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无限]》 第1章 《他在看着你[无限]》作者:一只团子【完结】 文案 商池醒来,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森林中,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游戏。 你是森林管护员布朗·比勒尔,今天救援中心接到了一个救援任务,一位男子声称自己在森林中迷路了,为了找到这个人,你在森林里搜索到了夜晚。 任务要求:找到失踪者。】 游戏开始 祝您生活愉快 阅读指南: 1.主受 2.主悬疑恐怖的无限流,没有道具,鬼怪基本杀不死 3.cp是林庭深x商池 4.本文大部分副本为主角一个人探索,攻的戏份比较少 5.细纲靠磨,更新靠缘,催更接受 微博@咸口团子咸鱼馅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惊悚 无限流 悬疑推理 主角:商池,林庭深 ┃ 配角: ┃ 其它: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无限流+恐怖+灵异+解密 立意:努力运用智慧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第1章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游戏。 你是森林管护员布朗·比勒尔,今天救援中心接到了一个救援任务,一位男子声称自己在森林中迷路了,为了找到这个人,你在森林里搜索到了夜晚。 任务要求:找到失踪者。】 商池睁开眼睛,他正站在一个漆黑的森林里,右手拿着一个手电筒,左手牵着一条搜救犬,还没等他明白情况,就先听到了一段ai系统音的独白。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没有耳机之类的东西,刚才那段话与其说是在他的耳边出现,不如说是直接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商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用手电筒左右照了一圈,视线可及的地方都是高大的树木和密密的灌木丛,他踩了踩脚下的地面,鞋底深深陷入泥土的感觉让他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境。他试着喊了两声,声音远远地传开,耳边却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呼啸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开始回忆之前的事。 商池本来是一个小公司的文员,工资勉强糊口,每天上班发呆的时间永远比工作的时间多,结果前两天公司倒闭了。他正想着找工作,就在家门口商场的大屏幕上看到了一个广告,是一家游戏巨头公司发布的广告,他因为玩过这家公司出品的游戏所以多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份招收测试人员的广告,工作时间短工资高。 虽然觉得这个广告的条件看起来更像是x销广告,但因为前公司拖欠了他三个月的工资,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尝试一下。 商池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走进那家游戏公司,门口保安指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让他先进去做测试,结果再睁眼就在这个森林里了。他的记忆似乎被抹去了一段,但是不管如何,现在的情况都说明了现在肯定不是普通的测试内容。 商池并没有过多慌张,他向来很少有太多情绪。在确定了自己所处的情况后,他沉默片刻,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至少都得先从这个森林里出去。他身上的衣服很厚,至少在夜晚的森林足够保暖。除了手上的手电筒和那条搜救犬,他的口袋里只有一本皱皱的森林管护员的证件,以及一个“刺啦刺啦”作响的对讲机。 他先是地把对讲机上所有的按钮都按了一遍,但无论怎么折腾里面都只有嘈杂的电流声,看来是没法通过这个联系别人了。 商池只能放弃那个对讲机,蹲下来观察那条搜救犬,这附近除了他以外唯一的活物。 那是一条德牧,正温顺地蹲坐在地上,看到商池蹲下来,还凑上去舔了舔他的手。能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狗牌,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名“道格”,一个简单到敷衍的名字。 “道格?”商池试探地喊了一声,道格汪了一声,欢快地摇了摇自己的尾巴,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商池揉了揉它的头,又问:“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道格继续摇尾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同时用自己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商池看着道格露出的牙缝间残留的肉丝,沉默片刻,确定了这只狗不爱刷牙并且刚刚吃完饭。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弃让一条狗直接带自己离开这里的幻想,翻开了证件。 这本森林管护员证件看起来很普通,第一页是商池自己的照片,下面则写了一个名字——布朗·比勒尔,显然就是商池在这个地方的身份了。他翻到后面几页,是一些管理条例,但其中却有一张被剪下来的英文报纸。 商池出国留学过一段时间,英文阅读不是问题,打开报纸扫了一眼,就看到上面有一行大大的标题《小镇儿童接连失踪,无面人横空出世?!》。 前面的内容是说一个临近森林的小镇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有儿童失踪,尸体最后被发现挂在树上,凶手至今没有找到。一位森林管护员声称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把孩子带进了森林里,按其描述竟然是最近都市传说中的瘦长鬼影。小镇上的居民对这样的情况表示担忧,说再也不敢让孩子去森林玩,就算是大人也不敢在夜晚去森林。据说这个森林从以前就开始有奇怪的事件和古怪的传闻发生,经常有人进入森林之后莫名失踪或者听到奇怪的声音,甚至以前还有人在森林抛尸,但是直到最近才开始出现这种儿童被杀的诡异案件。报纸后面则是呼吁群众看管好自己的小孩。 第2章 商池看完,又把这张报纸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一张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剪下来夹杂证件里的报纸,一个解密游戏常有的道具。但奇怪的是,这张报纸上说的是小孩失踪的事,但是他之前听到的任务提示却是在这个森林里找一个迷路的男人,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等他把证件放好,一直只有杂音的对讲机却响了起来,音调怪异的英文混着一堆刺啦刺啦杂音,商池辨认了半天,才听出了是“where are you”。 商池对着对讲机用英文喊道:“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在森林里!” 对讲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现在在哪里……快来小屋这边……我们都在等着你……” 这几句话说完,对讲机里又没有了声音,不管商池怎么晃都没有了反应。 他盯着对讲机看了一会儿,最后只能默默地将这个道具收好,大概只有到他触发下一个剧情点,这个对讲机才能够有声音了。 检查完身上的设备,商池拿着手电筒又晃了一圈,四处都是树木,没有道路,脚下也是层层树叶堆积的松软腐殖土,说明他现在正在森林的无人区,想要找到一条道路顺着走出去恐怕是做不到了。 一个rpg游戏的常见开头,商池摸了下手上的手电筒心想道,现在只能希望这个手电筒也和游戏一样是个核能手电筒了。 树木的影子因为不断移动的光源而跟着摇曳,像潜藏在暗处张牙舞爪的怪物。森林很安静,安静得除了风声就只有商池的说话声,还有他和道格的呼吸声。 “‘我’是一个森林管护员,叫做布朗·比勒尔,带着一条搜救犬在夜晚来到了这个森林里找人。这个森林里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有小孩子在这里被虐杀,就算是大人也不会在夜晚进入这里,而‘我’却在夜晚一个人开展了搜救工作。最重要的是……”商池翻出空空如也的裤兜,笑意更深了,却又突兀地消失,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明明是进行搜救工作的‘我’,身上却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沉默,然而周围只有一片静寂,并没有什么存在对他说的这段内容做出回应。 但商池却突然调转手电筒,照向自己的身后。 手电筒的光只照出了和其他方向别无一二的高树和灌木,但他却皱了下眉,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窥视,甚至让他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商池盯着身后看了好几分钟,这才将手电筒转开,将注意力放回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虽然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布朗会来独自一个人在夜晚来这里,但是既然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就说明他可以轻易得到这方面的补充,除非他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而那突然响起的对讲机提到过“小屋”,说明那个小屋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商池蹲下身来,摸了摸道格的头,随后用英文说道:“道格,走吧。” 道格虽然不知道商池前面那一串说的是什么,但是那个“go”的指令它是听懂了的,它快乐地摇了摇尾巴,径直向前走去。 商池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还用从外套上拔下来的拉链头在树上划记号。事实上,道格没有走多远,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猜想出现了差错。原本他以为道格会带着他去小屋,但是现在道格是一边走一边在地上嗅,很明显是在追踪什么。 不过商池并没有让道格停下来,刚才那段任务的要求是“找到失踪者”,如果道格现在就能找到那个失踪的人,对于他现在的情况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走了一段路,耳边除了风声就多了另一种声音——是河流的声音,随着他们前进,声音越发响了。 道格将商池带到了河边,就蹲在地上“汪”了一声。 “找不到了吗?”商池摸了摸道格的头,河流很宽,看起来有五六米的长度,水流湍急,附近也没有桥,气味在这里中断也很正常。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附近,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看来需要跟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回去,再在周围找一圈,只是这样太费时间了。 走之前,商池无意把手电筒往河流的方向照了一下,却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人正趴在在河流中间的石头上。 第2章 商池立刻停下手电筒,用光线照着那个方向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那里并不是趴着一个人,而是一件红色的上衣卡在石头上,只是因为光线太暗,他又是匆匆一瞥,才会误认为是有一个人趴在那里。 那件上衣看起来有点小,还能看到胸口有一个狗狗的图案,应该是一件童装,正摊开贴在石头上。 这就奇怪了,商池想,这件衣服的颜色很鲜艳,显然并没有因为掉色得太厉害,应该是最近才掉进去的,一个没有小孩子来的森林却有一件童装掉在了水里。 商池伸手,试了试水流速度,正思考要不要走到那边把那件童装捡回来仔细看一下,却看见一个水花打上来,正好就把石头上的那件衣服打下了石头。 衣服掉进水里,很快就顺着水流漂了下去,这下就不需要想要不要下水了。 商池举着手电筒,照着那件衣服,跟着走了几步,看着那件童装越来越远。他无意识地向远处没被光找到的地方望去,忽然发现河流的下游处,有什么东西矗立在水中,像是一个站立着的男人。 第3章 还不等商池确认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个黑影就突然消失了。 商池下意识地向着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同时把手电筒的光打过去,再次确认那里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黑影仿佛是一个幻觉。 但等他将手电筒重新投向河面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件红色的童装上衣也不见了。那件衣服漂得并不快,像是下面有重物拖拽着,是商池走几步就能跟上的速度,结果他抬头转移了十几秒的注意力,那件衣服就突然消失了。 到底怎么回事?商池没有贸然向着那个方向跑过去,他用手电筒照着河流,这次他没有再在河流中发现任何东西。他回忆着那个匆匆一瞥的黑影,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当时确实有什么立在河流中,却又突然消失。但是光线太暗,时间又太短,他并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从影子的外表判断那似乎是一个男人。 不,那不可能是一个男人。 因为……不可能有和树一样高的男人,也不可能有四肢都伫立在地上的男人。 不等商池想明白,等在他背后的道格却突然叫了起来。 商池不得不停下思考,走向道格,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 道格龇着牙,露出鲜红的齿肉,死死盯着河对岸,疯狂地嚎叫着。 商池拿起手电筒往河对岸照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见那堆之前卡住了衣服的石头。 道格却叫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仿佛他看见了什么商池看不见的东西,并且那个东西的威胁性还在不断增加。 突然,道格停下嚎叫,呜咽了一声。 不等商池反应过来,就见道格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森林跑了过去。 商池赶紧抓住牵引绳,猝不及防下被拖得踉踉跄跄。他只能一边抓紧手上的牵引绳,一边喊“stop”试图让道格停下。但没坚持多久,牵引绳就直接脱手,而道格则很快就跑没影了。 商池喘着气,用手电筒照了照附近,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还糟糕,身边唯一能派的上用场的搜救犬也跑了。虽然现在还能听到背后河流的声音,但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道格留下的痕迹继续走一段路。 道格的表现说明刚才的河边可能出现了他没有发现的危险,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多条搜救犬也比他一个人在森林里乱转靠谱,如果找不到再回去河边找线索。 他继续边走边做记号,手电筒的光照得周围的树木树影晃荡,树影幢幢犹如一个个在风中挥舞着胳膊的怪物。他之前从来没有去过森林,此时也察觉这个森林的情况有些诡异。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他“沙沙”的脚步声,就好像森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牵引绳拖在地上拨开树叶的痕迹为商池指明了方向,但是商池却越走越觉得怪异,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树上出现了熟悉的划痕,正是他刚刚跟着道格去河边上的时候留下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回到之前在的位置。 但是走到最初的位置的时候,地上的痕迹并没有停下,而是又走了一段路,才突兀地消失在了一棵树前。 商池在周围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道格好像突然消失在了这里,他抬了抬手电筒,照了照那棵树,却意外地在树上看到了那条沾满泥土的牵引绳。绳子被缠在离地将近三米高树枝上绕了好几圈,绳圈挂在空中,在风中摇摇晃晃地摆动着。 一条狗是不可能解下自己牵引绳缠上去的,难道有人抓住了道格解下了它的牵引绳缠上去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或者……当时他在河边看到的那个黑影并不是他的错觉,那个诡异的黑影一路跟在他的身边,将这根牵引绳放在了树上? 这时,正专心思索的商池再度猛然转向身后,紧紧盯着身后那颗和自己挨得很近的树。这是一棵形状怪异的枯树,三米多长,两边的树枝向下垂落,像是两条手臂。 刚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了。 但,刚才这棵树有离得这么近吗? 而且就在刚刚,商池再次感觉到了那个在背后窥视着自己的目光,这一次那目光像挨得很近,仿佛正在自己的身后。 人是不应该对目光做出反应的,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察觉到了那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的感觉。 商池走近几步,用手中的拉链头在树木上划了一道口子,那棵树并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像是商池自己在这个森林中行走产生的幻觉。 他没有再多做试探,而是一边看着那棵树一边慢慢向后退去,但直到那棵枯树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都没有别的事发生。 商池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是找不到了道格,或许他得回到河边再找些别的线索。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狗吠声从身边不远处传来,正是道格的声音。 太巧了,商池盯着声音来的方向心想。但停顿了几秒,他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同时口中喊着道格的名字,只是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 而当他绕开了那丛密密的灌木林,看见的却是不远处的低矮建筑,那是一座小木屋。 商池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有立刻走向那座小木屋,而是将手电筒照向地面和周围其他的灌木丛,在刚刚声音出现的位置来回逡巡,地上除了他刚才走过来的脚印,没有任何有东西经过留下的痕迹。 第4章 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叫? 第3章 商池抬头盯着那个木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开脚步,向着那个小屋走去。 无论是什么希望他来到这个小屋里,但显然只有进入这里才能触发下一步剧情。 事实上,看到这个小屋的时候,商池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布朗·比勒尔会空手来到这个森林,就说明他有获得补给的来源。而这个小屋正在他最开始出现的地方附近,恰好就是道格带着他走的方向的反面,也就是最开始的他站着的方向的背后。 当他站在小屋门前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却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就像最初他本来就是从这个小屋里出来,然后跟随着道格的指引往河边走一样。 商池没有直接进屋子,而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从窗外用手电筒照进去,灯光照亮了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凌乱的床和一个狭小的衣柜,甚至有些过于空旷了。 屋子里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人,但是他还记得之前对讲机响的时候,对面那个人让他来到这个小屋里,并且说他们都在等着他。如果这个屋子里没有人,又有什么在里面等着他? 窗户太小进不去人,商池又绕回了正门,伸出手想要试探着敲门。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门,就直接推开了门,这个门并没有被锁上,也不知道是主人走得太匆忙,还是自信不会有别人来到这里。 他走进小屋,伸手打开了电灯,灯照亮了小屋的内部,但走进来的他却注意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 商池循着气味来到了那个衣柜前,他没有立刻就打开门,而是先盯着这个柜子看,因为他确定这么重的气味不是一两只动物的尸体能够造成的。 这时,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柜子确实狭小的容不下一个正常男性,这也是他在窗外就判断这个屋子里没有别人的原因。但是,这个柜子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商池等待了几分钟,确定里面没有声音,这才最后慢慢拉开了柜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打开柜子之后,却只有一套西装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整做工精美的西装,上面没有任何污渍。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红色的领带,再到摆在黑色西装裤下的黑皮鞋。整套衣服就按照人穿戴的顺序摆放。而且这套西装并不是像正常收纳那样侧着挂在柜子里,而是正着地正对着柜门。 所以当他推开柜门的时候,第一眼还以为柜子里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商池拎起西装的袖子,低头嗅了一下,没有察觉出异常,那腐臭的气味并不是来源于这套西装。 他意识到了什么,将那衣柜推到了另一边,露出底下的地窖。 那腐臭味正是从里面传来的,甚至随着衣柜被推到一边变得更清晰。 商池将衣服拉高了一点,挡住了自己的鼻子,随后拉开了地窖的门。 但打开地窖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只堆放着各种工具,有锯子有锤子有斧头,以及另外一些钩子之类生活中不太用得上的工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使用,这些工具被打理得很干净,看起来闪闪发亮,就像那套西装一样,和凌乱的小屋看起来格格不入。 商池将本来拉高的衣服又拉了下去,同时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因为在他打开暗格门的时候,那本来浓重腐臭的气味反而淡了不少。 他循着整个屋子找了一遍,最后确定自己是真的找不到那个气味的来源了,或者说整个屋子的气味都一样,就像本来被关在地窖里的气味随着他的举动现在出现在屋子的每一处。 商池回到了地窖前,在其中找到了一只对讲机和又一张被剪下来的报纸。 他先拿起对讲机,研究了一下,试探着按下按钮说了几句话,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原本就放在他口袋里的对讲机却传出了他自己的声音。 商池意识到了什么,将口袋里的对讲机那个一模一样的对讲机拿出来。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两个对讲机,既然这个对讲机在这里,那么用这个对讲机联系了他的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商池找不出原因先收起了对讲机,然后打开了那张报纸,上面也是一个新闻报道,并且和那张夹在手册里面的新闻报道是一个系列的。 新闻的标题写着《男孩进入森林神秘失踪,尸体竟被发现在河中?》,新闻的内容则讲述了一个叫做亨利的八岁男孩为了寻找自己失踪的朋友埃迪进入了森林,并且在之前他曾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杀害他朋友的凶手。据悉亨利进入森林的时候身上带有定位器,当他进入森林五分钟之后,相关救援人员就收到了报警,并且追着定位器进入了森林。但当他们进入森林之后,定位器却失灵了。在一天一夜的搜寻之后,当救援人员再次收到定位器的信息时,却只在河里发现了亨利的尸体。当时亨利身上还一件红色的上衣,救援人员在河边看到了水里的衣服,进而找到了亨利。和前几次被发现在树上的尸体一样,亨利的尸体上遍布了伤口,但是这次的尸体却被发现在水里,河边也找到了亨利自己的脚印,像是被什么追着掉进去的,只是却找不到其他人的脚印。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让这个影子看起来是长手长脚的诡异男人。在长长的沉默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所以,凶手其实就是这个布莱·比勒尔。” 第5章 这张报纸上的信息已经可以解释很多信息了,为什么他会在夜晚独身一人进入这个森林,又为什么道格会追寻着气味把他带到河边。这些都是因为这个布莱·比勒尔就是这些案件的制造者,他就是为了杀人才来到这里的。 但在商池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依然很安静,最开始说了一长串话的系统依然沉默着,似乎在告诉商池他并没有达到离开的条件。 现在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解决,首先这个布莱·比勒尔既然再次来到了这里,又是为了杀谁?以及最重要的,那个只在最开始的系统音中出现过的失踪男人,这个人又会在哪里? 商池只能将目光再次看向了那个衣柜,准确说,是衣柜里的那套西装。他总觉得这个西装让他觉得有些奇怪。那些放在地窖里的工具说明了这个小屋是布莱·比勒尔为了杀人准备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又怎么会出现一件这么精致的西装? 这套衣服,真的是布朗·比勒尔留给自己的吗? 第4章 正当商池想要将西装拿出来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什么动静,他停下动作侧耳去听。 “啪”,这次声音清晰了起来,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拍在了门上。 商池立刻转头看向那扇门,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规律地拍打着这扇门,一下下耐心地等待着门内的人出来。 但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反锁门,如果是其他人站在门后,那个人可以直接伸手打开这扇门。 他悄无声息地走向那扇门,站在门后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但是,除了那拍打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直接打开门?还是继续躲在屋里? 他等待了几分钟,然后从那个地窖里挑出了一把锋利的斧头,再次站回了门后。 “hello?”商池很有礼貌地冲着门外打了个招呼。下一秒,他举起了斧头,面无表情地挥下,砍向在了门上方的正中处,也是一个人的脑袋所在的位置。 斧头带着尖锐的呼啸直接穿过了整扇门,砸向门外那个不知名的存在。 敲门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商池等待了几秒,伸手想要把斧头从门上拔下来,但是遭受剧烈撞击的门已经撑不住被这个力道顺着打开了,一个黑影从门缝闪过。 商池警惕地退后,同时想要去拿其他的工具。但那个黑影并没有向着他靠近,而是在门口左右摇摆——那是一只被吊起来挂在门口的狗,正是之前失踪的道格。它正被牵引绳吊着脖子挂在门外,刚才持续的敲门声,就是狗的尸体撞击在门上的声音。 但为什么这个声音会这么规律,是风吹动的原因吗? 商池走过去摸了摸道格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而它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皮毛都被磨没了,显然就是它的死因。但奇怪的是,这个勒痕只出现在道格脖子的后方,这不可能是之前商池被道格拖着走的时候勒出现的——除非,当时有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拉着道格的项圈,拖着它往前走。 商池看着挂在道格脖子上的牵引绳,上面全是泥土,也就是他之前在树上看到的那根绳子。他抬头看了看牵引绳尽头的方向,绳子被缠在屋顶的另一头,看不清楚是被什么定住的。 他往下拉了下牵引绳,想要把道格的尸体放下来。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只是轻轻一拉动这个绳子,绳子就顺利地被他拉动了。 这个牵引绳似乎并不是被钉住,而是有什么东西挂在了另一头。 商池再次拉动绳子,同时抬头看着屋顶,想要看清另一端到底挂了个什么。 绳子一点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最后,他看见了牵引绳尽头的提手,以及那只握着提手的苍白枯瘦的手。 商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但在那一瞬间,那本来拖拽着道格尸体的力量忽然消失了。道格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同时那条牵引绳飞速下滑,带动着那只苍白的手同时飞快滑向商池,露出那条长到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手臂。 最后那只手垂在了商池的身前,而他只顾着睁大眼睛看着屋顶。 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无脸男人正趴在屋顶,这个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至少有三米高,手臂长的吓人,从屋顶一直垂在他的身前。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狗的尸体撞门的声音这么规律的声音了,因为这只手正拉着绳子一下下撞着。 接着,那个男人快速向后爬去,那扭曲的肢体像来时一样迅速地向后撤去,最后彻底消失在屋顶。 商池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跑进了屋内看向了那个柜子——本来挂在那里的西装消失了,只在柜子底部又多出来了一张报纸。刚才那个男人身上的装扮,和挂在柜子里的那套西装装扮一模一样。 他向门外看去,只能看到无数重叠的高大树影,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刚才出现的那个怪异无脸男。 商池捡起了那张报纸,果然上面又是一个新闻报道。 这次新闻报道的标题是“解密森林恐怖传说,瘦长鬼影竟是人造”,这次的新闻标题很正经,开头就先说了瘦长鬼影这个都市传说源于网络的捏造,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故事,所以不可能真的是瘦长鬼影杀的人。紧接着,新闻就提起了这个森林以前的一些传闻,有人说在里面见过温迪戈,也有人说在里面见过天蛾人,还有各种血案发生。但其实这些血案和那些恐怖传说没有任何关系,最后大都被查出来是人为犯案的。并且新闻还找到了一个杀人食人犯在犯案现场被抓捕时的对话记录—— 第6章 “我并没有想杀人,我一直是个好人,在来到这里之前。是这个森林在杀人,它很饥饿,在要求我杀人。森林给了我非人的力量,让我力大无穷,也让我饥饿,逼迫我寻找同类作为食物。是这个森林在渴求鲜血,我不该被发现的。你们不可能在这个森林找到我,我是它的信徒,我给它奉上血食物。谁!是谁!是谁取代了我!别抓我,我不想死,我不会再失败的。它还在杀人。是温迪戈,温迪戈在杀人!”,这个新闻似乎是在说明这个森林里的案件都是人造的,但在这段话的后面,这个报纸的编辑则留下了这么一句:在该犯人被抓捕的一段时间后,这个森林的失踪案却诡异得变多了,失踪者基本尸骨无存,只偶尔能发现一两个被啃噬过的头颅。直到这个森林被封锁了几十年之后,才有人再度对森林进行开发。 商池看完了报纸,他似乎明白了布朗·比勒尔制造这些血案的原因,但他还是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并且,随着他拼凑的线索逐渐完善,危险也在逐渐靠近他。 一开始只是视线,再到远处的身影,再到失踪的狗和挂在树上的牵引绳,最后再到那个诡异无脸男的出现,那个东西正在靠近他,等到下一次靠近的时候,大概就是危险真正到来的时候了。 商池正准备将报纸收起来,却发现这张报纸的背面居然被人写了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字迹。 上面用英文写着,森林饿了,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笑脸。 商池跟着这行字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正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这时,他却感觉脸上湿湿的,他一开始没有多在意,只抬手擦了一下脸。 直到察觉到了手上的水滴,他才抬头向上看去,没有找到水的来源,是下雨了吗? 但他再低下头的时候,确看见面前的衣柜里多了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湿漉漉的红色上衣,童装的尺寸,上面有着可爱的小狗图案,但当这件衣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只剩下诡异。 第5章 商池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这件衣服并没有变成鬼扑过来,只是安静地在那边滴水。 但这衣服上的水像是不会干一样,滴在地上的水甚至汇成了小小的溪流,慢慢顺着地板渗过来。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商池再次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空气太潮湿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亨利?”商池尝试着和面前这件红色衣服交流,毕竟面对这种无实体的鬼魂他也没有更好的手段,“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擦了一下自己的口鼻,感觉自己呼吸更加艰难了。 但他并没有选择直接逃出屋子,那个无脸男可能就蹲在门外等着他。更何况,离开了这里孤身一人在森林中逃跑,下场可能会更糟糕。 商池再次向后走去,远离地上的水渍,继续试图和附在这件衣服上的鬼魂交流:“这个森林是有问题的,它的力量会不断选中一些恶人,让这些恶人在其中制造伤害。而这次祂选中了布朗·比勒尔。布朗在这个屋子里杀人,同时将杀人的手法伪装成都市传说中的瘦长鬼影,并声称是瘦长鬼影杀了小孩。我会这些公布出去,同时让人们永远不要接近这个森林。” 红色的衣服还在滴着水,安静地像一件普通的衣服,只有那不断滴下的水慢慢占据整个屋子。 商池还想再说什么,却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呛咳。他并没有咳出什么东西,但他却感觉那遍布整个屋子的水流此刻正堵在他的肺部,让他无法呼吸,甚至开始下意识抓挠自己的脖颈。 但这种窒息感却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了,这是鬼魂的复仇。 亨利并不是死在布朗的手下,而是淹死在河里的。也就是说这次献祭失败了,森林没有得到祭品,祂的饥饿在寻找下一个祭品。所以亨利也没有像他的朋友一样被森林吞噬,而是成为了鬼魂开始追杀凶手。 地上的水渍已经包围了商池,他甚至能够看见那一串出现在水中的小小脚印,亨利的鬼魂正在顺着水渍接近他。 而他已经被水流逼到了门边,哪怕再不想出去,他也不得不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了。 商池忍耐着窒息的痛苦,同时尽量保持冷静地思考着,必须先从这里出去躲开亨利的攻击。或许不用离得太远,躲开这次攻击他可能还有回到小屋寻找离开的机会。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在逼近的水渍包围下快速向着门外跑去。 他原以为那件红色衣服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或者那个古怪的无脸男会突然出现。但直到他跑出一段距离,也什么都没发生。 商池没有停下脚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一个浮肿的小男孩正站在不远处的木屋里,冲他露出了一个扭曲恐怖的笑容。 下一秒,商池脚下一空,竟整个人摔进了河流里面,还不及反应立刻被湍急的水流卷着往下走。 怎么可能?他根本没有听见河流的声音,也没有看见河流,为什么一步下去周围突然变了样子。 商池在水中挣扎着想要爬到岸上,但水中却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让他整个身体往下一沉。 第7章 他感觉到了,是手,是小孩的手,抓住了他的脚。 一双一双的手抓了上来,商池的脚踝和小腿上被无数双手臂抓着,让他慢慢往水下沉去。 这时,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混和着嘈杂的电流声一起响起——“你好,你还好吗?” 是被商池放在口袋中的对讲机,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了信号。 商池用尽全力扑腾出水面,大声喊着:“help!” 对讲机那边似乎听到了他的话,问道:“你在哪里?” 但是很快对讲机那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那个人:“不要回应那个声音,那是布朗·比勒尔的声音。那个倒霉鬼说是在晚上听见了有人用无线电呼救的声音,自己违规跑森林里面去了,结果掉进河里把自己淹死了。那河水浅的很,本来不该淹死一个成年人。但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脚上缠着一件红色的童装上衣,让他爬不上岸。可能是死去的孩子在抓人下水。” 先前那个人有些好奇:“那布朗到底听见了谁呼救的声音跑到森林里去的?” “谁知道,可能是他自己的鬼魂发出的求救吧。”后面那个声音说道。 “不是说,布朗的死因是……” 对讲机的声音消失了,最后的那句话没有说完,不知道是被河水浸坏,还是那个人挂断了通讯。 商池竭尽全力最后一次挣扎出水面,他手上的手电筒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翻腾着,间断性地照出岸上的场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开始任务提示中说的那个失踪的男人是谁,就是他自己。但那个系统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最后的得救希望也消失了。 商池向岸上看去,在水流中不断翻滚的手电筒也恰好照向他看的方向。 于是,他看见了那站在岸边低头看他的西装男人,和树一样高大的身躯,长到垂地的手臂,是只有最恐怖的噩梦中才会出现到的人影。 但这一次,他却在那个男人脸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商池失去了力气,开始向下沉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他的视角突然变成了站在岸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往下沉。 【任务完成,您已经找到失踪者。】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商池固定的视线中却出现了一只长长的手。 那只手将那具已经沉入水中的尸体抓起,然后抬手,将这具身体插在了河边树上。鲜血顺着树干滴落,而他的视角则在逐渐远去。 商池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谁了,就是那个站在岸边的瘦长鬼影。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布朗·比勒尔的死因,布朗用瘦长鬼影的传说掩盖了自己杀人的事实,但布朗也真的制造了一个鬼影。 所以,森林不需要他了,祂已经有了一个更好更听话的代言人。 森林也为布朗·比勒尔选定了死法。 第6章 商池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沉浸在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中。他下意识伸手抓挠了几下空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实地上,而身上也是干燥的。 他已经离开了那条差点淹死他的河。 【恭喜您,游戏者030,您已通过新手副本,现在为您解锁单人副本与多人副本。下一次副本为多人副本,时间在一周后的中午十二点,也可在一周的时间范围内自定义开始时间。现在您可以为自己的房间进行装修,也有多种模板可供选择,食物饮品衣物等必需品可通过我进行选择。建议您先进行八个小时的休息。】 商池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悬浮屏幕,上面有着各种家具的分类,让商池有种在玩模拟人生造房子的错觉,他没有在装修上花费时间,随便选了一套看的顺眼的房间点了下去。 周围的环境立刻变换,房间的顶灯没有打开,只有一盏小吊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亮床头。床边的窗帘半拉,从窗口看过去能够看到雨水的痕迹,但这不过是个假象。 商池环顾一圈,开口问道:“系统?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但是系统并没有回答。 商池沉默地等待了片刻,问道:“多人副本是不是说我会遇上别的玩家?” 系统这才回答他的问题。 【是。】 商池轻轻叹口气:“所以你还有什么能够告诉我的信息吗?” 系统保持沉默,完美回答了商池的问题。 很好,商池冷静地想,果然不是小说中那种可以卖萌可以对话还可以争取福利的系统,和小说里的智能系统比起来,他的系统简直是一个残次品,说什么都没有反应的那种智障系统。 他没有愤怒惊慌,或者大喊大叫质疑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如果想要知道更多,就要等到下次多人副本,向同样身为玩家的人询问信息了。 商池认清现实之后,先去洗了个澡,踩着厚厚的灰蓝色地毯走出来,坐在桌子旁边吃了个泡面,这才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满涨的胃躺在了灰色的被褥中,开始思考自己刚刚经历的副本。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中,沾着水的头发紧贴着脸颊,而他没有在意,低声自言自语着:“所以一开始布朗·比勒尔就已经死亡了,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在重复自己死亡前的场景。他是在杀死亨利的时候失败,被对方的鬼魂缠上,又急于杀死第二个人作为祭品才会进入森林,最后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第8章 这确实只是一个新手副本,除了最后掉进河里被淹死的环节,商池从头到尾只遇上了一些惊吓,哪怕他没有躲开那个瘦长鬼影和亨利的鬼魂也不会有什么事。他甚至不需要收集齐那些报纸推测出整个副本的故事背景,也能够在最后的时刻明白失踪者的身份,从而完成整个副本任务。 但这只是一个新手副本,后面他又会遇上什么? 商池闭上眼睛,安心进入沉睡。他并不准备等待一周再参加副本,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待一周除了逼疯自己就毫无意义,等明天醒来他就要再次进入副本。 ——这次,也许能够让他知道更多关于这个游戏的事。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多人逃生副本,本次游戏人数:7人。 任务要求:找到洋馆的主人。 祝您,游戏愉快。】 商池眼前的画面就像浸入水中一样,忽然旋转着扭曲了起来。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随后耳边响起了对话的声音,声音不高,模模糊糊有几个词落入耳中。再睁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长黑胡桃木长餐桌前,餐桌边上加上他总共坐着七个人,三女四男。每个人的身前都放着一根蜡烛,烛火影影绰绰照亮人们的脸庞,却又制造了更深的阴影。有几个人大概是来的早,正在说些什么,但是当他们看见商池到来的时候,却又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 他们似乎正在一个用餐室,房间很大,却没有灯光,每个人面前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看来是到齐了。”率先开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有几分颓唐,衣服也是宽松凌乱的大叔款,但是他的眼睛却很亮。 商池没有说话,注意到这个人在开口的时候也在注意所有人的表情,也许以前是做侦探或者警察这种时常观察人的工作的。 “先介绍一下,方便等下合作。”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开口说道,虽然妆容浓重,但是可以看得出她的年纪不算轻,只是虽然化了妆,她身上的衣服却是方便行动的宽松上下衣。她对着大家点了点,介绍道,“江平清,第四次副本。” 先开口的男人没有反驳的意思,说道:“申图,第五次。” 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她很快开口道:“白柠,第二次副本任务。” “毕文书。”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性说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个常年蹲在家里的宅男,脸上的黑眼圈比江平清的眼妆还要浓,让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算上新人副本这次是第三次。” “邱念波,第三次。”最后一个女孩说道,她的眼神在周围人的脸上打转,看起来很警惕。 “商池,第二次。”轮到自己的时候,商池就收回了目光,安静地垂下眼睑,像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忧郁美青年,就长相来说,他还没有被人否定过。 只是周围的人谁都没有兴趣在这样的条件下观察他的外貌。 轮到下一个男的的时候,那个人却眼神恍惚,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倒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江平清皱了皱眉,看了眼申图,这里最有经验的看起来就是他们了。这些副本全部都是恐怖副本,经常有人经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要是自杀还好,只要没死就会自动投入下一次副本,很容易对队友造成干扰。江平清第二次副本的时候就遇上了这样一个疯子,根本不管任务,追着人砍,最后是江平清和另一个队友合力把人杀死的。 申图看了江平清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的意思,而是若无其事地说道:“看来这里有不少刚过第二次副本的新人。作为前辈,我免费提供一些信息。我们应该都是参与了一个游戏公司的招聘会,结果突然失去意识,再在游戏中清醒。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脱离这里的方法,关于这个我们中有一个说法,只要继续完成任务,就有机会在某个副本中找到一把钥匙,能够打开通往现实的门。这个说法据说是副本中的一个角色给的,有没有人离开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这也是个说法,我们再次再副本中遇见的几率不高,如果你们下次遇上新人的时候,也记得把这些信息告诉他们。” “毕竟。”申图的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扫过,嘴角带了点苦意的微笑说道,“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第7章 江平清有点失望,听得出来申图并不准备提前解决危险因素,但是她也没有一定要杀了那个人的意思,毕竟有的时候一个活人可能会更好用。 其余人表情各异,但都没有开口。 商池依然不说话不抬头,贯彻自己安静旁观的原则。 在众人的沉默之后,先开口的是邱念波,她的声音冷淡,却及时地将:“这次任务没有说明我们的角色,所以这个副本里我们是没有原本的生活背景的,也就说明我们不需要探究自己来寻找线索,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件洋馆内。” 申图点了点头,作为所有人中经验最充足的人,他先天性的处于领导位置:“我们先不要分散,现在还不明白这个洋馆是什么情况,我们先看看餐厅里的线索,再打开门去外面看看。” 这个用餐室的地面餐桌都很干净,像是有人定期打扫,谁也不知道门外有什么,当然是先搜查自己身处的用餐室。 第9章 除了那个精神恍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其余六个人都开始检查这间用餐室的细节,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申图和邱念波几人先拿着蜡烛走向了墙上摆着的一幅油画,这是用餐室最显眼的装饰,画上是七只羊羔站在餐盘上。 “七个……”白柠小声地说道,面上有些不安,和人数正好对应的羊羔数量几乎是在明示了。 申图把整幅画都照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细节,画上也没有写名字,他伸手试了试,没有能够把画从上面拿下来,似乎是被固定住了。 “能用火烧吗?”毕文书表情阴沉地拿着蜡烛走了过来,伸手就想把这幅画给烧了。 申图抓住了毕文书拿着蜡烛的手,毕文书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脸色沉得快能融入黑暗了。 “没搞清楚情况就别冲动。”申图强硬地把毕文书的手移开,说道。 毕文书嗤笑一声,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这里有吃的。”江平清出声说道,她之前看了一眼那幅画,就没有和申图几个人一样站在画前,而是搜查起了别的地方,结果打开了一个柜子就发现里面有食物和水,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面包和清水,看起来只够他们七个人一天的分量。 听到这个消息,申图和毕文书也没心情继续争论了。 除了白柠露出了一个庆幸的轻松表情,发现食物的江平清和申图几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有食物和水就说明他们几个人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起来这个任务不是几个小时就可以完成的那种。不过多人副本也很少有能够快速完成的,除非是大逃杀副本才有可能在几个小时内完成。他们要担忧的是如果副本事件过长,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获取食物了,一旦缺少食物和水,先崩溃的肯定是他们之间不稳固的合作关系。 “吃的……吃的……鬼,鬼啊啊啊啊!”不知道江平清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那个发呆的男人,他突然尖叫起来,胡乱喊着什么,“呯呯”撞了几下门,慌乱地打开门冲出去了。 除了申图伸了手想拉住人之外,其他几个人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自己跑出去了,很快那凌乱的脚步声就远去了,等待了片刻,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众人沉默着,看着打开的门,和门外黑黢黢的景象,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理由再多,借口再多,他们没有先行走出去,而是聚在餐厅里搜查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正畏惧着餐厅之外的存在。 “看来这里没有人,不然就该过来了。”邱念波面无表情地说道,走上前,把门关上,这个动作一完成就听见有人松口气的声音,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办法从角色身上获取信息了,只能继续搜查洋馆了。” “这里很奇怪。”江平清随手蜡烛放在桌上,她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还摸了摸窗帘的质地,“明明是现代装修,却没有灯。更何况就算不是现代装修,也至少该有个放蜡烛的吊灯。可是这些全都没有,就好像故意去掉了光照一样。” 白柠捏紧蜡烛,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就是她,现在她又紧张了起来,问道:“没有光照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江平清侧着脸对着白柠笑了下,笑容妩媚却又带了点冷意,“看过一部电影吗,说不定一旦没有光就会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拖走呢?” 白柠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把蜡烛往自己的方向收了点,要不是她绑着头发,蜡烛都能把她头发燎了。 “这里……”一直游离在人群外的商池终于开口了,“写着一句话。” 他正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从柜子里拿出来的盘子,蜡烛就放在他的手边。他低头看着盘子,上面用黑红色的液体写着一句话“一天一顿:)”,还附带一个俏皮的微笑。 商池嗅了嗅那干涸的液体,用指尖轻扣了一点下来捻了下,黑红色的碎屑从他指尖掉落,泛着不甚明显的铁锈味——是血。 “给我。”毕文书快步走过来,态度强硬地伸出手,从商池手里拿走了盘子。 商池也没有反对,痛快地把盘子递出去,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位置,沉默安静地待在众人身后,看起来是和俊秀外貌正相反的不起眼。 江平清倒是没急着去看,而是往商池的方向看了几眼。新手副本的难度都不高,往往只是在测试惊吓时的反应,从而先淘汰一批无法在副本中正常行动的人,对游戏者能力倒没有任何要求,只要能动一般就死不了。所以这个叫做商池的人虽然说是第二次参加副本,但其实应该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而江平清却不会因为这个而小觑他,嚣张之人不一定强大,沉默之人不一定怯弱。事实上,江平清从最开始就在注意他,因为和其他人相比,商池的性格实在太难琢磨了。之前几个人看画的时候,他也就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发疯的人跑开的时候他也安静地在一旁,似乎全然没有任何紧张情绪。 商池似乎感觉到了江平清的视线,回望了过来,迟疑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无害又无辜。 江平清收回视线,心中想到,反正到底是真无害还是装无害等到副本末期都能看出来了,比起一个真的大脑空空的蠢货,她还宁愿遇上一个伪装自己的聪明人。 第8章 “……这是什么意思?”在看完了盘子上的字之后,白柠恐惧却又带了点侥幸地问道,“是让我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吗?” 第10章 毕文书大声地嗤笑了一声,要是能有这么简单他们又怎么会在副本里挣扎求生。 “谁知道呢?是有这个可能。”江平清语气平淡,八风不动地说道,“我还遇上过只能拿两颗糖超出就会砍掉手的碗,那次是万圣节副本。我们现在对这个副本了解太少了,一天一顿的解释有很多,在线索出来前,我们不需要过度揣摩,否则这只会对我们进行干扰。” 白柠咬了下唇,悄悄离毕文书远了点,站在江平清旁边。 这个用餐室也不大,很多几个人就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地板也翘起来看看下面有什么了。 邱念波倒还真的四处敲墙敲地板,敲完之后说声音太钝太轻了,感觉不太对,但是四面墙都是这样的声音,就应该不是有暗室。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要走出这个暂时的安全屋了,谁都知道在完成任务前,是不可能有安全的地方的,继续停留在这里无济于事,但是还是会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在,想要享受最后一点安逸。 还没等其他人平复心情,邱念波就先走过去打开了门,这个个头不高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女孩是所有人中最主动的一个,她面对黑黢黢的大厅说道:“不能再拖了。” 申图点了点头,看了看剩下的五个人说道:“我们先分成两组,六个人在一起进了这样窄小的房间,如果发生追逐战很容易都逃不出来。” “江姐,我能跟着你吗?”白柠抢先开口,她的手上拿着两根蜡烛,一根是她原本就有的,一根是那个逃走的男人留下的,看来江平清之前说的那句话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之前她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往桌上的这根蜡烛看,在邱念波一打开门之后她干脆直接扑过去抢过来了,似乎害怕有人和她抢。 江平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眼神往商池身上一瞟:“那就我带着两个新人吧。” 白柠不过是顺便,她真正想要带着的是商池,这个新人的心理素质是她见过最好的。如果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那肯定是和经验最丰富精神也稳定的申图一组最好。但是她和申图心里都清楚,如果真的这样分组肯定会引起本来精神就不够稳定的队员的不满,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空耗在和队友的内斗上,反正这些副本都不止是吓人用的,只要人死上一半,剩下的人自然会拿着自己搜集的线索聚集在一起。 申图也同意了这样的分组,他们心里早就有了预料,除了他和江平清两个还算资深的成员,剩下四个人,毕文书和白柠都是不稳定因素,邱念波和商池虽然经历的副本较少,但是心理素质都很好,可以成为帮手,虽然他心里并不想带着一看就不会听从安排的毕文书,但好在毕文书也没有开口拒绝这样的安排。 安排好了分组,申图转头看着白柠两只手上的蜡烛,好心建议道:“不要拿太多,不然到时候行动不方便。” “没关系,我跟在后面给你们照明就好了。”白柠勉强笑了一下,抓着蜡烛底座的手指却用力收紧了,随后躲到了江平清背后,躲开了申图,生怕他冲上来把蜡烛抢走。 江平清甚至没有劝白柠的意思,就装作没看见,对着商池说道:“先出去,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是一般越晚越危险。” 申图也没有再劝,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强行改变他人的想法,只是对着所有人说道:“那就这样,如果出现了分散的情况,我们最好考虑在这个用餐室集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思索了一下,才说道:“要是看到最后那个人,尽量不要惊动,最好能把人先困起来,避免他影响到我们。” 他就算再想要救人,也不可能去救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这样的人就算能活过这一次,也肯定会死在下一个副本。他抗拒的只是亲自动手杀人,因为一旦做出这件事,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毫无底线了,就算能活着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用餐室的门打开就是一条走廊,而用餐室就在走廊的尽头,走过走廊他们就处在一个大厅中央。幸好这个洋馆不算大,六根蜡烛的烛火让众人站在大厅中央就能够隐隐看到上面两层的走廊,两边的木质柱子撑起了二楼的走廊。而一楼的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他们刚刚就是从右手边的用餐室走出来的。大厅前面是一截阶梯,阶梯到了一半有一个平台,然后左右两边各有阶梯从二楼连接到平台,而平台上放着一个古董时钟,墙上还挂着一副画像。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副画像先吸引,没有人忘记他们的任务要求是要找到洋馆的主人。 “有门!”白柠却看向另一边惊喜地说道,本来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她一下子向着门的方向跑过去。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喊住她的意思,静静看着她拿着两根蜡烛一边奋力推着门,一边急着喊“为什么打不开”。 江平清皱了皱眉,走上去把人拉了回来,他们都不想弄出太大动静,虽然目前来看这个洋馆里没有人,但是万一有什么东西被吵醒了呢。 “看来这个副本的区域限定在这个洋馆里了。”邱念波说道,她的目光注视着那些窗户,但是窗户外面只能看见一点微微的光,却看不清任何事物。 “至少我们不需要去外面找人。”申图说道,指了指画像,“我们先上去。” 第11章 六个人都走上了阶梯,凑近看那张人像,那是一张面容模糊的男人画像,男人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本来是面部的地方被大块色块盖上,只能看见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其他人倒没有太失望,检查完画像,确定后面没有藏着东西,就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古董钟上,很快就有人“咦”了一声,质疑道:“这钟怎么坏了。” “我们刚刚在用餐室也没有看见时钟,如果在别的地方也没有时钟,就说明这个时钟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邱念波看着古董钟开口,有条不紊地总结道,“很有可能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是紊乱的。” “那么‘一天一顿’怎么解释?”刚刚问出了时钟为什么坏了的毕文书再次冷冷开口说道,“这可是明确的时间要求。” 邱念波却没有因为毕文书的态度生气,她似乎对他人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差,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我不知道,可能这里另有正确的时间,而我们需要找出来。” 在其他人都看着那个古董钟争论不休,毕文书甚至想要拆开看内部结构的时候,商池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画像上的男人身上。虽然画像上的男人的脸是一大片色块,但是眼睛的地方却用黑色的颜料点出来了,只是没有画的很清楚,与其像是画出来的眼睛,不如更像是在眼睛的位置上抠出了两个窟窿。 他就是这次任务要寻找的人吗?商池凝视着画像想到。 这时,众人面前的古董时钟的疯狂乱窜的三根指针在十二点重合了,时钟响起了“当当当”的声响,传遍整个洋馆。 同时,一阵笑声从他们身后的大厅传来,笑声不止一个人,有男有女也有小孩。 “走!”申图毫不犹豫选择了一条阶梯,江平清则选择了和他相反的阶梯,本来就被时钟声音震到的六个人迅速分为两组向楼上跑去。 商池跟上江平清,趁机回头,却看见在烛光朦胧的光照下,大厅的地面上隐隐约约有三个手舞足蹈的影子,两高一矮,像是幸福的一家人。 第9章 当江平清和商池跑上最后一节阶梯,正好踩着时钟最后一声声响,笑声也随即消失了。 两人却没有停下来,跑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烛光被门挡上,如果真的是追逐战对方自然可以从光源的消失地找到人,但是这样的洋馆是不可能发生追逐战的,毕竟那些追逐者又不是真的游戏npc,只要游戏者躲进柜子里他就瞎了,来回走两圈就走了。 然而在那种情况下,逃跑才是人的第一本能,更何况不会有追逐战不代表不会有危险。 江平清用手挡着烛光,这个蜡烛很特殊,刚刚跑了一路都没灭,不过如果真的灭了,他们反而要想办法点亮去照明,好找到线索。江平清蹲在门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才站了起来,问商池:“白柠呢?” 古董钟敲响的时候还听到了她的尖叫声,跑上阶梯的时候好像也看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跑上来就没影了,如果是跟着申图那倒还好,要是跑丢了或者没跑上来在这种恐怖副本可就危险了——虽然就算是一起走也避免不了危险。 商池正站着看着这个房间,他们运气很好,走进了书房,他的目光划过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听到江平清的问题,他才转头平静地说道:“消失了。” 江平清皱起眉来,如果商池是没看见那那肯定会直接说没看见,而不是说消失了,会说这句话就说明他看见了什么。江平清直接开口问道:“她是怎么消失的?” “跟在我后面,结果在楼梯上突然消失的。”商池道,他确实看见了白柠是怎么消失的,白柠一开始被吓着了,没有及时跟着跑,所以落在了商池后面,而商池踩在最后一节阶梯拉着扶手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了还在阶梯上的白柠突然消失了。 江平清若有所思,这些恐怖副本的规则各有不同,但往往会有一个内部的杀人规则,而不是无规律杀人,至少知道了规则是肯定可以避开死亡的。白柠又是触发了什么条件?古董钟的声音?还是那阵笑声?或者是因为她落在了最后,没能及时逃走? 江平清想这些只是为了暂时平定心情,她自己很清楚思考这些很容易陷入误区,到时候反而会导致危险,或者无法完成任务。 商池却突然开口说道:“刚刚时钟敲响的是十二点。” 江平清看向商池,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在她看来,商池虽然话少,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总在最后面是默默无闻的那个,但是他说的从来都是关键点。 商池轻轻开口解释道:“是不是说明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中午十二点,但是以这个天色来看,明显是午夜十二点更有可能。 “但是……”江平清下意识地想开口说那个时钟是坏的,但是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不需要知道现在的时间到底是什么,只需要知道副本认为的时间是什么,如果以那个混乱的时钟来看时间的话,钟声响起确实意味着现在是第二天了。而之前他们在盘子上看到的那句“一天一顿”,如果不是说他们的呢?而是在暗示他们一天消失一个人呢?也就是说,每当时钟到达十二点,他们中间就要消失一个人? 以这个思路为开端,再想到一开始的让他们以为副本时间很多的三明治和水,会不会只是故意的错误暗示。事实上他们这些游戏者除非是真的要饿死或者渴死,不然不会随便吃副本里的食物的,谁知道副本里的食物是不是真的能吃。这样的话,他们一开始在用餐室里花费的时间反而是在浪费安全时间了。 第12章 江平清强迫自己将思路转回来,以免自己继续发散思维,说道:“这是一个思路,等下我们搜查完书房,再去找白柠,说不定她没死。” 虽然就算是没死,他们也不会跟着一个莫名消失过的人走在一起了,江平清心想。 商池没有回答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书桌上的一本红色笔记本上,他将蜡烛放在旁边,翻开了笔记本,却是一片空白。 商池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看到任何笔记,这才将笔记本合上,回头对着江平清“嗯”了一声。 …… 白柠脚下一歪,尖叫一声,踉跄地扑到了阶梯上,蜡烛被她护在手上,没有摔在木质的楼梯上。 钟声和笑声都已经消失了,但是她却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脸上全是泪水,匆忙地爬了起来,跑在她前面的商池和江平清都不见了。 她快步跑上阶梯,冲进了阶梯边上的第一个房间——而且这房间也正开着一条缝,商池和江平清很有可能就跑进了这里。 