃烧着,浓烟滚滚间,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满是杂乱的脚步,阿青提着剑,跌跌撞撞的迈入寨子中,殷白在她身侧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西凉军...西凉军...!” 阿青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之中满是恨意,殷白不断向四周张望,试图找到陆望的声音,可偌大的寨子中空无一人,四处都是被烧的发黑的残垣断壁,突然,殷白的目光落在了一处碎石之上,瞳孔骤缩。 “阿青!你看!” 只见那处碎石之上,满是干涸的鲜血,有的被火焰灼的发黑,殷白呼吸急促,心中越发不安,整个人几乎都要喘不上气,阿青连忙为他顺气:“别担心,也许是西凉军的血,走,我们去前方看看!” 殷白苍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二人一路小跑着,终于在一处悬崖之上看到了西凉军队的人马,他们举着火焰,乌压压的正在围攻一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陆望。 阿青眼尖,敏锐的看到陆望身负重伤,身上的衣服残缺不堪,裸露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好地,而他仍然举着剑,指向那些士兵。 “不好,快去帮陆望!” 殷白也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毫不犹豫的朝着陆望跑去,陆望的确是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可这次面对的是规模不小的军队,若是他被斩首,还能死而复生吗? 他不知道,他不敢赌,他不能看着陆望孤军奋战。 呼啸的风从二人脸侧刮过,火辣辣的疼,天空不知不觉中又飘起了雪,二人急促的呼吸声伴着刀剑相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殷白与阿青最后几乎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西凉士兵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提着剑火速加入战场。 陆望亦是没有发现二人,他此刻已经杀红了眼,已经分不清身上的血液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尽管他提着剑的手已经在颤抖,但他不能停下。 “铮——” 耳畔传来武器被击飞的声音,然后是西凉士兵的惨叫,滚热的鲜血溅到陆望的侧脸。 陆望一愣,侧头看去,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西凉士兵周旋。 “陆望!当心——!” 殷白大声叫道,陆望猛的回过神,回头看去,只见眼前银光闪过,西凉士兵的武器被击飞,殷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白皙的面容上满是血渍。 “专心一点!” 陆望闻言,敛了敛心神,随即与殷白和阿青一齐加入了战斗之中,三人虽实力不俗,奈何西凉士兵人马众多,三人已经精疲力尽,尤其是阿青,她几乎快要握不住剑了。 “阿青!你先走!” 陆望大喝,殷白立即来到阿青身侧,“你先走!我和陆望随后就来!” 阿青脸色苍白,衣物早已被血液浸透,她摇着头:“不行,我不能把你们留在这…” “阿青!你必须得离开这,除了陆望,你就是寨子里的主心骨,大家不能没有你!” 第154章 殷白一边回击西凉士兵,一边搀扶着阿青撤退,而陆望则是在后为二人护航。 阿青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殷白与陆望,她知道,今日一走,便有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可她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雪落在她的面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见天空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鸟雀… 可是现在明明是冬日,怎么会有鸟雀…等等,那好像不是鸟雀! 那是箭! 阿青双眼倏地的瞪大,下意识将身体压在了殷白身上,二人齐齐跌倒。 下一瞬间,箭刃从天空中坠下,殷白只见眼前一暗,耳边传来了陆望歇斯底里的呼喊声,随即无数的箭刃落在他身侧。 阿青伏在他身上,年轻的身体被箭刃穿透,双眼渐渐失去光彩,最终倒在了殷白怀中,而殷白只觉耳畔嗡嗡作响,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青她…死了? “阿青…阿青…” 殷白喃喃,他坐起身,将阿青抱于怀中,她的胸前早已被血液浸透,双眼失焦,瞳孔散大。 “殷白——!!” 耳边传来陆望的呼喊声,下一刻,殷白只觉胸口传来剧痛,他缓缓低头,只见自己胸口处被一长枪贯穿,鲜血喷涌而出。 他眼前突然一黑,机械的转头看向陆望,意识消失前,他看到陆望双眼猩红,提着剑将那些西凉士兵的的头颅斩于剑下。 “殷白!阿青!” 陆望拼命的厮杀着,整个人几乎快要癫狂,那些西凉士兵从未见过如此疯狂之人,纷纷不敢上前。 “你们该死…你们该死!” 陆望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那些西凉士兵纷纷成为了他的剑下亡魂,地上遍布着西凉士兵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快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可到底敌多我寡,当西凉士兵派来的增援赶到战场上时,陆望只是冷冷一笑,提着剑再次冲了上去。 无所谓,死在这里,也是一种解脱。 所以当他的头颅被削去的一瞬间,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头颅坠落时,他看到了殷白与阿青,他们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闭上了眼,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 头颅被削,他应该没有办法再死而复生了吧。 * 殷白死后,灵魂并没有如他所料回到地狱,它漂浮在上空,看见陆望死于西凉士兵手中。 