但是进了这个房间,匆忙关上门,她才发现里面没有人,商池和江平清并没有在这里。 白柠想要挡住蜡烛的光,却有害怕真的挡住了反而被被什么东西拖走,最后只能捂着嘴无声地落泪。 哭了十分钟,都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白柠也冷静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着蜡烛去看房间,她正好跑进了书房,一般来说书房里会有些线索在,至少能够找到洋馆的背景。但是她已经被之前的情况吓到了,比起找到线索,她更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队友。 白柠把手放在把手上,犹豫了半天,想到大厅里莫名响起的笑声,还是将手缩了回来,没有先出去找人,害怕门外正有东西在等待她。 她转过身将两根蜡烛放在木桌上,想看看书房里的书,目光却先被书桌上的那本红色笔记本所吸引。 这本笔记本是皮质,色泽不算艳丽,在昏黄的烛光下有些诡谲。 被好奇心驱使的白柠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看见上面用黑红色的墨水写着日记,用的是中文,所以阅读无碍。 【搬到这个国家的已经是第十年了,颜千还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但是现在的祖国已经不适合回去了。 小庭倒是过得很好,他本来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反而是中文不怎么熟悉。我和颜千都希望他从来没有回过故土。 刚刚搬到这里不过一个月,我们一家都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颜千总是会被噩梦惊醒,小庭每天晚上也在哭着喊我们,说有个影子在门边上看着他,等我们过来这个影子就从门缝里溜走了。我自己的睡眠也很差,白天都困得差点睡地上。 或许是这个洋馆的风水有问题,我应该去联系一下r先生,看看能不能辞退看管洋馆的工作。】 看完了第一页,白柠立刻知道这个应该就是关键线索了,很有可能这本笔记的主人就是他们任务中要求的洋馆的主人。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往下翻去。 【r先生说这个洋馆是他祖先流传下来的,是最近才被他翻修的。关于洋馆的历史他说很抱歉,涉及到他的家族,不能多说。 但是对于我想要换份工作的想法,他却表示理解并且会考虑,只是希望我们至少能住上三个月的时间。我无法拒绝,我当时能够来这里留学,甚至现在带着家人来到这里,都是因为r先生的帮助。 我和颜千在商量要不要让她和小庭先搬出这里,但是颜千担心我想要留下来,最后我们决定把小庭送去寄宿学校。 希望能够好起来。】 后面几页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只是语气越来越暴躁,甚至有好几次因为力道过重而划破了纸张。白柠匆匆翻着,颜千似乎是笔记主人的妻子,小庭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是受到r先生的雇佣才住在这个洋馆里,似乎是想让他们帮忙看家,但是他们一家人却都受到噩梦的困扰无法入睡。最后笔记的主人将自己的儿子小庭送去了寄宿学校,继续和妻子住在这里,但是噩梦并没有得到缓解,逐渐的他们在白天也难以入睡。 翻了几页,日记的内容就发生了变化。 【这些该死的苍蝇,该死的蚊子 嗡嗡嗡嗡个没完,吵死了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整天都在说什么 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但是为什么不管起来几次都没法找到它们,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到底在哪里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在连续四五页的满纸的找不到之后,白柠的手指已经有些颤抖了,笔记主人的疯狂透过纸张传递过来。 她松开手,不想再看下去了。 白柠退后几步,又想起了蜡烛,上前想要去拿蜡烛,却看到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笔记吹开,翻到了下一页。 上面用黑红色的墨水写着五个大字,我找到你了。 白柠不知道为什么战栗了一下,很快她就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却没有办法动弹,眼睛死死地看着那本笔记本,眼睁睁看着上面出现了一句新的字迹,色泽是鲜红色的,不像前几页因为时间过久而呈现黑红色——“我找到你了”。 本来白色的纸张上被无数猩红色的新鲜字迹所覆盖,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正拿着笔在这本笔记本上疯狂写着,反反复复都是同一句话——“我找到你了”。 第13章 很快一张纸就写不下了,红色的字迹却没有停歇,飞快地蔓延到整张桌子上,连墙上都是这句话。 白柠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也顾不上桌子上的蜡烛了,转过身扑到门上,想要打开门逃走。 但是门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打开。 白柠含泪看着面前的门,拼命喊着,又砸又推,想要将门打开,直到门上一笔一划地出现了一句话。 我看到你了。 未干的字迹上有猩红的血液顺着门流淌。 第10章 商池举着蜡烛,缓缓踱步,烛火照亮了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只是书脊上的书名都是他看不懂的语言,似乎是拉丁语一类的。大部分书籍的书页都已经泛黄,看起来历史久远,其中有一些还是手抄本。 他随手抽出一本,夹在手臂上翻开,看到了几张画着炼成阵的图,看起来是跟炼金术有关的书。 看起来洋馆的主人对这种神秘力量很感兴趣,商池心想,伸手将书放回原位。 “不用多看。”站在另一边的江平清回头对商池说道,“如果我们都看不懂,就说明这些肯定不是关键线索,副本里的关键线索不会出现无法获得的情况。你找找看有没有看得懂的。” 商池正在往另一边的书架走,闻言停下脚步,蹲下来从最下面一排的书架中抽出一张报纸:“这里有张报纸。” “是中文吗?”江平清迅速走过来问道。 商池摇了摇头:“英文。” 江平清正有些失望,就听见商池念道:“恐怖洋馆迎来新主人,竟是十年前失踪夫妻之子。” “还有什么?”江平清追问道,如果无法解读纸张上的内容她还能不这么在意,把这张报纸当做背景看两眼,一旦知道能够解读,她就立刻紧张了起来,因为这说明上面的信息很重要。 商池一边看一边给江平清翻译。 报纸上说的洋馆——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洋馆被毁坏过好几次,它以前属于一位子爵,但是那位子爵在一场宴会上发了疯,紧锁大门再放了一场火,烧死了赴宴者和他的妻子,还有他的五个孩子,就连仆从也被他召集到了屋内一同烧死,只有最小的男孩当时偷偷跑到花园里玩耍才逃得一命。后来这位子爵的后人怀念先祖将洋馆重建,他邀请了一对中国来的夫妻住进了洋馆,帮忙看管屋子,但是不到三个月,这对夫妻就双双失踪。警官在洋馆内搜查了三天,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最后不了了之,重建的洋馆也再度被废弃。又过了十年,失踪夫妻的儿子做生意有成,买下了这幢洋馆,并且将其翻新,准备独自居住。后面几段都是对这位新的洋馆主人的介绍,称赞他的年轻富有,还写了他的名字。 商池看着上面的名字,试着念道:“lin……林庭深?” 林庭深,这幢洋馆的新主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一开始在大厅上面看到的那副画像上的人。 “那个子爵的信息还有什么?”江平清问道,她倒觉得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子爵更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他在这份报道中是第一个失常者。 商池摇了摇头,表示上面没有写太多,这份报纸大部分的篇幅都集中在那些花边新闻上,真正有效的线索不多。 江平清有些烦躁地说道:“这种报纸的线索是最难找到重点的。” 虽然是蕴藏着关键线索的报纸,但是这些报纸却和现实生活中的报纸差不多,总是带有很多和线索无关的内容,增加了他们寻找线索的困难程度。 “不过至少比分成了十多份的一本日记要来得集中。”江平清又苦中作乐地说道,她倒是没有遇上这样的副本,但是听一次多人副本里的队友提起过,那次他们险些就团灭了,原因就是因为日记分得太多,藏得还隐蔽根本找不全,再加上时间限制,一群人根据不全的日记推测逃生的方法却推测错误,最后十个人只活下来了两个人。 商池把报纸又看了一遍,突然说道:“报纸上提到的最后一任主人是失踪夫妻的儿子,说明他至少活到了成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像是怕被其他的什么东西听到一样:“可是我上来之前,回头看到的大厅里的影子是一对男女和一个小孩子的。” 如果说那对男女就是失踪的夫妻,那么那个小孩子的影子又是谁的? 江平清心中一寒,她当时也回头看到了那三个影子,虽然这个行为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和可能的回报来比,这点危险是必要的,毕竟这种副本哪里能够安全。如果报纸上说的信息是对的,那么就和他们看到的东西不符了。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简单地用那三个影子和失踪的夫妻无关来解释,可能那影子是另外曾经住在洋馆里的人,但是比起这个解释,江平清更相信另外一种解释。 还没等她说出来,商池就缓缓开口替她说完了:“或者,洋馆的最后一任主人根本就不是人。那对夫妻真正的小孩已经跟着一起失踪了,那个长大了之后又回到洋馆的……就是洋馆的鬼。”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报纸,目光停留在洋馆最后一任主人的名字上面——林庭深。 他试着把名字组合了几下,没有找出什么线索,只能放弃,提起了一个新的问题:“报纸上面没有说洋馆没有灯。” 第14章 这份报纸详细地写了林庭深花了多少钱才请到愿意动工的工人的,甚至还提到了他对房间的布置,虽然很多明显都只是胡编出来的,比如在厕所和餐厅点熏香之类,但是上面却完全没有提起洋馆是没有灯的。 “这不对劲。”江平清接话道,如果是林庭深要求不安装灯,那么这么奇怪的要求肯定会流传出来,然而报纸上却没有。所以到底是洋馆原先的装修就没有灯,还是灯后来被人拆掉了……又或者是他们所在的这个洋馆的问题? “再找找看别的报纸。”江平清提议道。 两个人继续把整个书房翻了一遍,没有再找到类似的报纸。 “奇怪了,书房里的线索不该只有这么一点。”江平清蹙眉说道,她也算是有经验了,这种线索的安排不会随便乱来的,往往书房和卧室是线索最集中的地方,如果副本的背景简单一点还情有可原,现在看报纸就知道,洋馆重建就有两次,然而之前两次的线索这里却完全没有,还是因为他们没有达到能够看到线索的条件? 听到了江平清的话,商池不自觉地看向书桌的方向,那本空白的红色笔记本就放在那里,毫无变化。 “先出去,看下其他几个人的情况怎么样,再去找找白柠。”蹲在地上看书架的江平清站起身,有些无奈地说道。 商池没有拒绝,只是在出去之前,他又回到了书桌前,翻开了那本红色笔记本,但是让人失望的是,上面依然是一片空白,就好像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他微微蹙眉,然后松开眉头,往外走去。 江平清已经等在外面了,正拿着蜡烛探头看走廊,似乎还准备去楼梯边上看看大厅的情况。 商池走出门,转身拉门,想要把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他从缝隙中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从上面掉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咚”的一声,是重物着地的声音。 “咔嚓”一声,是反应不及的商池关上门的声音。 商池转头看向江平清,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刚刚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 江平清犹豫了一瞬,就下了决定,伸手打开了门,想要知道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们看见了白柠,准确说是白柠的尸体。 第11章 白柠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更多的鲜血在她身下的地板形成水洼,还在不断扩大。她的脸正好向着门口的方向,商池和江平清一打开门就对上了那张扭曲惊恐的面容,瞪大的眼睛像是随时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江平清没有敢多看,迅速移开了目光,商池则面色如常。 商池抬头,看着书房的天花板,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并没有多出一个洞,那白柠的尸体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他左右看了眼,目光停留在他离开前特意关注过的书桌上,原本放在上面的红色笔记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蜡烛,已经熄灭了。 他旁边的江平清忍住反胃,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说道:“这里有本笔记本。” 商池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江平清从白柠的尸体身下拖出了一本笔记本,从尺寸厚度和颜色来看,应该就是之前那本放在书桌上的红色笔记本,只是这本笔记本被鲜血全部浸透了。 江平清翻开笔记本,对着商池摇了摇头:“全部都是血,什么也看不到。” 商池沉默片刻,看着白柠的尸体,忽然开口道:“血太多了。” 只是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鲜血就已经流淌到他们脚下了,白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 江平清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将白柠的上衣掀开了一点,吓得手松开,差点摔在地上——白柠身上的皮被剥掉了,露出鲜红的肌肉。 很快她就定了定神,冷静了下来,检查完白柠的尸体,开口说道:“她衣服下面的皮都被剥掉了。” 露出来的部分倒还是完好无损,这样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个流传甚广的鬼故事。 商池则走到了书桌旁边,他没有贸然拿起蜡烛,只是绕着书桌转了圈说道:“这里只有一根蜡烛了。” 他们都清楚地记得白柠走的时候手上拿着两根蜡烛,那么现在另一根蜡烛呢? “蜡烛灭了。”江平清也走过来,站在商池边上说道,这个蜡烛不会轻易熄灭,之前他们怎么跑动蜡烛都没有变化,可是随着白柠的死亡,这根蜡烛也熄灭了。 “倒像是燃料是生命力一样。”江平清轻声道,但并没有放下自己手中的蜡烛的意思,拿着蜡烛可能有危险,不拿蜡烛他们才是注定不能从这个副本离开。 商池道:“如果这根蜡烛是白柠的,那么另一根蜡烛就是那个人的了。” 他说的是一开始就从用餐室里跑出去的疯子。 江平清略微点了点头:“先去找人。” 原本来说,一群人中如果有精神不稳定的人,那他往往是最先死的那个,这个游戏似乎在有意筛除这些无法正常游戏的人。江平清想要先找到人,然后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办法规避死亡,毕竟下一个死的随时有可能是他们,如果能找出方法对他们也有利,反正失败了也不是他们死。 商池也同意了,两个人再次在书房里查看一番,确认书房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之后,这才准备离开书房。 第15章 这次是商池走在前面,他走到门前才发现这扇门没有关上,还留有一条缝隙。 商池先皱了皱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走进来的时候是把门关上的。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脚步略微一顿,将本来准备去推门的手换成了拿着蜡烛的那只手,将蜡烛凑近了那条缝隙,于是两个人都看见了从缝隙里窥伺的那只眼睛。 江平清先捂着嘴,强行把尖叫压回去,退后了一步。 商池想要伸手关门,但是外面的人比他速度更快,不等他关门就先把门拉开了。 门外站着毕文书,他的眼睛带着血丝,在眼眶里动了一圈,看着书房里的两个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在这里啊?” “其他人呢?”商池镇定自若地问道,他记得毕文书是跟着申图和邱念波离开的,他逃跑的时候听声音这三个人好像去了三楼。 “不见了。”毕文书说道,他的精神状态和之前比起来更差了,眼睛一直不安地转动着。 “什么时候不见的?”商池疑问道,毕竟白柠死之前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的。 “不知道。毕文书有些烦躁,声音都大了起来,他的双脚不断交换着重心,快速地说道,“我一走进房间他们就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直找不到,我找到二楼才看到你们。” 商池放缓了声音速度,声音也是轻柔的语调:“我们发现了白柠的尸体。” 他说着还特意让开了一点,好让毕文书看见全景,但是毕文书却毫无反应,根本不在乎白柠的死亡,只是情绪依然焦躁。 有点奇怪,正常人看到人类的尸体甚至是动物的尸体,一般都会物伤其类,不害怕至少也有点感慨的情绪——除非是他这样“不正常”的人。商池心想,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语气如常地说道:“她死前也是突然就消失了,申图和邱念波可能也出事了,我们……” 毕文书却粗暴地打断了商池的话:“不说这些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发现的东西。” 商池顿了下,看着毕文书透露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的眼睛,最后点头说道:“好。” 第12章 毕文书走在前面,走几步就回头催促几声,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像是过度兴奋又或者是过度紧张,还不断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 商池跟在他的身边,目光毕文书的口袋上扫过,里面似乎装了一样细长的东西。江平清则落在最后面,用目光示意商池,问他是否要寻机逃走,他们都看出了毕文书现在状态的不对劲。 商池却缓缓摇头,这个洋馆还是不够宽敞,一旦发生追逐战就很容易出事,更何况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申图和邱念波是怎么消失的,毕文书又发现了什么? 江平清自己斟酌一番,也还是选择了继续跟在毕文书后面,这种多人副本不可能上来就死一半人的,申图和邱念波现在肯定还活着,他们失踪的原因可能就是这个副本的关键。 毕文书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两个人的无声交流,将人带到了三楼的一间侧卧里,一边走进去一边说:“当时我们就进了这里,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说着,他从口袋中拿出纸条递给了商池和江平清,增添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商池先拿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血腥玛丽?” 纸条上用黑色笔写了一个在西方流传很广的招魂仪式,在狭窄的黑暗房间内,点燃一根蜡烛,拿在手上,在镜子上用血写上玛丽的名字,同时低声呼唤三遍“玛丽”,她就会到来。 商池也听说过这个游戏,具体规则根据流传有所不同,应召而来的鬼灵是谁说法也有所不同,但是据说她通晓未来,能够回答你的问题,然而有时她也会攻击仪式的举办者。 毕文书没等商池看完,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这件卧室内的卫生间外,指着半开着门的卫生间说:“我当时就走进了这里,等到我走出来,申图和邱念波都不见了。” 商池放下纸条,拿着蜡烛,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往里面一看,看见镜子上面用血写着玛丽,血迹已经干涸了,一个已经布置好的招魂仪式现场,而他们手中都有一根蜡烛,随时可以开始这个仪式。 “这肯定就是离开的方法。”毕文书高声说道,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指着商池说道,“进去,举办一次招魂仪式,召唤出血腥玛丽,问她怎么能够离开这里。” 商池看了眼那把水果刀,这种刀具是不可以从他们的休息室带进副本的,这应该是毕文书自己在副本里找到的。商池看了眼江平清,江平清已经悄悄把门打开了,手搭在一个椅子上,随时都可以把椅子砸过来。 “你确定吗?”商池移开视线,看着毕文书说道,“你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什么?” 毕文书没有回答,握着刀的手却在颤抖。 商池稍微往卫生间里退后一点,如果毕文书突然发疯刺过来,他也能够躲开,然后他继续说道:“你玩了这个游戏。” 毕文书喘着粗气,眼睛瞪大,却没有否认。 “本来是三个人,你走进了卫生间里,出来却发现剩下两个人不见了。在你看来是那两个人突然失踪了,或许在他们看来,是你走进卫生间之后就不见了。”商池道,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微微的冷意,在这个时候就成为了压在毕文书紧绷的神经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6章 毕文书冷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这才是你的第二个副本,你不会真的信了那几个傻逼说的能够从这个副本里离开?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他们全都死在了这里,自己编出一个能够离开这里的说法,还倒真的有人信了。我见过的……” 见过什么?商池正等着毕文书继续说,毕文书却突然拿着刀捅了过来。 商池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被他逼进了卫生间内。 毕文书却嗤笑一声,没有之前发疯要杀人的样子,而是伸手直接把门关上。 商池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试图伸手阻止毕文书关门,注视着门被关上。 门一关上,外面的声音就与之隔绝了,就仿佛成了两个世界。商池伸手试了一下,没有打开这道门,门被反锁上了,他被困在了这个卫生间里。 商池本来就准备玩一次这个招魂游戏的,如果他刚刚的猜测没有出错,毕文书很有可能也玩了这个游戏,然后在游戏中看见了自己的死状,所以才会逼着别人也玩这个游戏,想从别人看到的内容中避开自己的死亡。而从毕文书的状态就可以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游戏受到什么伤害,只是精神出了些差错,这就说明这个游戏是值得一试的。 商池转过身,看向镜子,手上拿着蜡烛,烛光照亮他的脸,而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蜡烛本身就具有特殊的意义,很多招魂仪式中都会用上蜡烛,据说它是沟通两届的桥梁。镜子也是如此,人们相信镜中另有一个世界,对于能够照出自己真实模样的东西,他们会有天然的畏惧。水面,镜面,都是如此。 商池做好了准备,轻声呼唤道:“玛丽。玛丽。玛丽。” 随着他的声音,镜子像是水面一样,溅起了一圈圈涟漪,等到波动结束,镜子中商池的模样被一个中年女人所取代,那是一个东方女性,身材瘦削,脸颊苍白,唇色却像是涂了鲜血般的血红。 “你是谁?”商池用中文问道。 镜中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猩红的嘴唇向上翘起,同样用中文回答道:“我就是玛丽。” 说完,她伸手用血红的指甲划开自己的脸颊,商池也随着感到脸上一痛,他当机立断一脚踹上了门,没有能够把门踹开。 镜中的女人则不为所动,耐心地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伤口,似乎是要剥下自己的脸皮。 随着她的行为,同样的伤口也出现在了商池脸上。他放弃了继续踹门,直接一拳砸上了镜子。镜子被砸出了裂缝,而他的拳头也被镜子的碎片划破,鲜血淋漓,他却没有停下来,一拳一拳地砸在镜子上。 女人不满地尖叫起来,声音几乎能够刺穿商池的耳膜,让他这个人头晕脑胀,落在镜子上的拳头都变得无力了。 同时门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要冲进来。 前有狼后有虎,商池一咬牙,正准备继续砸镜子,先把这个女鬼解决了再解决外面的东西。 这时,不堪重负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镜中的女人消失了,门外是申图和邱念波。 “你怎么会在这里?”申图诧异地问道。 第13章 邱念波走进去,先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申图也搭了把手。 终于出了卫生间的商池趴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总算觉得耳边的嗡鸣声好了一点。 “怎么样?”申图问道。 商池撑着地板站了起来,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没关系,副本结束,只要还能活着,所有的伤口都会恢复的。”申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同时问起了之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里面?毕文书呢?” “他在另一个洋馆空间。”商池捡起蜡烛拿在手中,然后站直了身体,说道,“我怀疑这里不止存在着一个洋馆。” 说完,他把自己和江平清是怎么遇上了毕文书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做了一个总结:“白柠死了,我们看到的现场肯定不是第一事发现场,她是死后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毕文书在进行了招魂仪式之后,就找不到你们,却遇上了我和江平清。而我进行了招魂仪式之后,则看到了你们,江平清和毕文书却不见了。至少这个招魂仪式肯定是能够在不同空间的洋馆移动的,不过有被怨灵袭击的危险性在。” 但是现在这面镜子被他砸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再次进行仪式。 “但是时间不对。”听完了商池的话,邱念波冷静地补充道。 商池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申图面色有些沉重地说道:“我们是看着毕文书走进去,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就听见了门内的撞门声,还有砸镜子的声音。然后我才把门撞开的,接着就看到了你。“ 但是在他们等待的这五分钟内,毕文书已经完成了招魂仪式,甚至找到了商池和江平清,还逼着商池也进行了一次招魂仪式,这些事情肯定是不能够在五分钟之内完成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个洋馆的时间不对等。 在场的几人都想起了那个时间混乱的古董钟,如果猜测正确,也就说明他们这次的副本难度很高,时间空间都是混乱的,想要在其中找到洋馆的主人谈何容易。 “我要再进行一次招魂仪式。”申图面色严肃地说道,如果真的能够在两个洋馆之间穿梭,也就说明他一开始分队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个洋馆就是要把人分开。更何况这个招魂仪式还可能预知未来,他也想知道自己能够看到什么。 第17章 邱念波和商池都没有制止申图以身犯险的意思,商池甚至主动补充道:“我应该知道镜子中的女人可能是谁?” 说完,他又把自己和江平清在书房里找到的报纸的内容告诉了申图,然后分析道:我说了中文,她也用中文回了我,而这里唯一一个提到的中国女人就是失踪夫妻中的妻子。” 而这个妻子现在变成了怨灵,在镜子中袭击别人,那么和她一起失踪的丈夫呢?他藏在这间洋馆的哪个地方?商池心想。 “我也是这么想的。”申图说道,走到桌子上,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本相册,打开指给商池看,“我们在抽屉里找到的,看这张照片上面的字,再看看照片,是她吗?” 商池走过去,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点了点头。照片上的女人正在微笑,照片有些泛黄,应该有几年历史了。但是还是很明显能够看出,比起商池在镜子中看到的样子,照片上的人更加丰腴一些,脸色也是红润的,气质也不相同,然而这两个人也确实是一个人。 照片下面用中文写着“吾妻颜千”,再下面一行是英文的“献给玛丽”。 颜千是照片上的女人的中文名,玛丽应该就是她的英文名。 商池继续翻着相册,照片上还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经常和女人亲密地站在一起,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丈夫,除此之外,照片中还出现了一个小孩,照片不同,年纪也有所变化,但是所有照片上的小孩的脸都被涂黑了,看不见他的样子。 林庭深,商池再次在心里念了一次这个名字,毫无疑问,这个被抹去脸的小孩就是失踪夫妻的儿子林庭深,那个十多年后回来买下洋馆的人。 “他的脸一直都被遮着。”申图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商池却猜出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怀疑林庭深的脸必须被遮上,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游戏者发现不对——也就是说,这个人有可能藏在他们之间。 游戏人数是七人,而他们到达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七个人,但是这个林庭深很有可能不是人,那么提前杀死或者调换一个人也就不是问题了。但是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在有着不同洋馆空间的情况下,他们就算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怎么找到他? “我先进行仪式,结束之后我们再去看那个钟。”申图说道,深呼吸几次,往卫生间里走,然而他紧绷的情绪在看到那面被砸的四分五裂的镜子的时候还是有些紧绷不起来了。 “很抱歉,情况危急。”商池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诚恳的话语。 “没事,我先试一下,不行我们到时候找找别的镜子。”申图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伸手准备关门,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五分钟之内我没有出来你们就砸……呃……” 正想说砸门的申图看着被自己踹坏的锁,有些尴尬地说不下去了。 商池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 申图就关上了门,准备进行招魂仪式,虽然门锁坏了,但是这么粗略地看起来还是关得很紧实的。 商池和邱念波都在外面静静等候。 没过半分钟,邱念波突然开口问道:“你饿吗?”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依然没有从门上移开,如果不是这边只有商池,恐怕他还要犹豫一下她到底在和谁说话。 “不饿。”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像尬聊,商池还是礼貌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回答完,他就发现不对的地方了。他们进入副本之前都不会吃得太饱,以免影响自己的行动,而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按照他们的行动怎么样也过去的几个小时了,就算不至于一定要找到食物,可是也不会一点饥饿感都没有,连口渴的感觉也没有。 原因暂且先不管,但是没有饥饿感,也就不会有游戏者想要在副本中进食。 ……那么用餐室里的事物和水是为谁准备的? “用餐室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邱念波继续说道。 第14章 毕文书喘着粗气,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拿着那把水果刀走在三楼的走廊上,但是这把短而窄的水果刀根本没有办法为他提供什么安全感。如果遇上鬼怪,他就是拿着一把四十米大砍刀也没有用,如果遇上同样的游戏者,哈,除了那些刚刚过了没有危险的新人副本的新人,在妖魔鬼怪里活下来的游戏者哪里会害怕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但是毕文书依然紧紧地握住了那把水果刀,至少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有的武器。 商池在进入了卫生间之后就突然消失了,而他因为太紧张商池进行的招魂仪式的情况,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江平清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走了。 但是她跑不远的,江平清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清楚这些副本的危险,不会轻易选择在洋馆内行动,她一定还藏在她确认过安全的地方。毕文书阴鸷的目光在周围巡视着。江平清肯定带着那根蜡烛,只要看得到烛光就可以找到她,就算找不到她看到烛光也能找到别人。 “咔嚓”,二楼有门被打开的声音传过来,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毕文书想也不想地往下走去,他现在已经不想弄什么招魂仪式了,只想赶紧找到另一个人,一个人拿着蜡烛在这未知的洋馆里面走,他实在是要发疯了。 第18章 跑到二楼,他才发现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书房里出来,一直到楼梯口那边,而白柠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有一个人把白柠的尸体从书房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了楼梯上,可他只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并没有听到尸体被拖动的声音。 毕文书的大脑也终于冷静了一点,至少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正在一个游戏副本中,现在面前有这样一个明显的线索,他很难选择放弃。所以毕文书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往下走,想看看白柠的尸体别拖到哪里去了。 但是走到楼梯口边上,他才发现血迹停在了楼梯间的平台上,那里的血迹也是最多的,可是并没有继续往下的血迹,就好像尸体被拖到了平台上,随后就不见了。 毕文书没有贸然走下去,他还记得他们一群人刚刚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大厅里的笑声才会分成两队逃跑。当时他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大厅里那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还在那里。 所以他再次犹豫了,在楼梯口拿蜡烛照了照大厅,大厅里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想起了自己在镜子中看到的未来,抖了一下,他不想去找这些线索了,他现在只想着找到自己的队友,至少在他们之间能让他觉得安全一点。他头一次后悔自己之前拿刀威胁商池去进行招魂仪式的行为,当时他实在是被镜子中的景象吓坏了,只想着找个人看看别人看到了什么,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未来,他们的未来又是什么。 现在想起来,这样粗暴的行为反而毁坏了他们这些游戏者之间本来就不多的信任,就算自己找到了江平清,她肯定也不会愿意自己身边有一个会拿着水果刀威胁别人的人作为队友。他当时应该选择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和盘托出,商池和江平清为了验证他的话,肯定会再进行一次招魂仪式,因为进行了仪式的他已经活下来了,他们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的。 只是他自己对于队友的信任程度也很低,别看他们现在合作得似乎还不错,但那是因为这是合作副本,相互之间没有竞争,要是弄死对方能够活下来,就算是话说的最好听的申图也肯定不会留手。 毕文书上一次的副本是多人副本,还是竞争副本,他最清楚这些游戏者——尤其是进行多次副本的游戏者,他们有多么漠视旁人的性命,这也是他们能够活下去必要的代价。 不知道是不是有游戏选择的原因在,他们这些游戏者的智商观察力心态都高于普通人的平均水准,但是即使是这样,能够活过六次以上副本的游戏者也是几乎没有。毕竟每次副本之后只有一周的休息期,还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交流,有很多人根本无法等到休息期满再进行任务,而是提前开始任务。因为对于作为群体动物的人类来说,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会让他们发疯。但是开始副本之后,他们又要面对死亡的威胁,所以这些条件设置根本就是为了玩弄他们,让他们发疯。 想到自己从上一次副本的游戏者口中听到的内容,毕文书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正当他退后一步,准备离开楼梯口去别的地方找自己的队友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他的背后伸出,将他狠狠一推。 猝不及防的毕文书滚下了楼梯,狠狠地摔在了平台那一滩血泊中,腥臭的血液立刻扑了他满面,而手中的水果刀和蜡烛在半途中都脱了手。 也幸好有血,蜡烛的火苗没有滚落到地面引起火灾,而蜡烛的材质也特殊,火焰不会熄灭,水果刀也没有砸在他身上。 毕文书站起来,连身上的血都没顾上,就抬头望楼上看去,但是并没有人站在哪里。他回忆了一下,刚刚推自己的手掌比较小,似乎是个小孩子,但是力气却格外大,直接将他整个人推了下去。而他绝对没有听到脚步靠近自己的声音,推自己的那个家伙绝对不是人。 毕文书有些颤抖地站起来,张嘴想骂人,给自己壮壮胆,但是一张嘴,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涌了起来,恶心得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快速捡起蜡烛和刀,准备先下楼。 一转身,他就面朝了墙,正好对上了墙上的那幅画,他这才发现墙上的画像不知道什么变了。 墙上本来是一张男人的画像,却突然变成了三个人的全家福,夫妻手拉住手,另一只手搭在身前的小孩身上。小孩的脸是模糊的,夫妻的脸倒很清晰也很奇怪,笑容僵硬,脸色苍白,身上还有血,就连嘴唇周围也有一圈血迹,而妻子的脸和他进行招魂仪式时看到的那个玛丽怨灵一模一样。 毕文书直觉觉得觉得画像上有什么不对,忍着恐惧,仔细看了一会儿,立刻转身想要往楼下跑。他看到了,画像背景角落里的沙发上画着一条腿,上面的牛仔裤和鞋子他都见过,那是白柠的衣服,白柠的尸体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拖进画里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那个混乱的古董时钟再次被敲响了,当当当响了十二声,标志新的一天的到来。 毕文书的步伐停下了,因为本来楼梯下面的大厅消失了,被取代的是另一个平台,平台的墙上有同样的画像和古董时钟。 他颤抖着身躯,探头从楼梯上往下看,楼梯一直往下延展,看不见尽头,抬头也是如此。 就好像这个楼梯被无限复制,而他就被困在这个看不见尽头的楼梯间。 第19章 毕文书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又坐在血泊里,他回头,看到画像突然有了变动,画像上的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好像体型也变大了。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画像上的人不是体型变大了——而是在向他靠近。 毕文书撑着扶手颤抖了好一会儿,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们。” 他拿起水果刀走到画前,疯狂地在画像上戳,几乎将画都划烂了,再拿起蜡烛点燃了画像,还一脚将古董时钟踹倒在地,这还不够,又补了好几脚。 看着画像在火中熊熊燃烧,毕文书又畅快地笑了起来,甚至不理会灼烧得自己的脸庞发烫的火焰,也懒得去想这火扩大到整个洋馆他又要怎么样,他现在只想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已经毁灭了恐怖的源头,而镜子中的画面不会成为现实,他能活下去。 毕文书的笑容突然僵硬了,因为火焰并没有延展在画像中的人身上,反而绕过了他们,只是在燃烧他们的背景,甚至火焰之中,本来被划烂的人像又渐渐复原。 毕文书慢慢往后退去,却没有走下楼梯,因为楼梯之下也有画像。他的眼睛依然黏在画像上,眼睁睁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而他们身后的背景则被火焰灼烧完,却并没有熄灭,就像这三个人正站在火焰中一样。 这时,那对靠在一起的夫妻突然动了起来,缓慢地抬起了手,就好像没有了背景他们的活动范围更大了,他们的眼睛转了一圈,再次看向了毕文书,嘴角往上扬,露出了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对着他招了招手。 第15章 江平清静静地站在储物柜里等待着,她背对着储物柜的门,好挡住烛光,虽然她觉得毕文书在拿着蜡烛的情况下,很难注意到她这里的烛光,但她还是尽量遮挡着蜡烛,以免被发现。 她在看到商池被关进卫生间之后就选择躲进来,幸好这个储物柜里是空的,空间也大,她在里面坐下来都没事,所以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至少没有让那个精神快要到达极限的毕文书发现。 江平清并没有躲到其他的房间,因为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适不适合她躲藏,所以她最后决定躲在了储物柜里。一旦发现她不见,门又是开着的,毕文书肯定会觉得她逃跑了,然后追出去,到别的地方找人。 情况和她预计的最好情况一样,毕文书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而是跑了出去。 江平清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又等待了一段时间,才慢慢转身,推开储物柜的门,探出头看看,没有看见烛光。 她拿着蜡烛,躲到门后往外看了一眼,三楼没有其他的烛光,她想了下,把蜡烛放在门后,借着从门内透出的一点烛光,慢慢走到走廊边上,从上往下看,正好看到一点烛光从二楼一闪而逝——毕文书去了二楼。 江平清松了一口气,想要回到那间房间里,去看一下卫生间的情况,自己再试一下招魂仪式,不提别的,光是能够看到未来这一点,对于他们这些游戏者来说就是莫大的诱惑了。 她一回头,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背后,她没有先尖叫以免引来毕文书,而是忍耐住,安静地往另一边走了几步。 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只有头颅随着江平清的移动而一点点转动,保持注视着江平清的姿势。 江平清试着往侧卧的门的方向移动了几步,看见那个男人似乎想过来,才停下脚步。她一停,那个男人也停了下来。 烛光太暗,江平清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是她能勉强认出他身上的衣服——是那个一开始就发疯跑掉的男人。 江平清心一沉,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自己到底是什么坏运气,最先死的白柠和她是一队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精神快要崩溃的毕文书,又来了一个精神完全崩溃的男人。 她并不准备和他交流,疯子是不可以交流的,甚至可能莫名其妙被刺激到。她只是谨慎地想要找个机会逃回侧卧房间里,再把门反锁。到时候声音引来毕文书是肯定的了,只能期望这两个精神病患者一起自相残杀了。 正当江平清准备再试探地走几步,时钟的声音敲响了,当当当的响声响彻整个洋馆,总共十二声。 本来站着不动的男人像是被这个声音刺激到了,大喊一声,向着江平清冲了过来。江平清立刻想要冲进房间,但是男人的速度比她更快,不等她进房间,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平清被死死抵在墙上动弹不得,她伸手努力把男人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往外拉,尽量争取一些空隙,脚往人身上踢,想要用疼痛逼他松开手。不能激动,她警告自己,激动反而会加快窒息的速度,用手扼死另一个人的难度很高,要看那人的握力和掐的位置,一个精神病是没有这么冷静的判断力的。 但是另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时钟再次被敲响了,这次死的会是谁,难道是她? 这时,她身边的侧卧门被闷得打开了,她艰难地转头,看见申图、邱念波和商池从侧卧的房间里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江平清被人掐着脖子,申图和商池立刻上前强行拉开男人,再将男人背手抵在地上。邱念波二话不说转身走进房间,拿了一张床单出来,撕成条递给商池。商池接过布条,把在地上像条蹦上岸的鱼一样折腾的男人的手脚都给捆上了,再用布条把手脚处的布条也给连上,让男人的膝盖弯曲,限制了他的行动,这下就算他拼命扭也只能移动个几厘米了。 第20章 申图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抬头问江平清:“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江平清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掐太久,声音也还正常,随后她把商池走进去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申图听完,叹了一口气,把他们怎么踹开卫生间把商池拉出来的事情讲了,然后说道:“我后来又试着走进了卫生间里试了一次招魂仪式,但是那个怨灵并没有出现。然后我们在侧卧里就听见了时钟敲响的声音,再听到了你挣扎的声音,房间里还多了一个蜡烛,一出来就看见你们了。” 说完,申图转头对商池说道:“看来你的判断没有错,这里至少有两个洋馆空间。现在看起来时钟敲响之后,我们身处的洋馆空间会发生变化。” 这时,邱念波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毕文书呢?” 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六分钟,他们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毕文书听到了动静肯定会回来找他们,只要没疯彻底就不会在这种合作副本里选择一个人行动。这洋馆又不大,五六分钟肯定够他上楼了。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准备下楼去找找毕文书,如果毕文书真的疯了要砍人,以那小小的水果刀也砍不死他们这么多人。 商池更是想起了死去的白柠,上一次时钟敲响的时候白柠死了,这一次时钟又敲响了,毕文书又消失不见了,这次死的是他? 可是——商池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按照江平清的说法,每次副本里最先死亡的往往都是这些精神彻底崩溃的人,那么这个男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怎么办?”邱念波看着地上的男人说道,那人现在还在努力动弹,脸都憋红了也不肯放弃。 申图看着他挣扎的力度,拿起床单又撕了几条布条下来,把他的手脚缠得更紧了。 江平清看向侧卧:“就先把他关里面,我们都进出过几次,里面应该是安全的。” 其余几人也没有反驳,他们是不可能带着一个疯子进行副本的,如果能够分开行动,他们还会分成几组,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这个疯子,看看为什么一般来说会第一个死的他到现在还活着。但是这个洋馆随时可能把他们分开,他们自然不会冒着分队的危险留人在这里。 于是,申图和商池两个人一起把挣扎的男人丢到侧卧的地上。 江平清也走了进去,把自己的蜡烛捡了起来。其余人并没有碰她的蜡烛,因为上一个碰了他人蜡烛的白柠死了,在弄明白她的死亡原因之前,不会有人随意触碰他人蜡烛的。 “先去二楼看一眼,我之前看见二楼有烛光。”江平清建议道。 没有人反对,四人一起往二楼走去,他们第一个打开的就是书房——就算没有找到毕文书,也可以看看白柠尸体的情况。 但是打开门之后,白柠的尸体却不见了。 商池几人没有太过惊讶,因为这只能说明白柠的尸体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但是他们之前判断是申图他们移动到了江平清的空间,毕竟江平清的蜡烛就放在门后,现在看起来倒是江平清来到了他们的洋馆空间,连蜡烛都一起移动过来了,这蜡烛到底有什么作用? 但在也在这个时候,一串脚步声从楼下的大厅里传来,声音很重。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先开口,最后申图拍板决定:“去看一眼。” 站在楼梯口往大厅里看没看出来什么东西,他们往楼下走去,站在平台上看着大厅的情况。 商池却并没有先去看大厅,而是习惯性地往墙上的画像上看,随即皱眉:“画像变了!” 其余人回头,一起看向画像,发现画像上的人变成了一个金棕色短发的中年男人,脸庞清晰,身材矮胖,画像的角落里有一个签名,上面写着mr.r——r先生。 这时,所有人都再次听见了脚步声,回头,正好看到一个矮胖的背影仓皇地跑进大厅一侧的走廊里,那个方向是用餐室。 第16章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或者另一个问题,他是人吗? 商池、申图和江平清还没有先考虑清楚要不要冒险跟上去,就见邱念波就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其他人心里再怎么迟疑也只能跟了上去,只是落在她身后几步远,没有刻意赶上邱念波。 邱念波追到用餐室的门口,门没有被关上,她到了门口就看见了那个笨拙地试图把自己塞进柜子里的矮胖男人。 “站住!”邱念波大喝一声,上前把那个男人从柜子里硬是拽了出来。 那个男人立刻用手挡着头,努力蹲下,但是他的体型完成这个任务有些艰难,只能看出来他膝盖弯曲了一点,而男人用生硬的中文大喊:“放过我!求求你们!” 商池等三人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还需不需要上前,没看出来邱念波这个平时看起来冷静,甚至有些认真刻板的小姑娘其实行动起来勇猛无匹,冲上前的气势好比猛虎下山。 “你是画像上的r先生?会中文——你认识失踪的夫妻?能够把自己的画像挂在洋馆上,你是洋馆的所有人?不,不一定,画像代表什么?”邱念波没有注意到自己队友脸上的惊叹,盯着对方喃喃自语,跳跃着说了一串自己的推理,随后陷入了沉思中,甚至忘了问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21章 申图走上前去,对一脸茫然的男人问道:“你是谁?” “里德,我姓里德!尼尔森·里德!”男人见有人终于搭理自己,离开高声喊道,“这个洋馆以前一直是属于我们家族的,你们不能杀我。”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就连邱念波也从沉思中清新过来。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追上来居然能发现这么大的线索,这大概是这个副本里最关键的线索了,直接关系到了他们能否完成副本任务。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洋馆曾经重建过两次,第一次毁于火灾,重建之后因为一对中国夫妻的失踪再次被废弃,直到他们的儿子回来重建。而他们发现的大部分的线索基本都和重建之后的洋馆有关,最关键的火灾之前的洋馆的线索他们却没有找到,如果没有猜错,那关乎到一切的起因,现在看来这份线索就和里德有关了。 然而,关键线索的出现,也意味着副本的准备期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副本危险性将会大大提升。 申图的表情先是严肃了起来,然后他看里德瑟缩的动作,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了一点:“我们并不是罪犯,只要你能提供我们想要的线索,我们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里德咽了一口唾沫,垂着脑袋问道,没有敢抬头,他像是被吓坏了。 申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思索着自己的问题,因为有的时候为了防止游戏者直接找全线索离开,问问题的次数是有时间限制的。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问,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后面的商池就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申图皱眉,他本来是想问洋馆的事的,但是既然商池已经问了,他也可以等到后面,而他也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回答不出来,那么这个人说话的可信度也要考虑了,毕竟副本里的人都和真人无异,会说谎,会隐瞒,还会根据选择帮助或者谋害游戏者。 商池没有花心思关注自己队友,他注视着眼前的处于恐慌之中的里德,用英文将自己的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嗓音温柔,却总因为太过平静而带着冷淡的感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洋馆所有权应该归属林庭深——那对失踪夫妻的儿子,我猜你认识他们。但是想来林庭深对你的态度不会太好,毕竟他父母当时是住在你口中的里德家族的洋馆中失踪的,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邀请你在洋馆做客。更何况你说的话也不够准确,里德先生,你会中文,这可太少见了,难道林庭深的父母不是被你邀请住在洋馆的吗?你现在又这么会出现在这里?” 商池说的话很多都是他的猜测,但是观察里德的神情,大概能知道,他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错误——至少没有偏离得太远。 他一开始说出林庭深的名字的时候,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真的知道林庭深,在这个时间空间混乱的洋馆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这个里德进入洋馆的时候,林庭深还没出生呢?幸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商池能够顺利完成他虽然一脸淡定实际上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正确率的推理。 里德没有回答,气氛霎时凝固了。 最后是邱念波直白地打破此刻的沉默:“你刚刚说了一串什么?” 很明显,这里除了商池,其他人都没有能够听译英文的水平。 好不容易营造出压迫氛围的商池有些无奈,却不得不把刚刚那段话,用中文又说了一遍。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里德,等待他的回答。 里德也终于开口了:“是的,我是偷偷潜入这里的,但我是为了救他!林庭深疯了!他居然想要住在这个吃人的洋馆里!” 第17章 “你在这里多久了,就没发现不对?”江平清问道,观察着里德的表情,她直觉觉得里德在隐瞒什么。 里德想了一下说道:“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有三四天了。我听说林庭深赶走了所有的仆人就进了洋馆想找他,结果洋馆有鬼!我被吓得不行躲在用餐室的暗室里,实在憋不住了才想出来看看能不能出去。” “那洋馆呢?洋馆到底是怎么回事?”申图开口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洋馆才是他们副本的需要挖掘的内容。 里德露出了回忆的神情:“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些事都是从我的一个祖先奥利弗·里德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里德家族还有子爵的爵位。而当时的奥利弗·里德子爵对交际和管理领地毫不上心,一心沉迷绘画。他相信,最好的人像画能够拥有人类的灵魂,而人们能在画像中得到永生。他为了画出最好的画像,买了各种颜料尝试,但是都没有画出他满意的画像。然后他为了追求完美,开始在调制好的颜料里放入血,到了后来,他为了研究人类的灵魂沉迷炼金术,甚至私下购买尸体。忽然有一天,他从画室里走了出来,说自己画出了最好的画像,他的妻子去看,发现那是他的自画像,画像确实像真人,好像随时能动起来一样。然后奥利弗说要举办一个舞会,在舞会上为其他人画画,结果到了舞会的那天,他却烧死了所有人。只有他的小儿子侥幸逃生,将里德这个姓氏延续了下来。” “……画像……”江平清喃喃道,第一时间想起了他们在用餐室里看到的那张画着七只羊的画像,一转头,就发现商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最后,正站在画像边上,研究着画像。 第22章 “少了两只。”商池转头对其他人说道,然后让开了位置,让其他人也能看到画像上的五只羊。 看着画像上的羊羔,所有人心里都有点胆寒,如果他们的想法没有错,这就说明了毕文书已经死了,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就已经失去了两个队友,还有一个是根本无法沟通的疯子。 商池走到再次低下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里德面前:“奥利弗画的那些画呢?” 里德仓皇地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在火灾里全部被烧掉了。” “那墙上挂的这些画都是从哪儿来的?”江平清走过来问道,她走过去地看了两眼画就将注意力转到了这里。 “我从画廊里随便买的。”里德答道。 江平清一挑眉,没说信不信,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重建这个洋馆?而且没有选择自己住,而是让别人住了进去?” “我当时就是赚了钱,想要重建我家族以前的住宅用作展览,这对我自己的生意和名声也有好处。我怎么知道这里会真的有鬼?我不住进去是因为我当时在别的地方做生意,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住宅空着也不好,可能会进小偷。正好林他们找我,希望我能够帮他们找一个住宅。我就让他们先住在我刚刚建好的洋馆里,暂时帮我看家,等我把公司在中国的分部转移回来就安排他进公司。我真的不知道会出事!我要是知道会出事,我怎么会让他们住进去?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在中国认识,是我资助他带着妻儿出国,而他答应为我工作。而且我要是知道这里这么危险,我自己早就逃走了,哪里会回来一直躲在这里!”里德涨红了脸,神情激动,信誓旦旦地说道。 “林庭深……他做了什么?”商池忽然问起了林庭深,虽然现在所有的线索都说明了他们要找的人是那个奥利弗子爵,但是他却总注意到那个没有太多信息,仿佛只是一个背景的林庭深。 “他一定要买下这个住宅的时候我就劝过他,但是他很坚持,而我当时生意失败又需要钱,就只能卖给他。我想洋馆里住了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是他又出了事。结果我听说他遣散了所有的仆人,要求一个人住在洋馆里,这不是疯了吗?就算这里没有鬼,一个人住也很危险,要是遇上小偷和抢劫犯怎么办!”里德说道,再次说道,“我为了告诫他才会回来的,没想到却待在这里出不去了。” 商池看了眼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里德的回答并没有问题,甚至解释得很圆满,但是这里没有人真的相信里德。 商池又问道:“你说的暗室藏在哪里?它什么是被建造起来的?” 里德指着自己之前想要钻进去的橱柜说道:“洋馆原先就有,这有个开关,可以从这里下去,我可以带你们进去!证明我说的没错!” 要进去吗?几人无声地用眼神相互交流,商池先点了点头,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个人都摇了摇头,就算是邱念波这次也没有同意下去。 他们对里德毫无信任,即使这个人说的话都能解释得通,但是在里德提起画像的时候,他们想起来的除了用餐室里的那张画像,还有大厅里那张里德的画像。更何况,这个里德到底是怎么在这个洋馆里活上三四天的,他真的活着吗? “不一定要下去看,他可以交流,我们可以多问一点内容。”申图低声说道,一个可以交流的副本中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就算知道有问题,也想要试险。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会选择下去,谁也不知道那个暗室里到底有什么,他们会冒险,也不会想要送死。 “他跟着我们,危险性太高了。”邱念波认真地说道,她心里计划的是等回头把里德困起来,他们再偷偷地下去看一眼。但是副本里一切皆有可能,困起来也不能保证安全。 商池反而说起了另外无关的一件事:“柜子里的面包长毛了。” 他在其他几个队友还专心听里德将这个洋馆里发生过的事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把之前几个地方都检查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撕了一点面包放在自己的口袋中。 说完了自己发现的小细节之后,商池说道:“我要下去看。” 他只是在进行通知,虽然他知道这个行为危险,但是他太想知道暗室里有什么了。如果洋馆里的其他地方有明显的问题,应该早就传开了,只有这个暗室应该没几个人知道,里面肯定藏着秘密。 “让他说出进入暗室的方法,我一个人下去,你们带着他去别的房间,看住他。”商池最后说道。 其余人点头,接受了这个方案。 于是商池转身问局促不安的里德:“暗室要怎么下去?” 里德像是松了一口气,钻进橱柜给他示范,也难为他这么一个矮胖的身躯行动起来居然还挺敏捷的。里德说道:“推左侧的柜板,就可以把门推开了。” 说着,他推开了柜板,暗门打开了,一股刺鼻而恶心的气味涌了出来,江平清甚至不得不捂着嘴退后几步。 里德毫无所觉,殷勤地对商池说道:“进来吗?” “不了,里德先生,我们这里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你来看一下。”江平清放下手,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里德看起来很失望,再三确认了他们并不准备下去之后,才遗憾地松开手,暗门也就慢慢合上了。然后里德跟着江平清等人走在前面,向大厅走去,一路上他们都在和里德交流,保证里德没有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 第23章 而商池落在后面,跟了一段路之后,就停下脚步,无声地掉头回了用餐室,按照里德之前的方法打开了暗门,在门关上之前钻了进去,站在了楼梯上,而里德口中的暗室就在下面。他先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劣质油的气味。 商池缓缓走下了阶梯,烛光照亮了暗室的情况,他看到有一口油腻腻的大锅放在炉灶上,锅里还有一些淡黄色半透明的油膏,墙上地上全是血。墙上还挂着钩子,勾着轻飘飘的透明布状东西,而暗室里居然还有一道猩红色的门。 商池没有太大的恐慌,他下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他也没有立刻后退离开,而是走到钩子面前,伸手摸了摸,是人皮。 然后他走到那扇猩红的门前,那浓郁的血腥味说明了门上颜色的来源,而这些鲜血依然保持着刚刚流出体外的鲜艳程度,甚至没有氧化。 门里是什么? 商池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这时,他听到了小门被打开的的声音,以及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了从楼梯上向着自己走过来的里德,本来应该被其他人拖住的里德手里正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剪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们要做蜡烛。” 第18章 商池用余光环视了一圈,但是这狭窄的房间没有过多的地方给他躲避。 “我们要做蜡烛。”里德继续喃喃自语道,他没有像之前在用餐室里那样胆怯瑟缩,说着不流利的生硬中文。此刻的他正说着自己最熟悉的英文,每句话都含糊不清,仿佛口中含着口水,但是他的表情格外平静,连那带着双重下巴的胖脸都流露这一种可以称得上是虔诚的神情。 里德走下了楼梯,手中的那把大剪刀上还带着干涸的鲜血,锋锐处闪着寒光。 “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蜡烛,以及更多的蜡烛。”里德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商池。 这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商池面前,而他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们”。 商池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而是用英文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做蜡烛?” 说这句话的时候,商池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自己手中的蜡烛,这个时候他倒想起了一个之前被他们所忽略的问题——为什么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蜡烛? 之前因为思维盲点,他们都没有觉得蜡烛的存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洋馆没有任何光源,他们要行走在其中就只能依靠蜡烛,副本给他们一个蜡烛的道具也是正常,所以他们都想当然地忽略了手中最明显的蜡烛。 商池也是这样,直到他听到了里德的话,才意识到了不对,最简单的光源应该是手电筒,而不是蜡烛,为什么一定要是蜡烛? 里德很高兴地挥了挥手中的大剪刀,剪刀破空的声音不断响起。商池都被他这个举动逼得移开了几步,而里德却像是并没有感受到这动作的危险性一般,笑容开心纯粹:“因为有蜡烛我们才能看见!” 他说完了这句几乎是废话的话,又开始絮絮叨叨:“做蜡烛的步骤很繁琐,最重要的是取油,现在为什么人们要追求以瘦为美呢,弄得大家身上的油都不多,害我要把他们整张皮都撕下来找。我的油就很多,我的蜡烛是最好的,所以我也要努力做出更好的蜡烛。” 说完,他的目光又看向商池,咧开嘴冲着他笑:“我要试试你的油好不好。” 说完,里德拿起剪刀向着冲了过来,明明身材矮胖这个时候却又速度惊人,转眼就到了商池眼前。 商池迅速转身从墙上取下钩子,拿在手中向里德的脸上砸了过去,里德却避也不避,任由钩子嵌入脸中鲜血淋漓,狰狞着脸把剪刀往商池身上刺去。 商池匆忙转身,避开了这一击,正好旁边的人皮飘到的蜡烛上,火焰迅速燃起。 避无可避的商池抓起燃烧的人皮扔到里德的脸上,想逼他后退给自己让出位置,好从楼梯上去。 里德却依然没有避开,任由火焰灼烧着自己脸和被钩子划出来的伤口,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狂喜的表情,高声喊道:“火焰赐予我们净化与永生!” 接着里德就像磕了大力丸一样,速度和力量都增强了,商池只能拿着一个钩子勉强挡几下。也幸好里德什么搏斗技巧都不会,只是拿着把大剪刀一通乱劈,两人表演了一场精彩纷呈的菜鸡互啄,只有偶尔躲避不及带出的伤口才能说明这其中的凶险。 不能继续下去,商池想到,他必须找到机会从楼梯上逃回去。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暗门被打开的声音。 “商池!”外面是江平清他们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发现不对又跑回来了。 里德的动作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想要先杀了商池,还是上去对付其他人。 “现在!”商池高声喊道,趁着里德那一瞬的迟疑狠狠踹开他,掉头往楼梯上跑去。 外面的邱念波和江平清看到了商池就迅速把他拽了出来,申图则迅速合上门。 然而在门合上之前,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挡着门不让门合上,通过那条缝隙能够看见里德带着怨愤和憎恶的半张脸。 “快关上!”江平清反应迅速地站起来和申图一起推柜门。 里德很快坚持不住了,他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的人,咆哮着喊道:“我记住你们了!我会来找你们的!每一个!每一个!” 第24章 他收回了手,暗门被关上了,他怨憎的目光和嘶吼的声音却停留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申图搬了凳子把柜板抵住,确保难以推开,才喘着气对商池解释道:“我们带着他走到了大厅,结果发现画像突然动了,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商池死定了,但还是决定冒个险回来看一眼,如果当时商池没有马上回话,他们可能就会立刻堵上柜门离开了。 “怎么样?”邱念波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商池,问道,“你在暗室里看到了什么?” “先走,去大厅。”江平清果断地说道,打断了即将开始的谈话,“这里太狭窄了,如果出现了情况,被堵在这里,我们都没有地方逃。” 大厅里位置宽敞,至少还能够立刻做出反应躲避,或者找个方向逃走。 刚刚才命悬一线的商池·体力渣正躺在地上,还没有呼吸缓和下来,就被迫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其他人往大厅走去。 在去大厅的路上,他就把自己在暗室里看到的内容告诉了其他人。 “那么说我们手中的蜡烛加了尸油?”江平清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嫌恶,却没有放下蜡烛,毕竟这个地方他们是不可能放弃蜡烛的。 “加这个有什么意义?”邱念波更关注这些。 商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心里依然想着他没能够进入的猩红色大门,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进去一次。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厅中,申图则对商池解释说道:“之前我们站在大厅里,想要把人带上二楼,结果准备上楼的时候就看见画像的眼睛动了起来。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分散开了,再一转头,就发现里德已经不见了。” 然后他们几个为了要不要回来找商池在原地停留了三分钟,统一意见之后才过来,正好把商池救了出来。 “我去看一下画像。”商池说道,走上阶梯,站在画像前仔细观察,其他人也跟了过来。 画像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和之前比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商池看着画像,想起了里德说的那个奥利弗子爵相信人类能够在画像中永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画像会活过来吗? 他想着,抬头去看画像中的里德的眼睛,却发现里德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 所有人都看见画中的里德的手抬了起来,最后竟然从画中伸出来,抓住了画框。 “上楼!”申图喊道,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去,商池站得离画框最近,所以跟在最后面。 里德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脸上还有之前和商池搏斗时留下的伤口,他扒着画框往外爬,一边爬一边还在喊:“我找到你们了!我找到你们了!” 几人迅速上楼,从画中爬出来的里德则一直在后面追。 不会太久的,商池在奔跑中也在冷静地想到,这里不适合追逐战,只要能撑一段时间,里德肯定不会继续追了。 只是他的废柴体力和他冷静的大脑实在不匹配,尤其是他之前在暗室里就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在往三楼的楼梯上跑的时候,商池的脚踉跄了一下,而紧紧追在他后面的里德追上了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当当当当”,这个时候,古董时钟的声音再次敲响了,拽着商池的手突然消失。 商池被那一下拽得摔在了楼梯上,但等他一抬头,就发现其他人全部不见了,追着自己的里德也不见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烛光在黑暗中亮着。 如果说时钟敲响一次就会死一个人的话,那么这次死的会是谁? 第19章 胡连平躺在地上,手脚被捆,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嘴中还时不时嘟嘟囔囔地说着些零碎的词汇,眼睛神经质地在眼眶中转着圈。 这里很安静,所以他什么也听不见,也没有光,所以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一个人在这里发着疯,又哭又笑。他在自己上一个副本鬼食结束的时候就已经精神失常了,而他这个副本中的队友也将他抛下,没人会想要理会一个疯子。 忽然胡连平安静了下来,他听到了时钟敲响的声音。 “当”、“当”、“当”…… 十二下之后,声音停了下来。 但是胡连平依然没有说话,甚至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无数个口子,被捆在身后的手死死蜷着,指甲嵌入肉中,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里透出来的烛光。 有人正拿着蜡烛站在门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后面没有人,只有一盏蜡烛凭空漂浮在空中。 胡连平的身体僵直着,眼睛看着蜡烛缓缓向着自己飘过来,最后停在他的眼睛前面。 蜡烛扭曲地倒映在他瞪大的带着血丝的眼瞳中,挤满了他的眼瞳。 人类对于黑暗有天生的畏惧,同时对于光芒有天生的向往,因为有光他们才能观察到周遭的一切。 可是,当他们观察到周围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自身也将被看见。 所以,小心,别被它们发现。 ****** 商池捡起蜡烛,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一个人了。” 没有了其他人之后,他脸上终于恢复了面无表情,气质无端的冷漠锐利起来。不再像之前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脸上的表情正确而恰到好处,而且大部分时候沉默到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第25章 商池很喜欢这种独自一个人的感觉,至少他能够专心思考现在的情形和所有的线索,而不用专门留一份心思在如何在和其他人的交流中做出正确的反应上。 他没有去找其他人,或者立刻开始调查,而是站在楼梯上等待了片刻。没等到什么声音,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他干脆坐在了楼梯上,休息一下,也正好可以理清现在的线索。 商池放松地坐在楼梯上,似乎根本不担心这个副本的危险,他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蜡烛上,低声自语道:“这个洋馆里存在不同的空间,会将我们专门分开,说明分开也能继续完成任务,也就说明了要么每个空间里都可以找到完成任务的线索,要么还可以找到其他的队友。暗室后面的门肯定还有秘密,但是危险性也很高,当我触碰到了那扇门,里德立刻回来了。再次贸然尝试,可能会有危险,不能立刻去。画像有问题,里德能够从画像里面爬出来进行攻击,这能不能说明每幅人像中都藏有一个鬼灵,那么……” 那么,是否也能够说明林庭深也在画中,无声地观察着每个从他画前走过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商池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而是在心里无声地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商池从口袋中拿出了他掰下来的一小块面包,上面原本有的霉菌少了一大片,只留下了几个小点,也难为他之前能面不改色地把这小块面包放进口袋里了。 商池看了一眼面包,没有去猜测,而是又将面包收了起来,他还要再验证一次。 这样短暂的停歇,让他得以确认接下来的行动,先去侧卧看看那面镜子,能不能再次进行一次招魂仪式,再把整个洋馆走一遍,找找其他线索,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了,最后的选择是进入那个暗室的门内。 确定了之后,商池站起身,走上了三楼。 一到三楼他就发现了不同的地方,三楼居然多了一个房间,而商池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上次来到三楼的时候,这里肯定是没有这个房间的,这个位置原本只有一堵墙。 不,不对。商池倒退几步,走下了楼梯,站在楼梯上往二楼看,那个房间的位置对应到二楼也有一个房间,他们之前其实也略微打开门看了下,是个健身房。 这么看来,不是现在三楼的房间多了一个,而是他们之前来的时候三楼的房间少了一个,只是他们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这些人谁也没住过这种好几层的洋馆,工作方面也跟建筑房间设计无关。所以他们更多关注的是每个房间里的东西,而没有发现少了的这个房间。 而且,按照布局来看,三楼两侧的房间都是侧卧,那么少了的这个房间应该是主卧。 主卧——住的自然是洋馆的主人。 商池心中再次闪过了那个名字,林庭深。 要进去吗?这个问题,商池只思考了短暂的两秒钟,然后二话不说地往那个房间走去,推开了门。 门内的装修风格很简单,简单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洋馆的装修风格,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这就反而显得房间空荡了起来。色调呈灰蓝,反而和商池自己偏好的风格类似。 商池的目光从那张灰色的床上移开,转到了桌上,那上面放着一本本子,像是日记本。 哦,又出现了,恐怖游戏必要线索——日记本。商池想到,走进了房间。 第20章 商池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本灰绿色封皮的笔记本,是纸质的软书皮。他翻开了日记本,入目是疏朗端正的字迹。 【我再次回到了这里,最近那些梦越来越频繁了,我必须回到这里寻找一个答案。 不管是为我,还是我失踪的父母。 我确信,他们并没有真的失踪,他们依然在这个洋馆里。 里德在把洋馆卖给我的时候,提到了洋馆的用餐室下面还有个暗室。 我去了他所说的暗室,里面有一扇门,门上被鲜血涂满,让人惊异的是上面的鲜血都维持着刚刚流出体内的新鲜状态,不仅是鲜红的,也是湿润的,化验结果是人血,而且是检测出了不同人的dna。 我没有贸然进入那扇门,只要靠近那扇门我就能感受到一种可怖的危机感。 里德并没有说暗室那扇门后面是什么,就算他说了我也不会信任他。他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骗子,一个人贩子,我父母的失踪绝对和他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他走私人口的事情曝光,导致他公司破产,让他必须赔上一大笔钱。我敢肯定,他是绝对不会把洋馆卖给我的。即使现在卖给了我,我也相信他正谋划着怎么拿回去。 书房里的那些书买下来花了不少钱,我还在请人尝试翻译,已经翻译过来的内容都是些血腥可怖的仪式,甚至是异想天开的所谓炼金术。 他们说这些书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而且被人保存得很好。 据说这些书是当年的“疯魔子爵”奥利弗·里德留下来的,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里德留下了它们。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忍受这么一书房写着如何杀人进行仪式的书籍,即使它们价钱很高,尤其这些书籍本身书写的时候还用了一些“材料”。 我准备从他身上入手调查。】 商池看完了这两页的内容,很显然,这就是林庭深的日记本,里面提到的里德就是他们之前遇上的里德。 第26章 这么看来,里德确实隐瞒了很多内容,他只说了他因为做生意失败把房子卖给了林庭深,却没有说是因为走私人口。 按照这个继续推测下去,里德会回到洋馆里也绝对不是像他说的好心想要提醒林庭深。 那么里德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洋馆里的? 商池想着,翻开了下一页的日记。 【又做了那个梦,我梦见这个洋馆的大厅里举办了一场舞会,无数男女正伴随着乐曲,相拥舞蹈。但是下一秒,这些男女都变成了焦尸,依然舞蹈着,全部扭着头用焦黑的脸看着我。 这应该是这个洋馆被烧毁之前的舞会,我却反复梦到,看来这场大火不止是子爵突然发疯这么简单。 调查里德的人有了一些线索,他们告诉我里德拐卖的人中有一部分不知所踪,据说是被里德带走了。带走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唯一的共同点是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他把这些人带去了哪里? 我相信,书房里那些书就是答案。 我应该催促一下翻译者,也许我能从书中找到“疯魔子爵”纵火的原因,和里德带走那些人的原因。 然而在此之前,我准备去教堂看看,西方这套不管用的话,我也可以从国内找人看看,他们也许能够进入门后。】 商池又翻了几页,看得出林庭深的睡眠不是太好,这也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况,但是林庭深依然详细地记录了他每天的情况,和困扰他的噩梦。 【今天的噩梦发生了变化,我梦见我的父亲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写日记,用那本红色皮质的日记本——这个习惯还是他留给我的。 父亲看起来不太好,一边写着日记一边反复念叨着“好吵,为什么这么吵,这些该死的苍蝇”。 一边写,他一边喊,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字迹甚至已经写出了纸张。而他却毫无所觉,在桌子上重重写着,在书桌上几乎是刻下了一句句的话。 我喊他,他似乎听见了,放下笔,却转身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挣扎中还能听到他在喊着“我看到你了”。 梦醒之前,我看见了房间里挤满了人,连墙上都是一张张的人脸,他们注视着我和父亲,嘴里还在窃窃私语。 这大概就是父亲听到的声音了。 从梦中醒过来之后,我发现我的手正掐着我自己的脖子,痕迹没法消去,我最后打了一个领结遮住了。 请回来的牧师和阴阳先生在进入了那扇门之后都失踪了,我没有再让人进去。 那些书翻译出来的内容有了新的进展,里面提到了一种宗教,名字没有提到,这些人信仰火焰,相信火焰是世界之初,人需要被火焰净化才能得以永生。 之所以记录下来是因为我想起来“疯魔子爵”放的那场火,很可惜我们没有找到更多的内容去验证,也许是因为这部分内容被有心人带走了。 永生,现在还会有人相信这个? 难以置信,但是目前翻译出来的内容,大部分都和永生有关。 里德肯定知道什么,但是他消失了,我至今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我真的能够拯救我自己,找到我的父母吗? 不,不,不,我不能怀疑这点。】 商池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这个时候林庭深的精神状况已经有些不好,长期的失眠噩梦,和无法得到解决的情况,让他焦躁不安甚至开始质疑自己。 后面连续一段时间,林庭深都没有完整地记录一篇日记,只是偶尔写一点情况,字迹也变得潦草了起来。 但是从这些内容中就可以看出情况在逐渐恶化,洋馆里开始有人失踪,有各种奇怪的谣言在仆人中传开。林庭深的噩梦还在继续,他梦见了父亲,也梦见了对着镜子撕下自己脸皮的母亲,更多的是一些陌生的人。这些怨灵不断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让他无法安然入睡,每况愈下。 他尝试了各种解决方法,都没有得到缓解,最后他居然开始研究那些书房里的书,那些血腥仪式和炼成阵。但他并没有写上他研究的内容,只是简单提了一下自己每天做的事。 林庭深在日记本上写道,那位萨满告诉我,唯有恶魔可以杀死恶魔。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一试。 这后面好几页他都没有继续写日记,商池翻了好几页,才又看见了一篇日记,这篇日记的字迹又恢复了初始的疏朗端正,笔画却又有点拖长,带了点疲倦。 【最近每天入睡都梦见孩童时的‘我’站在我床头,他低着头,没有脸,注视着在床上沉睡的我。 梦境一天天变得越来越逼真,他的头低得越来越下,完全弯下了腰,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庞几乎要和在床上睡着的我贴在一起。 今天从梦中惊醒之后,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手砸破了床头的木板,才发现我的床头居然藏着一幅画,上面画着孩童时期的我,只是脸没有画上,画正对着每晚在床上入睡的我。 这副画绝对不是人为放进去的,因为床头的木头并没有人工的痕迹,就像是这副画本来就长在木头里一样,但这不可能。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不,不,他早就开始行动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摆脱过他。 洋馆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我发现每个人都有些怪异之处。我在一楼看见了女仆安娜之后,又在三楼看见她在整理床铺。我怀疑我疯了。 第27章 我不能继续想这些了,这会让我怀疑周围人都要害我,我决定让他们都离开洋馆,或许这样还能保护她们。 我要进入那扇门后。】 商池略一皱眉,画像?难道是那个奥利弗·里德?林庭深日记里提到的“他”到底是谁? 商池把日记翻到下一页。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篇日记了。 我辞退了洋馆的所有人,但是洋馆里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我听见脚步声,我听见交谈声,但是这里应该空无一人,而我却总能看见一些影子。 我终于明白了,整个洋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准备要进入那扇门后了,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回来了。 我听见了窗户被砸破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大概是我另一个幻觉。 无所谓了,我要进去了。 我会带上日记本,如果可以,我会把我看到的内容记下来,再想办法扔出门外。这样即使我失败,也可以留给后来者线索。 我看见我的父母了,他们在门外等我。】 商池看完了最后一篇日记,后面都是一片空白——林庭深没有继续写下去,但是这本本应该和他一起进入门后的日记本却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里。 林庭深现在怎么样了?他在门后看到了什么?这本日记本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日记里面提到的窗户被砸破有人翻进来的声音,让商池想起了里德,他的说法是听说了林庭深辞退了所有人所以来劝他,这和日记中提到的声音对上了。 可是如果是真的,里德为什么要在那天回来?他原本是想要做什么? 依然带着无数疑问的商池放下日记本,无意往后瞟了一眼,余光发现一道黑色的人影正站在门边看着他。 第21章 商池迅速转头向身后看去,但是那道黑影在他转头的刹那就消散了,仿佛刚才他看到的背影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商池怎么可能真的认为是错觉,他拿着蜡烛走到门口,往外看去。烛光照亮周围一片沉沉的黑,没有任何异常。他站在门框边上比划了一下高度,刚刚看到的那道黑影比他还要高上一些,他是一米七九,那个黑影应该是一米八几。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出来那个黑影应该是个男性。 主卧门口站着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那么他可能会是谁? 商池回头看着桌上那本灰绿色的笔记本,毫不犹豫往外走去。既然疑似林庭深的鬼魂都出现了,那么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再待一会儿,也许等下出现的就不止是个影子了。 他向外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了“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商池转头,看见那本原本好好放在桌上的灰绿色日记本莫名其妙掉在了地上。 他顿了一下,盯着那本日记本,又试探地往外走了一步,结果就看见那本被忽略的日记本从地上飞起来,径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商池下意识地接住了日记本,然后看着那本日记本沉默片刻,再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影子。 “你希望我带着它?”商池出声问道。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有些多余,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笔记本地走了。 ……反正他估计就算他不想拿,也会被强行塞手上。 接下来商池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一个鬼强行塞了他的日记本的事实,继续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去了那间侧卧。遗憾的是侧卧的那间卫生间的镜子上面并没有用血写着“玛丽”,也没有被商池砸碎的痕迹,仪式也自然失败了。 他接着开始寻找线索,每个房间都打开看了一眼,倒没有进去搜,只是站着门口扫一眼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等到他走到二楼的时候,不等他动手,书房的门就自动被打开了。 商池看着敞开着门的书房,能够看到里面一片干净,没有任何血迹。看来白柠也不是死在这里,他思考着,没有立刻动作。 那个人等了一会儿,似乎是不耐烦了,硬是把人往书房里推了进去。 商池正想着要不要走进去,就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并没有看见人,而且这个动作似乎被那人误认为抗拒,那人干脆一路把他推进了房间,还帮他关上了门,不让他往外走。 他这算是被鬼缠上了吗?商池考虑了一下被鬼缠上的后果,平静地决定置之不理。反正逃肯定是逃不掉的,更何况目前对方除了强行塞了一本你日记本也没有把他怎么样,甚至还主动提供了线索。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不仅没有杀了他的意思,甚至还在帮他完成任务。 短暂的思考后,商池就在那位背后灵不耐烦之前,主动开始查看这间书房。 但是也不需要他查看了,因为书桌前的椅子已经被人拉开了,就差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了。 商池走到书桌前,看到书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书上的字依然看不懂,但是旁边的笔记却是中文,笔迹很熟悉,毕竟他刚刚才看见了用这个字迹书写的日记本,甚至这本日记本还放在他手里。 有点奇怪,在阅读之前商池想到,他记得他之前来到书房时看到的那本红色皮封面的日记本,根据他看到的林庭深的日记内容,那本红色皮封面的日记本应该是林庭深的父亲拥有的,但是他看到的时候里面是一片空白,最后再出现的时候是在白柠的尸体下面,纸张被血迹染红。 第28章 这么想下去,原本应该用鲜血写着“玛丽”字样的镜子也变成了普通的干净的镜子。虽然不同空间的洋馆之间都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是这个洋馆也太安全了。好像这个空间里的洋馆没有任何怪异之处——只留下了跟着他的背后灵先生。 想起了这个,商池伸手拿出了口袋中的面包,他手中的面包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没有他之前看到的霉菌。 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他来到了他们最初到达副本时所在的时间点的洋馆?商池想着,想要将那块可以证明时间变化的面包放回去,结果那块面包就被无形的力量给拿走了,还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意思很明确了,就是嫌脏。 商池:“……” 他静静地看着垃圾桶的方向,确认了自己是不可能从垃圾桶里把面包捡回来了,随后假装无事发生,低头看笔记。 这本书也是关于各种未知力量的,上面有笔记的地方不多,而且都有书签夹着。商池确认了这点之后,就没有试图去解读那些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字迹和图案,而是看起了笔记,映入他眼帘的第一句话是“恶灵留下的遗物,是与其产生联系的媒介”。 商池再次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被某位恶灵强行塞在手中的日记本,冷静地想了想,又想了想,现在他不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多一个背后灵了,而是应该思考他现在身后到底有几个背后灵,毕竟他碰到的东西可不止一个两个。 商池决定暂时忘记这个问题,继续往后面看去,下一篇笔记是关于蜡烛的制作。 蜡烛是许多仪式的媒介,人们用它沟通死者的灵魂,恶魔甚至是是神明。 但是特殊的仪式也需要特殊制作的蜡烛,笔记翻译的就是一种特殊蜡烛的制作方法,提炼出一个人的人油,活取死取皆可,站在画好的炼金阵中,默念咒语,将人油加入蜡烛中,蜡烛就会封存那个人的灵魂。 而且关于需要用到这种特殊蜡烛的仪式,笔记中也写到了,是一种神明祭祀,教徒信仰火焰的力量,据说这种蜡烛里寄存着死灵的力量,能够汲取他人的生命,换得永生。 而你若是能够献上足够多的蜡烛,神明将会现身满足你的愿望。 笔记的内容很短,只是简单地翻译了一些内容。 看完之后,商池看向自己手边的蜡烛,那么这个蜡烛中寄存着谁? 这时,他身前的书本突然开始自己翻动了起来,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句话——“暗室后面是画室,画是操控死灵的凭依”。 “啪”一声向起,书房的门打开了。 他的背后林先生正在催促着商池离开,尽快前往暗室。 第22章 邱念波注视着眼前的被打开了一条缝的门,烛光从门缝透过,落入更深的黑暗,她刚刚听到的类似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时钟钟声被敲响了之后,邱念波就和其他人分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状况,只能继续在洋馆找线索。而她来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个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然而当她走近,那个声音却又消失了。 邱念波最后还是推开了门,烛光照亮房间内的景象,这应该是女仆的房间,有些狭窄,一眼可以看清房内的景象,里面空无一人。 不对,她还有几个地方没有看。 邱念波慢慢走了几步,先打开了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衣服。 她回头,看向那张床,然后走到那张床前,抓起床单弯腰往床下看去,床下也没有人,只有一本本子。 邱念波伸手拿出来,翻开了本子。 这本本子应该是住在这个房间的女仆的记事本,上面并没有写上名字,用的是中文,前面几页都是一些金钱的花费和一天的日程,翻了几页之后,才像是被人无意在纸上写上了一句话——“有种被窥伺的感觉,有点奇怪”。 后面又是一些数字和日程,邱念波又翻了几页,突然注意到有一天的日程安排中有一项是去看心理医生。 这项日程只出现了一次,往后翻才能找到关于这次日程的解释,语气类似抱怨——“最近失眠,前几天还不小心在工作的时候睡着了,林先生建议我去看医生。去了又没什么用,搞不清,算了。他们说我现在脑子有问题,会忘东西,做过的事不记得,但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我本子上记得清楚,他们都不信,硬说是我的问题”。 女仆似乎很生气,后面几天的行程都记得很清楚,连时间都记录下来了,大概是为了和人证明自己记得很清楚,但是记录了几天又断了。 邱念波翻到下一页,才看到一句话,字迹匆忙,透露着慌乱——“真的不是我”。 这么一句话之后,又没有内容了,几页之后才看到本子上面有这样一句话——“我从门外进来,他们却问我刚刚还在厨房,什么时候出去了。有一个人在假扮我。前天睡觉的时候突然惊醒,看到一个女人蹲在我的床前,穿着我的衣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呀,我要躲起来抓住她”。 记事本上的内容至此就结束了。 邱念波放下本子,环顾房间,这个女仆发现有人假扮成了自己,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蹲在自己的床边,所以她决定抓住那个人。 那么,她会藏在哪里等呢? 第29章 邱念波想了一下,蹲下身,把蜡烛放在床边的地上,爬进了床下,用烛光照着床底板,随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左侧床板上有指甲抓挠的痕迹,还有一句血画出来的字“她钻进了橱柜”。 看来不管当时她看到了什么,这个女仆活下来的几率都不高了。 邱念波从床下爬出来,拿起蜡烛,提到“橱柜”她只能想到用餐室通往暗室的那个橱柜,不管是不是,她也要去用餐室看一眼。 她往外走去,蜡烛放在身前,烛光在她的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邱念波没有回头,而如果她回了头,也就能看到地上无端出现了另一个影子,一头长发应当是位女性,那个影子正紧紧贴着她的影子,就像趴在她背上一样。 ****** “哐”、“哐”…… 长而窄的剔骨刀一次次撞在墙上,每次都带出无数砖头的碎屑。 江平清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往墙上凿着,她没有去顾及声音会不会迎来别的东西,只是急于看清墙后的东西。 终于,墙被她凿出了一个洞。 墙后没有露出外面的景象,只有一片蠕动的血红色肉块,就像活着一样,还在动弹着。 江平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握紧了刀柄。 似乎察觉到了江平清的注视,那片肉块动了几下,表面又慢慢长出了砖头,原本被她凿穿的墙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只有落在地上的砖头碎屑能够说明她刚刚的行为。 这个洋馆是活着的,江平清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里最大的危险不是什么画,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这个活着的洋馆。 江平清慢慢呼出一口气,拿起蜡烛,转身向着用餐室走去,根据那个管家记下来的内容,那个子爵的尸体就藏在暗室里。 她必须抓紧时间,赶在这个饥饿的洋馆吞噬完所有人之前。 ****** 申图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道门里,他转身把门关上,但是那柔和的乐曲声依然透过门,传入他的耳内。 刚刚看到的景象依然在他的脑海里,他和其他人分散之后,找到了任务的线索,知道了那位奥利弗·里德子爵一直都住在暗室里画画,因为他觉得这样能够远离其他人,让自己安静下来。 任务的要求是找到洋馆的主人,那么只要找到奥利弗·里德就可以完成任务。 申图因此准备前往用餐室,结果走过大厅的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了乐曲的声音,大厅里出现了无数黑影抱在一起随着音乐跳着舞,而身处其中的申图能够清楚看见那些黑影都是一具具焦尸。 他立刻跑离了大厅,幸好大厅里的东西也没有追上来,只有那乐曲说明它们还在大厅里舞蹈。 申图冷静下来之后,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身处用餐室内,看来刚刚惊慌之中,他有没有选错方向。 在听了一下声音,确定依然只有乐曲声之后,他走到橱柜前面,打开了暗室的门,钻了进去。 虽然听商池说过里面的情况,真的看到那些血迹和挂在钩子上的皮的时候,申图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那扇血红色的大门前。 他走到门前,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查看着那些鲜血。 不知道这些血能不能直接触碰,申图想到,想要找到工具,能够不直接用手推开门。他无意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的地板上有一串漆黑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之后留下来的。 申图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那是一串脚印,跟在自己的身后。 ****** 所有在副本中的游戏者都不知道,身处不同时空洋馆的他们,正被某种力量带领着,一同往用餐室的暗室走去。 商池拿着日记本走下楼梯的时候,在那个平台面前停了一下,想要再看看那副画像,还有那个时钟。 画像是第一次他们看见的样子,没有脸庞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画像上的人应该就是林庭深了。 商池看向那个古董时钟,连着几次时钟被敲响都出现了怪异的现象,这个时钟很有可能是这个副本构成的核心,他正想着看看能不能把时钟拆开,结果就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 林庭深虽然在给线索的时候会有些不耐烦,但是在商池查看其它房间的时候也不会出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商池主动寻找线索的时候出手阻止。 商池顺着他的意思往楼梯下走去,但是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是回了下头,看了一眼那个古董时钟,上面的指针依然无序地乱转着。或许不知道在哪一刻,上面指针就会再次重合,随后时钟就会敲响。 第23章 商池再次走进了那间暗室,他举着蜡烛站在那扇血红色的大门前,观察着门上的痕迹。鲜血浸染过的大门上面有三个位置不相同的痕迹,位置都在门缝边上,像是有人试图推开这扇门。 他看着那个痕迹,这个痕迹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是鬼?是人?如果是人,那么看来他的三个队友的速度比他快,在他到来之前都已经进入了这里。 商池却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回头对着身后试探地喊了一声:“林先生?” 而他没有得到回应,那位容易耐心不好的林先生没有对他在门前停下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是离开了,还是单纯不想回应。 第30章 商池也只是这么问一句,随后他将日记本夹在手臂中,空出一只手推开了门,湿漉漉的鲜血落在他手上,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他用力将门推开一半,里面有微弱的光照出来,他快步走了进去,门在他背后迅速关上。 商池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幅幅散落在地上的人像画,但是这些画像无一例外都被扯碎,或者被尖锐物划开了画上人物的脸庞,明显都是废稿。 无数废弃的画布铺在地上,和周围放在架子上的蜡烛一起,包围着那个专心画画的青年男人。 眼前的男人有着金棕色的长发,面容年轻而英俊,就是脸色过于苍白,像是久不见天日,嘴唇也泛着白。他没有看推门进来的商池,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画,专心地拿着画笔在画上涂抹着。 商池等待片刻,便向着那个人走过去,满地的画布无法避开,踩上去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而面前的人依然没有抬头。 走了几步,商池就注意到这些声音中还混杂着其他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侧耳去听,声音像是“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这个安静的暗室里格外清晰。 最后,当眼前的男人抬起手去沾颜料的时候,商池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个男人的手腕划出了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虽然没有划破动脉,却在不断地渗出血,而男人的动作更是将伤口撕裂得更大了,鲜血滴落的速度加快,落在周遭的画布上。 男人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注视着自己的画布。 商池又走了几步,来到了男人的三米远的距离外。他没有贸然上前,而这样的距离也足够他看清男人脚下一片被鲜血染红的画布,这样的鲜血量早就超过了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的出血量。 而在这些被鲜血染红的画布间,商池看见了一盏蜡烛,就放在男人的脚边,有的时候因为男人挥洒画笔的动作,还会有鲜血滴在烛火上,那盏蜡烛却不见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盛了。 商池静静地看着那盏蜡烛,随手将自己手中的蜡烛也放在地上,问道:“你在画什么?” 男人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自己面前的画布,带着笑容说道:“我在画我的自画像。” 商池的问题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不等他继续问,男人就自己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了:“画不好,我总是画不好。人像,人!重要的是人的灵魂!可我总画不出一个人的灵魂!” 说着,男人一个扭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商池:“我想了好久,终于明白了,人像画需要人的灵魂!蜡烛可以承载人的灵魂!蜡烛就是画,画就是蜡烛,它们都是一样的,都是灵魂的载物!我会成为最出色的人像画家!” “所以你做了蜡烛?”商池说到,试图引导话题,周围虽然也有很多用于照明的蜡烛,但是男人脚边的蜡烛不一样。虽然蜡烛都差不多,但是大部分蜡烛之间都有些细微的差别,而男人脚边的蜡烛却和商池带过来的蜡烛一模一样。 “是的。”男人很高兴,这让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起来,“我向神明祈祷画出灵魂的能力,他回应了我。现在我可以画出拥有灵魂的画像了!看,我也为你画了一幅画像!” 说完,兴奋的男人把自己面前的画像转过来,于是商池看见了画像上的画面,画中正画着站在这个地下画室里的商池,连衣服褶皱的细节都一样。 商池站在画前,就像是照着镜子一般,随后画中的商池对着画外的商池露出了一个笑容,迈步走了过来,似乎即将离开画框。 这个时候,商池拿在手中的日记本突然掉在了地上,周围响起了无数人的尖叫声。 商池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下了腰,脸几乎贴上了那副画,他站起身后退几步,捡起了日记本。 现在这个画室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周围挂着都是一幅幅空白的画像,里面没有一个人,地上摆着一盏盏的蜡烛,整个地面都画着一个巨大的炼金阵。而商池正站在炼金阵的中央,他面前是唯一一副人像画,和他之前看到的不同,这副人像画虽然画的是商池,但是画上却没有脸,而只差一点点,商池的脸就要和人像画中的空白脸庞贴在了一起。 正当商池想要查看这间画室,突然一只手从画像中伸出来,死死地拽住了商池,要把人往画里拖。 猝不及防之下,商池半个身子都被拖进了画中,只能勉强一只手抵住画框,不让自己完全被拖进去。 商池看向周围,想要找到一个东西能够固定自己,却发现刚刚还一片空白的画像上出现了一个个人像,这些人像都正看着商池,其中还有白柠、毕文书和那个疯子,过了一会儿,申图从人群后面走上来,与其他人一起站在画中,看着画外的商池。似乎正在无声地催促他放弃挣扎,与他们一起进入画中。 第24章 商池被拽入画像的半边身子就像是陷入了半凝固的液体中,他侧头看向那副画,画像上已经出现了他被拽入画中的半边身子,虽然那部分肢体还可以控制,但是这个景象就好像这半边身体已经成为了画像的一部分一样。 抓着他的那只手的力度越来越大,而画中的那个人原本空白的脸庞上开始慢慢出现模糊的五官轮廓。 现在还能勉强僵持,再等一会儿,他肯定就会被拖进去了。 第31章 商池有一种预感,如果画中人的脸完全显现,那么就算他没有被拽进画里,也肯定会死。而且周围那些画像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不安,谁知道等一下那些人会不会从画里爬出来。 但是他现在首先要做到的是挣脱开抓着自己的画像,商池低头去看林庭深那本掉落在地上的那本日记本,刚刚他被差点拖进画里的时候,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日记本的手,然后抵住了画框,日记本也因此在此掉在了地上。 之前商池在那个幻境中和奥利弗对话的时候,就是这本日记本掉落在地上,才让商池从幻想中惊醒,没有直接被拖进画里。再想到林庭深之前一定要带他带上这本日记本,不管他猜测是否正确,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商池看了一眼五官越发清晰的画中人,使劲往后一推,同时松开手,用空着的手去抓地上那本日记本。 察觉到商池突然松懈的力气,画中人毫不犹豫想要将他全部拖进画中,而这个时候商池也狠狠地将手中的日记本拍在了画上。 日记本融入了画中,而画中人惨嚎一声,松开了手。 商池向后跌落在地上,注视着那副突然燃烧起来的画像。 同时,围绕在周围的画像也一同燃烧了起来,画中的人开始一同惨叫,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几乎将商池的耳朵震聋。 最后,火焰慢慢熄灭,画像中的人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张空白的画纸,原本摆在地上的蜡烛也突然不见了,这个地下画室陡然黯淡了下去。 不,还有一个蜡烛,就放在那张差点把商池拖进去的画纸前,但是这盏蜡烛看起来火苗格外虚弱一些,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他吹灭了。 商池看着这唯一一盏留下的蜡烛,这是他之前放在地上的那盏蜡烛吗?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将蜡烛拿了起来。 在他拿起火苗的刹那,古董时钟被敲响的声音再度响起,就算是在地下画室也能够清晰地听到这一声声的钟响。 又要打乱空间了吗?商池略皱眉,侧耳听着,同时暗自准备应对情况变化。然而十二声钟声响过之后,钟声没有停下来,反而不断地连续敲响,就像一个背景音,或者说——警报。 为什么?规则混乱了吗?还是开始了新的规则? “快点!”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商池身后传来,“我们要赶紧找到奥利弗的那副画!” 商池转过身,看见了身后的江平清和邱念波。 刚刚的时钟敲响了之后,还是一定程度上的改变了空间,至少他和自己的两个队友再度见面了,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情况都不太好。 邱念波正侧卧在地上,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少了一块皮,鲜血正不断溢出。 江平清相比之下情况还好些,至少还勉强能够站着。她看到了邱念波的情况,脱下自己的上衣,替邱念波包扎了伤口。而她自己里面还穿了一件打底的背心,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肱二头肌,看起来武力值不低,和那张妆容精致的面容有些不相符,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脸上的妆容居然还没有化开。 但是申图则不见踪影,商池想到了之前从画像的人群后走上来的申图,心中自然对申图的结果有了一个答案。 江平清包扎好伤口,站起来身来,脸色几乎和失血过多的邱念波一样苍白。她刚刚已经完全被拽进了画中,最后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但是她还是口齿清晰地对商池说了自己刚刚发现的线索:“奥利弗向恶魔献祭了自己,他画成的第一幅画像就是他自己的自画像,找到画像就等于找到了他。他是自杀后才吸引了恶魔,得以死而复生,甚至获得能够把人的灵魂画入画像中的能力。蜡烛都是他向恶魔献祭的灵魂!这个洋馆就是他的猎场,洋馆是活的!” “他可以控制画出来的人像,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人,也许只是他的画像。奥利弗要杀人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先画人像,将灵魂封入其中,再把尸体做成蜡烛,一种是直接控制怨灵杀人。”邱念波勉强坐起身说道,她运气不好,甚至没有见到奥利弗,一踏进这个画室就被女仆的怨灵缠上了,但她也从幻境中得到了其他的线索。 “我找到了林庭深的线索,他研究了奥利弗留下来的炼金书,在让其他仆人离开之后,选择进入这里,对抗奥利弗。里德说谎了,他很有可能在不断为奥利弗带来活人献祭。”商池找到的线索可能是几个人中最不重要的一个,因为和奥利弗几乎没有关联。但是现在他们能够站在这里,就是依靠了林庭深的日记本。 于是,商池把之前的事也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接着就只有这根蜡烛了。” 邱念波微微皱眉,说道:“这些蜡烛里都寄居着怨灵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它们能够通过蜡烛观察到我们。” “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蜡烛照明。”江平清说道,他们早就发现了蜡烛的问题,但是没有谁会放弃这唯一的照明,不然他们一定会迷失在这黑暗的洋馆里。 “其他的蜡烛都消失了,也许是这个怨灵跑得慢了。”商池认真地说道,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出来这里还留着一盏蜡烛的理由。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推了一下。 很显然,身后没有人,但是这熟悉的感觉,还是让商池直接开口问道:“林先生?” 第32章 邱念波和江平清显然没有理解商池在说什么,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怀疑商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商池盯着蜡烛看了一会儿,抬头就对上了这样的目光,他想了下,还是解释了:“这个蜡烛好像是林庭深的。” 江平清表情有些古怪,邱念波倒是很平静地说道:“目前看来林庭深对我们没有恶意,这样的安全性还会高一些,也许他能带着我们找到奥利弗。” 邱念波一说这个,江平清也想起了这次副本的主要任务,对商池说道,“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到洋馆的主人,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奥利弗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只要能找到奥利弗,就算奥利弗再危险也和他们无关了,因为任务已经结束了。 现在他们找到的线索基本已经能够把整个副本的情况拼凑完成了,最后的问题只有一个,奥利弗在哪里? “这个法阵能动吗?”商池看着自己早就注意到了的法阵,最后蹲下身来去触碰地面的法阵,但是在他触碰到法阵的同时,整个洋馆突然开始剧烈摇晃。 周围雪白的画纸纷纷扬起,遮住了几人的视线。 “走!”一个声音响起,听声音像是商池。 江平清看见商池拿着蜡烛往外跑去,便拉着邱念波跟上了他,一直到离开了暗室,跑到了长廊上。 商池却没有停下来,一直沉默地往前跑。 江平清发现了不对,停下来,和邱念波交换了一个眼神,出声问道:“商池,你要去哪里?” 走在前面的商池没有回答,他停下脚步,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于是她们对上了那张空白的脸。 第25章 商池半跪在地上,双手护着那盏蜡烛,整个洋馆都在剧烈摇晃,那些白色的画纸全部飞扬在空中,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一片白色。 在不断响起的钟声中,他先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喊声,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以及门打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离开了,他喊了几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摇晃的频率渐渐降低,画纸缓缓落回地上,虽然洋馆还在不断震动,但是却不会让人无法站稳。 商池拿着蜡烛站起身,才发现江平清和邱念波都不见了。 这两个人不会无原因地自己离开,甚至没有叫上他,她们是看到了什么才走的? 商池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护在手中的蜡烛,虽然蜡烛被他护着,但那火苗还是越来越微弱。 “林先生?”他看了圈四围问道,这次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那烛火渐渐小下去,看起来即将被黑暗吞噬。 商池沉默片刻,将手边的一个画框砸烂,捡起锋利的木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的静脉。 木屑不够锋利,划出的伤口浅而小。他耐心地锯了一阵,直到血液汇成涓流,他再将手腕放在蜡烛上面,看着鲜血不断滴落在蜡烛上。那本来颤巍巍的火苗在鲜血的沐浴下,居然慢慢平稳了下来,甚至壮大了一些。 蜡烛在一些神话传说,乃至寓言中,经常象征着一个人的生命。而在那本书中,提到了蜡烛能够封存灵魂的灵性。 如果不是在环境中看到了奥利弗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商池也不会进行这样的尝试,幸好成功了。 这时,商池又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了,力道很轻,方向是朝门,似乎是在示意他离开这里。 感觉自己养了一只鬼,商池心想,他绑好了伤口,带着蜡烛,顺着林庭深的指引离开了暗室。 他在前面走着,林庭深只是偶尔推一下他,避免他走偏,于是他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大厅中。 但是即使商池依然在给蜡烛供血,烛火也在不断地微弱下去,这说明林庭深的情况应该很不好,之前把画中的人赶走似乎耗费了他很多力量,而且现在还在不断发生的震动就像不断争执的力量。 商池站在大厅里,顺着林庭深的意思向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是二楼?还是三楼?或者是…… 商池走着,手上的蜡烛带着微弱的光芒,照亮眼前的景象。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谁拽住了,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往脚上看,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不对,商池猛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影子,他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影子,拽住了他的影子的脚。这个影子身材矮胖,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是里德。 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影子,男女皆有,服饰皆不相同。在摇曳的烛光的照耀下,鬼影幢幢。 这些影子向着商池走过来,而商池依然没有摆脱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靠近自己。 蜡烛的火焰突然明亮了一瞬,抓着商池的影子松开了手。 商池摆脱了束缚,迅速向着楼梯上走去,他手中的蜡烛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楼梯上,忽然感觉脚下一空。他一个踉跄,小腿就陷进去,只能抓着楼梯的扶手,才撑着没有完全掉进去。 商池低头,看见了一张画纸,他的腿就陷在里面。 哪里来的画纸? 几乎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好几张白纸一起从上面慢慢飘下来,落在地上,而那些黑影还在向着商池靠近。 商池立刻把腿拔了出来,但是不断落下的白纸遮挡了他的路。 这时,二楼传来了一声巨响,两道身影出现在楼梯边上,是一身狼狈的江平清和邱念波。 第33章 商池也来不及自己验证了,对着江平清大喊:“时钟!画在时钟里面!” 洋馆有不同的空间,每个地方各有不同的细节,但是只有一处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个时钟,不论他们在哪里都可以听到时钟的声音。 但是真正让商池注意到这一点的是他走下来的时候,林庭深意外推了他让他赶紧离开的动作。 江平清本来在二楼,听到了商池的话,她直接从二楼的楼梯上翻了下来,摔在了平台上,然后爬起来一脚把那个还在不断响的时钟踹倒在地。 但是画纸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简直快要把她的身躯盖住,江平清最后狠狠一踢将时钟踢下楼梯,然后迅速翻身避开了画纸。 时钟摔下了楼梯,背面的木板被江平清踹破了,所有人都看见了里面露出的一角画布。 商池向前扑过去,把画从里面强行拽了出来,将画像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画像上是正低头画画的奥利弗子爵,他面前摆着一幅画,上面画着洋馆大厅的景象,商池等人都在画中画里。 完成了,江平清心想,几乎要松一口气了,但是随即他发现提示音并没有出现。 “为什么?”江平清喃喃说道,没避开一张画纸,手陷了进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任务没有完成? 那边的商池却没有停下来,伸手想要将画撕开。 画中的奥利弗抬头看着画外的商池,似乎很愤怒,他大声喊着什么,但是声音却并没有传达出来。 商池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撕开了整幅画。 随着画像中的洋馆被撕裂撕开,这个洋馆也像画纸一样被撕成了两半。 同时,蜡烛终于熄灭了,世界一下子漆黑了,周围安静了下来,没有声音。 商池喘着气,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最后摸到了一个人的腿。 他抓着那个人的脚,有些虚弱地说道:“我找到你了,林先生。” 黑暗中,商池看不见林庭深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你让我们以为你也是受害者,是被控制的,但是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能够在洋馆里自由行动,甚至能够抵挡其他的怨灵。你研究了炼金术,甚至在日记里写上‘只有恶魔可以杀死恶魔’。你根本不是想要杀死他,你是想要取代他。不,你不一定是真正的林庭深,也许只是被召唤来的什么,但这并不重要。”虽然看不见,虽然手腕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渗出,但是商池还是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林庭深的方向,“我之前一直在想里德为什么要回来,后来我想到另一问题,他为什么要帮奥利弗带祭品。当然不是因为他害怕或者尊敬,他也想要永生。林庭深找不到他,他却一直在盯着林庭深,发现了林庭深的举动后立刻回来,但是他来的太迟了,最后只是被洋馆吞噬。” “但是你也失败了,应该也没有完全失败。因为你和他谁也无法彻底杀死对方,所以你们谁也不是洋馆的主人,除非你们有一天分出胜负,彻底吞噬对方。奥利弗画了一半你的画像,而你也将奥利弗的画像锁在时钟里。在我遇见你的那个洋馆空间就没有其他的怨灵,也就是没有奥利弗的力量所在,而其他的洋馆空间也没有你的存在,因为你们不可以同时相容。而洋馆也因为你们力量的冲突折射出无数个不同的洋馆空间。洋馆的时间其实是以我们在哪个空间判断的,每当钟声敲响是又一次力量的碰撞,以及我们所处空间的变化,而那个面包在不同空间呈现的姿态其实代表着所处空间距离你的远近。” “我们这些游戏者是祭品,一开始我们出现在用餐室就说明了这一点。洋馆是猎场,你们可以通过吞噬我们来积蓄力量,但是只有奥利弗是这么想的,你只想要借着我们的手彻底消灭奥利弗,成为洋馆唯一的主人。所以你带着我去了画室,你应该无法自己进入那里,因为那里是奥利弗的地盘,而你需要我。奥利弗也带着其他人进去画室,因为他需要吃了他们,用更多的力量抵抗你。” “现在,你成功了不是吗?”商池最后说道,这些内容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猜想,但他能够确信这些内容至少能对上一半,他这个时候只能够以这些猜想来让林庭深承认自己是洋馆主人了。 林庭深沉默片刻,笑了起来,声音很好听,但他并没有说商池说的是对还是错。最后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商池受伤的手腕,说道:“你很有意思,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系统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 【任务完成,您已找到洋馆真正的主人。】 伤口的疼痛渐渐褪去,眼前的黑暗也消失了,林庭深自然也不见了。 商池回过神,林庭深已经不见了,他正坐在用餐室中,面前放着蜡烛,面前是江平清和邱念波。桌子上总共有七个蜡烛,但是只有他和江平清以及邱念波面前的蜡烛是亮着的,其他四个蜡烛都是熄灭的,放在空座位前。 死里逃生的江平清吐出一口气,解释道:“任务完成了,你们谁完成的?现在是多人副本结束之后才有的交流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之后我们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了。等我们把这次副本的线索整理完,我会把我经历的所有副本告诉你们,同样你们也要交换出你们经历的副本,也许这会成为下次副本的探索方向。” 第34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疲惫地笑起来:“不管怎么样,谁也不想死,不是吗?” 第26章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副本。 今天你收到了一封信件,里面是你的高中同学寄来的同学会聚会邀请函。 任务要求:参加五天之后的同学会。】 再一次选择开始游戏的商池睁开眼,他正站在玄关处,脚下还穿着皮鞋,手上拿着一份信封,似乎是刚刚进门。 信封里面应该就是开头系统所说的高中同学寄来的同学会邀请函,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物品,连手机都没有。 信封上写着的名字是商池,似乎这次副本里的身份的基本信息是用商池原本的信息设置参考的。上一个多人副本结束后,江平清说了这样的状况,游戏者在副本内的身份可能直接取代一个人,比如商池第一次的森林副本,还有一种可能是根据游戏者和副本的情况进行设置,里面类似姓名外貌的信息都是取自游戏者本身。 商池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住处,大概是一百多平的屋子,地中海式装修,色调温柔而明亮,看起来不像是出租屋。 他捏了捏信封,很薄,随后他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信纸上面的内容是邀请商池五天之后去参加同学会,时间是下午五点,地点是一个叫做恒清楼的地方。 看完信纸,他拿出了那张照片,那是一张毕业合照,但是照片上几乎所有人的脸都被红色的笔重重涂去了,只有商池自己站在最角落里,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面无表情。 商池转到毕业合照的背面,上面有着所有拍照的人的名字,商池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 他数了一下,加上他总共有三十六个人,照片上印了一行字,恒清高中10年毕业生。 这就是信纸里所有的内容了。 商池将照片和信纸放回信封,换上了拖鞋,再注意了一下鞋柜。鞋柜里面只有这一双拖鞋,剩下的除了一双运动鞋,都是鞋码一样颜色单一的皮鞋,看起来他应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但是奇怪的是,正常的人就算是独自一个人住也会准备几双拖鞋给到来的客人,不会出现只有一双拖鞋的情况。 似乎是一个抗拒社交的人,商池心想,穿着拖鞋走进了屋中,他注意着屋内摆放的家具。虽然装修风格很温暖,但是居住者却是孤僻冷淡的性格,房屋内的私人物品很少,几乎没有任何用于装饰的小物件。 而且看起来这个人很有钱,商池走到窗边上,看着外面繁华的环境,下了一个定论,就是不知道是他父母帮忙买的,还是他自己买的。 他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确定里面没有人。然后他先走进了卧室,在卧室里找到了一部手机。手机没有设密码,能够直接划开,联系电话却为零,不仅没有父母的电话,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电话。而一般手机会自带的聊天软件居然也没有。 一个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的有钱人,商池给自己的身份下了定论,再扫了一眼衣柜里的几乎一个颜色造型的衣服,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而且生活单调乏味。 屋内无法联网,自然没有办法查找网上的信息,似乎是在有意阻止他去进行探查恒清高中和照片后面的名字。 而且屋子里的私人物品也少得可怜,而且大部分应该都是搬到了这里才购置的。 没有照片,也没有日记本,甚至没有过去高中留下来的任何东西。 商池翻找了一段时间,终于确认这里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幸好信封上的内容可以作为接下来查找的线索。 于是他打开门,往外走去,想要确认这个副本可以行动的空间有多大,再去查信封里的内容。 但是当商池踏出了门,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情况,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他睁开眼,看着那个泼了自己一身水的女孩,她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绑着马尾,身上还穿着校服,正被商池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商池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女孩嬉笑着转身向着其他几个女孩走去,那应该是她的朋友们。 女孩把手中的水盆递给了其他人,怂恿着她们也去打水。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看见被泼了一身水的商池,但是大部分人都漠然地走过去,还有一部分人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商池。 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副本。 你是恒清高中的一名高三学生商池,每天都被同学欺凌。 任务要求:完成他的心愿。】 第27章 商池听到了耳边响起的系统声音,他平静地看了眼那些嬉笑着的女孩,随后低头去打量自己。 他现在身上正穿着一件肥大的深蓝色校服,和女孩身上那件款式一样,而他原本一米八的高度视角都矮了一截,完全就是一个高中生。 副本最开始,他明显还是成年人,收到了一封邀请他参加同学会的信件,结果一走出房门,他就出现在了这里,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模样。而系统的声音也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出现在他成年人模样的时候,要求他参加同学会,第二次出现在刚才他高中生模样的时候,要求是“完成他的心愿”。 第35章 看来这次副本是两个任务,上次副本结束后商池也听到了这样的情况,一般这两个任务之间都是有所关联的。或许需要他先完成第二个任务才能够回到之后,才能完成系统说的第一个任务? 但是第二次任务中提到的那个“他”是指谁? 系统布置的任务总是语焉不详,比如商池的新手副本的要求是“找到失踪者”,但最后那个失踪者其实就是他自己。而上一个副本的任务是“找到洋馆的主人”,但是他们所处的洋馆并没有真正的主人,需要消灭其中一方,才能够找到真正的主人。 任务只是探索的方向,真正要做的是探索副本,找到足够多的线索,才能够完成任务。 所以商池在看到几个学生向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躲避,而是安静等待着,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回教室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远远的,一个老师走了过来,围在商池身边的学生瞬间一哄而散,边跑边笑,没有一个人露出担心的表情,似乎一点不担心被那个老师责罚。 那个老师走了过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带着眼镜,表情严肃,胳膊下面夹了一本教材。他有一点秃顶,所以刻意把周围的头发梳向秃顶的地方想遮掩,但是这样看起来就是周围的头发往中心倒去,就好像头发被人一屁股坐过了,看起来更搞笑了。 “你还站着做什么?”那个老师对着商池训斥道,看着商池身上滴落下来的水,他眉头锁死,继续说道,“还不回你的宿舍换身衣服,然后再来办公室找我。” 商池抬头看着那个老师,他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肯定看到了商池正被人围着,散开之后,也能看到商池身上都是水,可是他却没有问一句这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安慰商池。 而商池对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什么怒气,所以他只是擦了下脸上的水,问道:“老师,我不知道我的宿舍和你的办公室在哪里。” 系统肯定是不会给他这些信息的,所以他也只能直接问,不然等下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你脑子坏了?”老师有些不耐,语气很冲地说道,却还是回答了商池的问题,“宿舍楼b幢502,我的办公室三楼尽头,赶紧去。” 商池“哦”了一声,向着那个老师指出的宿舍楼b幢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铃声已经打响了,商池一路上都没有遇上一个人,也就无从得知现在的情况。 商池其实并不了解校园欺凌的人的想法,和被欺凌的人的想法。 他父母早逝,但是留下了一笔遗产能够让他无虑地上学读书甚至出国留学。因为他从小就长得好看,所以情书礼物从来没少过。而他的性格就不爱搭理人,也不爱运动,以前倒是有几个男生看他不顺眼想要教训一下他。但是没想到商池看起来温温和和脾气好,打起架来比谁都狠,见了一次血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招惹他。 商池情感淡漠,也不想要和别人来往。然而这样的心态也让他无法快速进入他现在应该的角色,甚至无法做出应该有的情绪反应。似乎是该流露惧怕的情况,他也只能面无表情冷淡地看人表演,也幸好副本对这些没有要求了。 现在是初秋,虽然气温还算暖和,但是一身水的感觉并不好,所以商池直接去了宿舍楼b幢的502宿舍,想要先换了衣服。 宿舍楼的楼下挂着日历,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是周五,按照时间来说,应该是学生回家的日子。 商池注意到了日历上面写了今天的农历日期,是七月十四。 