他歇斯底里的叫喊,无力的哭泣,他们三人的尸体逐渐被雪所覆盖,雪下的越来越大,将鲜红的血渍掩埋,连同他们三人的尸体,一齐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吱嘎——吱嘎——” 有人踩着雪来了,殷白无助的看去,只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缓步朝他们的尸体走来,更另他震惊的是,此人竟与陆望有八分相似。 可他周身气场与陆望完全不同,他整个人光是矗立在那里,浑身肃杀之气便叫人不敢靠近。 他蹲下身,指尖微微一动,覆盖在陆望身上的雪便瞬间消融,男人看着陆望的头颅,叹了口气。 “原来你在这,活的这样狼狈,还丢了性命。” 男人捧起陆望的头颅,将他重新安在了陆望锻炼的脊椎骨上,下一刻,无数的血肉争先恐后的与他的断裂的伤口所融合,不过须臾,原本断裂的伤口便恢复如初。 男人口中不知念了什么,最后指尖落在陆望两眉中心,下一秒,陆望整个人就像缺水的鱼一般,猛的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慢慢来。” 男人扶起陆望,将他抱在怀中安抚,陆望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不可置信的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完好无损,甚至摸不到任何疤痕。 “我不是死了吗…我明明死了…” “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去。” 男人缓缓开口,陆望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男人面上,看着与自己有八分相像的脸,陆望猛的愣住了。 “我是地狱之主,你是我的血脉,我不会让你出事。我已赠予你长生不死的能力,从今往后,哪怕头颅坠地,或是被毁尸灭迹,你依旧不会死亡,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你是…你…” 陆望张了张嘴,却无法叫出“父亲”二字,男人坦然的点点头,陆望嘴唇嗫嚅着,眼眶渐渐红了,就当男人以为陆望要感激自己时,陆望却猛的从他怀中挣脱,跌坐在了地上。 “儿子…?” “别叫我儿子!你配吗?!” 陆望歇斯底里的叫出声,他摸上自己的脖颈,双眼通红。 “我好不容易死了,你又让我活过来,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我的至亲和爱人都死了…你竟然让我一个人长长久久的活着?补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这是补偿吗?!” 男人皱了皱眉,眼中满是不解,“长生不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心愿,难道不好吗?有了这个能力,你甚至可以推翻这乱世,让所有人俯身称臣,你不愿意吗?” “我根本不稀罕!” 陆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满眼恨意,“我好不容易死了,我以为可以见到我的至亲和爱人了,是你!都是你!你毁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毁了我,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父亲!” 第155章 “我母亲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我颠沛流离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你现在在这逞什么英雄!” 陆望不断的控诉着他,而男人则是静静矗立在那里,双眼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感情波动,待到陆望声嘶力竭的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我年轻时是个混账,与你母亲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并有了你,我承认,我不是个负责的男人,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我没法长久的离开地狱,可我一直没放弃找寻你的下落。” “呵呵…”陆望笑了,满眼讥讽,“您的本领通天,都能使人死而复生,还寻不到一对孤苦无依的母子么?” 男人眼神躲闪了,“不管如何,是我救了你。” “我从没让你救我,是你自作主张!什么地狱之主…明明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陆望拿起地上的剑,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手腕一用力,心口便被贯穿,血液汩汩而出,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他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又试了几次,却仍旧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我说了,从今以后,你长生不死。” “铮——” 陆望手中的剑猛的落地,他颓然跪下,双眼之中满是绝望,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几乎是央求的看向男人。 “你收回这个能力好不好?我不想继续活着了,我求你,我不要活着!” 男人摇了摇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是地狱之主,赐出去的能力,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陆望彻底崩溃了,他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痛苦的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凄凉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望那副痛苦的模样,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怜悯。