他略微一皱眉头,把日历翻到了下一页,果然明天就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这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在这样的副本里更是如此,看来明天一定会有事发生。 商池放下了日历,向着楼上走去,爬完五楼,作为体力渣的他已经是气喘吁吁。他靠在扶手上喘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站直身体,走进了502宿舍。 一走进宿舍,商池就闻到了一股子怪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宿舍是八人间,床位和柜子上都贴了姓名。 商池循着味道走了圈,最后走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床位前,掀开了床上的被子,一掀开被子里就涌出了一堆苍蝇,随后露出了藏在被子下面的一块腐肉。 又是校园欺凌的一种形式?商池想着,抽了几张纸把腐肉丢进了垃圾桶,也没有管床,而那群苍蝇还在垃圾桶里围着腐肉转。 然后商池打开了写着自己名字的衣柜,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才开始翻找衣柜里的东西。 衣柜里的东西不多,而且衣物看起来都有些旧,洗得泛白。不知道是因为怕被人拿走,还是因为家境不好,不过可能两者皆有。 商池找了圈,在衣柜最下面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水笔写了一句话——“我的老师有一双假眼睛,他总是看不见”。 老师?是指谁? 看完了纸条,商池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那个秃头老师,正好他也要去那个老师那里,所以他收好了纸条往外走去。 准备离开寝室的时候,他路过了那个垃圾桶,却发现本来被自己丢进垃圾桶里的腐肉已经消失不见了,而那些围着腐肉不放的苍蝇也消失了。 商池的脚步停留了片刻,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寝室,随后便继续往外走去。 第36章 商池很快就走到了教师办公楼三楼的尽头,办公室门口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办公室里老师的名字——赖永信,也就是那个秃头老师的名字了。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死,露出了一条缝,里面还传出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商池没有推开门,而是从那条缝里往门内看。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赖永信正背对着商池,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罐子,里面装满了液体,赖永信一整条手臂都浸在罐子里,似乎在罐子里摸着什么。 但是以商池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赖永信的背影,却看见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赖永信偏了一点,露出了一点空位。 于是商池看清了,罐子里面里面装的是一罐子的眼球。 第28章 赖永信从罐子里拿出了两个眼球,接着转了个身,正好是面朝商池的方向。 但是赖永信显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外还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自己,他将那个眼球拿起来转着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对这个眼球满意了。 随后他将手放入自己的眼眶中,摘下了自己的两个眼球,露出黑洞洞的两个眼眶。 赖永信将原先眼眶里的眼球放进了罐子里,又把自己新拿出来的眼球塞进眼眶里,再拿起桌上的镜子,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眼球位置。他转了一圈眼睛,满意地放下了镜子,将罐子放在桌子下面,又坐回了桌前,似乎在批改作业。 商池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又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确定赖永信不会突然再换个其他的器官,才敲了敲门。 “进来。”赖永信搁下笔,严肃地说道。 商池推开门,先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的全貌,才走到赖永信的面前。 之前门只开了一条缝,没有办法看清办公室里的环境。现在把门推开了,才发现这个办公室背光,灯没有打开,有些昏暗,让人怀疑在这样的环境下批改作业能不能够看清上面的字。而两侧的柜子上还挂着黑布,像是在遮挡什么。 商池没有往那些柜子上面多看,只是静静地和赖永信对视,这个时候赖永信的眼睛看起来就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才把自己两个眼珠挖出来换了两颗新的。 “你看看你昨天的作业!”赖永信把一张试卷拍到了商池的眼前,“为什么不做就交上来了?” 商池低头看那张试卷,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商池的名字和班级,看起来并不像他的字迹,剩下的部分就全是空白。 但是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这张试卷是空白的,也就没有回话。 “你上次交白卷是说卷子被人拿走了没有找到,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上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怎么做试卷的时候找不到,交卷子的时候就找到了直接把白卷交上来了?”赖永信拍着桌上的试卷呵斥道,“你说是同学藏起来的,那为什么他们不藏别人的,偏偏只藏你的?天天和人说别人都针对你,那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和同学相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难道就用这个态度上考场?” 商池就这么听赖永信怒斥了十分钟,最后终于被放走去上课。走的时候赖永信还让他拿走了卷子,让他重新写完交上来。 商池拿着卷子走出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回身关上门,没有关死,留了一条缝,站在门缝前静静地看着。 赖永信又开始低头批改作业,似乎是眼睛不舒服,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结果眼珠直接被他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掉到了桌子下面。他一弯腰想找眼珠,结果另一只眼珠也掉了出来。 商池看着弯腰在地上四处摸索找眼珠的赖永信,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寝室里找到的那张纸条——“我的老师有一双假眼睛,他总是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吗? 商池低头看了一眼试卷上写着的班级,是高三(三)班,然后他直接把那张试卷揉成一团,丢进了路过的垃圾桶,向着教学楼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一节课都快要上完了,商池站在了高三(三)班的门口,这节似乎是英语课。上课的老师明显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商池,但是她没有开口说话,就和没看见人一样,继续上课,教室里的学生也都偷笑着看着站在门口的商池。 商池也没有说话的兴趣,见老师没有理会自己,就直接走进了教室内。自从他发现了这些人对着自己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人,只会做一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或者口头谴责,不会突然暴走杀人之后,他自然不会有兴趣委屈自己,装出一个学生的样子。 讲台上的老师被气得一摔书:“有的人就是没有纪律性,自己迟到就走进教室还不知道道歉!” 商池在周围的哄笑声中坐在了唯一一张空着的座位上,他抬头看着黑板,黑板的最右边写了今天的课程,英语课已经是最后一节了。一般来说,上完这节课就该放学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学校的住宿生是几周回一次家。 如果今天就要回家,他还要先问出来自己家在哪里。 接着,商池开始看自己抽屉里的东西,想看看还有什么可能的线索,但他一伸手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用红色的笔写道“艾滋病快去死吧!:)” 旁边的人也看见了商池拿出来的纸条,正等着他站起来哭出来跑出去,却见商池看了一眼,又将纸条塞回了抽屉里,完全无动于衷,便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后开始互相挤眉弄眼,似乎又在策划什么。 第37章 商池翻完抽屉里的东西,除了那张纸条和几本皱巴巴的书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他看向教室里的学生,却对上了一双皱着眉隐约带了些担心的眼睛,和周围那些带着恶意的笑的眼睛完全不同。 察觉到了商池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个人立刻转了回去,没有再看商池。 商池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那是个男生,长相中上,刘海有些长,习惯性含着胸,把自己埋得很低,似乎是想要躲避旁人目光。 他是谁? 只是现在也不可能直接上去问,至少要等到下课。 接着商池开始清点教室里的人数,加上他自己,教室里总共有三十七个学生。 ……比毕业照上的人数多了一个。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来了。 讲台前的老师布置了作业,最后说道:“周日上午回校的时候就要交上来!” 学生们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好”。 商池站起身来,无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那个注视自己的男生面前。 那个男生把头埋得更低了,完全不敢和商池对视。 商池扫了一眼男生桌上的课本,上面写了男生的名字高寒尽。 毕业照背后的三十六个名字商池全部都记了下来,其中并没有一个叫做高寒尽的人。 第29章 “你和我很熟?”商池盯着高寒问道。 高寒尽听到商池开口就抖了一下,却一直低着头,没有开口。 “你想对我说什么?”商池又问道,刚刚高寒尽转过来看他的那个眼神,明显是欲言又止。 高寒尽的头低得更低了,几乎快要挨上桌面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商池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商池,我们有事找你。”几个男生向着商池走了过来,把人围在中间。 商池回头看了一眼,再去看高寒尽,高寒尽看起来已经想要把头塞进抽屉了,应该是不会说什么了。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背着书包却没有立刻离开教室,明显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学生。 “去哪里?”商池放弃了和高寒尽继续交谈,主动走到了那几个人面前。 那几个人看到商池这么主动地走过来,都有些愣住了,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还是回了他一句:“去河边走走。” “好。”商池点了点头,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走去。 离开教室之前,商池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对上了高寒尽带着担心的目光。 商池也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很快就走出了教室。 当他走出教室的时候,便觉得眼前的场景突然一阵变换。 等到商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一把钥匙,正站在一道老旧的木门前,木门外的防盗门上面生满了铁锈和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打开了。 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他的身上正穿着正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脚下踩着锃亮的皮鞋,身高也长了一截——他再次回到了几年后。 但是这是在哪里? 商池退后一步,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他现在正在一幢老式居民楼里,斑驳的墙面和墙角的青苔都证实了居民楼的年岁。 “你回来了啊。”身后有人说道。 商池回头,自己身后的屋子的门打开着,能够看见里面摆了一桌丰盛饭菜,饭菜前放着香烛和香炉。而门口站着一个六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正看着他,刚刚就是她出声喊住了商池。 “您是?”商池看了眼那桌饭菜,再看向那个老太太。 “哎,发大财就不认识自己的邻居了。”这位老太太看起来很是不满,嘟嘟囔囔地说道,“当年你也是住这里的,结果上了大学,这几年就没见你回来过。” 商池听完,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那扇门,这里就是他在这个副本里以前的家? “今天是什么时候了?”商池突然问道,打断了老太太没有尽头的絮叨。 “不是七月十五吗?我今天做了八个菜,就准备今天祭拜呢!”老太太回道,又开始说教他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是七月十五,不是个好日子。 商池听了一会儿,确定全是废话就不准备听了,转身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面前的两扇门。 防盗门一拉就是一堆铁锈落下,商池打开了木门,走了进去,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对面的老太太还在兀自唠叨,似乎没有察觉唠叨的对象已经进了对面的门里。 在即将把门关上的瞬间,商池从门缝里看到那个老太太的门后站着无数黑影,似乎都围着桌子旁边。 于是他又迅速推开了门,但是原本站在那里的老太太已经不见了,那扇本来是打开的门已经关上的。 商池走了出去,站在那扇门前,看到门上也落满了灰尘,应该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但是他刚刚才看见有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还跟他说了话,也能看到门内摆着的饭菜。 他贴近了一点,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听到门内的声音。 要打开门吗?商池想着,这样年代久远的木门其实很好打开,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走进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屋子内会发生什么。 第38章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没有直接砸门,而是想要去楼下找一下这里其他的人家,问问情况。 结果商池走到了楼下,却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写在墙上,这是一幢拆迁楼,里面不应该有任何居民。 确认了这点之后,商池回到了楼上,他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据说是自己以前的家的地方。 他走进了门内,里面全是灰尘,家具桌布都还完好无损地留着,就像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来不及收拾就匆匆离开了一样。不,也有可能是不想收拾,所以在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的就走了。 这个屋子不大,除了客厅厨房厕所,就只剩下两间卧室。 商池先走进了左手边的卧室内,打开门。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被子床单都还留在那张双人床上,虽然褪色了还沾满了灰尘,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原先是鲜亮的玫红色。 这种颜色不像是一个年轻男性会用的颜色,应该不是这个副本设定的商池原先的房间,那么按理来说应该是他的父母的。但是对于一对有了孩子的夫妻来说,这个颜色也依然太艳了。 商池走向衣柜的方向,打开了衣柜。 里面的衣服也都没有带走,全部是女性的服饰,多是裙子,还有不少是吊带裙或者抹胸裙。 这样的衣柜并不像是一位孩子都上了高中的母亲会有的衣柜,倒像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的衣柜。 而商池还在衣柜角落里发现了一打早就过期了的套套,各种尺寸都有,其中几盒还是打开拿出来用过的。 他继续转身看了一圈,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全部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穿着性感,画着精致的妆容,摆出了各种造型,努力展现自己窈窕的身材。 年轻时的她应当还美貌过,但是照片上的她就算尽力用浓妆掩饰了皱纹,却还是无法掩饰身上已经松弛的皮肉,只剩下被岁月迫害的苟延残喘的美貌。 商池翻完了一本相册,才能够在寥寥几张照片中找到他自己的身影,但是基本只在角落里出现,就好像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 他放下了相册,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张身份证,上面写了女人的名字,商秋。 看起来这应该是位性观念开放的单身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并不上心。 商池放下身份证,走向另一个卧室房间。 这间卧室比另一间要小,床单被子也是艳丽的色泽和花纹,只是比另一间卧室的要褪色得更厉害。而且床单被套的尺寸明显不是单人床的尺寸,而是双人床的。床单两边都折了起来,不然直接要拖到地上了,看起来更像是隔壁房间换下来的旧床单和就被套。 商池打开衣柜,里面放着的几件深蓝色的恒清高中的校服,私服也有,但是很少,颜色基本都是黑白灰。 接着他走到了书桌前面,上面还放着几本高中课本和文具,看起来走的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把这一切都抛下,什么都没有带上。 商池打开了抽屉,意外地在里面又发现了一张纸条。 他拿出来打开,上面的一句话是——“我的妈妈有两张脸,一张笑,一张怒”。 和他之前在学校寝室里找到的纸条同样是用黑色水笔写的,连字迹也相同,看起来都是一个人写的。 商池将这张纸条也放进了口袋中,他拿到的第一张纸条没有在身上,应该是留在了几年前。 而那个“完成他的心愿”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应该还会回到几年前,只是不知道几年前发生的事,会不会影响几年后。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始继续在房间里找线索。 但是他翻完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只是累得气喘吁吁,外加被灰尘扑了一脸。 等他结束了搜索的时候,那身笔挺的西装和本来锃亮的皮鞋上面已经全是灰尘了,领带早就因为行动不便被他解开了。 商池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他不去看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是黑一道白一道。 这里没有线索了,只剩下对面的屋子了,那个老太太所在的房间,那些围在桌子边上的黑影让他记忆深刻。 但是当他踏出屋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换了。 商池再次手拿着钥匙,站在了据说是他家的门前。 只是这次他回到了几年前,身上是深蓝色的校服,面前的门也没有那么破旧,防盗门上虽然落了铁锈,却没有像几年后一样一打开就是一堆铁锈掉下来。 商池听见了从门内传来的嬉笑声。 第30章 这里的隔音不好,屋里的人说话声音大一点,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商池站在门外能够清楚地听到女人的矫揉造作的笑声,和刻意捏着嗓子撒娇的声音,她正问另一个人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另一个男人也笑着,说着马上马上,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只听声音都透着让人厌恶的猥琐感。 但是女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笑得更开心了。 商池收起了钥匙,没有打开门走进去,而是安静听着,直到门被打开。 女人没想到外面还站了一个人,一开始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之后才拧着眉喊道:“不会开门吗?站在这里做什么?” 第39章 她脸上的妆容都快脱了,穿着抹胸短裙,半个胸都在外面。看到那张脸,商池就知道了她就是商秋。按照这个副本给的设定,她还是商池在这里的母亲。 门一被打开,屋子里的气味就传了出来,是一种热气腾腾的恶心感。 商池很不喜欢这气味,他皱起了眉,看了眼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腰上的皮带没有扎好,裤子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样,门被打开的时候,他的手还放在女人的屁股上。 商池没有说话,绕开了两个人,走进了门内。 商秋在和那个男人道歉,男人则笑道没关系这也算我半个儿子,后面又是一阵嬉笑声,两个人直接在门口开始打情骂俏。 商池没有理会门外的情况,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原本放在里面的那张纸条已经不见了,那是他从寝室里拿出来的纸条。 他扫视了一圈客厅,又打开了两间卧室的门,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和他在几年后看到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商秋房间的床上一片凌乱,地上还扔了个用过的套套。 商池关上门,走回了客厅,正好和同样从门外走回来的商秋打了个照面。 商秋瞟了商池一眼,她两条腿大开地摊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根烟,正惬意地吐着烟圈。这应该是她刚刚和那个男人要来的,商池有注意到男人衬衫胸口的口袋里放着这款烟。 商池走到了商秋面前,便停下了脚步。 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动的商池,商秋的脸色立刻一变,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和在男人面前笑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愤愤不平地指责道:“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昨天从回校里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身水!我为什么当时会脑子不清楚生了你!还不去房间打扫!又要吃饭又要读书的!我这点钱都贴了你了!还不如当初生个女儿,这个年纪了也能跟我一起卖!” 商池没有动,他看着商秋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想起了自己在几年后的时间点在卧室里找到的那张纸条——“我的妈妈有两张脸,一张笑,一张怒”。 他拿到的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我的老师有一双假眼睛,他总是看不见”,接着商池就看到了赖永信换了双眼睛,那么这张纸条呢? 商秋说了半天,看到商池还是没有动,立刻发起火来了,提高了嗓门:“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扫!废物一个!当初就该掐死你!还是卖了算了,也是一笔钱,也不用花钱埋了你。” 商池还是没动,他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我说话你听见了没!”商秋很不满,却还是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八月二十五吧,问这个做什么?都过糊涂了日子都不记得了!” “阴历是哪天?”商池继续问道,完全无视了商秋的不满。 商秋倒也真的回答了:“好像七月十五,鬼节,你怎么?也想过节?” 商池对多余的废话继续充耳不闻,他已经知道了对于他的问题,就算再不耐,这些人也会告诉他:“对面住了谁?” “是谁和你有关系吗?人家早死了!呸,碎嘴婆娘一个,天天骂我勾引她儿子!呵,她儿子也需要勾引,召之即来的玩意儿!死得好,早就该死了!”商秋说到后面,又开始怒骂了起来,夹杂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词汇。 商池没有急着开口,他思考了片刻,突然问道:“今天不用祭祀吗?” “我哪有那个时间上坟?”商秋骂完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倒也没有那么不耐了,“何况我去上坟,那几个说不定还能被我气活了。” 说完她就被自己逗笑了。 “不是去上坟,而是在家里摆饭菜、香烛和香炉。”商池说道,这是他之前在几年后的时间点,看到的对面那个老太太的行为。那个老太太的说法是为了祭拜,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商秋有些惊讶,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脑子没问题吧?今天在家里搞祭拜?这不是请鬼进门吗?” “不能这样做?”商池抓着了重点问道。 “当然不行,在家里做祭拜得提前,不然等鬼节鬼门大开,到处是鬼,你怎么知道你请了个什么玩意儿进来?”商秋抽完了烟,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她也没有了继续骂商池的兴趣,困乏地对商池说了一句“明天早上走前把卫生打扫了”,就打着哈欠进了房间。 商池看着商秋走进了房间,找到了一张超市卡,便转身出了门,走到了对面。 门上全是灰,看得出来确实很久没人开门了。 商池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声音,然后把银行卡塞进了门和门框间的缝隙里,移到锁舌处再一顶,门就被“咔嚓”打开了。 他推开了门,屋子里面落满了灰尘,一张大桌子放在客厅里,和他在几年后的时间点看到的位置一样。 桌子上摆了许多空碗,商池数了一下,摆在中间装菜的碟子一共有八个。 他想起了那个老太太说的话——“我今天做了八个菜,就准备今天祭拜呢”。 商池抬头,看向了桌子前面放着的遗像,其中一张就是他看过的老太太,正对着他微笑。 上一个副本之后,商池对这样的人像就有了些心理阴影,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在确认了这里没有其他东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屋子,把门关上,向着对面走了过去。 第40章 进门之后,商池并没有入睡的意思,而是走进了厨房,挑了一把合手的菜刀,观察了一下锋利程度。接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砧板上,对着自己的小指比划一下,确定了位置,狠狠地砍了下去。 “哐”的一声,刀刃卡在了骨头间,鲜血溅到了商池的脸侧,疼痛让他那张本来面无表情的俊秀面容有些扭曲。但他拿刀的手很稳,又是一刀砍了一下去,一直把自己的小拇指剁了下来。 但是下一瞬间,疼痛就消失了,商池的手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一点伤口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被砍下来过,只有流出的鲜血还在。 商池抬起手仔细端详了一阵,又试着弯曲了一下,行动无碍。 看来这种程度的扭曲会被强行扭转回来,那么如果不是只砍一根小拇指,而是更严重的呢——比如死亡? 商池将菜刀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把鲜血冲洗干净,这种程度的扭曲实验就不能拿他自己尝试了,但是他可以找到实验对象。 做完这些,商池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一觉。这个副本里,他还是会跟着时间有困顿感的。 但是在准备进房间之前,他的余光却注意到了商秋房间的门没关死露出的那条缝。 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最后转向了商秋的房间,想要看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现在在做些什么。 客厅里的光从门缝里照进了漆黑的卧室,正好落在商秋的脸上,她看起来已经睡了,一只手正放在被子外面,之前商池的动静没有吵醒她。 商池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正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听到了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商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门外的商池。 商池却很平静,说了一句:“我看门没有关,就过来关一下。” 随后他伸手关上了门,又等了一下,商秋没有出来的意思。 商池接着拿上了睡衣,洗了个澡,再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在了床上。 虽然商秋刚刚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是商池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思考着,困意渐渐上来,他也合上了眼睛,思维慢慢迟钝。 半睡半醒间,商池忽然想通了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奇怪。 他看到商秋的脸的时候,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肘也正朝着他的方向。也就是说,商池看到的应该是她的背部,但他却看到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我的妈妈有两张脸,一张笑,一张怒”。 原来是这样。 第31章 商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躺在河边的草坪上,正装和皮鞋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而他再次回到了几年后的时间点。按照来回的时间点来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后天他就要在这个时间点去参加同学会了。 他坐起身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领带拆了扔到一边,再把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 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给他的性格设定到底是什么,每次出现在几年后,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板正的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领带系紧,直接走个红毯都没有问题。 接着,商池才站起身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条河。 这条河很宽,上面蒙着浓重的雾气,沉沉地压在水面上,云雾浩渺,站在这边看不见河岸的另一边。 商池上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条河,河水呈现出浑浊的黄色,看不见河底,一般这种河岸边会有螺蛳黏在草叶上,但是他并没有看到。甚至靠近岸边的地方连草叶都没有,就好像这是一条死河。 他伸手想要去碰河水,但在半途还是停住了。 想了下,他把自己的领带放入了河中,领带甚至没有飘在河面上,而是直接笔直地沉入了河中。 这条领带有这么重吗?商池想着,想要把领带拿回来,结果一提就发现领带居然纹丝不动。就好像河下有一个人拽住了领带,不让领带离开河水一样。 商池略微用力了一下,同时也感觉领带另一端的力量也加大了,隐隐有要把他拖下水的意思。他立刻松开了手,看着自己的领带迅速被河面吞没。 他盯着那浑黄的河水看了一会儿,然后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轻轻放在了河面上,看着那根头发也和领带一样被迅速吞没。 这条河到底是什么? 商池看着浩浩汤汤不见来源去处,也不见彼岸的河流,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眼,最后随意地挑了一个方向走。 因为靠近河岸,雾气靠过来,远处的事物看起来也一片朦胧。 这时,商池突然发现了有一点火光,他向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看见一个老太太正背对着他烧纸钱。 他看着那个老太太,最后在几米外停下了脚步,他曾经见过她,这个老太太就是他之前看到的在对门的老太太。 “您在做什么?”商池问道。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含糊,就像是嘴里塞了东西:“烧纸钱。” “这里是哪里?这条河是什么?”商池又问道。 “你连你学校附近都不认识哩?河嘛,不就是无名河?”老太太说道,埋头驼着背,手放在自己面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办法在河水里浮起来。”商池说道,他想要知道这个老太太到底在做些什么,却也没急着走过去,而是继续问着问题。 第41章 “就是这样,河不都是这个样吗?”老太太说着,一直背对着他。 商池最后又问道:“那我要怎么离开?” 老太太终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前方:“往前走不就是你的学校吗?恒清高中。” 商池顺着老太太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居然真的看见了学校的轮廓,距离他不远,似乎就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那我走了?”商池看着老太太试探地说道。 “走吧走吧,反正也要回来。”老太太说道。 商池的脚步停了下来:“为什么会回来?” 老太太却不说话了,埋着脸,似乎不想让商池看见自己的脸。 商池等待了片刻,接着向前走去,他目不斜视地走过老太太边上,一直走出了几米,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看到了老太太的正面。那个老太太正徒手从火中拿起纸灰往自己嘴里塞,整个嘴边都是黑色的纸灰。她吃得认真,没有注意到突然回头的商池。 商池也只看了这么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没走出几步,他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第三次来到了几年前的时间点,几次的时间点跳转已经让他逐渐习惯了。 “商池,跟着走一趟啊!”一个男生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撑在他桌上,摆出一个常见的高中男生会以为自己摆出来很帅的姿势。 商池抬头看了眼他撇起的笑容,然后目光从他那张宛若中风的脸上移开,看了眼高寒尽,并不意外地看见高寒尽依然是一个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姿势。 现在是午休之前的时间,有的学生趴在桌上小憩,有的学生则各自三三两两地聊天,而高寒尽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走啊!”那个男生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前几天还以为这个人胆子大了,结果扔水里的时候还不嚎得跟死狗一样。 商池收回视线,站起身来,跟在男生后面往外走。 男生满意地走在前面,准备把人带楼上没人用的艺术教室,好好教训一下,谁让他心情不好呢? “你叫什么名字?”商池在他身后问道。 “你想死吗?老子王立辉!”王立辉转头对着商池恐吓道,为了证明自己很可怕,他还故意摆出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表情,只是这表情怎么看都只能说是龇牙咧嘴。 商池却没有被吓到,平静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你认识高寒尽吗?” “班上有这个人吗?”王立辉却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这个人,“好像有,又不熟。” “那是个什么人?”商池问道。 “我怎么知道!还不赶紧走!”王立辉骂道。 商池看着他,最后缓缓地笑了下:“好。” 他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十分钟之内就走了回来。 其他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商池的来去,倒是有人注意到了王立辉把人叫走了,却也知道不过是王立辉想揍人,并没有注意,自然也没有发现商池回来了,王立辉却没有回来。只有高寒尽动了下,抬起头看了商池一眼,但很快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 商池面色如常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了眼抽屉,除了诅咒纸条就没有了其他东西,于是他就在桌子上趴了下来。 午休的铃声很快打响,站着的学生都回到了座位上,这时,王立辉的朋友才注意到王立辉没有回来,问了半天才有人说之前看到王立辉和商池一起出去了。 立刻有人想要向着趴在桌子上的商池走过来,但是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的声音,声音还有些沉闷。 外面有人大喊道:“有人跳楼了!” 其他人也顾不上找商池麻烦了,走到外面:“谁啊!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哈哈哈,谁摔得这么惨,都烂了!” “真的!从哪里掉下去的?” “楼上艺术教室吧,啧啧,真惨。” …… 商池从桌前直起腰,教室里都空了,所有人都跑到了走廊里看热闹,除了像是胡萝卜蹲坑里一样一直没动过的高寒尽。 他看了一眼高寒尽,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走廊上。刚刚那一声太响了,所有的学生都被这声音吸引跑了出来,走廊上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似乎没有人觉得跳楼是件多可怕的事,津津有味地和同学朋友说着摔下去的人摔得多惨。 商池挤到栏杆边上,往下看去,却看见应该死透的那个人居然动弹了一下。 “动了动了!”周围的学生跟看热闹一样纷纷说道。 接下来,那具尸体不仅动了还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教学楼里走了进去。 “是谁啊?” “好像是王立辉。” “他怎么跳了?我们也去跳跳看?” “才不要,会弄出一身血!” 周围的学生彼此聊着天,心满意足地看完了这个热闹,各自回到了教室里。 商池听完了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静静等待着,没过多久,就看见一身血的王立辉走了进来,他的脖子还歪着挂在肩膀上。 “你怎么跳下去了?”一个王立辉的朋友问道,还顺手拍了他一下,一拍就有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起。 第42章 “别弄我,我脖子还歪着呢,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下去了。”王立辉推开了人,掰了掰自己扭曲的脖子,抱怨道,随后带着一身血坐了下来,显然不记得自己之前叫上商池出去的事。 商池环顾了一圈教室,所有人都面色如常,然后他静静地趴在了桌子上。 下午的课上完,就是晚饭时间,所有人都冲出了教室,想要抢到第一个打饭的位置的。等到高寒尽也走了出去,商池才走回了教室里,来到了高寒尽的位置上,想要找些东西。 但是高寒尽的抽屉里只有书本,没有一本笔记本或者试卷练题册,书本上面也没有任何笔记,只写了他的名字高寒尽。 商池找了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找不到更多东西了。一回头,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寒尽,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高寒尽这次没有避开商池的目光,他看起来很紧张,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喊了一句:“商池。” “你是谁?”商池盯着他,问道。 “我和你一样,都是游戏者。”高寒尽说道。 第32章 商池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静得像一池深潭,冷澈而不见底。 高寒尽将要脱口的话语都因为商池的目光而磕巴了一下,他有一瞬间想要习惯性逃避,但是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错过这一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而且他心里觉得商池再危险也危险不过那些“同班同学”。 两人都没说话,整个教室便静了下来,有些死寂。 最后高寒尽不得不低着头,避开了商池的目光,小声而快速地说道:“我也是游戏者,这是我的第三次副本。但是我在五天之内没有成功完成第二个任务,我甚至不知道第二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突然又发现自己坐在了教室里,不断重复在学校的第一天。这次突然发生了不同,我成为了班上普通的一员,而你则进入了副本。”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商池问道,单人副本往往只会有一个游戏者,上个副本结束之后的交流中他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高寒尽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我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副本,甚至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学校。” 如果不是商池的出现,他都快要绝望了,甚至想过要不要自杀。一开始的几天高寒尽还会去计算自己到底在副本里过了几天,但是在被怪物的包围和无尽的欺凌中,他早就丧失了对时间的计算。 “你在进入游戏之前几岁了?”商池略略蹙眉问道,高寒尽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接触过社会的成年人。这些学生虽然古怪,但是却遵循着某种原则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只会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欺负行为,比如第一天的泼水,这样根本无法伤害到游戏者本身。所以在商池看来,这些和线索无关的东西都是可以忽略的,但是看起来高寒尽的精神状况却被影响很深。 “……十七。”高寒尽小声地说道,在进入游戏之前他也正好是高三。他家庭情况不好,父母前几年就双双去世了,亲戚虽然接管了他的监护权,但是实际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性格较为孤僻。 商池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他问道:“你经历的副本是什么?第五天发生了什么?”。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高寒尽的脸上也很茫然:“就出现在了好几个地方,不知道怎么的就换了位置。虽然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最后并没有什么事发生。第五天一开始就是参加了同学会,大家在一起吃了顿饭,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了。在学校的这个时间点第五天是去秋游了,但当天就回来了。回来之后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商池又问:“你记得秋游是去了哪里吗?” 高寒尽想了一下,回答道:“就在一条河边,我们学校附近的那条河。” 商池问完了问题,就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高寒尽。 高寒尽被看得有些不安,他不明白商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也不明白商池为什么会看着自己不说话,但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让他莫名有些畏惧。 商池却像是察觉到了高寒尽的惧意,突然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浅,但是他一笑起来,那张俊秀的面容就好看的让人转不开眼:“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的嗓音很温柔,虽然音色偏冷,但是听着还是能让人放松下来。 “什么事?”高寒尽问道,他也没有这么紧张了。 “帮我写一封信。”商池道,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一份邀请别人参加同学会的信。” “……好。”高寒尽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商池递过来的纸笔。 他正弯着腰,想要在纸上写上第一个字。 这时一个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高寒尽慌张地抬起头,吓得脸上的血色尽褪,他一句话都来不及和商池说,就丢下了纸笔,从窗户翻了出去。 商池也没有阻拦,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高寒尽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是故意的?还是普通的巧合? 商池没有动作,在原地等待着。没过一会儿,没有关上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歪着脖子骨骼错乱的人——是王立辉。 王立辉没有清理身上的鲜血,身上全是干涸的黑色血块,他斜着眼睛看着商池,模样看起来诡异万分:“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43章 商池没有回答,看着王立辉折了的脖颈,上面全是血,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垂下眼眸,移开了目光心想,这样很好,可以遮去勒痕,哪怕他觉得这些人都没有太大危险性,也不会想要拿自己尝试会不会被他们杀死的。 直到晚自习开始的时候,高寒尽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依然整个人缩在座位中,恨不得和所有人隔开。 商池看着高寒尽的背影,他知道这个行为代表高寒尽不想和自己交谈,所以他也没有上去。 他之前有试图和别人交流,询问秋游的事,但是周围的那些学生只嘻嘻哈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晚自习之后就是休息时间了,高寒尽飞快地跑走了,看来他已经被这些不会死的同学吓坏了,有他们在的情况下,高寒尽是不会和他主动交流了。 商池不紧不慢地往寝室走,回去之后先把被锁死的大门踹开,才躺在了床上。 寝室的其他人像是普通的高中生一样闹腾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安静了下来。 商池并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看着上面的床板,等待着其他人睡着。 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周围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完全睡着了。 商池睁开眼,翻了个身,却看见床边一个头颅正倒挂着,静静地盯着他看——是上铺的人正趴在栏杆上看着他。 “你还没睡啊?”上铺的人盯着他问道。 商池盯着那张脸,没有开口。 然后寝室里其他的六个人也一同发声:“你还没睡啊?” 商池环顾了一圈寝室,发现寝室里的其他七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黑暗中,他们的脸看起来都泛着青白。 正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概会被吓死,但是商池不是正常人,所以他从容地说道:“我马上就睡。”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有人起床的声音,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 商池这次没有睁开眼睛,呼吸均匀。但是他似乎能感觉有人正在自己的床头,弯腰看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入睡。 似乎是相信了他已经睡着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往外去,脚步声整齐划一。 商池等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缓缓地从床上起来。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窗边往外看,正好看到几十个人一起往校门外走去,那似乎是他班上的其他人。天色太暗,距离也有点远,看不清什么,但是从身高来看,那个叫做赖永信的老师也在其中。 他目送着那些人离开,然后走了寝室,他没有跟着走出校门,而是在其他寝室寻找高寒尽。 但是商池走进了其他的寝室,发现其他寝室里都空无一人的,床上的被子甚至都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就好像他们同时消失了。 商池最后找到了写着高寒尽名字的那张床,被子是摊开的,床单上有褶皱,上面应该睡过人,但是又离开了。 看完了之后,商池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静静等待。 几个小时之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最后停留在他的床边。 商池依然镇定地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过了一会儿,才有其他的动静响起,那些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几十分钟之后,接连有打鼾声、磨牙声响起,就像一个普通的男生寝室。 商池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捡起床边其他人的鞋子,转过来,对着窗外的月光看鞋底,他鞋底上有湿润的泥土痕迹还有一些草叶粘在上面。 然后商池站起身,看了眼寝室里似乎是睡着了的其他人,悄悄往外走去,来到了隔壁的寝室,现在这些寝室里再次睡满了人,鞋子踢了一地。 他蹲下身,看了眼别的班级的人的鞋子,鞋底很干净。然后他看了眼高寒尽的鞋子,他的鞋底也沾着泥土和草叶。 商池没有出声,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等待着时间过去。 天亮了,眼前的世界再次发生变化。 第三天过去了,他迎来了第四天。 商池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束花,粘在一个墓碑前。他转头向其他地方看过去,周围全是墓碑,他正站在公墓里,周围没有一个人。 他弯下腰,将花放在面前的墓碑上,抬头看去。墓碑上面的名字是商秋,她死在了四十岁。 商池伸出手,碰了碰墓碑上面的灰尘,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周围全是草叶。 接着他站直身体,看向周围,远远地看到了,公墓的出口。他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人,一般来说这里至少会有一个守墓人。 快走到了门口,商池才看见了一个抽着烟的老大爷,他在那个老大爷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大爷不耐烦地问道,他头都没有抬,正专心致志地砸吧嘴。 商池没有立刻说话,他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像是终于想清楚了,最后他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老大爷看了商池几眼,似乎是在打量他的衣服,最后默不作声地伸出手。 商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最后干脆地把钱包放在了上面。 老大爷自然地收回了手,把商池的钱包揣兜里了,叼着烟问道:“你要问什么?” 第44章 “死人的愿望会是什么?”商池平静地问道。 第33章 “死人的愿望还能是什么呢?”老大爷慢悠悠地吐着烟圈,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犹如一道道沟壑,“自然是投胎转世。” 老大爷周身的烟雾没有散去,甚至越聚越多,让他整个人虚幻了起来。 商池抓紧时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才能投胎?怎么到达彼岸?” “放下难以忘记的东西,渡过那条河。”老大爷终于抽完了手中的这支烟,将烟头从嘴中拿了出来,丢到脚边踩了一下,说完了最后的话语,“河是很特别的存在,每次去摸河底都能摸到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人想要留下的,想要丢弃的,都会沉在河底。” 说完了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老大爷的身影就彻底隐没在了烟雾中。 而越来越浓的烟雾也蒙住了商池的眼睛。 等到眼前的世界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学校里,迎来了这个时间线上的第四天。 “大家按照身高站好!高的中间,矮的两边!”一个摄影师站在三脚架支着的摄影机后面,对着眼前像鸡群一样混乱而且还在不断乱窜且嬉笑着的学生喊道。 赖永信今天戴了一顶假发,只是可能假发的质量不太好,看起来油腻过头,阳光下比他的秃头还要闪耀。 “自己站好!”赖永信大喊道,不时喊着“你去这边”,“或者你们两个换一下”。 最后学生终于按照身高列成了三排,只有商池原地站着没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站着不动做什么!”赖永信不耐烦地走了几步,把人拉到了第三排的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其实以商池的身高来看,他站在第三排最边上并不合适,就好像一个坡度缓和的山丘旁边又陡然立起了一个小山丘。 这个位置很不起眼,身边的人还刻意和他离开了一点距离,就好像商池是这些人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一个,这也正是那张毕业照上他站着的位置。 摄影师已经在刚刚调整位置的过程中满身大汗,而且拍完这一个他还要拍下一个,也没有对这样的位置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拍了照片,就让他们离开,还有下一个班级在等着。 等人散开,商池便快步走到了教室里。 刚刚拍照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些学生中并没有高寒尽的存在,而其他人也没有提起高寒尽。 而等到他走到了原本属于高寒尽的位置上,却发现桌上的书本上的名字是另一个人。 “干什么!”那个人一进来就看到商池正站在自己座位边上,她一把把人推开,不爽地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桌子,就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商池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发现她正是第一天冲着自己泼水的人,但是他也没兴趣计较这个。 他转头看着教室里的桌子,反复数了几遍,最后确认了这里只剩下了三十六张桌子,第三十七张桌子不见了。 商池最后看了一圈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谈话的人,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的失踪。 接下来的时间,商池看了花名册和高寒尽之前的寝室,都没有找到任何高寒尽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人的存在突然消失了。 而等他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之前拍的照片已经发下来了。 班上的学生都在看着照片,说你的嘴巴笑歪了,或者你的刘海没理好,嘻嘻哈哈的很是热闹。 商池从热闹的人群中穿过,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一个人举在手上的照片。 那个人注意到了商池在看她手中的照片,“啧”了一声,把照片翻了过来,没有继续给商池看。 商池继续往前走去,他的位置上也放着一张照片,他伸手翻过来,这次的照片少见的没有被恶作剧。 照片上面的学生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照片是黑白的,就像遗像,只有站在最角落的商池上面还有一些原本的颜色,但是这点颜色似乎也在缓缓淡去,就像随时会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黑白。 是在提醒时间不多了吗?商池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再次看着教室里的人。那么高寒尽会在哪里?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还要去秋游!要带的东西大家准备好了吗?”赖永信走进了教室。 “准备好了!”其他人齐声回道,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和照片上的如出一辙。 铃声打响,这些学生便往外走去,熄了灯也关了门。 商池不紧不慢地走着,落到了最后面,突然他停了脚步,朝身后的教学楼看去。 高寒尽就站在熄了灯的教室里,注视着走在最后面的商池。 他一直藏在暗处看着一切的发生。 不等商池走过去,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最后的第五天终于到来了。 商池回神之后,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站在那个地中海装修的屋子里。正好就站在玄关处,和上次是一样的位置,那封邀请函也在他的口袋里。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正面朝着门,似乎是准备离开。 他先转身盯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但是只是这么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的光线就越来越暗,似乎随时有奇怪的东西要从其中出来。 第45章 在屋子完全暗下来之前,商池打开了门。 于是光线突然亮了起来,商池这一步就走进了饭店的大厅中,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其他人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对着他热情地笑道:“我们的大土豪终于到场了。”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热情,商池还停了一下,没有立刻走上去。 上一刻他还是被所有人忽视欺凌的对象,现在又变成了被巴结的对象。 不过商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晃晃写着“我很贵”的西装,又觉得不那么意外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周围人的目光和称赞中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其他人继续着彼此的谈话,说着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还有意无意地想要把话题引到商池身上。 只是商池一句话都没搭理,他只是垂着眼眸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也没有回答其他人的问题,甚至连动筷子的兴趣都没有。 那些人试了几次,发现商池一概不理,都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这样的气氛,一个人开玩笑道:“商池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冷,高中那个时候就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但是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毕业就能赚大钱。” 其他人接道,说着“是啊是啊”,居然还真的开始回忆学生时代的商池是怎么不肯和人说话的。 商池终于有了一些动静,他抬起头直接问道:“不是你们不愿意说话吗?”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饭桌上其他人都笑都快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就像凝固的混凝土。 商池扫视了一圈,知道并不是那个时间线上的经历都是假的,而是这些人并不想提。 于是他又失去了兴趣,继续自己的神游天外,其他人则装作没有听见,强行把话题引开,这下不敢把话题往商池身上引了。 过了一会儿,饭桌上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去厕所。 等人走了一会儿,商池也站起身来,说了句“出去一下”,便向外走去。 即将走出大厅的时候,他路过了一个放在桌子上还没有被端上来的果盘。 他停了下来,拿起了被工作人员遗失的水果刀,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厕所是在大厅外的走廊尽头,商池走到那里的时候,正好听到厕所里传来的怒骂声,“什么玩意儿!有几个钱还真以为自己老牛逼了!艹!” 商池不是那种听到别人骂自己会退开的人,所以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正好和洗手的人撞了个正着。 那个人显然有些尴尬,脸上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收敛,表情看起来很古怪。 商池没有在意,反而露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脚步不停继续向着他走过去:“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得到解决。” 过了一会儿,商池就回来了,他的袖子上还带着水迹,似乎是刚刚洗过一次。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的时候,其他人还在聊着那些话题。 商池听了一会儿,终于带了一点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不准备道歉吗?” 时隔多年,看见当时被自己欺凌的对象,就没有一点歉疚吗? 话题又停了下来,以饭桌上其他人铁青的脸色来看,他们大概已经想要把商池的嘴给堵上了。 但是既然堵不上,他们又想要和人打好关系,就只能勉强笑了一下,还得想办法引开话题。 最后才有一个人开口道:“哎,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其他人立刻把话题扯开,深怕速度慢了一点,商池就要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商池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看着那些人,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失去了兴趣,又垂下了眼眸。 这些犯错者总是会将自己的错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受害者的痛苦和伤害,对他们来说都不痛不痒。如果受害者在他们面前反复提起,他们反而要责怪受害者不会说话或者斤斤计较。 反正又没有疼在自己身上,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死活呢? 既然没有道歉,就只能等最后了。 商池终于对这场同学会失去了耐心,他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别人的疑问,往前走去。 系统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任务完成,您已参加完同学会。】 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商池正站在校门前,面前有一辆大巴,其他人都已经上了车了,他们的脸贴在车窗上,对着他露出灿烂而扭曲的笑容:“商池,快上车!” 第34章 这大概是他们看到商池最热情的一次了,但是商池没有动作。他注视着眼前的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公交车看起来特别单薄,颜色也特别亮,和正常的公交车看起来不太一样。 “商池!快来呀!”车上的人又齐声喊道,他们努力往前挤,贴在玻璃上的脸看起来更扁平了,就像一张纸。 想到这儿,商池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公交车奇怪了,比起铁皮的,这辆车看起来更像是纸做的。 他仔细看着车上的那些人,这样看起来,车上这些人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太苍白了些,嘴唇似乎太红艳了一些,脸颊似乎也太红了,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的纸人。 “商池!快上来啊!”车上的人又一次齐声喊道,在商池觉得他们像纸人之后,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奇怪了,细细长长的双臂都贴在玻璃上,连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听起来都是同一个声音。 第46章 要上去吗?商池看了眼公交车,却发现公交车的车灯亮了起来,整辆车慢慢动了起来,似乎是在将车头移向他。 “我上来!”商池果断说道,看这情况,要是他再不说他上去,这辆车就要在他后面追赶了,他并不想以卵击石,看看是自己的体力好,还是一辆鬼车的续航能力高。 听了他的话,那辆车就没有再继续动了,就像一辆普通的公交车。 商池往身后的学校看了几眼,最后走上了车。 这辆车比他想象的结实得多,在他踩上去的时候都没有弯折。 在商池上车之后,车上的人似乎都正常了起来,不再那么得扁平,像一个纸人。 车门关上了,但是司机的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 商池在一个空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看到赖永信僵着脸,对其他人说道:“高三(三)班全体三十六个学生都到齐了!现在!发车!” 随着他的话语,这个没有司机的公交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向前驶去,开入了茫茫白雾中。 商池看着窗外的景象,他们现在似乎开在一条路上,一边是那条河,一边是白雾。 车开了一段时间,窗外的景象都没有发生变化。 商池站起身,去看坐在座位上的其他人,他们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姿势看起来一模一样。 商池看了一圈,最后推了推其中一个人:“这辆车要开到哪里?” 那个人的脖子慢慢的扭过来,用那张灿烂的笑脸对着商池,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也没有变化:“没有终点。” “没有终点。”全车的人同时回答道,他们的脸出现在座位上方,一张张整齐统一的笑脸一起看着商池,“我们找不到船,船夫不会送我们过河。” 随着车子的开动,他们又在一点点像纸人的方向靠近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商池看着眼前的景象,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并不想知道这些人真的变成一个个纸人会发生什么。 他转头看向那条河,这条河还是和他上次看到的那样,是一种浑浊的黄色,这是一条什么都浮不起来的河。 商池听说过一条河流无法浮起任何东西,那就是弱水,或者用一个普通人更熟悉的称呼——黄泉。 第四天的成年的时间线上,那个守墓的老大爷告诉他,死人的愿望就是投胎,但是想要成功投胎就要渡过那条河,就要将难以放下的东西抛在河里。 那么,他难以放下的东西是什么? 商池看着车上的人,快步走到驾驶座上,狠狠地将方向盘向着河流的方向打了一圈。 他不知道这辆车的方向盘能不能用,但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车子立刻转向,在一片尖叫声中冲进了河里,然后像真正的纸张一样散开,在被完全泡软之间沉入水中。 商池来不及去注意其他人,只知道他们落进水里之后就无声无息了,甚至没有从河面上露出头。他努力挥舞着胳膊,想要从河里出去,但是他一动作,就感觉到一双双手正拉着他,他每次费力地把手从水里抬起来,都能够看到抓着他的惨白手臂。那些手拽住他的身体,力气一点点加大,不仅仅是要将他拖进水里,还要将他撕裂。 商池没有放弃,在河面上寻找着。如果他之前的选择没有错误,那么现在肯定还有别的生路。 不远处,浓重的白雾中突然隐隐出现了一艘船的影子。 转瞬之间,一艘小船就出现在他面前,船上有一个老翁,竟然就是那个公墓门口的老大爷。 商池伸手想要去抓船板,但是手臂每抬起一点便被立刻拖下去。几次挣扎下来,他的力气已经耗尽了,只能努力仰着头,尽力呼吸。 “上船就要船费。”船夫居高临下地看着河中的商池,他没有伸手救人,而是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一条命换一条命。” 商池又被拖下去了些,水涌入他的口鼻,他咳嗽着,听完了船夫最后的话语——“你要拿谁的命来换?” 下一秒,他被无数双手拖入了水中。 他在水中勉强睁开眼往下看去,看见那些学生惨白的脸,他们正围绕在他的身边,抓着他一起往下沉。 当商池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水中,而是站在几条街道的交接处,街道都很短,一眼看得清楚尽头是什么,他抬头看去,一条街道通往学校,一条街道通往一幢老式居民楼,最后一条街道通往一所酒店,酒店上面挂着“恒清楼”的牌子,除此之外的地方都被白雾覆盖了。 这是让他选择吗? 商池看了一圈,学校就是恒清高中,老式居民楼应该是商秋在的家,酒店就是同学会的地点。 他想起了船夫最后的话语——“你要拿谁的命来换?” 商池没有太多犹豫,直接选择向着恒清高中的方向走去,他一踏出脚步,其他两条路就隐没在了白雾之中。 他不会再有机会去另外两条路了。 商池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后,全是茫茫的白雾,他继续向前走去,走进了学校里。 现在是休息时间,学生们都在学校里闲逛聊天,没有一个人看向商池的方向。 商池没有理会这些学生,脚步不停地往寝室楼的方向走,直接走进了宿舍楼b幢502,也就是他所在的寝室,然后一直走到了那张标着自己的名字的床位前。 第47章 他就是在这里找到了一块被苍蝇包围的腐肉,最后那块腐肉又消失了。 但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床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个人在。 商池在床上找了一会儿,最后在抖开的被子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一句话——“苍蝇围着腐肉转,我是烂肉,他们都是苍蝇。躲起来,我就看不见”。 看完了之后,他将纸条收好,既然他的方向没有找错,那么高寒尽为什么不在这里? 商池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那张床。 为什么这两张纸条都塞在被子下面?一个每天受欺凌的胆小男生,每天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那么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会做什么?会怎么躲起来? 商池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又走回了床铺前,这次他坐在了床上,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 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最后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中夹杂了另外一个人凌乱的呼吸声。 商池伸出手,在被子下摸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 找到了!商池将被子移开,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瑟缩的高寒尽。 高寒尽一直藏着,藏在黑暗的阴影里,看着一切的发生。 “不,我求求你。”高寒尽似乎知道商池要做什么,立刻开始哀求道,“我也想活下去,你可以去找别人。” “他们都不是人。”商池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胆怯的高寒尽。 周围有河流奔腾的声音响起,越来越清晰,似乎那条河流正在靠近。 “为什么!”高寒尽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恐惧地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因为我也是游戏者吗?” “你不是。”商池平静地说道,“你不是游戏者,你就是高寒尽,你只是换了你我的身份,以为自己是个游戏者罢了。” “被校园欺凌的是你,商秋……应该是高秋,她是你的母亲。同学会上出现的那些人才是真的,会受伤会死亡。但是这个学校里的人不是,他们全是你自己的梦魇。你不想要这些,所以你换给了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高寒尽颤抖着说道,小声嘟囔着,“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商池静静看着他,耳边的河流声已经近在咫尺。 高寒尽突然崩溃般地大喊:“那我就一定要死吗!我什么也没有做!” “可你一直在看着。”商池说道,“看着我遭受的一切,以及你自己遭受的一切。所以你自己不需要这样的你的存在。” 商池不需要再解释下去了,高寒尽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涡,就凭空出现在床上。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高寒尽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商池。 商池却退后一步,看着高寒尽被一点点被水涡拽下去。 “为……什……么……”高寒尽最后问道。 商池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水涡消失。 那条河流的空位被填上了。 但是这个副本没有结束,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商池发现自己正在一场葬礼上,穿着黑色西装。 主持人满怀沉痛地说道:“……高寒尽老先生,享年八十八岁……” 这是一场葬礼,逝者的名字是高寒尽。他一生功成名就,没有结婚生子,死后却有无数人来祭奠哀悼。 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高寒尽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岁,才在不久前,安然逝去。 之前那个时间错乱跳跃的世界,就像一场混乱的梦境。 商池和来参加葬礼的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垂眸,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这是副本最后的尾声。 等到葬礼结束,人们上前瞻仰遗容。 商池站起身,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想着什么,然后忽然对身边面容哀戚的女孩问道:“你觉得他这一生会有什么遗憾吗?” 女孩愣了一下,没想到商池会和自己搭话,但是因为那张过分端正俊秀的面容,她还是坚定地回答道:“不,老先生他走得很安详。” “是吗?”商池说道,想起那个时空混乱的副本中的结局,高中时那个懦弱的高寒尽和那些欺凌者都已经沉入了黄泉中。那么高寒尽的灵魂也该忘记一切,到达了彼岸。 “你怎么不过去看看?”身边的女孩在问。 商池看了她一会儿,看到她有些不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商池反问道,他转身往外走去,系统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响起。 【任务完成,你已完成他的心愿】 商池走进来白雾中,任务完成之后,他应该就会回到那间他自己设置的房间中。 但是商池等待许久,也没看到场景变化,正当他疑惑之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了。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副本。 你是一个待业青年,和自己的男朋友同居中,你们买下了一个老小区的房子,生活平静,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任务要求:找出是谁杀了“我”。】 商池:“……” 男朋友? 第35章 等到眼前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商池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沙发上,他身上穿着米白色上衣和蓝色宽长裤的居家服,面前的电视正放着一档他不知道的综艺节目。 第48章 新的副本已经开始了,上一个副本结束之后,居然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就直接开始了第二个副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现在比弄清楚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更重要的是——完成这个单人副本。 商池关了电视,站起身,环顾周围,他现在正在一间房子里,现代化的装修,看来这个副本和现实中的时间相差不大。 在电视的声音消失后,屋子里面就变得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屋子内部的装修风格和他偏好的类似,色调用的基本都是灰色绿色和蓝色,小物件夹杂了其他的颜色。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而旁边悬挂着的日历则写着今天的日期,是周一,一周工作日的第一天,而且下午三点的时间段,应该是上班时间,那么他为什么是在家中?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构造,商池先打开了主卧的门,他的目光从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移开,落在摆着一个相框的床头柜上。 他走过去,拿起了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照片上是他和另一个男人靠在床头上拍的合影,看来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系统提到的那个“男朋友”了。 男人的相貌极其英俊,虽然穿着睡衣,但是抬头看镜头的样子依然有些冷淡,肤色苍白,只有微微抿着的薄唇上还带了点血色。他严肃冷淡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情侣在拍照,倒像是即将开始什么研究。 商池记住了他的脸,然后继续盯着照片上的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个副本给他的角色设定不同,照片上的他的表情有些茫然,目光甚至没有看向镜头,被男人搂着靠在他的肩头。 ……看着这样一个自己的感觉实在有点难以言喻。 商池放下照片,冷静了片刻,然后往衣柜那边走去。衣柜里的衣服全是男性服饰,大小略有不同,分成两边。右边是商池自己的衣服尺寸,全部是一些简单宽松的居家服,没有一套是正装。左边应该就是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了,衣服的尺寸略微比他大了一号,居家服只有一两套,剩下的都是正装和其他适合穿出门的衣服。 关上柜门,商池又走到了另一边的桌子前,桌上放着一个手机,没有锁屏密码,所以他一划就直接打开了。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内容是告诉他今天五点就会回来,署名是“他”。 商池没有回复,而是继续翻手机,但是这个手机里面的信息非常少,甚至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只有几个单机小游戏。相册是空的,只有手机自带的初始图片,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也只有一个人,就是发来短信的“他”——看起来是那个男朋友,手机里的通信记录和讯息记录都只有他。 有些奇怪,没有亲人朋友就算了,为什么会连一个诸如外卖快递的电话都没有,难道他不接触外界吗? 商池收起了手机,找了一遍桌子里的抽屉,里面的东西很少,少得像是刚刚才搬来这里。 他又走进了卧室旁边的盥洗室,洗漱台上放着双份的毛巾和牙刷牙杯。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他,这里住着一对情侣。但是为什么除了那张摆在床头的合照,他就没找到过别的照片,甚至找不到关于房子主人过去的信息,连名字都找不到,情侣之间常有的成对的小挂饰都没有,或者一些傻不拉几的手写对话都没有。 商池离开了这间主卧,走到另一间房间前,想要打开门,却发现门是锁上的。他正想着要不要把门给强拆了,目光一扫,却发现底下的门缝间似乎塞着一张纸。 他蹲下来,好不容易才把那张纸从门缝里扒拉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不要开门”。 语气很平常,没有用上诸如“千万”之类的强调词,就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提醒。 商池看着那张纸条,最后看着那扇门,还是没有把门强行打开,而是将纸条塞回了口袋里。 还在副本的初期,他没有必要打开一扇写着“不要开门”的门,他可以先和住在这里的另一个人——也就是他的男朋友探听这间房间的情况。 等到剩下的地方都搜了一遍,让整个房子宛若洗劫现场,商池才看向门的位置。 整个房子都翻过一遍之后,商池对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都待在家里不出门,唯一可以联系的人是他的男朋友。而商池之前在大厅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扇门,他刚刚站在窗边的时候注意过了,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居民楼,一共五层。房屋的装修也很普通,但是这扇厚重的防盗门却显得格格不入,目测来看,就算是强行破坏也至少要半个小时。 究竟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还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商池走上前去,试着扭动几下,却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打开门。但是因为他没有找到钥匙,他也就没有再次关上门,任由大门敞开——反正就算东西都被偷走了他也不会心疼。 从门里走出的生活,他注意了一下门牌号,是502。 接着商池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这个时间点,楼梯里没有一个人,楼道里静悄悄的。 他注意到这里所有的门都是看起来就不容易打开的甲级防盗门,就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害怕别人闯进自己家里。 为什么? 第49章 商池走到了一楼,这个老式居民楼没有装上楼门,所以他直接走出了居民楼。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季,温度却没有降多少,下午四点的阳光依然带着灼热的温度。周围并没有人,连其他的居民楼也没有,这个居民楼就像立在空无一人的小花园中间。 商池走了几步,就直接撞上了一睹空气墙,看来出了居民楼,他就没有多少行动空间了。 发现这点之后,商池就走了回去,坐在楼前的石头长凳上。虽然现在没有人,但是他注意了一下楼里其他户人家都有活动的痕迹,坐在这里抬头看也能看到他们晾晒的衣服,等上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等到其他人回来,到时候打听消息就方便得多了。 没等上多久,商池就听到了楼里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和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是一楼的声音,有人出来了。 那人从楼里走出,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妈,身材宽胖,穿着件翠绿带大花的类丝绸质地的连衣裙,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巨型水桶的姿态。她的头发染成了棕色,精心做了一个卷曲的盘发造型,看起来就像一堆泡面卷了几卷。大妈的手上还提了一个布袋,上面写了一家超市的名字,似乎是准备去买菜。 看到了商池,大妈也愣了一下,随后热情地搭腔道:“哎,你是502那个吗?叫什么来着?” 商池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个大妈应该不认识自己,不过这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大妈一直都是中国国内社区居民消息的中心。所以他点了下头,有礼地答道:“商池。您是?” “哦,我是101的,叫我王大妈就行。”王大妈相当热情,“我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一直没看见过你出来,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喜欢宅在家里不出门。”商池用万能句式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今天看天气好出来透透风,怎么没有其他人在?” 王大妈笑了起来,涂了鲜红口红的嘴唇笑出了一个能吃小孩的大口:“今天周一,现在才四点,怎么会有人在,你男朋友都没回来吧?” 商池:“……嗯。” 漫长的沉默之后,商池终于勉强地应了一声,他没有这种别人问起男朋友要怎么回答的经验。 王大妈也没注意,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楼里的人我可都知道。502是你们这对小情侣,501是空的,空了至少有半年了。401是小张,做饭可好吃了,还偶尔会给我们送一点。402的那个男人都三十多了,没老婆没孩子的,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小郭住在301,人家年纪轻轻就是高管了,月入好几万呢!302的那个男的就不行,四十多岁了,泡酒坛子里了,天天醉得没个人样,你看到记得避开,上次吐了一面墙,哎呀,气死我了。201是对小夫妻,还有男人他爸一起住,小年轻刚怀上孩子,正紧张着呢。202那个,呵,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天天往家里带男朋友,一辆公交车天天打扮得跟个什么似的,卖骚。102那个也是,眼瞎嫁的两个男人全进去了,现在只能做鸡婆,每天凌晨才回来。” 王大妈似乎对那两个单身女性敌意很深,一边说还一边骂,但是也快速地把楼里所有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让商池对其他人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那您是一个人住?”商池问道,他注意到王大妈说了这么多,却没有提起自己家的情况。 王大妈突然不回答了,她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带了点阴沉地看着商池,似乎商池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商池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还是谨慎地移动了一点位置,保证自己能够迅速窜回楼里。 王大妈的表情却突然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然地说道:“哎,我哪里是一个人,带我孙子一起。你看,你男朋友回来了,今天还挺早的啊。那我就不聊了,要赶着去买菜,你们继续。” 商池:“……?” 他是真的没有做好多一个男朋友的准备,在听到系统声音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把人灭口的准备。他并不准备遵循这个副本角色的设定,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对,不如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确认了一下手头没有工具,再回忆了一下家里可以用的工具,商池平静地转过身,看着向自己过来的陌生的英俊男人。 王大妈已经走远了,那个男人则走到了他的面前,自然地问道:“不走吗?” 商池刚刚整理好的思路瞬间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打乱了:“……林先生?” 这什么情况? 第36章 商池抬头,注视着站在眼前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正装,手上提着几袋子的菜,像是刚刚下班买完菜回来。 “不走吗?”男人又开口了,他的声音竟然和那次洋馆副本中的关键人物林庭深声音一样。然而那次林庭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后灵,直到最后商池说出他身份的时候,他才有一个实体。但是当时洋馆里也没有光照,商池也不知道林庭深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人的样子。 商池没有动,他沉默片刻,然后又喊了一声:“林庭深?” 他刚刚喊了林先生,这个男人却没有露出疑惑的神情,这基本是在肯定他的猜测了。 “怎么?”林庭深侧头看着商池,商池也看着他,但是除了一片平静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第50章 最后商池垂下眼眸,说道:“没什么。” 他原本计划的是先弄清楚这个所谓的男朋友的身份,一个在副本设定中与他关系密切的角色,必然在副本中占据重要人物的地位。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但根据江平清的说法,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般游戏者遇上这种情况,会选择弄清对方的身份和背景,再根据情况选择要不要将人先行处理,以免妨碍接下来的行动。曾经有人遇上这种情况,结果在副本开始的初期,就被自己在那个副本中的母亲送上了火刑架,被活活烧死。那是一个恶魔背景的副本,母亲在发现自己的儿子经常忘记祷告,记忆也出现差错了之后,就坚定认为自己的儿子被恶魔附身,要用火焰烧死才能让自己的儿子解脱,前往天国。 这些副本只会给游戏者一个身份,背景和过去都需要他们自己探索,但是这些内容对副本的中的任务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在副本中,这些关系亲密的人往往都是第一个发现游戏者异常行为的,他们通常会成为副本中的阻碍,甚至会仇恨游戏者。所以对于游戏者来说,这些亲近的人都是最需要小心的,因为你无法模仿出一个自己不知道的设定,只要稍有偏差,就容易让人发现不对。 商池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在遇上林庭深之后,他又迅速改变了主意。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同一个副本人物,会出现在不同的副本中,还被同一个游戏者遇上的。总不可能是人物不够,所以重复使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林庭深记得还能向他质疑,但是现在林庭深看起来又不记得他,商池也只能暂且沉默,进行观察。 但是如果按照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出发点来看,倒有不少小细节可以对上,比如房间里的装修,不单单是商池喜欢的风格,其实也是林庭深的风格。比如写着“不要开门”的那行字的字迹和林庭深那本日记的字迹相同。只是因为只有四个字,商池之前也没有往那方面联系,所以现在才能对应上。 商池抬头,看着林庭深的背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猜测着林庭深的事。 林庭深没有回头,往楼里走着,在踩上楼梯的时候突然开口:“101住的是王丽娟和她的孙子俞成成。102是陈晓碧,她值夜班,都是凌晨三点回来。” 商池听着,注意着101的动静,听见了小男孩喊叫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俞成成。 林庭深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上走,走到二楼又开口道:“201住的是赵水山,和他的儿子赵白文以及儿媳赵有蓝,202是关童。” “301是郭睿,302是徐秉远。401是张年州,402是荀辉。”林庭深接着把其他人的名字都说完了,他说的很慢,走一层说一层,说完了之后也站到了502的门前。 他看着打开的大门,和门内一片狼藉的景象,然后回头看商池:“下次记得关门。” “501没有人吗?”商池没有回应林庭深的话,而是看着对面的501问道。 “没有。”林庭深看了一眼501的大门,随后说道,“从我住到这里开始就没见到有人住在501。” 商池没有说话,盯着501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顺着林庭深的意思,走进门内。他看着那扇厚重的防盗门被关上,接着又问道:“为什么要用这种门?” 他原先猜测这种厚重的防盗门,不是为了防止有小偷闯入,而是防止他从里面逃出去,结果出去之后发现整个居民楼都是用这样的防盗门。 “因为怕别人进来。”林庭深回答道,一边说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把菜放下来,然后洗了洗手,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往上卷,每个都卷到了一样的高度,比尺子比划得还精准,“谁都有秘密,谁都怕秘密被发现。” “那么他们秘密是什么?”商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林庭深的背影问道。 什么样的秘密,需要用这样的防盗门严防死守,甚至在商池问出口之后,王丽娟的表情就陡然一变,甚至有一瞬间商池觉得王丽娟正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自己。 林庭深依然没有回头,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回答着商池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们也害怕别人知道。” 商池看着林庭深开始削土豆,突然问道:“那么这个房子的秘密呢?” 别人的秘密不知道,那么这个房子的秘密呢? “那扇门。”林庭深答道,把一个削完的土豆放下。 然而在商池问出“门后有什么”之前,林庭深就开口说道:“不要打开那扇门,那是蓝胡子的门,打开你就会死的。” 商池认真思考了一下,所谓蓝胡子的门是在用蓝胡子这个故事提醒他,打开门就会被发现,然后被他杀死,所以不要打开。还是真的是蓝胡子的门,一打开能看见好几具尸体,再转个头就看见林庭深长出蓝胡子的那种。 但是不管哪种,有一点都是确认的,林庭深正在警告他,不要打开那扇门。 不过他不打开,可以让别人先来打开试试,商池心想着,目光依然没有从林庭深身上移开。 在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问出这么多问题,林庭深却一直像是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几乎是有问必答,根本没有反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作为这个副本中他的男朋友,不应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的吗? 第51章 抱着这个疑问,商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庭深身上,看着他做饭的样子。 然后他就看到林庭深把一个去了皮的土豆放在砧板上,一脸严肃地拿起菜刀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刀。 商池:“……?” 这个姿势是不是不太对? 林庭深则依然专注自己手上的土豆,他似乎被自己刚刚成功的一刀鼓励了,又试图切下一块,但是这次显然不顺利,土豆“biu”的一下从他手里划了出去,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地,在地上又滑动了一段距离。 林庭深:“……” 商池:“……” 沉默一段时间,最后试图挽救尴尬气氛的商池开口:“要么,我来?” “不用。”林庭深一口回绝了,他的面容看起来依然冷淡而俊美,只是盯着土豆的目光格外执着,“一直都是我做饭的。” 商池:“……好。” 如果真的一直是林庭深做饭,这个副本的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庭深却格外固执,强行把一堆土豆切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然后在商池带了点畏惧的目光和后退三步的行为中,“哐”地一下倒入空锅中,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把油倒入,再略微皱着眉,严肃认真地拿起锅铲,一个劲儿地把土豆往锅边上怼。 商池看了半天,总觉得林庭深根本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做另一件似乎有点眼熟的事。 “你在做什么?”商池忍了半天终于开口了,他实在看不懂了。 “翻炒。”林庭深回答道,继续用一张严肃的面容,把土豆往锅边铲铲铲。 商池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他之前在猫咖看到有人铲猫屎的时候,那人就是这么拿着铲子把屎往外怼的,只是林庭深是拿着锅铲试图把土豆往锅边怼。 他正想着,就看见林庭深终于一个用力过猛,把土豆给铲飞了,油油的土豆“pia”的一下在地上滑行,远比之前那个土豆滑得远,最后落在了商池的脚边。 商池:“……” 他要向猫咖那个人道歉,至少那个人是把屎铲出来,而不是把屎铲飞。 商池叹了口气,走上前关了火,然后对着林庭深说道:“林先生。” “为什么关火?我在做菜。”林庭深皱着眉说道,再次强调了自己会做饭。 商池沉默片刻,把那句“我以为你在表演土豆飞行”收了回去,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林先生,您不是应该在洋馆吗?” 看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看出了究竟是哪里的不对,这种情况就像是真人和设定不相符,还非要自己身上强行套,一个明明不会做菜的人却偏要说自己会做菜。这就说明了眼前的这个林庭深,根本不是这个副本里原先设定的人。 但是他没有立刻问出为什么林庭深会在两个副本进行移动,而是用了洋馆的说法。他还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万一直接问出来会引发系统的什么防御举措呢? 或许林庭深装着不认识他,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异常被发现。 很快商池就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因为他看见林庭深一脸震惊:“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不是一直在遵循这个副本的设定吗?” 商池:“……” 商池看了看地上的土豆,再看了看疑惑不解的林庭深,最后还是委婉地说道:“可能,就是因为您太遵循副本设定了。” 第37章 林庭深看起来依然有些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破绽,但他还是及时地放弃了做饭的想法,走出了厨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陷入了漫长的思考。虽然表情很认真,但是商池猜测他正在想自己的完美演技到底是哪里有漏洞。 商池没有跟出去,而是默默把厨房收拾了一遍,把那锅油混土豆倒进了垃圾桶,这才走出来,坐在林庭深右手边的小沙发上,再次问了那个问题:“林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庭深的沉思被打断了,但他也没有生气,抬头看向商池:“我是跟着你来的。” 明明是一张严肃冷淡的英俊面容,偏偏有一双澄澈的眼。商池能够清楚地从林庭深的眼中看出他的好奇,就好像数学家看见了一道难解的数学猜想,林庭深看着商池,就好像在看某种让他感兴趣却又感到棘手的难题,专注而不带任何绮想。 林庭深在好奇什么? 商池垂下眼眸,避开了林庭深的目光,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林庭深刚刚说的话上。他之前确实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林庭深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所以他开口问道:“……为什么?” 洋馆副本的最后,黑暗中那只冰凉的手触碰他的手腕的感觉,和耳边那句“你很有意思,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的话语,他尚还记忆犹新。 当时商池就直觉觉得自己还能够再次看到林庭深,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会这么不加掩饰。林庭深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还直说了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的。 林庭深略微偏了偏头,面容带上了些疑惑,他似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话语依然直白:“什么为什么?我想过来就过来了。” “你可以随便来去?只有你?还是还有别人?”商池抓住了林庭深话中的重点。 林庭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商池,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忽然缓缓说道:“我突然有了一个问题……” 第52章 “什么?”商池眨了眨眼睛,虽然直觉觉得林庭深不会说什么好话,却还是配合地应了一句。 林庭深的目光里带上了一点谴责,相当认真地说道:“你这算不算是在作弊?就像打游戏不能带插件和外挂,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原则。” 商池没有说话,他面对林庭深仿佛长辈看到儿子考试作弊的忧心忡忡的目光,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冷静地维持自己的呼吸频率。 “你生气了?”林庭深好奇地问道,他观察着商池的表情和呼吸频率,似乎对商池的任何反应都很好奇。 商池相信如果条件允许,说不定林庭深会直接把各种仪器连接到自己身上,测算自己的心率脑电波激素分泌什么的。 “没有。”商池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林庭深笑了一下,笑容温柔,目光如水,“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就像他在那个森林里睁开眼的瞬间,就像他听到系统的声音却没有在耳边发现通讯设备的那一刻,这都是同样的心情,他的心跳终于开始变化,无聊的生活终于引来的一个颠覆性的新篇章,让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林庭深会对商池感到好奇,难道商池就不好奇林庭深了吗?就不好奇这个所谓的游戏到底是什么了吗? 当林庭深观察着商池的时候,商池也何尝不是在观察林庭深。 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商池微微低头,笑容逐渐加深,但是从外表看起来却只像是有些拘谨地避开了目光。 林庭深没有看出商池话语下的汹涌,他看着商池脸上的笑容,然后相当中肯地评价道:“你笑的模样比较好看。” 商池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张俊秀的面容总显得有些死板,如果他不说话,甚至会不自觉地忽略他的存在,就像装饰用的背景,漂亮却不会吸引旁人的目光。但他一笑起来,或者露出别的表情,便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明艳得让人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让人想到一个词——“活色生香”。而且那笑意间蕴含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性,更加让人想要探究这个人内心的世界。明知危险,却越发迷人。 商池点了点头,笑容含蓄,冷静地对林庭深的赞美表示感谢:“谢谢,我现在要出门,然后去楼下等其他人回来,靠我自己的力量破解这个副本。” 林庭深想了下,慷慨地给予了商池自己唯一能给的额外帮助:“加油。” 商池礼貌地道别,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前,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身问林庭深:“你现在想吃饭吗?” 林庭深感受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他这次是活的,要吃饭喝水的那种,到了时间自然会饿。 商池声音温和,态度遗憾:“可是我要走了。” 林庭深:“……?” “所以你先饿着吧。”商池丢给林庭深一句话,就一步跨出了门。 林庭深一脸茫然地看着门的方向,脑回路显然还没有转过来。 接着,门突然被打开了,商池从门外伸进头来,温和地说道:“突然想起来,林先生您其实可以自己先去买点东西来吃的。哦,我忘了,您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玩游戏从来不带插件,想必不会选择独自一个人吃独食的。那我走了,您自便。” 林庭深愣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就看到门在自己面前再次关上了,这次是真的合死了。 他默默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再想想已经被商池丢进垃圾桶的土豆,终于用带了一点委屈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故意在报复我。”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林庭深也只是抱怨一下,他没有执着于腹部的饥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站起身,打开了那扇他让商池不要打开的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林庭深走进其间,他模糊的自语声从房内传出:“他做什么,他想什么,我都知道。” “咔嚓”,门被关上了。 …… 另一边,商池正忙着和其他回到居民楼的人交流。 “你是谁?502的啊,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是住201的,这是我老婆赵有蓝。为什么都姓赵?我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当然都是一个姓。”赵白文说着就笑了起来,看着正温柔摸着自己肚子的妻子赵有蓝,两人的目光含情脉脉,空气一下子都黏腻了起来,然后赵白文继续说道,“你问我爸,他在家呢,都六十多了,退休也没事,就来帮忙照顾有蓝。” “那么你呢?我们之前都没见到过你出门,如果不是402的荀辉说听到动静,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你呢?”赵白文的话题有意无意地引到了商池身上。 商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着他笑了一下:“嫂子怀着孕呢,这肚子站着不容易,别让嫂子久站。” “对对,那我们先上去了,有空见。” …… “是,我是荀辉。你要买我的艺术品吗?想看一眼?行啊,我就住在你楼下,你随时可以过来看,我做的才是真正的艺术。是完美,是永恒!” “是画吗?”商池听到荀辉的话语,就想起了上次的洋馆副本里的奥利弗,可能因为都是艺术家,两个人的说法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当然不,画这种平面的东西这么能够展现完美!那些画家都是一群无知的蠢货!蠢货!我是一个雕刻家!不要把我们相提并论!哼,我要走了。不可能,我不会再让你这种无知的人进入我的艺术殿堂!……嗯,如果是一万元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什么?一万五?可以!可以!你什么时候来看都可以!” 第53章 …… “对对,我是401的,做饭的那个,等下做饭可以给你们带一份,喜欢吃什么?呃,土豆吗?不不不,不难做,只要一份油炸土豆吗?不用加点别的,会不会太素了?做成土豆炒肉怎么样?只要土豆啊……不麻烦,我回头做了就给你送上去。哈哈,不用钱的,我就是单纯喜欢做饭,而且我还没来过你们家呢,这里的人家我都认识了,只有你们没怎么见过面,多见面才能维护邻里关系啊。” …… “有病啊,别靠近我好吗?没看见我穿着裙撑吗?”穿着小洋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狠狠地瞪了商池一眼,脚下踩着十公分的花里花俏一堆蝴蝶结的高跟鞋,趾高气扬地往前走,那巨大的裙摆几乎是擦着墙进去的,每次看着要蹭上了,却又被她避开了,可见功力深厚。 她应该就是202的关童了,商池在楼下就可以看见202装饰了一堆落灰的假花的窗台,其实和她身上一堆东倒西歪的蕾丝蝴蝶结挺配的。 …… “我是郭睿。嗯,是的,工作很忙。你问对面的徐秉远怎么还没回来?他根本就不出门,从哪儿回来?不,我怎么知道他平常做什么……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你自己小心一点,他以前是个惯偷,上次我这边少了一个u盘,就怀疑是他偷的。……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吗,u盘里记录了多少重要资料你知道吗!” ……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商池回忆着自己和其他人的对话,徐秉远大概率醉倒在家里,听不进他敲门,现在只剩下王丽娟和陈晓碧了。陈晓碧是半夜才回来,现在肯定是等不到了,不知道王丽娟什么时候回来。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王丽娟带着一个小男孩从远处走过来,手上还提着一袋子的零食,像是刚刚从超市回来。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王丽娟的孙子俞成成了。 “您这是带着成成去了超市?”商池等人走到自己面前,带了点笑意,熟稔地攀谈起来。 “对啊!”王丽娟拿着袋子,停了下来,似乎很乐意和商池聊上几句。 俞成成倒很不满,一直吵着要回去和自己同个幼儿园的战队打王者荣耀。 王丽娟哄了两句,塞了一包薯片过去,总算让俞成成闭嘴了,她这才有空和商池抱怨:“他爸妈都没空管孩子,忙着工作,每天坐飞机国内外飞,只能交给我。我每天都得送孩子去幼儿园,下午买完菜再接他回来。刚刚他一放学就要去吃饭店,点了一百多,还要去超市,还好他爸妈挣得多,这么吃也没什么。” 虽然听起来是抱怨,但她的眉眼里全是得意。 商池脸上带着笑,随意地聊了几句,目送着王丽娟带着俞成成走进居民楼,脸上的笑容便忽的消失了。 俞成成之前都在幼儿园,是刚刚才回来。 那么他之前听到的小孩子的喊叫声是谁的? 第38章 商池沉默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挡住了月亮。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可视范围也不超过十米。 这个时间点,居民楼里的人基本都回来了。但是商池站在这里抬头看去,所有的窗户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边角的地方有丝丝灯光从窗帘后面透出。明明周围只有这一幢居民楼,这些人却不约而同地用了遮光布,将窗帘拉死,而且每扇窗户上都装着防盗网。 防盗门,防盗网,遮光布。他们到底在害怕着什么?是在害怕楼外的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还是在害怕……自己的同幢楼的邻居们? 商池突然想起了林庭深说的那句话——“谁都有秘密,谁都怕秘密被发现。” 他这个副本的任务是“找出是谁杀了‘我’”,但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任务中提到的“我”指的到底是谁。 商池总共经过了三个副本,经历的这些副本的任务的指向都不明确,甚至暗藏误导的陷阱,真的跟着任务的表面意思走,反而是在自掘坟墓。 所以,他必须去接触这些人,找出他们隐藏着的秘密,然后找出自己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但是这并不容易,而他也不能着急。他想要找出秘密,居民想要隐藏秘密,在这个狭窄的副本空间,若是居民集合起来试图杀死他,他绝对逃不了。 商池收回视线,往楼里走去,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 继续等下去也等不到什么了,回去他还可以问问林庭深。虽然林庭深的回答总会有所保留,但他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问题的行为,就是对他的提示——这个时候必须感谢林庭深不会演戏了。 商池走进楼内,却没有立刻走上楼,而是在一楼停了一下,看着101的门若有所思。现在他可以听到101传出来的电视声音,还有俞成成毫不掩饰的大笑声,这些声音透过墙壁就变得模糊不清。 这样的声音,再次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林庭深走在一起的时候听到的小孩的喊叫声。当时他以为是俞成成的声音,结果王丽娟却说俞成成是刚刚才回来。 如果王丽娟撒了谎,当时他听到的声音确实是俞成成的,那么她为什么要撒谎,她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如果王丽娟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他在一楼听见的喊叫声并不是俞成成的声音,那又会是谁的声音?根据他现在得到的消息,这幢楼里没有第二个孩童在。 第54章 商池盯着101的门看了一会儿,没有敲门,却突然转头看向隔壁的102。 此时,声控灯已经因为没有声音而自动关闭,他站在黑暗中,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最后转身走向102。 事实上,有些孩童的声音要辨认性别有些困难,更何况当时他听到的声音是在尖叫,性别更难判断。而且声音也不是非常清晰,只有那么短促的几秒钟,根本没法听清喊叫的话语。 只是因为当时林庭深正好介绍着101住着俞成成,商池才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听到的喊叫声是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再先入为主地认为是101的俞成成。 如果王丽娟没有说谎,他听到的声音不是俞成成的,那么他也不能确认就是101的声音——也许是被他忽视的同在一楼的102。 商池站在102的门前,静静地往门内听,但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没有继续等待,陈晓碧要凌晨才回来,在此之前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找别的线索。 商池继续往上走去,二楼没什么声音,无法判断里面的人的动静,而当他走到三楼的时候,302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扶着墙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胡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刮过,几乎挡住了他的嘴,还能看到上面滴下来的劣质酒精。身上穿着件不合天气的汗衫和一条总让人怀疑会不会掉下去的短款花裤,全是皱巴巴的,还有酒精洒在上面的痕迹。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说是走出来,不如说是贴墙滑出来的。他的背后是他洒落了一地酒瓶的漆黑的房间,而他走出来的时候总算还记得关门,但是看他没有一个口袋的衣服却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带上钥匙。 商池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醉鬼,这个人应该就是他最后没有见到的两个人之一的徐秉远了。 王丽娟说他天天喝酒,住在他对门的郭睿说他是个小偷,还怀疑他偷走了他的u盘。 但是商池看着徐秉远醉醺醺的样子,却有些怀疑这个人到底分不分得清门的方向。 徐秉远想下楼,却注意到有个人一直站在自己的面前,挡着自己下楼的路。他勉强睁开眼睛,盯着商池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你啊。” “你认识我?”商池疑问道,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这还是第一个看着他的脸认出他是谁的人。 “认识,认识,你上次从我这里借了五百块钱呢,什么时候还啊?”徐秉远“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商池看着面前这个疑似在说醉话的男人,最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很久了。”徐秉远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给你抹了一块钱的零头呢!” “我身上没带钱,你准备拿钱做什么?”商池问。 徐秉远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然后身体慢慢往下滑,他却毫无所觉地说道:“当然是去买酒,酒好啊,一醉解千愁,嗝……呕……” 他靠着墙开始呕吐,至少有三分之一都吐到了他自己身上。 商池在他“嗝”的时候就迅速跨了几步,站在三楼向上的楼梯上,躲开了呕吐物,这速度绝对比他被怪物追的时候快多了。 “你还好吗?”商池平静地问道,然后在弥散开的酸臭味中,面色自若地又往上走了几阶楼梯。 徐秉远没有回答,勉强站起来,脚下一滑又摔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商池又等待了一会儿,看着徐秉远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打着鼾声睡着了,才继续往上走去。 四楼没有动静,他很快就站在了502的门前,敲响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林庭深站在门后看着商池。林庭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声长长的“咕”声就响起。 林庭深:“……” 商池:“……” 商池看了看林庭深的肚子,在两人漫长的相望沉默之后,终于走进门内,主动开口了:“……想吃什么?” “都可以。”林庭深跟在商池后面说道,“只要是能吃的。” “401的张年洲没有过来吗?”商池一边问一边向着厨房走去。 之前他在楼下的时候和张年洲聊过几句,张年洲态度非常热情,还答应了做油炸烤土豆送上来。 “没有。”林庭深跟着商池走进了厨房,看着商池娴熟的淘米的姿势,才放心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自己在电视上点播的《小猪佩奇》。 没过几分钟,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商池放下米,看了一眼林庭深。 林庭深却依然沉迷于一堆粉色吹风机之间,根本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一副放假回家谁都别想让他离开沙发的咸鱼模样。 “商池?你在吗?我做了两道菜,你要尝尝看吗?”门外的人扯着嗓子喊道,听话语应该是401的张年洲。 商池确定林庭深不准备去开门,这才洗了洗手,走过去打开门。 张年洲的手上拿着两个饭盒,一份是商池之前说过的油炸土豆,另一份是红烧肉。 “刚刚才做好送上来。”张年洲不好意思地对着商池笑了下,“我更擅长做荤菜,擅自做了份红烧羊肉送上来,羊肉是乡下亲戚刚刚送过来的。” “谢谢。”商池接过饭盒,指尖在盒底碰了一下,温度并不高,并不是刚刚出锅的,倒像是做完之后放了一会儿的。 第55章 张年洲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动作,笑道:“那成,下次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太麻烦了。”商池笑了一下,拒绝了,但是张年洲却非常热情,一再说自己不忙,商池推脱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关上门。 商池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饭盒,再回头看了看板着脸坐在沙发前的林庭深。和张年洲谈话的时候,他注意到张年洲并没有提起林庭深,一双眼睛就盯着他,说话的用词也是“你”。 之前是这样的吗?商池回忆了一下,他当时没有记得很清晰,但是应该是说“你们”没有错。 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商池低头看着那份红烧羊肉,红褐色的酱汁浸透了羊肉,闻起来确实很香。 “我饿了。”林庭深终于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了一点,提醒着站在门前不动的商池。 商池应了一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并不准备吃这两道菜,谁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之前提起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态度——外加好奇林庭深看到油炸土豆时的脸色。 林庭深看着商池走进了厨房,才将目光又放回电视上,随口又催促了一句:“吃完就睡,到时候你还来得及爬起来去见陈晓碧。” 而非常不幸地想起了卧室里唯一一张双人床的商池,这回终于没有撑住,手一抖,本来应该掉尽垃圾桶里的两个饭盒“bia ji”一下摔在了地上,土豆滑了一地。 如果这是一场土豆滑行大赛,那么毫无疑问的,商池拿下了这次的冠军。 第39章 商池看着满地的土豆,沉默片刻,冷静了半分钟的时间,再把地板收拾了一遍。 整理地板花了他大部分时间,扫完之后,他找了块抹布拿了清洁剂认真擦了一边,再擦一遍,拖上一遍。把地板擦得光可鉴人,才洗了五分钟的手去做饭。做饭花上的时间还没有他清理地板时间的二分之一。等菜做好,饭也正好煮好了。 林庭深一边看着《小猪佩奇》,一边听着厨房里的声音等了四十分钟,然后等来了一盘沙拉。 林庭深:“……” 不好,放心得太早了。 他看了看商池端上来的菜,素的他脸绿,只是白水煮了一下就端了上来,连酱油都没有。 商池面色平静地把一碗饭递给林庭深,拿起筷子开吃,只是没吃多少,他就放下了筷子。 他对食物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者说他之前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永远漠不关心地游离在人群之外。因为一个人住了很久,做饭是会的,但是技术水平一直维持在饿不死的境界。 “林先生,饭菜不合胃口吗?需要我再去找张年洲吗?他那边也许还剩了些红烧肉。”商池语调温柔地开口了,只是开口之前他观赏了半天林庭深脸上的纠结神色。 张年洲的手艺看起来确实不错,想来味道也很好,只要别猜测他有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用。”林庭深艰难地说道,虽然饥饿,但是他实在难以从一堆蔬菜中找到进食的乐趣。 “您认识张年洲吗?他以前也会给人送菜?”商池又问道,张年洲是这些人中对他最热情的一个,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对他来说,也是这个副本的切入口之一。 “见过,不熟,这里的人我都不熟悉。”林庭深吃了半碗饭就觉得自己的脸色快和菜一样绿的,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搁了筷子,继续说道,“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商池看着林庭深,表情有些疑惑:“您不坚持你的人设了吗?” 从这个房子的布置来看,林庭深在这个副本中的角色怎么也不像是会让商池出门的人设。 “什么?”林庭深偏了偏头,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似乎没明白商池的意思。 商池沉默片刻,实在看不出来林庭深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在和自己装傻,随后垂下眼眸说:“没什么,我先去洗碗。” “应该是我去,一直都是我做这些的。”林庭深站起身,还想再坚持一下自己在这个副本里家务全能的人设。 “算了,我不想等下还要收拾碎了的盘子。”商池的声音是和语句完全相反的温和,说完之后林庭深都没立刻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商池转身走向厨房。 林庭深原地站了半分钟,最后走到厨房门前,看着商池的背影,严肃认真地说道:“你刚刚是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商池“嗯”了一声,完全没将林庭深的话放在心上,随后开口问道:“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一楼的住户是只有这三个人吗?会不会有亲戚之类的人住进来?” 这是现实情况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商池经历了这几个副本,早就知道情况肯定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不会,这里不是其他人可以进来的地方。”林庭深对商池的忽视感到非常不满,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答完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再次强调了一遍,“你刚刚说的话是在对我……” 商池又应了一声,假装没有听到,目光停留在手上的盘子上,然后顺着这个话题,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那么什么人可以住进来?这里的居住条件是什么?” 如果能够找到条件,他也应该能够明白这些人一致的行动背后的含义了。 但是这次林庭深却没有回答了,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水流的声音。 第56章 商池等待片刻,伸手关了水龙头,然后在一片寂静中,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林庭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走了过来,正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他。 商池一个转身差点撞他身上,林庭深及时地伸出手扶住了商池,然后开口回答了商池的问题:“这个地方有另外一个名字。” 商池没说话,他抬头,正好对上林庭深的眼睛。他还沾着泡沫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拿起身后水池里的什么东西作为武器。但是在他真的这么做之前,林庭深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的一切动作。 林庭深对着商池笑了一下,这样的他有一种令人感到陌生的战栗感,然后他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语继续缓缓说道:“罪人公寓。” ****** 陈晓碧回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她推着自己的电动车往居民楼的方向走着,满身疲倦。 她在工厂工作,工资不高,又是夜班,每天都是这个点回来。虽然有别的工作可以选择,但是她宁愿选择夜班的工作,至少能够避开和那些邻居的接触。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黑夜中的居民楼,就像一个巨大的站立的影子。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似乎其他人都已经在这个深夜沉沉睡去,但是谁知道有没有人正藏在窗帘后面,窥伺着归来的她。 陈晓碧推着电动车,走到了居民楼面前,却注意到了楼前的长凳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电动车的光打在那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外貌俊秀的年轻人,灰色的家居服外面披着一件外套,明显是专门在这里坐着的。 陈晓碧警惕地停了下来,没有开口。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在这里被杀死,居民楼里的其他人也只会冷冷地看着,不会有所回应的。 “您好,我是502的商池。”年轻人坐在长凳上开口了,他似乎察觉到了陈晓碧的防备,没有站起身,而是坐在那里开口。 但是这并不能让陈晓碧的心定下来,她反而更加警惕了。她不认识商池,和其他居民不一样,她总是避免自己和别人来往,甚至拒绝和别人接触,商池的主动接触反而会让她防备。 但是商池却没有向她打听什么,而是微微皱着眉,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礼貌地开口说道:“贸然打扰您,很抱歉。但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你屋子里的小孩稍微安静些?” 陈晓碧手一松,电动车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她的声音都变调了:“哪来的小孩,你不要胡说八道。” 商池却没有生气,语气依然平静,甚至带了些疑惑:“您没有听见吗?我听见了好几声尖叫,您要上夜班,也不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样很不安全。” “闭嘴!”陈晓碧尖叫起来,黑暗中,她一脸仓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但是居民楼里依然是一片寂静和黑暗,似乎无人关注这里的情况。 “您……”商池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是陈晓碧已经不想再听了,她飞快地扶起电动车,快步走向大门。把电动车停在一楼楼道转角处,然后用颤抖的手拿出钥匙,差点把钥匙摔在地上,接着打开门,立刻闪身进去。好像害怕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上次又会说出什么话了。 商池依然坐在那里,看着陈晓碧进了门。 在门打开的刹那,他听到了哭泣声,非常清晰的,小孩子的呜咽声。 商池将手放进口袋里,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低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安静的居民楼,然后走进其中。 楼道的灯光一层层地亮起,商池再次站到五楼。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除了没有钥匙之外,也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借机进来,但是似乎没有,他特别设计的小陷阱没有被触发。 商池推开门,走进去,把自己摆了十多分钟的拖鞋金字塔踢了,再合上了门。 黑暗中,可以看到卧室里的双人床的左边有一个人的轮廓,也能听到悠长的呼吸声,似乎和他离开前没什么不同。 商池以为林庭深会坐起来开口问他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 林庭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时候,那个问题又出现在了商池心中。事实上,他真正想要问的是,林庭深是否知道那个据说可以离开这里的钥匙到底在哪里? 关于钥匙的消息最开始就来自于一个副本中的角色,但是正常所有副本中的角色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一个虚假的世界中。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就算游戏者主动去说,他们也无法理解副本和系统的规则。 但是林庭深不一样,就算他没有主动说,但是从他的行为来看,他明显是知道副本的存在的,甚至可以在不同的副本间进行移动,就像一个bug。他就算不知道钥匙在哪里,也肯定可以提供一定的信息。 但是商池没有开口问出这个问题,当林庭深靠近他的那一刻,他甚至是觉得林庭深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只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林庭深说完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离开去洗澡了,浴巾和衣服还是商池后来送进去的。 林庭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商池想了许久,终于涌上了点困意,他没有继续想这个问题,而是躺在了另外半边的床上,闭上了眼。 如果商池走到床的另一边,那么他可以发现,他以为睡着了的林庭深从头到尾都睁着眼睛,听着周围的声音。 第57章 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第40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商池敲响了402荀辉的门。他昨天和荀辉说好要来他家看作品,只是并没有约定时间,而商池思考后选择现在就来。 但是三下过后,门内并没有反应。 商池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依然没有人开门,一片安静。 普通人这个时候可能会觉得这个人是出去了而选择离开,但是商池却选择了继续敲门,他敲门的声音不重,却一直维持着一个稳定的频率敲着,但是却一直没有人出来,甚至没有其他人过来看情况。 这个时间点,这幢楼里大部分需要上班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商池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了,一个早上就只站在客厅的窗前,看着楼里的人一个个离开,而商池很清楚荀辉没有离开居民楼,而以这个居民楼奇怪的情况,荀辉在别人家中做客的可能性也不高,大概率还在家中。 