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七情六欲只会让你痛苦。” “我要离开了,我的儿子,你会明白我所有的苦心,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男人说完,后退几步,陆望颤颤巍巍抬起眼,发现男人身影竟然逐渐变得透明,最后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然后消失不见。 陆望讥讽一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踉跄着在雪地中漫无目的的寻找起来,雪很厚,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满地都是尸体,他根本找不到阿青与殷白的尸身。 殷白就这样飘荡在上空,看着陆望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心中一片晦涩。 他的灵魂随着陆望的移动,目睹了他一切所作所为。 他们死后,中原国破,死伤惨重,而陆望在拥有长生不死的能力后,独自一人,竟然屠尽了西凉满城权贵,但他并没有登上权力顶峰,而是选择转身离去。 他逐渐变成了同他父亲性子一般的人,满身肃杀之气,多少个夜晚,他将脖颈上的项链放在手心细细亲吻,语气温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的精神状态几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如同行尸走肉。 殷白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清楚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陆望一直没有变老过,他尝试过很多死亡的方式,但最终都没有如他的意。 最终,陆望的父亲再次出现,他看见将自己搞的浑身伤痕累累的陆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痴儿…痴儿!” “既然你已经不想活在世间,那么便随我去地狱吧。” 陆望终于如愿以偿的死了,只不过灵魂依旧游荡在地狱,也是在这时,殷白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眩晕,再次醒来时,他竟然也回到了地狱。 陆望正坐在他身侧,黑眸沉沉的看向他。 还未等殷白开口,陆望便问他:“明白了吗?” 殷白一愣,不明白陆望在说些什么。 “自始至终,你我二人,便如同一个打不开死结。” “我随那个人来到地狱之后,一直在寻找你和阿青的灵魂,阿青是寻到了,可她早已将前陈往事忘了干净,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那个人卸任后,我被选中继位,我将阿青安排为审判者,由她审判那些罪大恶极的亡魂。” 殷白猛的回过神,脑中想起那冰冷的女声,仔细分辨,她的声音,与阿青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来…阿青竟然就是审判者! 殷白感觉头脑一阵眩晕,陆望便继续道: “…我一直在想,你口中的陆望,到底是谁,后来,我找到你了,也知道答案了,也明白,你是为我而来。” “我虽然知道了,而你却将一切忘了干净,当初是你亲口说,要与我不分开,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可是最后…你却亲手杀了我。” 陆望抬手,落在自己的心口处:“我无法长久的离开地狱,力量会逐渐消弱,可是为了你,我不惜一切代价,只为留在你身边,可你做了些什么,你现在记起了吗?” 殷白的思绪渐渐回到过去,脑中当初自己杀了陆我的记忆是那样清晰,可他为什么要杀了陆望呢…对了,是因为陆望在监视他。 那时,他的确在与别的学弟暧昧不清,被陆望发现后,所以他恼羞成怒,与陆望争吵,提出分手。 原本他和陆望在一起,就是为了钱,那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已经不需要陆望了。 只是他没有想杀了陆望,他真的没有想过。 说到底,除了爱慕虚荣,他心里,是喜欢陆望的,只是那份感情被金钱名利欲望所遮掩,他看不清了。 第156章 “对不起。” 殷白低下头,双手攥成拳,“我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要那样伤害你…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陆望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比起被你刺穿心口的痛苦,更让我觉得痛苦的是,你选择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知道你不记得那些往事,所以我选择原谅你,只要你肯继续和我在一起。” “可是你杀了我。” “小白,我很痛,也是在回到地狱后,我才意识到,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你了,可是我不甘心,当初明明是你先说,要和我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啊…” “没办法…我只能将我的灵魂分离出一半,让他陪你在一次次轮回之中回想起曾经的记忆…” 殷白再也无法控制,猛的抱住了陆望,眼泪落下。 “我都想起来了,以后我哪也不去了,我永远陪着你好吗。” 陆望眼神中满是疲惫,“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生生世世陪伴你,陆望,我喜欢你,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陆望没有应声,他手心中赫然出现了一枚戒指,顶端的红宝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殷白立即就认出来了,陆望曾在他生前用这枚戒指向他求婚。 “我将当初那枚钥匙和锁熔成了戒指,小白…现在,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不同于先前的犹豫和尴尬,殷白将那枚戒指接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他抬起脸,笑的泪水从眼眶流出。 陆望也笑了,他将殷白揽入了自己怀中。 “小白,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我也是。” 嗅着怀中人熟悉的气息,殷白闭上了双眼。 就让他们一直纠缠下去吧。 他将用自己的灵魂,陪伴陆望,直至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