现在还在楼内的是101的王丽娟和俞成成,102上夜班的陈晓碧,201的赵水山和他的儿媳赵有蓝,202的关童,还有就是402的荀辉。而商池考虑过情况之后,还是选择了先找到荀辉作为切入点,这也是在目前留在楼内的人中,唯一一个商池能够有理由进行接触的人选。 持续了敲门二十分钟之后,就在商池开始思考荀辉是死了还是无法自主行动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了响动,像是什么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荀辉警惕的声音才从门内传来:“谁?” “荀辉先生,我是502的商池,昨天找过你,想要商量买你的作品的事。”商池回道,他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像是石头之类的硬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既然荀辉说自己是个雕刻家,那么应该是石膏一类的材料了。商池并没有想过这次就能够从荀辉这里找到线索,他选择先去找荀辉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要看到荀辉的作品,他直觉觉得里面隐藏着这个副本的线索。 荀辉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现在不行,你晚上再来,我会给你看我最完美的作品。一个人来,我的作品平时绝不会给别人看的。” “但是我爱人晚上回来,我要陪着他,恐怕没有时间。”商池镇定地拿林庭深出来当挡箭牌,他不知道为什么荀辉要他晚上再来,但是正是因为荀辉提出了这个要求,他才更坚定现在进行会面。他还记得林庭深的话语,既然这个公寓叫做“罪人公寓”,那么住在公寓里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荀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么他现在出门了?” “是的。”商池回答道,他注意到荀辉似乎很在意林庭深的存在。而林庭深是早上七点多就走了,虽然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却还是强撑着起床,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出门上班的。商池看到的时候,都觉得虽然林庭深的演技不行,但是他的职业精神真的很令人敬佩。 “那你等我一下。”不知道荀辉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口同意让商池进来。 商池在门口等待,听着门内类似重物被拖拽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荀辉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睡衣,站在门后面,说道:“进来吧。” “打扰。”商池走进门内,打量了一下,窗帘被拉上,客厅也没有开灯,周围一片阴暗中,但是能够看到客厅里有几个一人高的东西被白布盖着,地上凳子上全是杂物,能够闻到一种浓郁的介于香臭之间的气味,总之让人闻到就想要吐出来。 荀辉在后面关上了门,打开了客厅的灯,泰然自若地面对几乎无处落脚的地面:“一个优秀的艺术家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你是一个有眼光的人,能够欣赏我的作品。肯定也不会在意这些。” 商池找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地方落脚。他注意到虽然地面散落着各种杂物,但是雕像和雕像附近的情况却很干净,看的出来荀辉对自己的作品很看重。但是他注意到客厅中还有一块空地,正是自己站着的地方,而他进来的时候上面什么也没有。像是原来这里摆着一个雕像,却被人搬走了,而且以这块空地正处中间的位置来看,这个雕像应该是荀辉最看重的雕像。 商池没有问,自然地移开目光,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荀辉先生是就在自己家里进行创作的吗?” “不,肯定不可能,只待在家里怎么能够找到灵感。有些前期的准备我会在外面进行,真正雕刻开始的时候是在这里。”荀辉说着,直接把东西踢开,强行清理出一个空地,在地上盘腿坐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商池的脸,手指微微动着,像是在比划着些什么。 “隔壁的张年洲先生不会觉得声音太大吗?”商池实在不想坐在这样的地板上,直接忽视了礼仪的问题,继续好奇地询问荀辉的创作过程,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401住着的张年洲身上。 荀辉道:“你问张年洲?他肯定不会,他很热情,很支持我的创作,还经常来我这里帮忙。” “他会帮你做什么?做菜吗?”商池问道,又无意地说了一句,“张年洲先生确实是一个热情的人,昨天还专门做了两道菜送上来,而且还做了一道红烧羊肉。” “他就帮我做些体力活,给我提点意见。不过他给你做了肉?这可真少见。”荀辉说着,看着商池的脸,忽然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也很正常。商池,你有一张很完美的脸,我希望这张脸能够出现在我的作品上。” 第58章 荀辉这么说道,他似乎有些兴奋,说话间还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向商池的方向走过来。 商池飞快地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右后方桌子上的雕刻刀,然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陷入狂热情绪中开始自言自语甚至手舞足蹈的荀辉。 商池正想说些什么,但才说了一个“你”,却突然皱起眉问道,“你听到了吗?” “什么?”沉浸在想象中的荀辉有些茫然地问道。 商池没有回答,将目光放在那些白布遮盖的雕像上,他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还不是从一处传来的,每个雕像都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声音越来越密集。 荀辉却误以为商池想要看雕像,直接将白布掀开,说道:“这就是我的作品,你看,只有立体的作品才能展现出真正的艺术!” 商池看着那些雕像,那是几个女人的雕像,只雕刻出了大概的形体轮廓,连五官都没有雕刻出来,像是一块人形的石膏,但曲线优美,充满力度感,的确是极佳的艺术品。 商池观察着雕像的表面,上面并没有裂痕,而他确定声音是从雕像身上传来的,裂痕应该隐藏在雕像的内部。但是这么清晰的声音,就站在雕像旁边的荀辉却没有听见,还在兀自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创作灵感。 为什么? 商池又想起了一楼不应该存在的小孩的尖叫声,他在这个副本中似乎可以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但是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商池看着雕像,忽然觉得这样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荀辉先生,你的创作灵感都是来自哪里?” 荀辉讲述的漫长的心里路程终于被打断了一下:“我创作的是人,灵感来源当然是人。我要给你看我的珍藏品!那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作品!那张脸和你的脸一样,都应该被雕刻下来纪念!” 说着,荀辉就兴奋地想要把人往另一个房间里带。 商池却没有动,反而问道:“你听到楼下的声音了吗?” 荀辉停下来,这才注意到楼下的喊叫声,他站在原地,似乎有些犹豫。 “我们去看一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商池建议道,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开始往门的方向移动,做好了如果荀辉不愿意放他离开,他就自己快速打开门的准备。直觉告诉他,现在跟着荀辉去看那个最完美的作品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荀辉明显一开始是不准备这么做的。 荀辉想了一会儿,然后遗憾地说道:“好吧,那你明天白天再来,我会带你去看我最完美的作品,只有那样的脸才应该被雕刻下来!” 商池没有说话,跟着荀辉走出了402的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雕像,然后在只有他能够听到的碎裂声中关上了门,把这些声音拦在门后。 走出们,外面的争吵声也清晰了起来。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正好听到王丽娟哭嚎的声音:“我的成成啊!你要是真的没有带走他,就给我让开!昨天502那个人都说了,听到你这儿有小孩的声音!你要是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肯让我进去!” 二楼的住户居然都走了出来,连202的关童都在外面,只是和别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以防其他人碰到自己的裙子,赵有蓝则护着自己的肚子,扶着赵水山的胳膊站着。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商池走到一楼,看到王丽娟正抓着陈晓碧的胳膊,又哭又喊,还用指甲抓她的脸。他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没有上前阻拦。听王丽娟话语里的意思,应该是她的孙子俞成成失踪了,而她怀疑是自己的邻居陈晓碧藏起来的。 陈晓碧挡在门前,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这楼里有谁会让别人进去的,你凭什么就盯着我一个人?” 王丽娟一口痰吐在陈晓碧脸上:“我呸,你当真的没有人知道你女儿怎么死的?” 陈晓碧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甚至顾不上擦脸,仓皇地抬头去看围在周围的其他人,却只对上了一张张冷漠的脸。 王丽娟大喊道:“我就在这里喊给所有人听了,她女儿就是被继父奸杀的。这个女人早就知道自己找的第二个老公有问题,却一直不吭声,女儿死了就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装给谁看呢?说不定女儿的死她也掺和了,现在把我的成成藏起来!” 第41章 “不,不是的,我没有。”陈晓碧惶恐地说道,她的身体颤抖着,语气几乎哀求,目光慌乱地瞟着周围的人。 王丽娟冷笑着继续大声说道:“还不承认,她早就知道自己找的男人有问题,但不想离婚就假装不知道,出事了还想替她男人作伪证。” “不,不。”陈晓碧喃喃道,她先是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想要躲避别人的目光,然后才想起自己可以躲回家,慌乱地伸手想要去拿钥匙。 王丽娟看到她拿出了钥匙,立刻上前开始抢钥匙:“给我!把我家成成还给我!” “不!不!”陈晓碧手里攥紧钥匙,蹲下身蜷缩着身体想要保护好钥匙,两个人争抢成一团。 商池对眼前的闹剧终于失去了耐心,这样并不能让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走上前按住了王丽娟:“您先别急,俞成成是在哪里失踪的?他今天没有去上学吗?” 第59章 王丽娟一边骂着,一边想甩开人,继续往前扑,但是商池的力气却出乎意料得大,硬是将她按在原地。 陈晓碧则趁机踉跄地起身开门,躲进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王女士,你先冷静一下,先想想俞成成是怎么失踪的。”商池耐心地对王丽娟说道,依然按着她不让她动。 王丽娟张嘴想骂人,但是看到商池又有点怂,最后只是嘟嘟囔囔地说道:“不用找,肯定是她。不然还能是谁。” “发生了什么?”商池又问了一遍,他一直在楼上站着看,看到了王丽娟出去买菜,而他准备下楼去找荀辉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王丽娟回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俞成成。 王丽娟似乎有些犹疑,目光在商池还有其他的邻居身上扫过,但是最后还是找到俞成成的心占了上风:“成成今天不想上学,我就让他先休息一上午。让他在家里待着,我自己出去买菜,回来就发现他不在家。” “那你怎么这么确定是102的女的带走的,你平常说人闲话说得还少?你孙子见到她都要对着她吐一口痰,怎么会跟着她走。”关童看完了热闹,凉凉地开口了。 王丽娟立刻气势汹汹地骂道:“臭biao子,天天打扮得花里花俏和妖精似的,三十多岁没个男人,谁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我x你xx。”关童立刻骂了回去,正好商池松了手,王丽娟立刻扑上去。两个人又在楼道里撕打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脸的。幸好打了几分钟两个人还在进行战术移位,让开了挡在楼道的道路,让商池不至于没法上楼。 “不用管她们,说不定小孩只是跑出去了。她孙子经常这么做,没事就闹着不去上学,说学校不好。她也纵着,转过头就去骂老师。”赵水山正在二楼,看到商池走了上来,对他打了个招呼闲谈道。 商池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也奇怪,她怎么就认准了一定是102的人带走的孩子?” “不知道,不过你昨天真的听到了小孩的声音?”赵水山突然问道。 “我只是在一楼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是101的声音。”商池轻描淡写地说道,看看赵有蓝高高挺着的肚子,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居一样寒暄问道:“几个月了?” 赵有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赵水山则骄傲地答道:“六个多月了,现在起床都麻烦,医生说了,这可是三胞胎。” “那可要确实要注意。”商池略微弯下腰,像是在观察她肚子的动静,然后抬头对着赵有蓝温柔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个动作对于两个年轻陌生的异性来说有些过于亲近了,但是商池很小心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笑容看起来又无害。更何况赵家也知道他有男朋友,所以并没有把这个动作放在心上。 赵有蓝对着商池报以微笑,那边赵水山已经打开了门,招呼赵有蓝进来,她便护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往门内走去。 商池微笑地看着门关上,然后面色平静地往楼上走去。 他在刚才再次听到了不应该存在的声音,他听到了无数幼童的哭喊声,从赵有蓝的肚子里传出来的哭声。 101失踪的俞成成,102孩童的尖叫声,201赵有蓝肚子里无数幼童的哭声,302认识他的徐秉远,401很少做肉菜的厨师张年洲,402女人雕塑内部的碎裂声,无人居住的501,以及502不能被打开的门。 无数的线索混杂在一起,让商池一时无法进行判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找谁,似乎每一户人家都有秘密。 又或者他应该去思考另一个问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陈晓碧抓着自己的头发,瑟缩在被子下面,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的柔软枕头。 外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她早该去上班了,但是她不敢出门。她害怕自己一出门,隐藏的秘密就会被人发现。 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发现了就会消失。 “扣扣扣”,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陈晓碧被惊得浑身一抖,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陈女士,你在吗?我是502的商池,想问你一些事。”商池隔着门说道。 陈晓碧没有出声,也没有去开门,只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但她很快就听到商池说道:“是关于昨天我听到的那个小孩的事。” 陈晓碧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要去开门,却又有些瑟缩。 她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床单,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了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确定外面只有商池一个人,才谨慎地开口问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就在之前,我听到有个小孩在不停地喊你‘妈妈’。陈女士,你真的没有事吗?”商池问道。 陈晓碧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着喃喃自语,反复说着“对不起”。 商池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待到陈晓碧勉强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后,对他说:“我等下出来,你先在楼门口的长凳那里等我。” 陈晓碧不敢放商池进门,但是这样隔着门说话,她又担心其他人会偷听,所以就让商池先去长凳那里,到时候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继续说。她现在急切地想要问商池,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第60章 商池说好,然后在长凳处耐心地等待。事实上,商池根本就没有再从陈晓碧这里听到什么声音,他只是想借着这个理由,从陈晓碧这里探听关于这幢居民楼的情况。 陈晓碧过了很久,才一脸憔悴地走了出来。 两人走了一段路,确定谈话不会被楼里的人听到,才停了下来。 “你还听到了些什么?”陈晓碧急切地问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这个时候又有些畏惧。 商池摇了摇头:“没有更多了,这幢楼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有些奇怪。” 陈晓碧听到商池这么说便面露失望,但是听到了他的问题,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你不知道吗?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没有告诉你?我们都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楼内的某个房间的,而原来房子里的东西也会跟过来。我们出现在这幢楼里的时间各有不同,但是都会在屋子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幢居民楼里的规定——守好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就会消失。我们也尝试过搬出去,但是超过24小时就会自动出现在屋子里,而且这里其他人也无法进入,最后也只能这样下去了。至少省了房租的钱。” “那么这里就没有出过事吗?”商池又问。 陈晓碧摇头道:“没有,虽然其他人都很关注别人的动静,但是我搬来的这几个月都没有出过事,也没听人说出过事。” 商池突然问道:“那你听说过罪人公寓吗?” “那是什么?”陈晓碧疑惑道。 “没什么,是我听说过的一个怪谈。”商池轻描淡写道。 似乎是商池让她再次回忆起了自己的女儿,再加上之前商池帮了她,陈晓碧的语气都温柔了很多:“住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只要守好自己的秘密,就不会出事的。”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两人转头,看向居民楼的方向。 楼里的人居然再次出来了,在102的门前围成一圈。 商池还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陈晓碧快速地冲进人群,把什么东西抢了出来。 商池快步过去,看清楚了门边的地上有一个冰柜,冰柜被打开了,里面有一具瘦小干瘪的孩童尸体,被棉被包裹着。可以从大门的位置看到卧室的方向,床铺被掀了起来。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不知道谁打开了102的门,还从卧室的床下找出了这个冰柜。 商池转头看向王丽娟,王丽娟手上还拿着一把钥匙,看起来是被自己找出了个尸体的事情吓到了,嘴里只是喃喃说道“成成呢?成成在哪里”。 其他人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陈晓碧,像是在等待什么。 商池忽然明白了他们在等待什么,他们在等待秘密被揭穿的陈晓碧的结果。 陈晓碧却突然轻松了起来,她将尸体护在自己的怀中,脸上带着微笑,哼唱着什么小调,痴痴地抚摸着那具小小的尸体,好像抚摸着襁褓里的婴儿。 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102的门慢慢关上了。 而在门关上的瞬间,这扇门消失了,原本是门的位置,只剩下雪白的墙面。 102消失了。 第42章 商池怔了片刻,迅速走上前,摸着面前的墙面,确认那扇门是真的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他整理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陈晓碧告诉他,这个居民楼的居民都会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这个居民楼的规则——“守好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就会消失”。 接着王丽娟偷偷打开了102的门,还从里面找出了装着尸体的冰柜,再接着102就连同还在其中的陈晓碧整个消失了。 因为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冰柜里的那具尸体因为干瘪看起来很瘦小,目测起来只有六七岁,但是实际年龄应该还要大个三四岁,明显是孩童的体型,而盖在尸体上的是一条粉色的小被子。 商池其实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猜出了这具尸体到底是谁。 从王丽娟之前和陈晓碧抢钥匙的时候叫骂的信息来看,陈晓碧有过两任丈夫,她带着女儿嫁给了第二任的丈夫,但是女儿被第二任丈夫性骚扰向她求助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沉默,甚至在丈夫奸/杀了女儿的情况下妄想为丈夫做伪证。 在当时争吵的情况下,王丽娟话语中其中一些对陈晓碧的指责很有可能是空口污蔑,或者是带有贬义的道听途说。 但其中有一些内容总是不会错的,比如,陈晓碧有过一个女儿,后来死了。 而她把女儿的尸体藏在冰柜里,再放在床铺下。 出于思念?还是愧疚?或者是痛苦?这些无人关心的内容不需要再去推测了。 那具小小的尸体便是陈晓碧想要隐藏的秘密,里面寄托着什么都不重要,其中对商池有用的信息只不过是她的秘密被发现了,所以她消失了。 那么顺着102的线索捋下去,摆在最前面的一个问题是——王丽娟到底是怎么打开的门? 但是王丽娟在看到102的门消失之后,就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像是被门消失的这一幕吓到了。商池也没有试图去拦,这个时候去拦不仅得不到他想知道的内容,还会被所有人警惕。 商池打量着周围的其他人,202的关童双手抱着胸,低头像是看地——虽然以她的裙摆来看,这个动作怎么都只能看到她自己裙摆上的蕾丝。他和关童的接触很少,但是也能看得出关童此时有些不安,因为她甚至靠在了墙上,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裙子。201的赵水山扶着赵有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门的方向,而赵有蓝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明显有些过于用力,衣服都起了明显的褶皱。402的荀辉看起来像是傻了,商池没能看出来他正在想什么。 第61章 这些人都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就算刚出现在这幢楼的那几天会感到不安,但是几个月住下来之后,也渐渐习惯了,甚至会忘记了这幢楼的诡异。毕竟他们的生活并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要去上班赚钱下班吃饭睡觉,只是住的地方变化了而已。紧绷的弦崩了再久,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面前都会渐渐放松。他们正常地生活着,和邻居来往,虽然会更加关注邻居的行为,但也还算正常,从这几个月里一直没有人消失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王丽娟去搜102的时候,未必是想要陈晓碧消失,但是她的行为给所有人敲了一个警钟,提醒了他们这幢居民楼的诡异之处。 就像是新手保护光环的buff过期了,现在开始,才是这个副本真正的开始。 “那我先上楼了。”商池在心里为之后艰难的信息收集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其他人说道。 这句话立刻将其他若有所思的人惊醒,关童第一个冲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201的赵水山先开口道:“那我先带着有蓝回家了,她现在不能久站。” 说罢,便急匆匆地带着赵有蓝往楼上走,赵有蓝行动不便,脚步不快,几乎是被赵水山提上楼的。 商池道了别,看了一眼像是还没回神的荀辉,这才往楼上走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走过了二楼,最后却停留在三楼,准确说,是302的门前。 他一直在想王丽娟到底是怎么拿到的钥匙,如果她早就有钥匙,那她之前也不必和陈晓碧争执了,直接打开门不就好了? 这就说明了王丽娟的钥匙是之后才拿到手的,有人借了她的手,让102的陈晓碧消失了。 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某一个留在楼里的人发现时机正好,所以借机下手吗? 但是从陈晓碧的情况来看,她上的是夜班,和楼里的其他人根本毫无接触,而她也会刻意避开和别人交流。谁会想要对她下手? 而商池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多少心思,因为比起这个有一个更好下手的问题——谁制作的钥匙。 这幢楼除了居民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入,陈晓碧也不可能蠢到把自己的钥匙给别人看,那么这个范围就要缩小了。 至少商池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是302的徐秉远。 在这幢居民楼里,徐秉远并不是那么起眼的人,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根本没有人想要搭理他。而他对门的邻居,住在301的郭睿则愤怒地控诉徐秉远偷走了他的u盘。如果郭睿说得是真的,对于一个小偷来说,制作一把钥匙不算难事。商池早上的时候也来过徐秉远门口,但是他敲门之后并没有找到人,当时他猜测徐秉远昨晚离开之后并没有回来。现在来看起来,倒也未必。 当商池盯着302的门看,思考徐秉远到底在不在楼内的时候,他又听到了楼下来的一串脚步声——是荀辉上来了。 荀辉看到了商池也停下了脚步:“你在做什么?” 商池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掩饰自己盯着门看的行为。 当他们沉默的时候,他们都再次听到了二楼有门打开的声音。接着赵水山匆匆往楼梯上走来,在看到商池和荀辉的时候明显怔住了,脸上还露出了警惕的神情,看来他是以为商池和荀辉都上楼了,这才走上来,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这两人。 “你们在做的什么?”赵水山问道,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逃跑。 “我当然是准备上楼回去,你又准备做什么?”荀辉又给反问回来了。 两个人互相瞪着,却没有再接话。 各怀鬼胎。 商池不理会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了,他不再看302,往楼上走去。 其余两个人立刻移开视线,紧紧地盯着商池看,一直到商池的身影消失。 而商池走到五楼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砸门声,还有喊着徐秉远让开门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应。 他脚步不停地走进房间内,慢悠悠地为自己做了份午饭,还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消食,完全看不出心机的样子。 等到半个小时之后,商池起身关了电视,他想了一下,走进房间内找出一本本子撕了一张纸,写了一句话,又出门了。 打开门之后,之前的砸门声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荀辉和赵水山没有把门砸开,暂且放弃了。 商池往楼下走去,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是要是有人盯着猫眼往外看的话,就能够看到他。 但他不在乎,因为他只需要搅混水。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像之前一样询问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商池的任务是——找出是谁杀了“我”。 他并不是非要去细究这个“我”指的到底是谁,只需要知道凶手杀了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么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就要先知道这些人隐藏的秘密。 商池没有忘记林庭深对自己说的话,这里是罪人公寓,里面住的又会是什么人,自然是只有罪人了,谁都有可能是杀人者。 商池走到一楼,把自己之前写好的那张纸条塞进了101的门内,再转身往楼上走去。 此刻王丽娟肯定在101里,她会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所以躲在房间里。但是她冷静下来就又会想起自己的孙子俞成成,接着她就会往外走,因为俞成成肯定还在楼内,她要找到他。 第62章 当她走到101的门前的时候,她就会发现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张纸条。她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纸条,但是她一定会拿起纸条看一眼。 然后她就会看见上面的那句话——“俞成成在201”。 第43章 时钟在墙上一圈一圈地走,商池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着。 他没有打开电视打发时间,而是关注着耳边的动静。他也没有依照自己习惯的那样自言自语来理顺思路,在林庭深对他说过那句“我会一直看着你”之后,他这个小习惯似乎就消失了。 他在纸上填的那个房号并不是随意乱填的,他之前遇上201的赵有蓝的时候,曾经听到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孩童们的哭喊声。他并不清楚201的赵家隐藏的秘密是什么,但是现在俞成成的失踪就在眼前,他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反正无论猜对猜错对他来说都没有损失。 但是直到一个小时后,商池都没有听到到任何动静。 有点奇怪,按照他的预估,这个时候王丽娟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也应该发现了他塞进去的那张纸条,怎么会没有动静。虽然他在五楼隔得远,但是如果王丽娟要是在楼下哭嚎起来,他这边也听得见。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一片静寂,不仅仅是101没了动静,似乎所有楼里的住客都陡然沉默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是王丽娟没有看见纸条,还是她出了别的事? 商池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下去试着敲门看看情况。 虽然理论上来说,王丽娟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她现在应该相当安全,只要她不开门,不应该出什么事。 但是另有一个问题在,这幢楼里,是否只住着人? 或者简单地换成另一个问题,这幢楼里,有没有鬼? 商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忆着自己听到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听到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但这些声音显然是这个副本的主要线索来源。但是这样不应该存在的声音的来源又是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事物吗? 商池这么想着,转头去看那扇据说不能被打开的门。他今天一天都没有试图去探究这扇门,但是他也一直没有忘记这扇门,也一直在准备着什么时候对这扇门进行一定程度的试探。而他在这个副本中的特殊能力在对上这扇门的时候,却全无作用,至少他没有能够听到任何声音。 这时,放在茶几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是收到了一条短信,想来除了通讯公司也只有一个人会给他发短信了。 商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林庭深发来的短信,上面写了他今天会早点回来,现在已经快到家了。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且没有任何异常的行为,至少这能够让商池不那么无聊。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坐在这里等待转折点的发生,快在沙发上入定了。 商池有些倦怠地放下了手机,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是从门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他略带疑惑地站起身,走到门前,是林庭深回来了吗? 不,不对。 商池看着门,沉默着,最后走上前,想要透过猫眼往外看,但是猫眼里一片漆黑,应该是被堵上了。 他退后一步,声音还在继续,那确实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但却是用一把不合适的钥匙试图开门。 门外的人不可能是林庭深,会是谁?谁想要打开502的门? 商池没有出声,静静地盯着门看。声音持续了三分钟,似乎是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打开门,那个人便放弃了。 商池却没有动,站在原地等待着。 十几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正当商池都想着要不要打开门看看情况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再次响起了,但是与之前不同,这次是钥匙准确插到锁扣里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门外那人会有钥匙了,商池抬手拿起自己之前放在鞋柜上的小螺丝刀,而门外也传来了钥匙转了一圈的声音。 商池将那把小螺丝刀藏在手心,只有短短五六厘米的大小,放在手心握紧拳头甚至不会被注意到。前端很顿,手指压下去也不会破皮,但是这样就够了。 钥匙转了第二圈,商池握紧了拳头,接着门打开了。 林庭深站在门外,有些疑惑地看着商池:“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商池没有说话,盯着林庭深看了几秒,然后松开手,表情自然地将那把小螺丝刀放在鞋柜上面,同时轻声答道:“之前有人想要开门,猫眼还被堵上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很害怕。” 商池的声音低且柔,说话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垂下眼眸,他生得好,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无可挑剔,还能看到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漂亮且无害,好像真的被之前的开门声吓到了。 林庭深听着商池语言流畅地说自己害怕,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没说话,转头看着鞋柜上方的小螺丝刀,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了起来。商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点,便抬手把螺丝刀放在鞋柜里,还贴心地关上了柜门,以防林庭深继续盯着螺丝刀怀疑人生,而商池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拿着一把小螺丝刀站在门口。 做这些的时候,他面色如常,只有眉头微微蹙着,似乎还在担忧之前的事,藏螺丝刀的动作却轻且快,完全碾压了林庭深的演技。 第63章 林庭深沉默片刻,还是没有问商池原本准备拿着螺丝刀做些什么,以远超以往的情商选择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用担心,他们进不来的。” 这一刻,他的演技得到了升华。 “101的俞成成失踪了,102也出事了,整个房间都消失了,还有人想要进来,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怎么样。”商池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他没有说得太多,一副忧虑的模样。 林庭深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按照人设这个时候应该对男友进行宽慰,建议道:“不如你先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商池在这个瞬间都感受到了无话可说,他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林庭深口中问出点什么来的,他甚至都做好了林庭深再次指责他居心不良试图作弊的准备,谁能想到林庭深的回答更新换代得如此之快,但是每一种都能够成功冻结周围的氛围。 林庭深却对自己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径直往屋里走去。 “你想……”商池正准备问林庭深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但他的话语才说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林庭深的脚步停在那扇不能打开的门的门前,甚至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林庭深想做什么?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扇门吗? 商池心中那些杂乱的想法瞬间被清空了,他注视着林庭深的动作,心里却随时准备着逃离。这一切来得太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一个人告诉你不能打开这扇门,结果有一天,他主动在你面前打开了这扇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商池退后了一步。 但是林庭深仅仅是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接着就放下来了:“你做得很好,没有进去。” 站在门前的林庭深看起来似乎有了些变化,事实上,他有一张俊美冷淡的面容,只是表现和外貌实在不相符,总让人觉得没有任何威胁。但是现在的他不太一样,像携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阴影,让商池此刻忽然感到某种近似窒息的错觉,脚下像生了根,甚至无法后退。 “你做得很好。”林庭深又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商池,目光专注。 但是作为目光的落点的商池,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被夸奖的喜悦,他已经放弃了逃离502的想法,站在原地等待着。 是的,他过得太轻松了,这个副本有各种杂乱的线索,让商池到现在对任务都毫无头绪,但是这个副本却并不危险。 和商池前几个副本比起来,这个副本的环境甚至有些太过轻松了,没有任何紧迫感,或者类似死亡的威胁。所有的诡异,对于经过了几个副本的商池来说,都像小打小闹,甚至会让人心生倦怠。 但是这一刻,商池却忽然想起来,这个居民楼里的其他住户,也是在这样看似安全的情况下习惯了住在这里的生活,任由死亡绳的索套上自己的脖颈,却一无所知,直到绳索勒紧的那一刻。 商池的指尖有些冷,让他不由得蜷缩着手,他注视着林庭深。这个副本里最大的危险,分明就该是眼前这个人。 林庭深向着商池走了过来,商池也站在原地,看着林庭深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周围一片安静,甚至能够感受到心跳急速的跳动声,血液在这一刻极速流动,商池在这一刻居然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林庭深已经走到了商池面前,商池等待着,最后……眼睁睁看着林庭深和自己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 商池转身,看到林庭深已经换好了外出的鞋子,转头认真对他道:“我忘了买饭了,等下就回来。” 商池内心难以言喻地看着门再次在自己面前被关上。 五分钟之后,他才喃喃自语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场景转得太快了,他都没有跟上节奏。 所以林庭深是回来了一趟,不到五分钟,发现自己没有买饭,而且对他的做饭水平失去了信任,所以选择现在出门再打包一份回来吗?林庭深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 商池第一次感受到了情绪大幅度波动的感觉,接着他转头看向那扇不能打开的门。经过了刚才的事,冷静下来的商池只觉得这扇门看起来就更加让人想要探究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林庭深就就是为了让自己注意这扇门了——什么样的门才能一个脑回路奇特的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要过去吗? 他抬起了脚,这个时候,大门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商池迅速转身看向门,这次又是谁?那个试图开门的人吗? 接着大门就被“哐哐哐”地拍响了,还能听到门外带着痛苦和恐惧的求救声:“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是赵有蓝的声音。 第44章 商池没有开门,站在原地,不言不语,脸上一派漠然。 这里是五楼,如果赵有蓝出了事,那么她为什么不先去找二楼的关童或者四楼的荀辉,偏偏要走到五楼来找他? 即使商池没有出声,赵有蓝拍门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她似乎认定了商池,一直拍着门哀求着:“求你,开开门,我肚子真的好疼。” 她似乎开始慢慢失去了力气,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只是反复念叨着“好疼”“好疼”。 有血慢慢地从门缝底下渗进来。 第64章 商池低头看着慢慢流进来的暗红色的鲜血,同时外面的声音也逐渐开始变化,一开始只有赵有蓝一个人的声音,后来慢慢得声音变得多了起来,变成了无数孩童的惨嚎。 商池甚至无法分清这是几个人的声音。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赵有蓝的声音就消失了,只有无数孩童痛苦地喊着“好疼”,地面上鲜血还在不断往屋里流动,逐渐蔓延到了商池的脚下,孩童的惨嚎声似乎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商池看着地上的鲜血慢慢靠近,却听见赵有蓝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荀辉的事,我知道他的事,他想杀我,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地上的鲜血开始有微微的抖动,就像某种活物一样。 商池开始慢慢后退,面前的鲜血却向着他而来,并且不断抖动着,似乎有什么要从血液里出现。 门口的赵有蓝在继续说话:“荀辉想杀了我,我见过他藏起来的那个作品……” 商池一边看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血液,一边听着耳边的声音。他很在意那个自称艺术家的荀辉口中的珍藏品,却也没有想到赵有蓝会知道还和自己说起。 “那是一个人头……只有一个头……”赵有蓝的声音慢慢地变得飘忽了起来。 此时,地上的鲜血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连串的气泡浮了上来。 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 “那张脸……你想知道那张脸长什么吗?”赵有蓝幽幽地问道。 在商池等待赵有蓝下一句话的片刻,“咔”的一声轻响响起。 商池有一瞬间没有听明白那是什么声音,然后蓦然抬头,看向大门,那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怎么回事? 但是门外的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在门打开的刹那,迅速推开了门。门外站着201一家三口,赵水山和赵白文面目狰狞地向着商池的方向扑过来,想要制服他。 他们踩在地上的鲜血里,鲜血溅开,溅在他们满是鲜血的裤脚上。 身上,脸上,全部都是鲜血,他们就像是被鲜血浸润过一样,几乎成了血人,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是他们自己却似乎毫无所觉,一把抓住了商池的胳膊。 “走!”赵水山急促地说道,他的眼睛有些神经质地左右看着,似乎在畏惧什么的出现,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但是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比他们更可怕的存在呢? 商池没有反抗,看着仍然站在门外的赵有蓝。 赵有蓝的肚子高高耸着,呈现了一个恐怖的弧度,似乎随时会将她撑裂。她的脸色苍白,下半身全是鲜血,还不断地有血流下来,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浅浅的血池子,而她则踩在血池上。 “你们看不到吗?”商池突然出声问道。 “闭嘴!”赵水山一边怒骂着,一边推着人往外走去。他们似乎是担心林庭深回来,想要将人带走。 商池被推着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一步步距离赵有蓝越来越近,同时说道:“身上的血。” “啪”的一声,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块从赵有蓝□□掉了下来,只有拳头大小,还隐隐能够看出手脚的模样,肉块就这么静静地掉在了血池中央。 但是其他几个人却像是看不见一样,赵白文推着商池往下走的时候,还一脚踩在了那个肉块上。 他们全都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只有商池一个人看到了。 先是声音……现在就有了画面吗? 那么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刻一无所知处在幻象中的,究竟是推着商池走的赵家三人,还是商池自己? 商池被推着往下走着,楼道里的地上全是鲜血和脚印,几人往下走的时候,便留下了更多的鲜血和脚印。刚才的声音这么响,四楼的荀辉肯定是听见了的,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动静。 是了,102的陈晓碧刚刚出事,他一个人怎么会有胆子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那么202的关童呢?她知道现在发生的事吗? 商池在被压着走进201之前,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身后的202。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此刻202的关童就藏身在这扇门的猫眼后面,注视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她看着商池走到一楼,也看着201的所作所为。 但是她只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这即是她的罪名。 商池被推进了201的门,里面也全是血,他匆匆看了一眼卧室的房间,只能看到卧室里有一张床,地上还有一个地铺,上面放着两个枕头。 随后他就被推进了另一个空的房间里,房内全是隔音材料,就算在里面惨叫外面也听不到,房间的右边被几个纸箱子还有布块简陋地拦着,显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赵家三个人把商池的手脚绑上,他们一路上都在担心商池突然反抗或者大叫,但是商池却超乎他们想象的顺从,而进了201的门内,他们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杀了他,就可以了吗?”赵有蓝怯生生地走过来问道,只看外表,完全想象不到这样冷酷的话语出自她的口中。 “肯定就是他。”赵水山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那男人把他藏得太好了,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了,这个古怪的地方肯定是他搞出来的。” 第65章 “你认识我?”商池却很镇定,甚至还认真地询问了一句。 赵白文明显性子急一些,找出一把刀就想往商池身上捅。 “干什么!”赵水山怒骂一句,赵白文立刻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后面,低着头。 “还不给我出去盯着门口看!”赵水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赵白文有些不服气,盯着赵有蓝说道:“平时不都是她去的!怎么今天就是我!” “你姐姐现在怀着孕,你还不给我盯着门口!”赵水山又是一巴掌挥过去。 赵白文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然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商池打量了一下,赵家三个人看起来确实有些相似,只是之前他以为他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他想起了卧室里的那张床和地下的两个地铺,比起父亲和儿女,他们更像是主人与两个奴隶。 而且……既然是这样,赵有蓝肚子里的又是谁的孩子? 赵水山则眯着眼睛盯着商池看,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商池反问道。 “你妹妹……你还记得吗?”赵水山问道。 “啪”的一声,一个肉团再次从赵有蓝的□□掉落,落在地上,这次它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动了几秒,才没了动静。 和之前那个肉团比起来,现在这个明显更有婴儿的外形一些——是在慢慢发育完全吗? 商池的目光从肉团身上移开,看着赵水山:“我妹妹?” 但是赵水山是怎么知道的他有这么一个妹妹的?这个妹妹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没有这个妹妹的任何联系方式,而且林庭深也从来没有提过? 商池知道,这一定是这个副本最重要的线索了。 赵水山却没有回答,表情阴晴不定。 “你认识我?”商池又问道,他站在满是鲜血的房间里,面对三个人却面无惧色。 赵水山觉得商池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也多了几分畏惧。这是他第一次绑走一个成年男性,他已经习惯了对弱小的对象下手,而且他的年纪也大了,身边的赵有蓝还怀着孕,就算商池现在被绑着,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商池。 但是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强势惯了,他也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胆怯:“装什么傻!” 他拿起一把刀,想要先砍商池几个指头威胁一下。 赵白文却突然冲了进来,对着赵水山说道:“502的回来了。” “现在弄死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赵水山说道,他也失去了继续和商池磨蹭的兴趣,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商池知道多少,结果商池却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赵水山犹豫了一下,没有自己上前,而是将刀递给赵白文。 赵白文没有多想,拿着刀子走了过来 “这几个问题不想回答的话,那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商池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温柔,态度诚恳,“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同时201的门铃响了。 第45章 赵水山听到门铃响了,表情立刻一变,他没有去看门外按门铃的是谁,只一心只想尽快把商池处理了。 赵白文也急了,一把按住商池的肩膀,拿刀想要往他脖子上捅。 商池却突然抬起右手握住了赵白文的手,硬是让刀偏开了,同时左手的小螺丝刀狠狠刺进赵白文拿着刀的右手。 猝不及防的赵白文一声惨嚎,刀立刻脱手,被商池拿了过去。 接过刀的商池二话不说,刀尖一转,切入赵白文的手掌,确保他无力再和自己夺刀,才把他丢到一边。 本来想冲上来的赵水山看到这一幕,迟疑了片刻,没有再上前,反而拽着赵有蓝退出了房间,把房间的门锁上,把赵白文和商池留在了房间内。 这扇门是他们特别安装的,只能够从门外上锁,而且是坚固的铁门,不可能撞几次就撞开。 商池冷眼看着门被关上,用那把刀把脚上的麻绳弄断,站起来。 本来系在他手上的麻绳也散落在地上,断裂处有明显切割过的痕迹。 进了这个副本之后,商池就在自己身上放了几把小螺丝刀,袖子里口袋里,这样不至于伤到自己,但是在必要的时刻就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比如帮他割开绳索。 这个副本里最多的不是鬼,而是人。 商池看着地上的赵白文,刚刚那刀他本来可以刺入要害,直接要了赵白文的命,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却只是选择了手掌这个无关紧要的部位。 赵白文捂着自己手心的伤口,一边哆嗦着说着“你不要杀我”,一边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着,在门前嚎叫着,求赵水山开门。 商池对赵白文的命没有兴趣,他掀开了那堆纸箱,走到另一边,于是他看到了藏在那里的两具尸体,一大一小,是王丽娟和俞成成。 赵家的三人显然没想到商池能够活下来,所以只简陋地遮挡了一下,任由这两具尸体倒在地上。 王丽娟的脖子处有一圈淤痕,双手狰狞地张开,应该是被勒死的。 旁边的俞成成也是这样,但是他身上没有衣服,皮肤上全是伤口。 商池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扒着门的赵白文面前。 赵白文没有了之前凶狠蛮横的样子,畏缩在门前,双手抱着头,一点点往后挪动,想要离商池远一点。 第66章 明明是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但是这胆怯的样子,看起来却只是一个能够被轻易吓破胆的小孩。 “你很怕你父亲?”商池一边问道,一边抬手擦脸。他的脸上溅上了点赵白文的血,一擦便在脸上拖出一条血痕。 赵白文看得浑身颤抖,哪怕商池的声音再温和,他也不敢反抗,颤声说道:“是……是的……” “你知道我妹妹吗?”商池问道,这个他不知道的妹妹,似乎是这些事中的一员。 赵白文拼命摇头,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道……爸爸知道,说是你妹妹,他搞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他习惯了屈服于更强的人,就像屈服于自己的父亲赵水山。面对一个被绑住手脚的商池,他敢拿刀杀人,面对一个拿着刀的商池,他就立刻比绵羊还温驯,所以商池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那俞成成是你们杀的?”商池见问不出什么,便换了一个问题。 “是……不是……爸爸想要……所以姐姐……带了回来……把他……”赵白文颠三倒四地说道。 “你父亲对你们也是这样?”商池又问。 “是……”赵白文的头抵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小团。 “那赵有蓝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商池问道,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把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赵白文眼前。 “爸爸……是爸爸……”赵白文埋着头,根本不敢往商池这边看。 商池问完了,他看着畏惧的赵白文,忽然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不用害怕的,现在该害怕的……应该是门外的人。” 赵白文依然瑟缩着,没有听懂商池话中的意思。 商池抬起头,看向那扇铁门,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她快生了。” 明明这个房间用了隔音材料,不仅是房间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里面也应该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但是,商池却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 赵水山对着铁门,骂了好几分钟,心中的恐惧似乎也随着谩骂声散去了。 赵家原先住在一个偏远山区的村庄里,年轻人都离开了村庄去大城市打工,村里留着的只有老人和孩子。赵水山没工作,也不想去工作,就靠国家补助,还有家里那点积蓄过日子,没事就打老婆。后来老婆受不了了趁着去打工的时候跑路了,他就继续打孩子,孩子大一点了还能用来泄/欲。有的时候他还会把邻居家几个小孩带回家,反正都是几个小孩,家里只有老人,威胁几句就过去了。 结果有一次有个小孩的父亲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事情闹大了,赵水山就搬家了。 搬家了之后,他也依然盯着那些小孩,赵有蓝和赵白文都是他的帮手,会帮他把小孩带回来,他们都很听话,争先恐后地要帮他。 小孩是最好下手的,因为年纪小,反抗的时候只会哭叫,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家里人就算知道了也大多会选择瞒下去。而他也很谨慎,只找那些父母工作忙,不容易发现的。 就像里头那个人的妹妹……当时是十三岁?还是十五岁? 他当时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经常一个人在楼下的椅子上等父母回来,有一天,女孩的父母回来晚了,快九点了,他借口要找东西,就把女孩带到了巷子里。 那次之后,和以前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也没有警察找上门,赵水山继续找着其他的猎物,一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居民楼里。 他们和楼里的所有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也渐渐习惯了。 而搬到这里之后,他也有段时间没有动手了……但是他看到101那个小孩在楼下玩耍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让赵有蓝把人骗了上来,还让赵有蓝暗示王丽娟是102做的。 反正这里也没有警察来管,尸体到时候埋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是这么想的,事情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102消失了,而他则看到了商池,看到商池的那刻他就想起了那个女孩,他们有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回去之后,他觉得不安,打了几个电话给之前的邻居,旁侧敲击问了几句。知道那个女孩在大半年前自杀了,差不多就是他们进入这个居民楼的时间,而女孩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名字就叫商池,也失踪很久了。 他当时认定了是商池搞的鬼,决定杀了商池,没想到最后却变成这样。 赵水山骂完之后,才注意到之前的门铃声消失了。他走到猫眼前往外看,门外空无一人。他之前听到门铃,便以为是502的人发现了不对,来这里找人了。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别人按的门铃。 他不安地想着到底是谁按的门铃,对方又为什么要来按门铃。 对门的202?不,不会,她从来不敢说,就算她看到了也不会说出去。 或者是402的精神病?有可能,那个疯子,一心想要完成自己的作品,上次差点把有蓝带走,想要用她的身体拼上那个头,幸好后来人逃回来了。 赵水山看了看那扇门的方向,这幢楼里的人很少接触502的那个男人,他也是,但是他却直觉觉得那个人很危险,所以他才一定要在那个人回来之前弄死商池。 现在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别人不知道,那人迟早饿死在里面。 第67章 虽然是这么想到,赵水山的心中却更加焦虑,害怕502那人发现商池不见了,来找他。 另一边,赵有蓝咬着牙,抱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痛了,但是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怕父亲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她更不敢去想留在门内的赵白文会怎么样,她对赵白文并无多少同情之心,只是担心没有了赵白文,以后父亲的怒火就只会对着自己发泄了。 从小她和赵白文就知道,只要把对方推出去,自己就安全了,父亲一次只会带走一个人。 虽然是姐弟,他们之间却只有仇视和竞争。幸好,幸好她怀孕了,父亲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她。 但是虽然是这么安慰着自己,赵有蓝却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痛了,甚至有一种肚皮快要裂开的错觉,她终于忍不住求救道:“爸……我的肚子……” 赵水山不耐烦地甩了一巴掌过去,看着赵有蓝倒在地上,低低地哭,他的心情才平静了下来:“怎么了?” “好疼……好疼……”赵有蓝低声说道。 赵水山嫌麻烦,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怕外面有人守着,只丢下一句:“自己忍着。” 赵有蓝没有再动弹了,只是继续喃喃说道:“好疼……好疼……” 赵水山到底也不会任由赵有蓝去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先不提,现在赵白文已经死了,没有了赵有蓝,他自己也很难拐带孩子回来,一个年轻的女性总比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所以赵水山稍微冷静了一些,就扶起了赵有蓝:“娃儿怎么样?” 赵有蓝低着头,没有说话,却有血从她的身下慢慢流出,随后一个婴儿落到了地上,然后又是一个…… 赵水山吓了一跳,这才四个月,生下来怕就是死胎了,但是这些婴儿的身体大小看起来却像足月了。 婴儿一个个地掉下去,赵水山慌忙伸手去接,但是接到第四个的时候,他迟来的疑惑开始提醒他,之前明明说是三胞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孩子? 赵水山低下头,去看抱在怀里无声无息的婴儿,却对上了几张孩童的脸,拼接在婴儿褶皱的身体上…… 为什么会这么眼熟呢…… 赵水山的胳膊颤抖着,他试图把婴儿甩在地上,那些婴儿却抱紧了他的胳膊,在他惊恐的嚎叫声中,慢慢爬上来。 为什么这些脸会这么眼熟呢? 对了,这个小孩就是他在村庄里骗过几次的,据说最后也死了,还有这个也是…… 他们来找他了。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庆贺着自己的新生。 第46章 婴儿的啼哭声只响起了一瞬,商池也无从得知门外的情况。 他没有尝试去开门,只是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环顾着这个房间的每一处细节。 赵白文离得远远的,躲在另一个角落,痛得发抖,却不敢叫,沉默得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随着商池移动的方向,在地上爬着。这个房间总共就这么点地方,商池要是真的想把他弄死,也就几步的功夫,但他却依然在尽量离商池远一些,甚至连站起来都不敢,只敢在地上爬。 商池不想要赵白文的命,他要是想弄死他,之前那螺丝刀穿过的就不是赵白文的手掌了。 螺丝刀没有锋,很顿,穿过手掌就已经够艰难的了,但是眼睛很柔软,后面的大脑更是。 商池想过要弄死赵白文,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是杀人狂,这个行为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负罪感。赵白文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挣扎起来也很费劲儿,相比之下,赵有蓝和赵水山还更好控制一些。 虽然之后发现赵白文根本不会反抗,但是当时并不知道。 商池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儿。 他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基本没做什么,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与他的参与无关。没有他,这一切都会发生,而商池在其中更像是一个看客,看着一件件事发生,也看着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 他直觉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商池注视着房间的墙壁,这里的装修实际上很简陋,角落的墙壁上有留有抓挠过的痕迹。 他蹲下来,注意着这些痕迹,然后背过身,比划了一下,这些痕迹应该是那些人被绑起来挣扎时留下的。时间过去,血渍会消失,只有这些痕迹昭示着这些人最后的恐惧和绝望。 商池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赵水山是个懦弱的男人,但是因为自卑反而有了变态的控制欲,这份控制欲只对于他能掌控的人,比如他的孩子,以及那些无法反抗的孩童。 商池记得自己进门的那一瞬看到的卧室的景象,这里一共只有两间房,一间用来关人,另一间自然是赵家用来睡觉的了。而那间卧室只有一张床,地上还有两个床铺。 那张床肯定是赵水山睡的了,地上两个床铺应该是赵白文和赵有蓝的。比起养孩子,赵水山更像是在养两条狗,用常年的恐吓摧毁他们的人格,让他们即使长大也不敢反抗他,就像赵白文,只要发现对方比自己强,就立刻会选择屈服。 第68章 那么他的妹妹呢?那个据说也被赵水山伤害过的女孩子,她现在又在哪里? 这就是201的秘密吗? 商池的脚步停在了王丽娟和俞成成的尸体旁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具尸体,101的人都死了,他们的秘密自然也无从得知了,但是他们一个老一个幼,又会有什么秘密需要隐藏。他正准备抬脚去别的地方看看,却注意到了什么,停下来,抓着尸体的下颌仔细检查他们的口腔——他们没有舌头,而且没有刀口,看起来像是被人生生拔出来的。 商池抬头看向赵白文:“是你们拔了他们的舌头?”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赵白文惊惧道。 那又会是谁?谁这么怨恨他们,以至于要这样拔出他们的舌头? 如果是生前就被拔出了舌头,那么赵白文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但是尸体一直放在这里,谁能绕开赵家的人,拔出这两具尸体的舌头。 拔舌都与口舌之罪有关,看来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如果能够进入101或许还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但是目前来看,这条线是断了。 商池正想着,却听到背后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白文立刻跌跌撞撞地想要往门外冲,等他看到门外的人时,却又吓得向后摔倒,拼命往后爬——似乎门外有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商池转头看去,门外站着林庭深。 门被拉开,门外的景象也一点点出现在商池的眼中,鲜红以一种疯狂而不可阻挡的姿态,挤满了他的视线。 客厅里全是鲜血,也只有鲜血,原本应该在门外的赵水山和赵有蓝无影无踪,地上只有几个娃娃,制作粗劣,勉强能够看出人形,挤在一起,坐在鲜血最多的地方,扣子做的简陋眼睛正对着商池的方向,似乎正在注视他。 而林庭深站在门外,身上不沾一滴鲜血,与周围格格不入。 “我们该回去了。”林庭深说道。 他没有问商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周围的景象也视若未见,只是站在门外,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轻松语气说着话。 商池迟迟没有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跟着明显看起来有问题的林庭深离开。林庭深来救他还算正常,毕竟有副本设定这个前提在,但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死了……死……”赵白文像是被吓傻了,看着门外喃喃自语。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走上前,拉住了商池的手,不容他拒绝地带着他往外走去。 手心里的温度是暖的,但是传递到心中却是冷的。 “他们说我有一个妹妹。”商池说道,他的脚步很慢,慢到他一句话说完都还没离开201的大门。 林庭深反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商池没有回答,一步步往外走,每一步都陷入血红的黏腻中。 他的视线瞟过门口的那扇门,上面的锁完好无损,那么林庭深是怎么开的门进来的? 林庭深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带着商池走出了201的大门,随后就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 商池也回头,赵白文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正迟疑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畏惧,似乎在门外的两个人比门内的景象还要恐怖。 这时,门开始慢慢地关上。 赵白文一脸惊慌地往外扑了出来,正好赶在门关上之前出了门,他连滚带爬地往前,想要离门远一点,却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 他回头看过去,那是一只手,从未合死的门缝间伸出,瘦小,是一个孩童的手掌大小,却是有违常人的细长,柔软到似乎没有骨头,比起人的手臂,更像一条蛇。 这只手抓住了赵白文的脚,一点点把他往门里拖。 赵白文嚎叫着,拼命蹬腿,手往前扒,想要脱开桎梏。 却有更多的细长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脚,慢慢把他往里拖去。 门没有拉开,门缝就这么点距离,没有办法让一个成年男子通过,但是那些手却一直把赵白文往里拖去。 这样进不去没有关系,只要骨骼寸寸断裂,只要肉被压成肉泥,就可以从门缝里进去了。 商池看着赵白文的身体被拖进门内,随后门被关上,消失了,只剩下一面墙,就像102之前那样。 商池突然往下走了半层楼梯,看着101的方向,但是101的那扇门还存在。 为什么?因为101的秘密他不知道吗? 他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林庭深正站在他的身后。 即使林庭深什么也没说,但是被他的目光所注视着的商池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不,不是因为视线的压迫,而是知道自己正在被注视着所产生的压迫感。 那个想了很多遍的问题,再次浮现在他的心中——林庭深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商池回到502,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热饭的林庭深的背影。 他看了几分钟,忽生倦意,便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林庭深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了一片黑。 ****** 商池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是一只手,在触碰他的背。 谁? 商池睡意朦胧地想着,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只是往薄毯下缩了一点,想要躲开那只手的骚扰。 第69章 触感消失了。 但是在商池再次回归睡梦之前,那只手又碰到了商池的胳膊。 商池的袖子卷了上去,那只冰冷的手直接触摸到了他的皮肤。 是谁? ……不对,他的胳膊现在正在毯子下面,这只手是怎么绕过毯子直接碰到他的胳膊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商池立刻想要睁开眼睛。 但是在他想要睁眼的刹那,无数双手从毯子里面伸出来,按住他的身体。 不能动弹,不能睁眼,也没法开口。商池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在无数双手的控制下,像还在睡梦中一般,静静地闭着眼呼吸着。 有什么在他的耳边,但是他没有办法睁眼,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随后一个无法辨认性别的声音轻声说道:“来302。” 手消失了,商池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上还盖着薄被,刚才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而房间里的灯都关上了,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勉强能够照出一些东西。 林庭深不在这里。 第47章 商池先是疑心自己是不是没有从梦中清醒,但是脚放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的真实触感提醒了他,此刻他正身处现实。 他抬头,墙上的时钟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睡了快五个小时。 这不应该,他并不嗜睡,也没有疲乏成这样。而且现在身处副本之中,他怎么也不可能无知无觉地睡上这么久。 这样无端来的困意,他本应该在睡着之前就心生警惕,可是他却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直到被鬼压床才醒来。 那些不知是处于真实还是梦境,从被子里伸出来按住他的手,让他想起了201的门关上之前,那些把赵白文拖进去的手。然而最后那个声音又是谁的?为什么要他去302? 302住着的是徐秉远,商池只见过一面,当时徐秉远喝得烂醉如泥,拦着他说认识他,还非说他欠了他钱,看起来像一个酗酒的无赖。而徐秉远对门301住着的郭睿则说徐秉远是个小偷,偷了他的u盘。 之前商池也怀疑过当时102陈晓碧的门突然被打开和徐秉远有关系,毕竟王丽娟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拿得到钥匙,而小偷这种名词总会让人想到□□之类的。但是当商池看到林庭深走进201的大门,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就暂且将自己对徐秉远的怀疑放下了。 事实上,如果仔细去想,就会发现郭睿的说法其实有些奇怪。郭睿当时只说徐秉远偷了他的u盘,可是一个小偷怎么会只偷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卖钱的u盘呢,难道不是现金和笔记本电脑更合适? 当然也有可能是徐秉远也偷了其他东西,只是郭睿当时没有提到,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脱口而出的一定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就像如果有人丢了一个手机,那么他对别人的说法一定是自己丢了一个手机而不是丢了一个手机壳。 u盘本身的价钱不会太高,那么重要就应该是里面的内容了。如果郭睿没有说谎,那么这个u盘应该就在徐秉远这里。就是商池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他也一定会去302。 商池思考着在原地坐了许久,周围一片安静。他站起来,在房子里看了一圈,终于确定林庭深不在,而厨房里的微波炉里还放着外卖,已经完全冷了。他记得他睡着前,还看到林庭深在厨房里热饭。 所以林庭深是没有选择吃饭,还是没来得及? 虽然商池一直没有完全信任过林庭深,然而在这个副本里,林庭深却是唯一能够称得上是他队友的人,林庭深会为他提供副本的线索,甚至会在他被关在201的时候出现把他带出来,同时很清楚商池的情况,不需要商池在他面前掩饰身份。 只从林庭深的行为来看,他确实是一直在帮助他。 如果只看他的行为的话,商池这么想着,站在了那扇林庭深口中不能被打开的门前。 这是一扇看起来很普通的棕褐色木门,和201那扇关人的房间的门不同,这扇门看起来很脆弱,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开它。 门内很安静,没有声音。 蓝胡子的门,商池再次想起了林庭深对他说的话,那么这扇门里会有什么? 他本来应该就这么离开去302,因为他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试探着打开门,即使林庭深不在。 但是出于某种商池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他伸手按上了门把手,试探性地转了一下。 “咔嚓”,锁被打开了,这次门并没有被锁上。 商池没有推开门,反而忽的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这扇再度被关上的门。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门没有被锁上,有人进去了吗? 最重要的是——要打开吗? 商池意识到,他身处的这个副本已经发生了改变,它不再用一层看似平和的表面掩盖自己,直接显露出自己狰狞的真实,这也等于这个副本不再安全。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吗,这才不过第二天。 商池将自己的视线从木门上移开,随后打开门,往外走去。 他会打开这扇门,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他自己打开。所以就算这个诱惑放在前面,他也不会任由自己踏入陷阱。 第70章 门外声控灯随着商池的脚步亮起,昏暗的黄光照亮了地上的肉糜和血迹,赵有蓝之前就站在这里。血迹遍布整个楼道,墙上都有一些血印,如同凶案现场。不,这里,就应该是凶案现场。 他往下走去,在四楼停了下来,敲了敲四楼两间房的门,在不知道302状况的情形下,他更希望能有其他人一起去,至少多个人探路。但是门内并没有回应,所以他也没有再敲下去,而是选择往下走。 到了到302的门前,商池发现门是轻掩上的,并没有关上,仿佛正等待着商池的进入。 他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门锁,走了进去,没有关上门,以免自己有需要的时候跑不出去。 门内里面漆黑一片,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房间里有一点微弱的蓝光,应该是显示屏的光芒,借着这点光芒可以看见地上全是空的酒瓶和吃剩的方便面桶。 商池没有选择开灯,他慢慢往里走,脚步很轻,却不慎踢到了一个空酒瓶,酒瓶倒地,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咕噜咕噜”地滚远了。 他停了下来,听着耳边的声音,却一片安静。 没有人在吗? 但是商池依然没有选择开灯,门没有关上,如果门内没有人,那就是那人出了门,随时可能回来,他不想用灯光引来那人。 他继续往里走,先看见全是酒瓶的卧室,然后才看到了另一个房间里的景象,一个人正一动不动趴在电脑前面,看衣服是302的徐秉远——这身衣服和昨天商池见到他的时候穿的一样。 他走过去,站在徐秉远身边——徐秉远已经死了,他的身体没有外伤,脸侧着趴在桌上,双目圆瞪。 桌上还放着一个啤酒的易拉罐,商池拿起来摇一下,里面还有酒。他又闻了一下,这款啤酒他喝过几次,印象不深刻,但是也能闻出来酒的气味有些奇怪,像是变质了。 或者,是有人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只是他对这方面没有研究,只能猜测是有人对徐秉远的酒动了手脚。 那么是谁杀了他? 商池放下了啤酒,抬头看电脑的画面,从他进来开始,上面就一直播放着视频,视频结束就会自动开启下一个视频,而视频的内容是年轻女性的私密视频。 一开始商池以为是什么av,但是一直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只有那个女孩在视频中换衣服或者洗澡,看起来更像是偷拍的视频。 他拿起鼠标,点了文件夹里其他几个视频,都是不同的女孩在进行一些私密行为。这是一个u盘里的内容,而这个u盘让商池想起了郭睿的那句抱怨,他蹲下身,拔出了u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商池不准备立刻离开,抬头看向四周,周围全是柜子,几乎挤满了这个房间,大大小小地摆在地上。 他有些好奇,里面会放着什么,他伸手打开了一个柜子的柜门,里面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放。他打开别的柜子,一连几个都是空的,为什么徐秉远会在自己的家里摆这么多空柜子。 这样的景象让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会看着自己的同学在卖柜子的店里玩捉迷藏,柜子里都是空的,大家藏在里面,一个人去找,要在规定的次数里找到人藏在哪个柜子里。 商池很快抛开了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伸手打开了一个大柜子,却在这时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是站在这里等那人进来,还是躲起来? 商池走了一步,走进大柜子里,关上了柜门,坐了下来,找了一个可以长久保持的姿势,从柜门的缝隙间往外看。他更想知道那个人进来做什么,徐秉远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灯先亮了起来,一个人走了进来,从身形来看是个男人,但是商池现在的姿势很难判断来人的身高,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那个人粗暴地把徐秉远的尸体推到了地上,在电脑周围找着些什么,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在哪里”“在哪里”。 声音有些熟悉,这个时候,他的脸转了过来,商池也看清了他是谁——301的郭睿。 他应该在找自己丢失的u盘,但是这个u盘现在正在商池的口袋里。 有些奇怪,商池进来的时候u盘就插在电脑上,如果是郭睿开的门杀的人,那么他怎么会不知道u盘在哪里? 郭睿并没有察觉有人正在柜子里窥视着自己,还在不断地翻找着,只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他翻找的动作越来越粗暴,甚至开始咆哮着“会在哪里”,到最后,他根本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砸东西。他烦躁地一脚踹翻了一个矮的柜子,柜子砸在另一个大柜子上,大柜子的柜门因此震动了一下,往外移动了一点,露出了一条缝。 而正好身处另一边柜子里的商池,就看到了缝隙里露出来的黑色线状物。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辨认出来了,那是头发,很长,应该是个女孩子。 正巧,郭睿又踹了一脚柜子,于是门缝又变大了一点,这次露出来的是眼睛,正对着商池的方向。 那个柜子里也藏了一个人,不知道藏了多久。 商池再次想起了自己幼时站在一边,看着其他人在柜子里捉迷藏的景象。 ——你永远也不知道,柜子里到底躲着什么。 第48章 商池在柜门的缝隙里,沉默地注视着那只眼睛。 第71章 而郭睿在这个房间里翻找了一通,或者说是胡乱砸了一通,就走了出去,开始在别的地方继续翻找,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个露出了一条小缝的柜门,更没发现另一个柜子里藏起来的商池。 但是这个缝隙只有这么大,商池也不能看到更多的部分,只能从长头发这点猜测这是个女性。 那么藏在柜子里的这个女人会是谁,关童吗?现在这个居民楼里,也只有她一个女性了,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但是商池却莫名地想到了赵家口中的他那个死去的妹妹,一开始先是只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音,然后是只有他能看见的诡异画面,到了现在,那些藏身在背后的鬼魂是不是该出现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还在和那个柜子里的那个女人对视着,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对视了这么长时间,柜子里的女人却没有眨过眼睛。 ……不管她是谁,至少不会是个活人。 这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郭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其中夹杂着“不在这里”“在哪里”的自语,随后是对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因为他甩门的动作大力,这一切都被商池听在耳里。 似乎是郭睿在302找不到自己的u盘,乱砸了一通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家。 商池没有过多犹豫,他轻轻地推开柜门,从柜子里走了起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对面的柜子里的那只眼睛并没有移动。 商池径直走上前,缓缓打开了那扇柜门。 柜子里的人是关童,或者说,是关童的头。 被鲜血染红的绳子缠绕在被钉在柜内的钉子上,将关童的头悬挂在柜子中。而关童的眼睛还与柜门外的商池对视,仿佛一直在注视着他的所作所为。 她已经死了,没人能在头被砍下来之后还活着。这个柜子里面只有少量的血迹,她应该是死后才被分尸放进来的,脖颈的切口很不平整,像是切了几次才切开的。 是谁杀了关童,又要将她这样分尸在柜子里?而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又在哪里? 商池看向房间里那些被关上的柜子,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从这个房间里摆放的空柜子,还有柜子里的尸体来推断,能做到这些的除了徐秉远也没有其他人了,除非有人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或者是先杀了徐秉远,然后再把分尸后的关童放在柜子里,但是这么做并没有必要,而且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但是如果是徐秉远杀了关童,那么他和关童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这么杀了她? 商池本来准备选择现在就离开,因为郭睿随时可能回到这里,他现在拿到了u盘,正准备先去看里面的内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郭睿这么急迫地想要拿回u盘。他并不想要在这个时候遇上郭睿与他纠缠,而且郭睿的行为看起来也有些神经质,如果正面遇上无法猜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他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便选择了把柜子一一打开。 之前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林庭深不见的时候,曾经思考过到底是什么让副本发生了改变,他当时猜测是时间,但是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副本里没有一个细节是在提示时间的,现在看来和死亡的人数也有关系。 现在死亡的有101的王丽娟和俞成成,102的陈晓碧,201的赵水山、赵白文和赵有蓝,202的关童,302的徐秉远,一共五户人家。而这幢楼五层,算上不知道为何无人居住的501,一共是十户,现在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已经有一半的死亡了。 但是商池还没有明白这个副本的真正任务,这也是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他必须找到这些人的联系。 连着开了几个柜子里面都是空的,而在开到第四个柜子的时候,商池看到了一只手,摆在柜子中央,指甲上涂着正红色的指甲油,衬得她的手更加苍白。 随后商池在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柜子里找到了小腿,手臂,还有穿着红色长裙的躯干,只是他打开了所有的柜子,却怎么也没有找到脚的部分。 为什么会只有脚会不在? 而且分尸的尸块很完好,除了切口处就没有其他的伤口了,而且明显还被清理过,尸体上都没有明显的鲜血,还穿着昂贵的衣服,连手指上的指甲油都没有磨损,做出这件事的人对关童应该有一种隐秘的爱恋。 商池走出了这个房间,站在客厅里开始继续寻找,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他看着自己从沙发上外套中找到的钱包,钱包里面的钱很少,只有一张二十元一张十元,还有几个钢镚,除此之外夹层里还放了一张照片,或者说是一张大头贴。是一张双人的合照,一男一女,脸亲密地贴在一起,明显是情侣关系。 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男人是徐秉远,但是照片上的徐秉远要更年轻和意气奋发,虽然也看得出已经三十多岁了,衣服却是精心搭配过,也刮了胡子。而另一个人是关童,照片上也要年轻一些,没有穿lo裙,只是最普通的那种牛仔裙,也没有化妆,而他之前见到的关童都画着浓妆,还带着各色假发,一时没认出来。 从照片来看,他们认识,而且曾经是情侣关系,但是商池却没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就算是最喜欢说关童闲话的王丽娟也没有说过这个,看来搬到这里之后,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来往。 第72章 商池又继续找,但是接下来他就没有能够找到什么了,徐秉远的家里乍一看很满,但是实际上有用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酒瓶,客厅里卧室里都是。 他没有继续找下去,他的口袋里还有一个u盘,不至于在这个副本里找不到线索,没必要一直在302找东西。 他往外走去,快要离开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 像是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而声音是从鞋柜里传来的。 商池转过头,看着鞋柜,鞋柜的门是被关上的,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但是从柜子外形来看说,和那个房间里的那些柜子没什么区别,之前他忽略了这个。 他停下了脚步,伸手打开了鞋柜,鞋柜的最高层摆着一双脚,穿着白色蕾丝边短袜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还有蕾丝绑带点缀,看起来更像舞鞋。 只有这双脚,直到脚踝部分,摆在鞋柜里,像展示图的模特——商池之前没有找到的关童身体的最后一个部分。 他的目光从那双脚上移开,落在旁边的一串钥匙上,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这串钥匙掉在鞋柜里的声音。可是鞋柜里并没有应该能够活动的东西,这个钥匙是怎么会掉下来的? 商池再次看了眼那双穿着红色鞋的脚,然后伸手把钥匙拿了起来,他扫了一眼,上面一共有四把钥匙,同时他也注意到每把钥匙上面都标着号码,上面的号码分别是101、301、401、402。 他带着钥匙和u盘无声无息地离开了302,打开门就可以听见301的动静,还有郭睿的咆哮声。他没有发出声音,轻轻地往外走去。 看着这些号码的时候,商池便猜出了其中的意思,那是门牌号。他当时看到102的门被王丽娟打开的时候,就猜想着徐秉远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毕竟小偷和开锁总会被联想到一起。现在看起来他并没有猜错,徐秉远私下偷偷配置了房间的钥匙。 但是这幢居民楼一共五层楼,10间房,去掉徐秉远自己家不说,这里却只有四把,如果102的钥匙是给了王丽娟,剩下的钥匙又去了哪里? 有些奇怪,商池看着自己手中的钥匙圈想,这个钥匙圈很大,像是那种宿管阿姨放备用钥匙用的那种,但是上面只有少少的四把钥匙,只要一个普通家用的钥匙圈就够用了,那徐秉远又为什么会用这么大的钥匙圈呢? 而且他如果能够配出这几个房子的钥匙,又为什么不去配其他房子的钥匙? 与其猜测是徐秉远没有配,不如说是有人拿走了。 缺失的钥匙里有201、202、501、502,501据说是空房暂且不提,回想到林庭深打开了201房间的门的行为,就可以猜测很有可能这把钥匙就在林庭深手上,那么剩下几把也在他手上的几率很高,可是现在林庭深又去了哪里? 思考间,商池已经走到了502的门前,他打开门,走进门内。 一切和他离开前没什么不同,玄关处的灯还亮着,其他地方就一片漆黑,林庭深似乎也没有回来。 电脑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商池打开了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然后快速拉着u盘里的内容。 u盘里有一些是工作相关的内容,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文件夹,里面有几百个视频,都是不同年轻女性的私密视频,而且看起来都是偷拍的,拍摄场所不固定,有浴室、换衣间、厕所等,脸也拍得很清晰。 商池先看了那些工作的文件,什么也没有找到,然后他再点开那个隐藏的文件夹,略微皱着眉,快速地拉过这些视频,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只有赤/裸的身体。 他对女性并没有欲望,看了这么多只能感受到眼睛疲倦和不耐烦,准确说,他对一切都没什么欲望。 然后他点开了一个视频,这个有些不太一样,它并不是一个偷拍的视频,先响起来的是女孩的哭声,然后画面一开始一直在晃动,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从色调和模糊的色块上来看判断应该是在室内的卧室里,视频的主角是一个年轻的女性,画面虽然晃动而模糊,也能看出她赤/裸的身体和按着她的那只手。 视频的声音背景里还有一个男人喘气的声音,而女孩一直在哭着说“放开我”。 接下来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别动,让我拍一下就好。” 声音经过电流转换,有些变化,但是商池还是听出来了是郭睿的声音,毕竟几分钟前还在听着他喊叫。 但是女孩似乎很抗拒,一直在说“不”“放开我”“我不想拍这种”。 郭睿又耐心地哄了几句:“没事,我不会给别人看的,不过是一点小情趣。” 但是女孩还是不愿意,一直在哭,还在喊救命。 “啪”,郭睿甩了女孩一巴掌,怒骂道:“臭婊/子,不让睡还不让拍了?” 这个时候画面静止了下来,拍清了女孩沾着泪水的面容——和商池相仿的面容。 商池注视着那个女孩,整个视频一直都是女孩挣扎和哭泣的画面,虽然抖动得很厉害,也拍清了她的身体。 画面结束了,商池又点开了后面一些视频,没有再找到这个女孩的视频。 她应该就是是赵家人口中说的,这个副本里的他的妹妹了。 看来这个副本里的角色的联系能够找到了。 郭睿既然认识她的妹妹,应该也认识他,但是见面的时候,他却没有说起这个,还故意提起了u盘,为什么? 第73章 虽然还不清楚徐秉远和关童,还有陈晓碧他们和这个妹妹的联系,但是既然徐秉远会去偷郭睿的u盘,说明他肯定也知情,只是他死了,商池也无从询问。 商池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某个荒谬的戏剧里,周围的人都认识他,却又装着不认识他。 这么想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徐秉远说的那些话像是意有所指,只是商池回忆了一下,却没有能够从中发现什么。 “认识,认识,你上次从我这里借了五百块钱呢,什么时候还啊?” “很久了很久了,我还给你抹了一块钱的零头呢!” 这几句话里能有什么? 商池思考着,稍微往后靠一点,手却碰到了一张纸,他转过头来,是一张信纸,就放在沙发上,只是他之前急着看u盘里的内容,没有注意到这个。 他拿了起来,低头看着手中的这张纸,这张信纸有揉皱和撕过的痕迹,虽然被人精心地用胶带粘上,又展平了纸张,看起来还是有些破旧。信纸下面的图案是一颗破碎的心,而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几行字,字迹不算清隽飘逸,笔画却很清晰,看得出来写的人很认真,内容是一段对话。 “你真的这么看不起我吗?”“不,我看不起我自己。”“为什么?”“因为我爱你。” 是谁把这张纸放在这里的? 商池略微皱着眉,想要在房子再看一圈。 这时,一双手拿着领带从他背后绕过来,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 第49章 商池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拉得往后一倒,他下意识地伸手地抓住领带,想要往外扯,但是身后那个人的力道很大,他没能扯开领带,反而让脖子被勒得更紧了。 喉咙被领带紧紧扼住,无法呼吸,虽然张着嘴努力喘气,但是吸入的氧气却越来越少。 而身后那个人一直沉默着,用手肘压着商池的肩部,死死地把他禁锢在沙发间,防止他挣脱。 是谁?是谁偷偷潜伏进了屋子,放下了信纸?是谁要杀了他? 商池看不见背后人的脸,但他忽的松开一只手,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把小螺丝刀,狠狠往背后一扎。 幸好他之前找到了几把螺丝刀,然后藏在了身上。 螺丝刀小而顿,虽然如果用得力气大也可以刺穿人的身体,却难以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尤其是在商池看不见人的情况下。但是对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躲避是下意识的反应。 螺丝刀一往后扎过去,身后那个人就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躲避的同时,他的手肘也离开了商池的肩膀,虽然他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再次压制住商池,但是商池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从沙发站了起来,重重往后一撞,撞开了身后的那个人。 然后他迅速转身,看到了身后那个人的面容——是401的张年洲。 商池记得张年洲,他是一个厨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年洲就热情地要为他做菜,而商池想着把土豆铲飞的林庭深,就说让张年洲做一道油炸土豆送上来,他当时心里想的是不知道维持人设失败的林庭深拿到那一份油炸土豆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而那个时候商池初入副本,想要先把副本里所有的角色认识一遍,为这次的任务寻找方向。他坐在楼外的长凳上,和楼里的人一一见了面,分别对话,所以很晚才上的楼。而他上楼的时候,距离在他和张年洲交谈之后至少过了两个多小时,张年洲则是在他回来之后才把菜送过来的。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只能说明张年洲之前去做了别的事,为商池做菜的时间有点晚——如果那道菜是刚刚做好的话。 但是商池接过那道菜的时候,却发现盒子并不烫手,明显是放置过一段时间,甚至都有些冷了。 如果张年洲不是个厨师,商池也只会注意一下,并不会太过警惕,因为他也不可能要求一个友情帮忙做菜的邻居把菜做好之后就立刻送上来。但是正因为张年洲是个厨师,所以他应该很清楚温度对菜的口感的影响,但是他却还是将菜快要放到冷了才送上来。 这被放置过一段时间的菜肴和张年洲的热情的态度,几乎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等一段时间才送菜上来? 商池只想得到一个可能了——因为张年洲就是在等待商池上来,他要亲自把这道菜送到商池手上。 所以在商池在楼下等待楼里的其他人,一个个交谈的时候,张年洲其实就在楼上看着他,甚至还有可能在猫眼里窥伺着商池从楼下走上来。 而且张年洲送菜的时候,除了商池说过的油炸土豆,还多加了一道红烧羊肉,并且说自己更擅长做荤菜。但是他的这句话又和第二天荀辉说的话自相矛盾了,商池去荀辉家中看他的作品的时候,曾经和他套过话。而在知道张年洲为商池做了一道红烧羊肉之后,荀辉的第一反应却是“这真少见”,然后看着商池的脸,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这也很正常。 很显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年洲就盯上了商池,只是直到现在才动手。 “你原先认识我?”商池一边咳嗽着问道,一边慢慢往后退。 那张信纸应该就是张年洲放在那里的,但是他不能理解上面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共情方面的能力一向很差,总是难以理解这些语句背后的感情。 第74章 张年洲没料到商池居然能够逃脱,但他并没有急着再次控制住商池,在商池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他很难制服住他。 对于商池慢慢后退的动作,张年洲也没有进行阻止,他甚至站在原地,用热情活泼的语调,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对着商池笑道:“你忘了?我们昨天就见了面,我还给你做了一道红烧羊肉。” 商池注视着张年洲,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你并不认识我,那你应该就是认识我的妹妹了。” 从视频里来看,他的妹妹有一张和他相仿的面容,所有认识他妹妹的人,都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但是只有徐秉远说了认识他。 既然张年洲之前不认识他,那就只能是认识他的妹妹了,而那张信纸也应该不是写给他的了。 张年洲反倒对此有些疑惑:“你还记得?” 不等商池回答,他就自己否认道:“不,不可能。” 然后张年洲似乎更加平静了,甚至还有心情对商池说点以前的事:“是的,我认识她。当时我在一家饭店工作,是那种特别小的苍蝇馆子。我第一次掌勺的时候,因为太紧张,不小心把盐加成了糖,而她是点菜的那个人,但是她在知道我是第一次上手掌勺之后,就什么也没说。她很瘦小,脸色苍白,总是低着头,她的工作也很忙,要打几份工,几乎没有时间做饭,所以都是在我工作的馆子里吃饭的,只点素菜,而我会为她在饭下面偷偷加一些肉菜。” 从话语里来看,商池的这个妹妹应该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察觉菜的口味不对,但在知道厨师是第一次上手掌勺之后就选择了沉默,让当时还是新手厨师的张年洲免于了老板的叱骂和减工资的惩罚。而张年洲也投桃报李,偷偷为女孩加餐。这些听起来明明都是一些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张年洲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扭曲。 “你恨她,为什么?”商池问道,他不能理解。 说话间,商池已经快退出了客厅,但是他更想知道张年洲在其中做了些什么,所以没有选择现在就转身逃离。现在这幢楼里的人都快死光了,这次副本的任务还没有头绪,他必须冒险套话。 “因为她是个贱人。”张年洲提高了声音,反复说道,“我没有做错,是她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杀了她。”商池冷静地说道,看着张年洲的情绪突然突然激动。 “不,我没有。”张年洲否认道,“她……她是自杀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个女孩自杀的时候,张年洲就在现场,准确来说,他就站在楼下,抬着头,看着女孩从高楼上跳了下来,在他面前摔得几乎稀烂。 这具破烂的尸体,也把他心中最后那点对美好的向往全部摔碎了。 就像那封信,他在知道了那件事之后写下的信,没有能够送出去,后来被他自己扯烂的信。 张年洲原本已经开始习惯了自己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在突然出现在这幢楼里之后,也没什么改变。 但是那一天,当他看到商池的面容的时候,他再次想起了那个女孩。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什么,但是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商池的出现是一种补偿。他曾经爱慕过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是个婊/子,后来自杀了,所以上天补偿了他,让他用另一种方式带回她。 他补好了那封信,也可以补好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张年洲几乎要笑出声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你没有杀她,但你杀了徐秉远。你偷了那把钥匙,然后杀了徐秉远。”商池又说道,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只是想借此看张年洲的反应。 商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忘记锁上502的门,他只有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没有锁门。而在明白了这个副本的背景之后,每次离开他都会检查锁,那么张年洲是怎么进来的? 商池想起了自己从302那里拿到的仅剩的四把钥匙,他之前猜测林庭深拿走了其他的钥匙,现在看来,或许502的钥匙是被张年洲拿走的? “是交换,我帮他的忙,他也帮我的忙。”张年洲认真地说道,但是他并没有否认徐秉远的死和他有关系。 帮忙?商池略微皱着眉,有些疑惑,徐秉远又有什么需要张年洲帮忙? “你们一起杀了关童。”商池忽然反应过来了,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件事了。 张年洲不说话了,自顾自笑着。 为什么在笑?商池心一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现在和张年洲的距离完全可以让他自己在张年洲动手之前逃走,那么为什么张年洲却一直没有动作? 除非——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几乎就在商池这么想的时候,另一双手拿着领带从背后捆住了他的脖颈。 进来的不止一个人,张年洲还有帮手。 商池的背后是卧室,那个人之前一直藏在卧室里,等到现在才出现。 他本应该察觉,但是他专注着张年洲的情况没有注意。 商池立刻开始挣扎,但是张年洲也跑了过来,两个人一起按住商池,把一块浸着乙/醚的布块放在他的脸上。 “太慢了。”张年洲死死地用布块按住商池的口鼻,“我绑住他的时候,你就该出来了。” 第75章 “我,我找不到领带。而且之前都是你动的手,我还是第一次。”另一个人说道,听声音,兴奋胜过畏惧。 挣扎中的商池听出来了,那是荀辉的声音,动手的另一个人是荀辉。 是了,他们彼此认识,似乎关系还很好,荀辉说过张年洲会去帮他的忙,这种时候一起动手也正常,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同伙。 脖颈被领带扼住,带来窒息的痛苦,但是如果努力呼吸,吸入的又是乙/醚。 商池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他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那扇不能打开的门,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暗中。 商池的心中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林庭深现在又在哪里? 在楼里的人相互戕害的时候,林庭深又会在哪里?是等待着什么? 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发生。 第50章 商池睁开了眼睛,他之前原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想到荀辉和张年洲没有立刻杀了他。 因为吸入了过多的乙/醚,睁开的时候,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过了十几分钟后,商池才真正清醒了过来,他正被捆在凳子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捆着了,但是明显这次被捆的要比上一次赵家人捆的紧,商池根本挣扎不开,看来两个人经验丰富。 而在他面前,荀辉和张年洲正在交谈,或者说是荀辉单方面地在和张年洲说话。 荀辉看起来很亢奋,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挥着手:“我会做出完美的作品,最完美!没人能够比得上!” 张年洲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对荀辉对自身作品的夸赞毫无兴趣。 他和荀辉的合作也是一个巧合,完全是因为有一次张年洲在看自己手机的屏保——上面是那个女孩的照片。 那天很晚了,他没想到荀辉会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而且相隔一米,角度也不好,荀辉居然也一眼认出了女孩是谁,还反问他:“你认识这个人?” 张年洲当时以为荀辉是那个女孩的客人之一,他原本就没有对这些事释怀过。所以筹备了几天,在荀辉出门的时候袭击了他,想要杀了他。 荀辉被吓得哭着求饶,也顾不上这幢楼里藏好自己秘密的规则了,把什么都说了出来。毕竟反正不说也是死,不如说出来拼一把,结果荀辉说出来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并没有死。 而张年洲这才知道,荀辉根本不是什么雕刻家,他是在殡仪场里烧尸体的,只是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雕刻家,所以才说自己是一个雕刻家。 但是他的作品根本没有人欣赏,他也不肯放弃,天天找人问。最后有个大师被他缠得受不了了,才告诉他,说他的作品没有生命力,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没有生命力,这其实是一个委婉的借口,重点是荀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是荀辉自己不知道,他就开始琢磨上了,到底什么是生命力? 后来他有一次看到一个新闻,说的是有个人被杀了,还被砌进了墙里,一直没有人发现。后来住进来的房客也只是觉得这屋子臭,没有多在意,直到墙上长霉菌,最后居然长出了一个人形。房客被吓得报了警,那个人才被挖出来,房客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居然和一具尸体一起住的。 看到这个新闻之后,荀辉就想出一个馊主意,什么是生命力,人不就是生命?那么把人放石膏里,不就有了生命力? 他本来就在殡仪场里工作,对这些自然没有什么顾虑。他就开始偷偷把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留下来,想要放进石膏里,做出一个有生命力的雕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荀辉尝试着做了几次都失败了,每一次都是石膏莫名其妙就突然就碎了,根本没有办法做成雕像,他几乎都准备放弃了。 然后,那个女孩就被送了过来。 女孩是跳楼死的,她的身体几乎被摔得粉碎,但是因为是脚先着地的,女孩挣扎了很久才死成,而她的头颅却完好无损。 荀辉看到女孩的面容的时候,就在想,她可真美,所以他决定用女孩的头颅再试一次。 这次他成功了,他做出了一个完美的雕像。女孩闭着眼睛,表情还有些痛苦,和活着时一样美丽,甚至可以说石膏保留了她的美。 有了头,自然要有一具身体来配。 但是在那之后,荀辉就再也没有成功过,每次石膏都会碎裂。几次下来他也差不多死心了,反正他也有了一个完美的作品。 结果那天,荀辉看到了张年洲的屏保上的女孩之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认识这个人”。 说了之后他自己也吓得要死,怕张年洲和他交谈之后,结果发现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 但是当时张年洲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荀辉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几天后就被敲了闷棍,睁开眼就看见张年洲准备杀了他。 而荀辉脑子里只想保命,就把这些都说了。 说完了之后,他就开始等死。毕竟张年洲看起来和那个女孩认识,有哪个人能够容忍自己亲朋好友的尸体被莫名其妙封进石膏里呢? 结果张年洲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他:“如果死人不行,那活人呢?” 荀辉一开始被张年洲的话吓到了,结果吓完之后,自己一想,也觉得可行。 第76章 他们就一起动手试了几次,这个居民楼其他的人进不来,自然没有人能够捉到张年洲和荀辉。而死人不算在其中,他们就把人在外面杀了,再用行李箱带回来。 那几次的雕像倒是都成功了,但是每次把女孩的头颅放在那些身体上之后,拼接处就会自己断开,连着几次都是这样。 最后还是张年洲说的话:“大概是她觉得这些身体不够完美吧。” 他们也这么认为,没再想过这些。 而做了几个雕像之后,荀辉也满足了,毕竟家里也放不下了,而他也不敢把这些雕像放出去卖,就po在微博上,看着一群网友夸自己厉害。 但是谁知道商池出现了呢? 荀辉当时一开始远远地看到商池的时候,还以为是女孩活过来了,结果走进才发现不对,这是个男人。他一开始有些紧张,心想对方又不认识自己,也就安心了。 而也是那天,张年洲找到了荀辉,告诉他:“这次我们把那个男人做成雕像,她应该就会满意了。” 普通人的身体不喜欢,那么她兄长的身体呢? 但是这次,张年洲另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把女孩的头和商池的身体拼接好之后就留给他。而荀辉留着商池的头,反正他们的面容相仿,只有性别不同。 荀辉同意了,他们便开始了谋划,但是他们都有些莫名的畏惧502的那个男人。虽然那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似乎还很温和,但他们依然有些畏惧,所以计划迟迟没能确定下来。 徐秉远则是个意外,他是自己找上门的。他们原本都以为这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酒鬼,结果徐秉远上来就说出了他们的秘密,而他提出的要求是,杀了关童,而他给他们502的钥匙,也可以提供乙/醚。 张年洲和荀辉没有问他为什么,照做了,顺便也给徐秉远留了一瓶加了料的酒——一个喝上头的酒鬼怎么会注意到酒的不对呢? 然后一切都如同他们预料的一样进行了,关童死了,徐秉远也死了。 他们等到林庭深离开之后,立刻抓住了这次机会,把商池绑了回来。 接下来,只要做好雕像,一切就完成了。 这时,张年洲眼睛无意往商池的方向一扫,发现商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醒了,要吃点什么吗?”张年洲很耐心地说道。 这次他们准备把人活着放进去,所以并没有立刻杀了商池。 张年洲以为商池会求饶或者会哭出来,因为之前几次他们杀的女孩都是这样的,没想到商池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问道:“你之前给我的红烧羊肉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年洲有些奇怪,他看着商池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了,大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那是人肉吧?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疯子。” 商池静静地看着这个疯子一边大笑一边说自己不是疯子。 张年洲笑完了,对商池说道:“是老鼠肉。” 苍蝇馆子为了省钱,进的肉都是一些老鼠肉,乡下捉来的老鼠,杀了之后切成块,也没人能够发现。 而张年洲是工作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和那个女孩认识了。 他跑去找老板,结果反而被老板和其他伙计压着打了一顿。老板踩着他的脸嗤笑道:“吃老鼠肉怎么了,老鼠不能吃?又不是人肉。你以为会来吃饭的是什么人,都是群过不下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就配吃点老鼠肉。而你?你这种废物还配不上吃老鼠肉。” 打完之后,老板就威胁他不准说出去,不然就去找他妈要他欠的两万块钱。 张年洲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他就借了老板两万块钱,承诺一年不要工资,现在反而成了老板要挟他的手段。 一开始张年洲很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孩。直到他看到了那段视频,一开始他是吃惊的,他没有想过女孩会拍这些,甚至跑去质问她,但是她并没有回答,也不再来这里吃饭了。 后来别人都说女孩是出来卖的。他又开始莫名觉得是女孩对不起自己,愤怒地觉得是她背叛了自己,甚至恶意地觉得当时应该多放点老鼠肉,反正女孩只配吃这些。 但是,谁让他还是那么喜欢她呢?张年洲看着商池的脸,这么想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原谅了女孩,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只要以后她只陪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了。 商池发现张年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不说话了,便问道:“你们绑了我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张年洲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商池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冷静地问他话。 商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两个人的智商,他原本以为他们和赵水山想的一样,以为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现在看起来,他们只一心想要杀人,却没有注意到潜藏的危险。 他已经再次听到了石膏碎裂的声音,这次的声音中,还夹杂了几个年轻女性哭或笑的声音。 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她们要出来了。 周围的诡异动静越来越明显,但是面前的两个人却一无所觉。 不能再等待了,商池想到,他并不想等那些鬼魂出来之后,看着她们会做些什么,会不会顺便把他也给杀了。 大概是觉得就算商池喊叫也无济于事,张年洲和荀辉并没有堵住他的嘴。 第77章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商池忽然说道。 荀辉和张年洲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想要捂住他的嘴。 怎么可能,商池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但是来不及了,商池已经说完了:“你们杀了人,把她们放进石膏里,做成雕像。” 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听到石膏碎裂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猜出了这些。 商池并没有想要逃跑,他只有一个人,对面却有两个人,一个是厨师,一个是雕刻家,虽然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但是力气并不小,商池没有办法和他们抗衡,而他也不知道这么做。 这里的规则是,守好自己的秘密,要是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呢? 石膏碎裂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然后女孩们的笑声忽然响起,她们笑得很开心,或许是因为她们终于得以报复凶手了。 张年洲捂住商池的嘴,然后回头,他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不会有事,毕竟之前他知道了荀辉的秘密也不好好的? 等他看到身后的景象的时候,立刻僵住了,放开了捂着商池的手,不断往后退。 “我……怎么了?”荀辉没有明白为什么张年洲用这么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他顺着张年洲的视线往下看去,看到地上有碎裂的石膏块。 怎么碎了,是有石膏碎裂了吗? 荀辉下意识地看向那些雕像,都完好无损,那会是什么碎了呢? 然后荀辉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体表面出现了裂痕,他愣愣地说道:“啊,我碎了。” 怎么会碎了呢?荀辉努力地思考着,人会像石膏一样碎裂吗?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想出来,思考的速度越来越慢。 荀辉慢慢抬起头,对着一脸惊恐的张年洲说道:“……救我。”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然后整个人向前倒去,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像一尊摔碎的雕像。 张年洲想要往外跑,但是没跑几步,就慢慢地跪在地上,最后只能躺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重,甚至无法举起手臂,不管怎么呼吸都觉得窒息,更别说离开这里了。 商池没有理会他们,一点点往矮桌的方向移动着,然后勾着了桌子上的刻刀,割开了绳索,站了起来。 他踩着地上荀辉的碎片往前走着,走到那个被白布盖着的桌子前。 商池伸手拉下了白布,看到了那个雕像,女孩正睁着眼睛,痛苦而悲伤地看着他。 确实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张年洲还在地上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努力说道:“救……救救我。” 商池没有再看雕像,他走过去,蹲了下来,与躺在地上的张年洲对视着,他们的身份一下子就互换了过来。他饶有兴趣地按了按张年洲的手臂,发现虽然外面一层的皮肉还是软的,里面却都是硬的,就像是张年洲的身体里面都变成了石膏一样。 但是张年洲还活着,或许是因为他不是402的人? 商池问道:“是你杀了她吗?或者你逼死了她?” 张年洲听明白了商池问的是谁,他拼命地摇了摇头,努力说道:“不……是……视频。” 视频?商池略微皱了皱眉,想起了u盘里的那个视频。 “你看到了视频,把它传播开了?”商池又问 张年洲却摇头,憋出了两个字:“……别人。” 商池想到了徐秉远,u盘是在他那里被发现的,难道这些与他有关?但是这几句话让他对张年洲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所以你恨她?也恨喜欢她的自己?”商池似乎有些懂了,但是他实在不明白张年洲的恨意从何而来。 “……救我。”张年洲憋了好久,哀求道。 商池看着他,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往外走去,没有再看张年洲。 而躺在地上的张年洲,只能绝望地看着商池越走越远:“不。” 但是商池的脚步却没有停。 “咔嚓”,门被关上了。 张年洲在地上喘着气,觉得自己的肚子快要裂开了,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里跑来跑去,很多很多,小小的,四个爪子抓得生疼。 会是什么? …… 是老鼠啊。 第51章 402的大门在商池的身后关上,然后四楼的两扇门同时消失了,连着门内的张年洲和荀辉也一同消失了。 因为商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荀辉的秘密是杀人之后把尸体做成雕像。至于张年洲,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商池已经明白了,他的秘密就是他真实的性格,以及对那个女孩的爱慕与怨恨——即使他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 现在101的王丽娟和俞成成被赵家杀了;102的陈晓碧因为秘密为人所知死了;201的赵家的秘密也被知道了,赵水山和赵有蓝被怨灵所杀,赵白文则被拖进了门内;202的关童被徐秉远几人杀了;302的徐秉远则被张年洲和荀辉灭口;402的荀辉则在杀人做雕像的秘密被知道之后死了,401的张年洲或许是因为共享了同一个秘密,也被留在了那扇被关上的门内。 现在除了他自己和消失不见的林庭深,这幢楼里还活着的,就只剩下301的郭睿了。 商池握着手上从402里拿出来的刻刀,然后快步回到了502,从桌上拿起了自己之前搁在那里的钥匙圈,取下了其中的一把钥匙,上面的号码是301。 第78章 在他不得不开口说出荀辉的秘密,从而间接杀死张年洲和荀辉以求脱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副本中的陷阱。但是即使知道了,他却不得不踏着陷阱继续前进,因为一切已经停不下来了。 这个副本的任务要求是——找出是谁杀了“我”。 这个任务要求和之前的几次副本相仿,都只有一句意义不明的提示,而商池甚至不知道其中的“我”指的是谁,而这个居民楼里有这么多人,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具体的方向。 而林庭深也给过他一个线索,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林庭深就已经告诉他了,这个居民楼另外有一个名字,叫做罪人公寓。 既然这里是罪人公寓,其中住的人也自然应该是罪人了,再联想到这个副本的任务,商池必然会一个个接触过去,寻找和任务有关的线索。 但是这个副本同时有另一个规则,就是这个这些人出现居民楼里的时候,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的内容——“守好自己的秘密”,从现在发生的情况来看,这里的居民要是被旁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个居民所在的房屋的大门就会被关上,而人也会被拖入其中,结局必然是死了。 也就说,如果商池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必然建立在其他居民的死亡之上。他和这些人的立场天然对立,要是其他人发现他一直在试图探听他们的秘密,那么他们一定会杀了他——不,他那张相仿的脸就注定了他必然会被其他人盯上。而这个狭小的副本地图也限制了他的行为,如果其他人真的行为一致地要杀了他,那么他在无法离开居民楼附近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逃得了,除非林庭深会救他。 但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副本中一个情况不明的角色上,是一件极其不可靠而且很容易就被反戈一击的事,更何况现在林庭深的消失,也说明了他在这个副本中并不是一个助力,boss还比较像一点。 也幸好这些居民彼此并不信任,他们在不知道其他人也认识商池的这张脸——准确说,商池在这个副本中的妹妹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合作,也就给了商池苟延残喘的机会。 然而这并不是这个副本唯一的陷阱。 如果这个副本有一条规则是秘密被人知道了就会消失的话,那么现在消失的门只有102、201、401、402,剩下的人他们的秘密依然不为人所知,却也死了。 也就是说,无论商池去不去探究其他人的秘密,这些人也依然会死,他唯一能做的是尽量赶在这些人死之前,找出他们的秘密。不然等他们死了就更难查了。 而且,商池隐约有些不安,这样的不安主要来自林庭深。当林庭深在他身边的时候,不管林庭深做什么,至少都在可知范围内,但是现在林庭深不在,也就意味着林庭深再次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林庭深在等待什么?这可能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商池也不得不继续查下去。 301的门前很安静,之前郭睿还在里面大喊大叫,现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商池微微皱起了眉,担心自己是不是来迟了,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打开之后,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房间的各个地方都用鲜血画着眼睛的图案,很简陋的图画,只有一个大概的扭曲的形状,无数的眼睛挤在一起——没有看见郭睿的身影。 商池往里走了几步,注意着地上鲜血的痕迹,一开始只是血滴,然后鲜血慢慢多起来了,成了血痕,往一个方向蔓延。从这些血迹就可以想象得到郭睿现在的情况——他还活着吗? 商池捏紧了刻刀,慢慢顺着血痕往前走着,血迹中断在浴室里,地上的瓷砖上还可以看到淡红色的水迹。 像是郭睿带着一身血走到了浴室里,然后打开喷头洗了一个澡。但是这有些奇怪,然而最奇怪的是,当商池走进301的门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窥伺感。 会是谁? 他转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商池静静地盯着浴室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低着头似乎余光看着墙上的瓷砖,借着反光观察着自己的身后。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什么东西伸了进来,从形状上看,是一只手。 这次他飞快转头,看清了在自己窥伺身后的东西——一只手,一只长满了眼睛的手。 无数的眼睛挨挨挤挤地长在那只手上,所有的眼珠都在盯着商池,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看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 商池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刻刀。 “我所有的眼睛都看到了。”那个声音在继续。 一个头从浴室门外悄悄地伸了出来,商池看着这张脸,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个人居然是郭睿。 郭睿对着商池笑起来,要在他全是眼睛的脸上辨认出他的笑容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因为他原本的五官都几乎被那些眼睛挤没了。 “你在找什么?”郭睿问道,“你不是已经找到了u盘了吗?” 说话间,郭睿已经从浴室门外走了过来,身体已经完全展露了在商池面前。 这个人,不,他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郭睿没有穿着上衣,他的上半身赤裸着,全身上下都是眼睛,随着郭睿的动作,不断一眨一眨的。 第79章 有些眼睛上还明显有抓挠的痕迹,甚至有些被刺穿,正不断地流出鲜血来。 恐怖又恶心。 “你为什么不说话?”郭睿问着他,他身上所有的眼睛都随着他的话语在一眨一眨,“我本来想借着你弄到u盘的,毕竟徐秉远那个家伙总有些多余的同情心,不然也不会替他女人去坐牢了,结果他一进去,那女人就把他踹了,真可怜。如果你出现,他说不准会把u盘给你,让你销毁,反正他就是这么恶心又虚伪的人。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郭睿说的是徐秉远和关童,商池听着,隐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徐秉远会想要杀了关童。 “你看。”郭睿展示着自己手臂处的伤口,上面被什么利器划开了,皮肉里面也是一只只眼睛,“我原先觉得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好多了。” 商池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郭睿身上的伤口,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郭睿在一开始发现自己身上不断长出来的眼睛的时候,是多么害怕,甚至试图把眼睛抓下来,或者戳瞎它们。但是当这些眼睛长满他的身体的时候,郭睿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活人了,现在的他,不过是被一堆眼睛寄生的怪物。 “我看得见,我什么都看得见。”郭睿还在嘟嘟囔囔,夹杂着笑声。 “你杀了我的妹妹?”商池终于开口了。 “当然不是。”郭睿说道,他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把手伸向商池,而他手心里的那只眼睛几乎贴在了商池的脸上,“她是自杀。” 商池面不改色:“那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我们是情侣,做点什么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郭睿大笑起来,伸手抓住了商池的肩膀,他身上的所有眼珠都开始动了起来,似乎蠢蠢欲动。 “我知道你想查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忙。一双眼睛怎么看得清这里的一切,我可以再给你一双!两双!更多双眼睛!你就可以知道……啊啊啊!”郭睿突然惨嚎起来。 商池把刻刀从郭睿的手心里抽出来,然后狠狠踹了一脚,把挡着门的郭睿踹开,二话不说往外跑去,至少不能被堵在浴室里! “你跑不了!”郭睿在他的身后怒吼着。 商池头也不回往外跑,周围墙上用鲜血画的眼睛图案突然活了过来,眨着眼睛看着商池。 “眼睛,有了眼睛就能看到更多,什么都能看到。”郭睿嘟嘟囔囔着,步伐却很快,一直跟在商池身后。 门就在眼前,商池快要踏出去的刹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捆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往门内一拉。 商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被往后拽了一段距离,距离门更远了。 同时,更多的东西捆住了他的手脚。 他转头,看见了类似血管的东西缠绕在自己的身上,也看见了越发不像人形的郭睿。 短短的时间内郭睿就胖了一圈,整个人都肿胀了起来,他自己划出的伤口处可以看到那些几乎要被挤出来的眼睛,他身体的这些眼睛也在移动着,看着商池。 郭睿身上的眼睛越来越多了,几乎要把他自己挤爆了。 “来。”郭睿的伤口处长出一条血管,上面还连着一只眼睛,血管颤巍巍地把眼睛递到商池面前。 商池面无表情地与这只眼睛对视着,面无表情地心想,我真的是要吐了。 眼睛静静地待了一会,突然冲了上来,疯狂地往商池的皮肤里挤,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只眼睛是怎么和自己的皮肤连在一起的。 剧痛中,商池用那把刻刀狠狠地隔开了那根血管,在郭睿的尖叫声中,他终于不再留手,勉强站起来,几乎是摔过去地狠狠地往郭睿身上捅了一刀。 郭睿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开始疯狂地抖动,商池整个人都被甩出了门外。 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郭睿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不能让他现在死。商池忽然反应了过来,再次扑上去想要止住郭睿的伤口,他的手按上去之后只按到了黏糊糊的液体,像是眼睛被戳烂之后流出的液体。 来不及了,郭睿的呼吸已经停止了,虽然他原先能不能算活着就不好说。 商池停下了自己的的动作,看着不能说的上是鲜血的淡红色液体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脚步声响起,有人正在从楼下走上来。 是谁? 商池往楼道的方向看去,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不,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林庭深从楼下走了上来。 第52章 商池站起身来,他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浇了一遍,俊秀的面容被鲜血覆上,只露出那双漆黑的眼。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现在这幢楼里除了商池和林庭深,就只剩下了死人了。 林庭深停在了商池的面前,他穿着白衬衫黑皮鞋,衣冠楚楚,就像是简单地出门一趟现在又回来了一样,只有鞋底有些许鲜血的痕迹,仿佛这个副本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当他站在商池面前的一刻,就已经让商池精神紧绷了。 跑?不跑? 商池握着刻刀,安静地看着林庭深。 而林庭深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商池,眼神和之前一般无二,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剖析面前的事物。 “你在等什么?”最后商池轻声问道,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声音也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唯有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白的指节能透露一点他的情绪,但那不是畏惧,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第80章 “我以为你会逃走。”林庭深说道,他注视着商池的眼睛,观察着眼前人的情绪,“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是的,在郭睿倒下的时候,商池终于想到了这个副本里真正的陷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郭睿死了,这幢楼里除他以外最后一个人也死了,而林庭深也如他所想的那般姗姗出现。 他已经错过了挽救的机会,踏入了陷阱中。 当时商池一出现在这个副本里,就注意到了几个细节,比如衣柜里他的型号的衣服只有家居服,甚至没有一件用来外出的衣服,而其他居民说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几个细节都说明他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502。他最开始猜测是林庭深禁锢了他,但是这个猜想又和林庭深的行为相反,因为他在居民楼里寻找线索的时候林庭深从来没有阻止过他。 但是商池来不及继续思考或是试探林庭深,因为接下来一连串的事件就已经让他疲于奔命。以他的出现为开始,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终于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而他只能尽量赶在这些人死亡之前找出线索。但是当他逐渐找到这些人隐藏的秘密,却又发现他不离开502实质来说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这让他渐渐忽略了最开始的猜测,逐渐沉浸在找出这些人的秘密的过程中。 直到这一系列死亡终于到达了尾声,商池在意识到了现在整幢楼里活着的只有他和林庭深两个人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现在他对这个副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依然毫无头绪,而楼里的其他人已经全部死去了,这样看起来居民楼里似乎是安全了。但是任务没有完成,副本自然不可能会安全。那么现在这个副本的危险来源是什么?是那些动作越来越大的怨灵……还是一直游离在事件外的林庭深。 他曾经猜测林庭深囚禁了他,而现在,这幢楼里只剩下了林庭深和无法离开居民楼的他,眼下这幢居民楼就是一个囚笼。 在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商池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林庭深是否就是在放任他探查这个副本的一切,因为当他知道了这些人隐藏的秘密,也就意味着这些人的死亡。 林庭深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居民楼有另一个名字,罪人公寓。而这些住在这个居民楼的心怀鬼胎的人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主动开始行动,出现在他的面前。林庭深只要在最开始推动一下,就可以站在一边观看一切的发生。 那么这一系列事件最开始的契机是什么?商池的出现?还是俞成成的失踪? 不,都不是,是那扇被王丽娟打开的102的门,这才是整个副本事件最开始的契机,因为它让其他人意识到这幢楼并不安全,怪异的力量正窥伺着他们,惶恐不安和心虚促使着他们开始行动,最后也导致了这些人的死亡。 而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一把钥匙,一把102的钥匙。 林庭深曾经打开过201的门救出过商池,他和302的徐秉远应该存在某种联系,所以才能拿到钥匙。既然如此,那么林庭深就有可能将102的钥匙交给王丽娟,推动她打开102的门,从而导致陈晓碧的死亡,放出这些居民心底的恶魔。 俞成成的死亡应该只有201的参与,因为201的赵家能认出商池这张脸的只有赵水山,当时是他一个人对女孩下手的,事后自然也不会专门给自己的儿女看女孩的外貌。而赵水山和商池在第一天并没有见面,所以赵水山并不知道商池与女孩的联系,自然也没有意识到危险,而他在居民楼住了许久,一直没有新的下手目标,因此出于自身的欲/望带走了俞成成,俞成成死亡。 王丽娟在俞成成失踪之后,在不明人士的诱导下觉得是陈晓碧做的,诱导她的可能是林庭深也可能是201的赵家,他们都有动机,然后王丽娟拿到了102的钥匙,应当是林庭深给她的,接下来102的门消失,陈晓碧死亡,副本的危险正式出现,王丽娟则在之后被赵家灭口。 接下来的时间线有些混杂,不能估计几个人死亡的先后时间。 先是商池发现502的门外有人试图开锁,只是用的是错误的钥匙,接下来才是赵家发现了商池和女孩的联系,觉得是商池想要害他们,便上门带走了商池。 当时商池以为两件事都是赵家干的,但是现在根据线索推断,试图开门的应该是拿到徐秉远制作的钥匙的张年洲和荀辉,他们在尝试是哪把钥匙能够打开502的门。 而赵家过来的时候,门是自动被打开的。那个时候商池想不明白,觉得是有怨灵参与,现在想起来,在赵家上门之前,先回来的是林庭深,他可能在门上做了手脚,故意商池陷入危险,也让商池知道了他那个妹妹的存在,知道了201隐藏的秘密。而林庭深自己则在最后出现,救走商池,赵水山、赵有蓝、赵白文死亡。 关童和徐秉远曾经是情侣,听郭睿死前说的话,徐秉远曾经因为为了关童替罪进牢,罪名不明,之后他们很快分手了,一直假装不认识。而徐秉远联系了张年洲和荀辉,一同杀死了关童。 徐秉远自己也没逃脱死亡,被张年洲和荀辉灭口。 到了晚上,商池意外在沙发上睡着,醒来之后,林庭深已经不知去向,他在徐秉远的房间里找到了徐秉远和关童的尸体。而当他带着u盘回去之后,却被张年洲和荀辉带走。他们试图杀死他做成雕像,但被已经推测出秘密的商池反杀。 第81章 而当商池来到301的时候,郭睿则已经异变成了怪物,这也能看出这幢居民楼正在发生变化,它不再安全,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力量一直没有影响到502的商池和林庭深。 商池在301撞上了变成了怪物的郭睿,无法逃脱,危机之下,不得不反击。 至此,除了502以外的所有居民全部死亡,这些事说来复杂,却只发生在一天之内。 现在,商池看着眼前的林庭深,再次问了一遍:“那么你想做什么?” 梳理过过程就不难发现,每次那些人试图对商池下手,都是在林庭深离开之后。他们在畏惧着林庭深,而林庭深也故意给他们留出了下手的机会,他没有杀人,但是每个人的死亡都与他脱不开关系。 现在林庭深的目标达成了,他又会想要做些什么? 林庭深却很自然地伸出手,指尖向上,示意商池跟着自己离开,认真答道:“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似乎地上的尸体,周围的血迹,其他人的死亡都无法触动林庭深一分一毫,他只注意着眼前的商池。 “我的那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商池问道,他没有动,他现在已经难以分清这是林庭深在副本中表现出来的人设,还是真正的他的性格了。现在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林庭深是最后的线索来源。 林庭深没有回答,他见商池没有走的意思,便放下手,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了,我忘了,应该还要死一个。” 作为剩下唯一一个活人的商池立刻动了,但是他没有选择向开阔的楼下跑去,而反而选择向楼上跑去。 在这种副本里逃跑根本毫无意义,商池很清楚,他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找线索了,只能最后拼一把,而他选择去五楼。 林庭深任由商池推开自己,看着商池往上逃去,然后问道:“你还能去哪里?” 商池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僵硬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面朝林庭深。商池看到了红色的丝线,从自己的身体各处出现,一直连到林庭深的手掌,就像牵着木偶的丝线。 这就是真正的死局。 但接着一声女孩的尖叫声响起,一个透明的人形从商池身上脱开,带着那些丝线向林庭深扑去,无数的丝线立刻回转,向着林庭深的方向袭去。 “还要死一个,你的妹妹。”林庭深没有躲避,继续说道。 有什么东西“咔”得一声掉在地上,是一把钥匙。 商池扑过去,捡起了钥匙,他和即将被丝线包裹的林庭深最后对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去。 他看到了女孩的脸庞,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她应该就是他在副本中的那个妹妹了。 这个女孩的怨灵一直跟随着商池,商池看到的,知道的,她也一同知道了。所以这个居民楼守好秘密的规则,其实是指不要被她知道,所以荀辉的秘密被张年洲知道的时候才没有死,一直到商池说出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才遭受了应有的报应。 可是,既然这个居民楼都是因为她而出现的,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报复这些人,而是附身商池,跟随着他,知道这些人隐藏的秘密之后才让他们死去?而看林庭深镇定的表情,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女孩会是最后boss,相比之下,还是林庭深更像一些。 思量间,商池已经跑到了五楼,但他没有去502,而是站在了501的门前。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的那把钥匙,上面的标签是501,而这把钥匙是林庭深掉下来的。 他毫不犹豫地用钥匙打开了501的门,打开了门,门内并不是林庭深所说的空房间,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房子,装修风格还有些眼熟,和502类似,只是有些落灰,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商池打开了鞋柜,随意拿出一双鞋看了一眼尺码,是林庭深的鞋子的尺寸。 这里是林庭深的房子。 第53章 商池转身落锁,虽然他连着两次在锁好门的502里被人拖走的事,让他对这个副本里的门锁完全失去了信任,而林庭深也不像是会被一扇锁上的门困住的人,但是至少门被打开的时候能有声音作为提醒,也多少能带点心理安慰。 锁上门之后,他回过身,站在玄关处,而那把钥匙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从标签和形状来看,这把钥匙和之前他拿到的钥匙一样,都是徐秉远私下配置的,但是这是他从林庭深身上拿到的。如果他的推测没错,这里应该是林庭深真正的住处,那么林庭深自己应该有一把打开这里的钥匙,并没有必要拿这把钥匙——除非他是不想让别人拿到这把钥匙,又来不及损毁或者藏起来,只能先暂时放在身上。 那么林庭深会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把钥匙?是在徐秉远死之前……还是之后? 事实上,商池在来到五楼的时候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进入据说是空房间的501,一个是进入502那扇据说不能被打开的门。而他在选择的时候就隐隐有预感,就像之前同学会那个单人副本里选择一条路另外两条路就会消失一样,这两扇门他也只能选择一个进入,不会有做第二次选择机会。 而商池最后还是选择了501,因为当他来到五楼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徐秉远和他说过的那几句话,徐秉远说商池欠了他五百块钱,然后还说抹了一块钱的零头。 第82章 这几句话其实有些奇怪,因为商池在这个副本中的角色在其他人口中可是从来没有从502出来过的,就算商池真的欠了钱也不会是在这个楼里发生的事。而随着商池对副本的探索,一些与徐秉远相关的事情也体现了徐秉远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私下配了所有人的钥匙,将u盘从郭睿那里偷出来,还和关童有联系,甚至知道张年洲和荀辉一同杀人的事。他可能是这个楼里除林庭深之外知道的最多的人,但是他死得也同样很早,这个时候商池和他唯一一次见面的对话似乎又重要了起来。 但是商池之前思考的方向一直是徐秉远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又为什么要说他欠了钱,而接连不断的事也让他疲于探索,以至于没有时间能够去仔细思考。所以直到商池在五楼抉择的时候,他才终于将两句话联系起来:欠的数字五百元再加上抹去的一块钱零头,就是501。 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商池走过玄关,站在客厅里,其实装修的配色很温柔,都是米色这类的不饱和色。在注意到这点的时候,他便陷入了思索,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之前那个洋馆的多人副本里,林庭深的房间风格并非是这样的,是因为副本不同设定不同吗? 但是他同时也注意到,客厅里只有一些诸如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他没有从这里找到一件能透露出房屋主人喜好或经历的无用摆饰,整间屋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装修精致的样板房,如果不是门口的鞋子,这里甚至没有一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这同时也意味着客厅没有值得查看的地方。 所以商池扫了一眼客厅之后,就走向了手边第一个房间,伸手打开。这个房间是卧室,看起来要比客厅满当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林庭深离开的时候着急,还是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回到这里,床单被子这些都好好地铺在床上,保留着原先的模样。他先打开了衣柜,衣柜里面还有几件衣服,看起来都很旧了,应该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是被认为不需要所以落下的,而他居然在这些旧衣物中发现了一件白大褂。 商池将白大褂拿了出来,上面有一个白大褂的胸口上xx医院的标志,从医院的名字上看不出这是什么医院。 他皱了下眉,他没有问过林庭深是什么工作的,却也没有想到林庭深的职业是医生,毕竟他进副本的这几天林庭深回来的都挺早,还有时间去买菜。 他将白大褂放了回去,然后站起来,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最后定格在床头的八音盒上,这是他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个可以说的上是无意义的装饰品的存在。他伸手拿起了八音盒,八音盒的造型是一个跳舞小人站在台子上。不知道他触碰到了哪里,八音盒突然开始放起了音乐,小人缓缓地旋转,音乐轻柔舒缓。 商池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阵烦躁,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却动作粗暴地将音乐盒直接砸在墙上,盒子上的小人被砸了下来,随着盒子一同滚落在地,乐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而商池却捡起来又砸了几次,直到音乐盒变成了一堆破碎的零件才住手。 做完这些之后,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仔细看了一遍零件,没有在其中找到什么东西,才移开了目光,在卧室的其他地方继续寻找线索,但是这里留着的东西很少,他没有能够找到其他线索。 商池最后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音乐盒零件,然后转身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这间房间是书房,他走进去,先将书架上的书扫视了一遍,上面大多是心理类的书籍,联想到那件白大褂,林庭深的职业已经显而易见——是心理医生。 他看完书架,随后就走到那间桌子前,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有一叠信。他循着时间顺序,拿出了最下面那个信封,打开信封,纸上只有短短三句话。 这封信写得很匆忙,字迹凌乱,有些标点符号也没有加上,看得出来写信的人情绪有些失控,从内容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病人写给林庭深的。 【他们说了她听到了他毁了我她看到了他拍下了他偷走了他拿走了他知道了 我死了他们都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医生,我要怎么做】 商池看完之后,却突然抬头往四处看了一圈,但是他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并不放心,拿着那叠信走到客厅,从这里可以看到门和其他房间,也就能看到卧室里那一地的零件。 这里空无一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他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什么声音,然而仔细去听却又没有,就像是错觉。 商池没有继续花时间在找寻上面,他站在客厅里打开了第二封信。 【他是个孩子,她年纪大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说出了事实,色/情视频的主角不能当幼儿园老师,会教坏孩子 但我不是】 看完第一行,商池就把信纸上的内容和俞成成以及王丽娟对上了,而这两个人的舌头在死后也被拔了下来。这么看来,写这封信的人就是那个女孩了,而里面提到的视频极有可能就是商池在u盘里看到的那段视频,从信上的内容来看,那个女孩曾经当过老师,甚至可能就是俞成成的幼儿园老师,但是俞成成和王丽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视频的事,传了出去,有人要求辞退她,虽然信上没有写结果,想来也不会太好。 第83章 这封信上的字迹就变得端正起来了,似乎比起上一封信件,女孩写这封信的时候精神状态要好了些,但是信上的内容不像是倾诉,更像是自语。 随后商池打开了第三封信。 【她回家的时候会从那条巷子路过,那天她听到了声音,但是她没有停下来,也没敢去看,就这么走过去 就像她坐在客厅里听着房间里女儿的哭叫一样 看不见,听不见,安慰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102的陈晓碧,她和商池在这个副本里的妹妹的联系找到了,商池尽力忽略了耳边的声音,飞快地打开了第四封信。 【他毁了我的一切】 这封信的内容是最短的,只有七个字,也是最痛苦的,毫无疑问,信上的内容应该是指201的赵水山,他强/奸了当时还年幼的女孩,而因为某种原因,女孩和父母没有选择报警。犯罪者肆无忌惮寻找下一个目标,受害者永远陷入痛苦中。 随后商池打开了第五份信。 【说好是朋友,说好会帮我偷走u盘,为什么会反而来威胁我 不是说好给钱就不会放出去,为什么会传到网上】 按照之前的顺序来看,信上的内容应该是202的关童。郭睿的u盘被徐秉远偷走,徐秉远和关童以前是恋人关系。这么看来,关童和那个女孩以前是朋友,而女孩被迫拍了视频之后,把这件事向朋友倾述。关童让徐秉远拿走了u盘,但是她并没有删除视频,反而用视频威胁了女孩,还把这个视频上传了。而女孩这次勇敢地选择了报警,徐秉远选择了替女友承担了所有的罪责,而关童却在事后分手。 商池继续拆信。 【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呢?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呢?】 按照顺序来,第六封信应该就是写郭睿的,不用打开看也能通过那个视频的内容猜出来,郭睿和女孩交往了,但是郭睿却有偷窥癖,那个u盘里的内容就能说明这些,对着女友他就大胆了起来,甚至强行拍下了那段视频,于是他第二次毁了女孩。 【他是帮凶 我无法原谅他】 这是第七封信,是徐秉远,他将u盘偷了出来。 【他也知道了 他告诉了其他人 他在跟着我 他要做什么 我快死了】 第八封信,是张年洲的,他和女孩曾经相识,然而再次散播了这个消息。从信上看,女孩至少曾经对张年洲抱有一定的好感,所以才会因此格外痛苦,这或许就是张年洲出现在这幢楼的原因。 接下来就是第九封信了,总共就只有十封信。 商池短暂地抬起头,看向了四周,随着时间的变化,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终于听清了那是什么,是音乐声,之前被他砸了的音乐盒发出的乐声。但是他却无法判断这音乐来自哪里,只觉得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他正好置身中央。 他看了一眼锁上的门,没有选择出去,而是坚定地拆开信件。 【我死了,从楼上跳了下来 他偷走了头颅】 这封信写得是荀辉,可是不对,这个时候女孩已经死了,这封信件又是谁写的?或者是女孩死去之后写的?可是这封信在林庭深这里,如果信件是女孩死后写的,林庭深就是在接收死人的信件? 商池看着最后一封信,一封信写一个人,那么这封信上写的会是他还是林庭深? 他拆开了信件。 【林医生,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我决定开始完成自己的事 我很久没有联系上哥哥了,你能帮我和他说一下吗?】 然而这次这封信件后面还有一段话,应该是林庭深写上去的。 【你真的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商池。】 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整个房子开始震动。商池还没从自己看到的内容中反应过来,就因为震动差点摔倒,只是手上的信件不可避免地散落出去。 他看向卧室,想知道那个音乐盒的情况,但是他却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卧室的窗外窥视着自己。 这里……是五楼。 这时,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林庭深的声音:“我回来了。” 他来了。 第54章 门板处响起一声沉重的撞击声,整扇门都一震,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倒下,紧接着又是一声撞击声。 要逃吗?但是门口被林庭深堵着,窗外还有一个五层楼高的人,就算想要逃又能逃去哪里? 他已经无路可逃。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完成副本任务,找出是谁杀了“我”。 商池又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外的那只眼睛还在看着他,只是稍微往后移了一点,露出了一部分的脸庞,让商池认出了他的形象,又是林庭深,一个足足五层楼这么高的林庭深,正从窗户外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 这是最只有怪诞的梦境中才会存在的景象,然而商池很清楚,他现在正处在这样一场怪诞的幻觉中。 在看完那九封信之后,整个副本的背景剧情终于清晰了起来,这九封信完整地叙述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少女时期被人强/奸,当时明明有路人听见了动静却装作没有听见走过,犯罪者甚至没有遭受应有的惩罚。长大之后她交了一个男友,少女时期的阴影似乎短暂地离开了她,但是男友却强迫她拍下视频。她向自己的好友哭诉,好友安慰她,说会让人拿回来,却用这段视频向她敲诈,事后甚至将视频传播到网上。她这次报警了,而最应该遭受惩罚的人却逃过一劫。她当了老师,但是那段视频却被人知道了,于是有人去闹,要求辞退她,所以她再次被伤害,而她后来喜欢的人也因为视频用异样目光看待她。最后她死了,但是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头颅被人砍下,做成塑像,而这幢楼的出现就是女孩的报复,她将那些人困在楼中。 第84章 这是一场贯穿女孩一生的谋杀,这里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漫长的谋杀,杀死女孩的是什么?是单纯的某个人吗? 不,不对,她应当是自杀。所以杀死她的其实是其他人对她的异样眼光和对背后故事的探究编排,她想要隐藏起来的都被挖掘出来展示在其他人的面前,供人观赏取乐,而这幢楼里“守好自己的秘密”的规则或许也来源于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在这幢楼建立之后,却忘记了这些,依附在自己兄长的身体里,而她的兄长却也被拘禁在502,让其他人度过了安全的半年,直到副本开始,商池一个一个地找到这些人,一切才拉开了序幕。 到这里,一切似乎都能够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除了商池和林庭深的存在。 在楼里的人每一个都有罪,那么林庭深和商池又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 501是林庭深的住处,而502应该就是商池自己的住处,而他们应该是最早出现在这幢楼里的,所以在林庭深住进502之后,其他人才以为501是空房间——除了徐秉远,因为他提醒了商池501的存在,他可能自己进去过,才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但是最后那封信不仅没有解释商池和林庭深的罪名,反而又将原本逻辑自洽的推测给打破了,在那封他以为是他妹妹写的信件最后,林庭深却称呼写信人为商池——那是商池自己写下的信。 现在不止是不知道林庭深和商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就连之前那九封信的真假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那个女孩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只存在他的妄想中,而商池甚至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都真实存在着。 于是原本似乎已经找到了思路的任务,一下子又落入了迷雾之中,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别的可能线索了。 门在一次次地撞击之下,剧烈地颤抖着,墙面不断落下细灰,门的连接处已经开始扭曲,随时可能崩裂,楼外的巨人还在注视着他。 商池很清楚自己犯的错误,不,这不应该说是他犯的错误,这是这个副本的陷阱。 当商池来到这个副本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自然不会是试图打开那扇被林庭深警告过不要打开的门,或者尝试打开对面据说是空房间的501。这不是一个可以随时存档重来的游戏,他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进入未知的房间,为了弄清这个副本的背景,他必然会和楼里的这些人接触。 但是一旦接触就意味着情况的恶化,商池最初在听到了孩童的尖叫声之后,所以选择了陈晓碧作为突破点,但是他这个行为却在接下来导致了陈晓碧的死亡。他接触的人越多,知道得越多,这些人反而死得越快。在最开始,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居民楼,大家都还是正常人,就算是想杀人也都是用绳子和刀具。但是到了后来,最后一个死的郭睿在死去前已经变成了一个全身都是眼睛的怪物。 这其中的规律也显而易见,这里的居民死得越多,副本越危险。 然而在整个过程中,商池没有一点机会和时间停下来喘口气,事件不停顿地发生,他就算发现不对想要停下来,其他人也会主动找上他,就像他两次被人从502带走一样。而且到了后期,已经不是商池想不想要让这些人活下来的事了,因为那些人会主动来攻击商池,逼迫商池不得不杀了他们,然后将副本推入一个新的危险程度中。 就像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积重难返。 最后所有人死光了,这个幻境的世界终于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也就是说,商池成功将这个副本从普通难度玩到了噩梦难度。 事实上,在这个副本中,商池根本不需要去和那些人接触,那些人也不可能说实话,只有濒死的状况下能问出一些,然而一旦他们死亡,副本难度就会提升,而且他们说的这些信息都可以从501的信件中找到。 所以最好的通关办法,其实是在副本初期直接推开501的门,找到那封信,拿着那封信和人对峙,因为在所有人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副本是最接近现实的,他们甚至需要上下班。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谨慎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所以游戏者必然会被卷入一连串的事件中,直到最后其他人都死亡,副本难度达到最高,再面对死局。 商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眸,他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于是他握着自己的手,将手指紧紧蜷缩在手掌心中,克制自己的颤抖,但这样的动作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在尽力按捺住自己过度兴奋的神经。快速涌动的血液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窒息的错觉,可同时,思维又在飞快运转。 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应该就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人的世界,这个人将自己假象成了那个妹妹,不论那个妹妹是否存在。 在最后那封信上,“女孩”说自己好多了,要开始做完成自己的事,“她”要完成的事是什么?其实想到这幢楼里一个个死去的人,就能猜到“她”的打算了,“她”准备报复,但是实际上这个“她”是副本中的游戏者身份分裂出来的人格,“她”要进行的报复,其实是商池进行的报复。 而且写信的“她”让林庭深给哥哥带句话,说明“她”认为林庭深和商池是认识的。而在这个世界里,林庭深的形象更像一个监禁者,现在还有这样一个林庭深模样的巨人在窗外窥视,仿佛无所不能又无处不在。 第85章 如果这个房间里的内容才是真实,那么身为心理医生的林庭深和商池实际上会是什么关系?医生和病人? 这是一个副本,不是无解之局,那么副本里面的信息肯定不是完全无用的。 那么……答案是什么? 是什么? 是…… “呯”,接连遭受重创的门终于被撞开了,几根相缠的粗壮红线激射而来,捆住商池的手脚,将他往外拖。 门外是无数的红线,彼此缠绕,密布整个走廊。 商池伸手想要抓住周围的红线制止自己的拖走,但那些红线却绕开了他,他只能在地上被倒拖着进了502,而林庭深正站在502那扇没有被打开过的门边,红线从他身上延展出去,遍布周围的空间,让他看起来就像网中的蜘蛛。 商池抬头看向那扇门,他虽然也很想知道这扇门里面有什么,但是这个架势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庭深的目光在商池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伸手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囚牢,墙面斑驳,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字迹,没有窗,唯一的光源是被几根电线挂在天花板下面的电灯泡。一个凳子摆在最中央,与地板焊接在一起,上面缠绕着铁链。 林庭深往里走了一步,同时拉着商池的绳索也将他往里拖。 商池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他开口了:“你杀了她。” 说完之后,他顿了下,随后再次说道:“你杀了我。” 商池已经放弃了去思考女孩是否正式存在,这幢楼里的其他居民又做了什么之类的问题,他根本不可能找出答案。所以他直接忽略了这些,从最简单的地方出发,他在这个副本中是一个精神病人,而林庭深疑似是一个心理医生。 而医生对于病人的义务是什么?是治疗好病人。 对于一个疑似人格分裂症的病人来说,医生的任务就是让他恢复成原本的单人格。 或者说,杀死那个女孩的人格。 第55章 林庭深没有说话,他仅仅是停下在听完了商池的话,然后就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步入房间内。 这个动作似乎已经宣判了商池的的结局,无数的红线将商池瞬间拖入房内,绑在这里唯一的椅子上。 即使商池不知道进了这个房间会发生什么,却也清楚如果这是一个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那么这个囚牢一样的地方就应该就象征精神世界中无法出去的地方,一旦进去,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出来。 结局已定,商池反而异常地平静:“我答错了吗?” 他坐在那里,红线一圈圈地覆上来,缠绕上他的脖颈,像在织一个将他包裹在期间的茧,但是他却只是看着林庭深,重复着问道:“我答错了吗?” 虽然商池知道自己说出的答案并不能解释整个副本,但是除了这个答案,他就想不到别的了,或者说,有林庭深这样一个人物在面前,很难有人会想到别的答案。 林庭深站在门边看着他,他还是那个模样,英俊而冷淡,面容苍白,他注视着商池说道:“你答对了。” 这是商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红线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然后一层层地覆盖上来。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他回答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副本还没有结束? 氧气被慢慢耗尽,商池在这样的窒息感中,他反复回忆着林庭深最后的那个眼神,在这样的情况下,问题已经失去了意义,唯有那样的眼神,在他因缺氧而昏沉的大脑中异常清晰。 林庭深一直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最开始,商池只是觉得他看自己比看副本中别的角色要专注一些。 后来在副本中几次面对面,商池在注意林庭深的表情的同时,也总是关注着他的眼神,因为林庭深的目光虽然总是这么认真,却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无论商池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对他的情绪造成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像站在林庭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个会让他有同理心的同类。 氧气被耗尽,呼吸的频率越发急促,哪怕商池努力保持清醒,他的大脑也开始渐渐难以思考。 在这无法感知外界的狭窄空间里,有一种缓慢下沉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 而商池惊觉这一点的时候,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变快,速度不断叠加,这样的速度持续了几秒,最后他整个人重重地落在了实体上——没有痛感。 商池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地急促呼吸着,随后被快速涌进来的新鲜氧气呛到咳嗽。 他正躺在一张床上,房间的灯没有打开,窗帘也是拉上的,房间很昏暗。耳边隐隐约约有舒缓的乐声,从门外传来,是之前那个八音盒的旋律。 这样的感觉仿佛只是是从梦中惊醒,商池坐起身来,昏沉的大脑逐渐恢复清醒,他抬起头看向周围,映入眼帘的事无数被挂在墙上的木板,上面写着各种问题:离他最近的那个木板写的是——“今天梦见了什么?” 他的目光在这块木板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再扫过那些写着“你今天心情怎么样”“你喜欢我吗”的木板。 整个房间的布局非常熟悉,就是之前他和林庭深住着的502的那个房间,被子的颜色等都一样,或者说,那个世界中502的房间都是以此为模板建立的。幻境中的502,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任何无意义的装饰品,东西也很少,整齐到几乎没有随手放置的东西。但是这个房间不同,这里有许多生活的痕迹,比如随意摆放在桌上的两个水杯。 第86章 最后商池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的凳子上搁着的那件白大褂上,他拿了起来,衣服胸口上面的标志和之前商池在501找到的外套上的一样。 所以这件衣服是林庭深的吗? 他正这么想着,这时,白大褂中间掉下了一个工作证。 商池将工作证拿起来,而这上面的名字写的是他的名字,科室是心理卫生——这个工作证和这件白大褂是他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个心理医生。 他放下工作证,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思考这个工上面,却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经过的最困难的一个副本了,几乎每一个知道的新信息,都在推翻之前的猜测,就仿佛一个走不出去的迷宫,被无数逻辑和线索困死其中。 商池站起身,在门外的音乐声中,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想找到更多的线索。 最后他停在了一堆相框面前,上面都是他和林庭深的合照,看起来关系亲密。他想了下从其中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他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学校的石碑前,看起来像是大学毕业照。 商池拆下了照片,翻过来一看,背后用圆珠笔写了一句话——“xx年毕业,和林老师合照”。 然后,他从其中找到了第二张照片,是他和林庭深站在一家xx医院面前。 他如法炮制地拆下照片,这张照片背后的一句话是——“和林老师一起进入了这家医院”。 接下来,商池又把其他几张照片拆下来看了,背后都是在哪里游玩的话。 他继续翻找,还找到了一本相册,却没有能够从其中找到更多的线索。唯一能够称得上是线索的,就是他发现这些照片看起来都是近几年的,而且全部都是他和林庭深的合照,甚至没有一张单人照,更没有关于两个人过去的照片。他甚至没有从这些照片中找到别人,连路人都没有。 就算是恋人,这样似乎也太过奇怪了,更何况,如果是恋人,难道不是更应该互相拍照吗? 但是至少他和林庭深在这里的身份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都明确了。商池放下相册,这个房间里没有更多的线索,所以他终于看房门的方向。 音乐声从他醒来开始就一直在持续着,而他在房间里翻找了这么长时间,外面也没有人走进来。 商池走到门前,音乐的声音就越发清晰了起来,他略微停顿片刻,然后伸手拧开了门把手,走入客厅。 林庭深正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有一个音乐盒,舞蹈的小人在缓缓旋转,商池在幻境中砸掉的音乐盒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商池并不意外林庭深会在门外,事实上,如果他没有看到林庭深才应该惊讶一下,所以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林先生,您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庭深看向商池,商池后面几次见到他的时候,都直接省略了林先生这个敬语,结果现在又用了起来。他直觉觉得商池的情绪不算非常好,但他短暂地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所以他迅速地原谅了人类善变的情绪,甚至为此高兴了起来,虽然这点并没有在他的表情上直接表露出来:“我有点东西要交给你。” 然后林庭深伸出手,将那个音乐盒交到了商池的手中。 第56章 商池看着手中的音乐盒,盒子上的小人伴随舒缓的音乐旋转着,这个画面静谧温柔,但他脑海里出现的却是501房间景象。也是在这样的音乐声中,五楼窗外窥视的巨人,摇摇欲坠的门,混乱颠倒的世界。 “咔”,他伸手将音乐关了,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他看向林庭深,林庭深也正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连眼睛都睁大了微不可见的一毫米,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商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露出怎么样的神情,说出怎么样的话语,才能表现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但是他忽然失去了这么做的耐心。如果说在正常人面前表现出和他们相似的样子,是为了让自己不成为异类的话,那么在林庭深这种思考方式不类常人的人面前表现出正常人的样子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想要试探,为什么不换一种更简单快速的方式呢? 他被自己的设想诱惑了,或者说,他本来就对这样的生活倦怠了,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所以他才会在被解雇后,没有急着找下一个工作,而是去了一家游戏工作,想试试看能不能赚一笔快钱,最后出现在了这里。可是以后呢?一个个副本继续下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其中一个副本,还是…… 商池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音乐盒,然后对着林庭深笑了一下:“林先生。” 商池的声音清澈,平时他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即使只是普通地说着话,听起来也是温柔的,更别提是这样带着笑的说话声了。但是这句话落在林庭深的耳中,却让他无端觉得身上有点冷,甚至想打个颤,以至于忘记了他本来想提醒商池这个音乐盒是送他的礼物。 某些阴暗的情绪在商池心中涌动着,就好像某个被锁死的盒子,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有什么在盒子内蠢蠢欲动。然而他的目光却比他的声音更温和,哪怕是情人之间的目光都不能比这更加无害而善意了,只是这样的目光反而让林庭深感觉寒意更重,甚至想要换个副本待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点,商池移开了目光,没有继续看着林庭深,而是垂着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音乐盒,轻声说道:“你看着我,是想要做什么呢?” 第87章 商池很清楚,他当然可以问一些关于这个副本的问题,然后再旁侧敲击,套出林庭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对于只能直线思考话语意思的林庭深来说,这样费心思只能让商池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更何况,他也好奇,如果他表现地出格一点,林庭深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林庭深果然并没有隐瞒的打算,他甚至没有考虑到商池听到之后的想法,简单而直白地对商池说道:“我在观察你。” 看着他的每一个举动,观察着他的每一个情绪变化,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想要看到更多的,想要剖开他的大脑,看到他的全部。 商池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但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个音乐盒上,声音依然柔和:“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呢?” 他并不是一个好的观察对象,他从出生开始就在学习他人的情绪,学习如何露出恰当的表情,说出得体的话语。十多年,一成不变,令人乏味。 林庭深并不知道商池在想什么,他只是认真地回答道:“观察是一个过程,不是为了结果。” 商池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林庭深,但他只是定定地看了林庭深几秒,声音温柔,像是在诱哄:“会一直看下去吗?” 他没有等林庭深回答,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扭曲,但在这张脸上却漂亮得惊人,他道:“这样就好。” 就好像是他生命的见证人,证明他的存在和他的与众不同。只是……得快一点,看看到底是他找出真相的速度更快,还是死亡来得更快。 林庭深看着商池,他没有因为商池突然的情绪变化而警惕,反而无法移开目光,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承诺:“直到你死为止,我都会看着你。” 商池的神情却忽然都消失了,就好像从一个活人变成了无生命的雕像。他之前那点外泄的情绪全都消失了,依然是那样安静而温驯的模样。或者说,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他就不需要再试探什么了。他将话题转到了这个副本上,问道:“这个副本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林庭深略微有些遗憾,他没有见过这样情绪鲜明的商池,想要多看一会儿,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商池的问题:“完成了。你有过一个妹妹,她一生命途坎坷。你当时为了帮她走出阴影,大学选了心理学,是我手下的学生。我们自由恋爱之后,我就离开了学校,和你一起进入了一家医院。而你的妹妹自杀之后,你就出现了人格分裂的情况,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你就是你的妹妹。所以我也辞职了,为你治疗。” “只是这样?”商池问道,这个回答似乎确实可以回答一些问题了,只是他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林庭深看着商池,最后答道:“我的回答就是这样。” 这样的回答已经是明示了。 商池沉默了片刻,在林庭深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生活,他忽然对着林庭深笑了一下,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记住了。” 而这时,系统的声音姗姗来迟。 【任务完成,您已找出凶手。】 刚刚说完那句话的商池已经从这个房间消失了。 即使商池的那句话来得莫名,林庭深却还是听懂了,所以就算商池已经离开了这个副本,他还是对着原本商池站立的位置再次承诺:“我会一直看着的。” 他不知道商池为什么会想要他人的注视,但是这本来就是他准备做的事,即使商池不说,他也会一直这样注视着他,这本来就是他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编号030选择这种副本。”一个人穿过墙壁,站在林庭深的面前,表情一言难尽地说道,“你如果想测试正面情绪,应该给他换一种副本,至少别是这种全是死人的副本。” 他早就来了,只是没有出面打扰,一直到商池离开才出现。 “但是商池不喜欢。”林庭深认真地说道,他的朋友说的是商池的编号,而他自己说的却是商池的名字,“他不喜欢那些,只有恐怖副本里他才能有情绪波动起伏,俞至。” “这种副本里只要不是死人,都该有情绪起伏。”俞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想起了这是一个死人也能满地跑的恐怖副本,忍不住吐槽道,“哦,我说错了,这种副本里只要能算个人的,都会有情绪起伏。”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林庭深很疑惑,他觉得商池玩得很开心啊,刚刚还笑起来了。 “当然不对。”俞至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怜悯了,他和林庭深也认识了几年了,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和编号030待在一起的时候林庭深的动作还能多点,如果只有他自己了估计能在角落里蹲到天荒地老。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庭深对游戏者有这么大的兴趣,以前都是只想着快速走完剧情敷衍了事,有的时候游戏者路走得慢了,他为了省事还会直接把人推过去。而这个副本林庭深居然全程没有插手,就看着编号030完成副本。 “那我应该怎么做?”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林庭深虚心向朋友请教。 俞至反而被噎住了,他也想不出什么样的方式适合这两个非同一般的人,最后只能含糊过去:“比如英雄救美啊……” 林庭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俞至:“……” 不,我觉得你没有懂。 第88章 俞至摇了摇头,决定放任他自己和编号030折腾去,然后他问起了另一件事:“那你准备把钥匙给他吗?” 林庭深没有回答。 俞至等待了片刻,最后提醒道:“这可是设定,就算你不给,到了时间,钥匙也会自己出现的。” “我知道。”林庭深说道,他摊开手,一把装饰多过实用的金色钥匙静静悬浮在他的掌心,他再次说道,“我知道。”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商池问了这个副本的真相,问了他想得到什么结果,却没有问过自己能不能离开这里。 ……商池真的想过离开这里吗? 俞至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凭空出现的沙发上,手中也多了一个高脚杯,他微微荡着杯中的苹果汁,对林庭深说道:“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们明明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为什么还非得思考这么多。” “他们总说我分不清,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俞至喝了一口苹果汁,然后漫不经心地将杯子倾倒,苹果汁倾泻而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却又变成了无数珍珠,弹起,落下,却又在散开的瞬间变成了水。他肆意操控着这些,就像掌控着整个世界,然后他抬头,继续说道,“你说,分不清的是我还是你?” …… 商池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他并不知道另一边在发生什么。他的心情很好,心里全是满足感,甚至有点飘飘忽忽的感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活着的感觉。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那个音乐盒,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副本里带出东西。一般任务完成之后在副本的时间都是揭开真相的,但时间是他并没有在现实世界里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庭深应该知道,但他只给了他这个音乐盒。 音乐盒会有什么呢?音乐吗? 商池放在音乐盒上的手不断收紧,直到音乐盒发出不妙的“咔咔”声,他才陡然松开手,然后在下一秒将它砸在地上,一次,两次,就像他在幻境中做的那样,用一张平静的面容将音乐盒砸得粉碎,直到一卷磁带从里面滚了出来。 磁带,一种记录信息的工具,这里面会记录了些什么? 商池有些好奇,他踩在音乐盒的碎片上,捡起了磁带,然后从系统那里拿了个播放器,坐在单人沙发上,按下了播放器。 磁带开始慢慢转动,先响起的那舒缓的音乐,是商池听过几次的音乐盒的声音。 接下来是林庭深的声音:“……商池,你现在在哪里?” 商池自己的声音随后响起,声音类似梦呓,有些飘忽:“在一幢楼前,我站在那里。” “你在做什么?”林庭深耐心地问道。 “我在看。”磁带里商池的声音回答道,“看尸体。” “发生了什么?”林庭深的声音又问道,他在试图引导着对方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 于是磁带里的商池沉默了很久很久,开始喃喃自语:“第一个死的是赵水山一家,死因是在家里烤火的时候忘了熄灭炭火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现场无他人入侵的痕迹,是赵有蓝自己点燃的炭火。第二个死的是陈晓碧,她在女儿死亡丈夫入狱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所以她没有看见红灯走上马路也是正常的了。第三个死的是郭睿,他因为偷拍女同事的私密照片被发现因而辞职,而女同事将他的事在媒体上宣扬,所有人都唾弃他,他不再敢出去找工作,躲在家里,在食物吃光之后选择了上吊自杀。第四个和第五个是关童和徐秉远,两人分手之后,徐秉远一直怀恨在心,用自己制作的钥匙打开了关童的门,躲在她的柜子里,在她入睡后将她杀死,随后服毒自杀。第六个是王丽娟和俞成成,杀人者很快投案自首,她住在王丽娟的楼上,因为无法忍受王丽娟对自己私生活的编排以及俞成成对自己吐口水的行为,所以怒而杀人。她将两个人勒死,再将舌头割下。第七个是张年洲,他工作的苍蝇馆子被人举报之后,他就丢了工作,但他也没有再找工作,只是在大街上闲逛,盯着路上的女孩看,最后在试图奸杀一个女孩的时候,被反抗的女孩推下了楼。最后一个死的是荀辉,那也只是一个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躺在熄灭的火化炉里睡觉,然后被活活烧死了。” “你做了什么?”林庭深再问道。 “……一切。”商池在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再次开始了自言自语,“赵有蓝怀孕了,当她去小卖部的时候,那个生过三个孩子的老板娘会告诉她,要注意保暖,最好用炭火,便宜暖和,不费电。而她是个孕妇,孕妇很容易睡着。陈晓碧很想念自己的女儿,即使女儿活着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做。每次看到路边的小女孩的时候,她都会仔细看一遍,如果和她的女儿长得有几分相似,她还会跟在后面,几次都被人当成了人贩子。那天,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女儿很像的女孩站在路边,穿着的衣服都是自己女儿最喜欢的那一件,所以她走过去了,没注意到红灯。而郭睿,只需要和那个脾气火爆的女同事提一句他的爱好,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徐秉远和关童……只需要让他不断看到关童现在的生活,有了新的帅气男友,一切美好的快乐生活。一次两次,不断地添上柴火,再给他送一些写着杀了前女友的新闻的报纸。那个女人就更简单了,她本来就快忍受不了了,只要一个朋友的鼓励。张年洲是自己想要杀人,荀辉是自己喝多了。” 第89章 磁带里是商池癫狂的笑声:“我做了什么呢?我什么也没做……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而已……只是……” 声音减弱,磁带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一堆杂音,连原本作为背景音的声音也消失了,似乎是音频结束了。 副本的剧情可以得到解释了,商池的妹妹自杀了,死者解脱,但是生者没有。商池将这些人一个个地杀死,他没有自己动手,不过是推动了一些事的发生,这也成为了那个幻境构建的基础。 在幻境中,已经人格分裂的商池身上存在着他自己和他妹妹的灵魂,他在这幢楼里,将这些人再次杀死了一次。 那么林庭深呢? 他的存在又是因为什么? 商池打开了播放器,将磁带拿了出来,但是他却发现这上面的内容还没有播放完,他略微有些惊讶,然后将磁带放了回去,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响起来的却是他自己痛苦的声音,他就像陷入了什么难以解脱的噩梦中:“……不……我……” “怎么了?你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林庭深的声音加入,他在安抚着商池的情绪。 “妹妹……对不起……”商池的声音在挣扎和哭泣。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为了保护她,你是支持她的选择。她想一个人生活,你就让她一个人生活了,你是为了不打扰她,不让她想起过去的痛苦。她本来也可以拥有你这样的人生,上学交朋友,她怎么能够看到你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呢?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完美地做到了我说的一切。”林庭深的声音在低叙。 “她……”商池的声音还在挣扎。 “嘘……没有……你没有这样一个妹妹……”磁带忠实地录入了林庭深的笑声,“你什么也没有,除了我。” “……咔。”磁带结束了。 商池将磁带拿了出来,这就是副本的全部剧情了。 “那么下一个副本呢?”商池说道,但是这次他不是自言自语,他知道。 ***罪人公寓副本剧情番外*** 暴雨天,狂风和雨水混杂,几乎撕碎了一切。但这一切都无法干扰到这个房间,窗户将暴雨封锁在窗外,雷雨声穿过窗户,进入室内,就只像是细微的呢喃。 床边亮着一盏小吊灯,暖黄色光芒照亮了床上人的面容,他似乎正沉浸在一场噩梦中,眉头紧锁,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 林庭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商池,然后打开了床边的音乐盒。 这是一个给修补过的音乐盒,似乎曾经有人将它用力地砸在地上,上面全是裂纹,连盒子上面的小人都有掉下来过的迹象,但是却又被细心地补好了。当林庭深按下开关的时候,这个音乐盒再次响了起来,舒缓温柔的音乐环绕着这个房间。 然而在这样的音乐声中,商池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连手指都蜷缩起来,似乎在努力挣扎,却无法离开梦境。 “商池。”林庭深的手指捋了下商池湿透贴在额头的头发,轻声唤道。 商池的手指用力地抓住床单,指尖都泛着白,这个姿势持续了几秒,然后他的力气陡然一泄,手掌无力地摊开。 “商池?”林庭深耐心地又呼唤了一次,俯身在商池的耳边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商池安静地躺在床上,是一种任人摧折的脆弱姿态,他闭着眼睛,回答道:“在学校。” “是什么时候?”林庭深半边身子靠在床上,把玩着商池的头发。 “是第一天。”商池的声音带了笑,本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的记忆回到了他离开老家,前往大学的那一天。那时他还才刚刚18周岁,孤身一人前往学校,虽然生活坎坷,但充满了希望。 “那是夏天,一走进校门就会有学长来接你,然后你们一起走向宿舍,宿舍门前有一个老师,在统计到校的学生。”林庭深低语着,为商池描绘了一个场景。 商池的表情随着林庭深的话语而变化,最后露出了一个憧憬而羞涩的笑容:“林老师!” 林庭深的话语顿住了,他知道如果商池醒过来就会沉浸在刚入学的记忆中,拘谨地喊他“老师”,但是他又忽然不想这么做了。他注视着商池,注视着他亲手打磨出来的人,心中想起的却是当时商池最后清醒的模样。当时的商池也是这么躺在床上,其实林庭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是否还能算清醒,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刻,他以为自己是商池,还是他那个自杀的妹妹。商池就是这么躺着,注视着他,对他说道:“你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你可以把我变成任何模样,但那个人都不是我,而如果我有一天清醒过来,你还能得到什么呢?” 而当时的林庭深正是要成功的时候,他对于商池的话无动于衷,他心满意足地在商池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说道:“我又难道是为了让你爱我吗?不,我亲爱的,可怜的商池,我只是为了掌控你。你对我是怨恨还是爱恋,都在我的计划中,只是为了这样罢了。” 但是那双眼睛,商池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却如此地让他难以忘记,以至于在他对这个控制游戏感到有些厌倦的现在,格外想看到那双眼睛,不是空洞的爱意,而是某种生机勃勃的憎恶。 第90章 或许商池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毕竟他一直都是林庭深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是哪方面,他都学习的非常好。 林庭深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本来就是这么肆意妄为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对待商池了,所以他对着依然闭着眼睛的商池说道:“你现在站在一个居民楼前,这幢楼的名字叫做罪人公寓。” 商池的眉头再次紧锁,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林庭深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幢楼一共有五楼,每楼有两户人家……” 他低低描述着那个居民楼里的居民,这就是商池臆想中的世界,本来在五楼的两户人家分别是他和商池,他在501,而商池在502。商池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更没有原谅过他,他们都有罪。但是在讲述到五楼的时候,林庭深却顿了下,自己进行了更改,他说道:“501是个空房间,而你和林庭深一起住在502,你们是一对恋人。” 商池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林庭深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商池喃喃回答道,“他们都死了。” 商池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床边的林庭深,却没有任何反应,双眼无神。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最后有些失望地发现商池真的没有任何举动,好像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控制给玩坏了,他虽然遗憾,却还是说道:“现在,闭上眼睛,商池,你在哪里?” 商池温顺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着些什么。 林庭深弯下腰,凑到商池的唇旁,想要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把刀就是在这个时候插进林庭深的脖颈的大动脉处的。 那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林庭深会用这把刀来削苹果,然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商池。后来有一天,这把小刀不见了,林庭深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也许是掉在哪个缝隙里了。 今天,商池从枕头下抽出了这把刀,将它刺入了林庭深的脖颈处。 他将这把刀藏了这么久,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这把刀,甚至忘了这把刀藏在了哪里,但他还是小心地保管着,直到今天。 在那无数个他们交颈而卧的夜晚,沉睡的林庭深不会知道,自己怀抱着的人的枕头下,正藏了一把水果刀,静静等待着将这把刀刺入他的要害处。 鲜血在地上流淌,房间是这么的安静。床边的音乐盒被林庭深的动作带倒,砸在地上,碎了一地,而窗外的雷雨声已经停了下来,或许明天会是个晴天,带走今夜的风雨。 商池拔出了那把刀,将刀放置在自己的脖颈前,他双眼放空,喃喃自语道:“在那罪人公寓里,最后大家都死了。” 第57章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多人逃生副本,本次游戏人数:5人。 你是这个纪录片团队中的一员,导演想拍一个山村纪录片,你和团队的其他成员就一同前往了这个叫做山神村的村庄。 任务要求:找出村庄的秘密。 本次副本限制:不可违反摄影团队导演的指示。 祝您,游戏愉快。】 商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在一辆行驶中的中巴士上,山路上全是石子,颠簸得他一睁眼就差点从座位上摔出去。 这是一辆13人座的破旧中巴车,窗上全是灰尘,往外看都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只有大片的荒山野地。 车上加上司机总共有八个人,三女五男,剩下的空座都被器材给占满了。 商池正坐在最后一排,最前面有两个女孩正在聊天,其中一个女孩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张望,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 商池与她的目光对上之后,就知道她也是这个副本中的游戏者之一。而交谈中的另一个女孩应该只是这个副本中的角色,她的相貌只能说清秀,脸上画了浅妆,笑起来明朗干净。 在商池观察周围的同时,其他的游戏者也开始互相打量,他们都沉默着,没有开口,仅凭眼神快速地判断彼此的身份,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工作牌。 商池先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便摘下了自己的工作牌,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摄影师”,这应该是他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 他镇定地看完自己的工作牌,然后镇定地抬头看了看座位上放着的摄影器材,最后沉默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得扛着摄像机进行副本,那么他在被这个副本中的鬼怪弄死之前,就已经被这坨摄影器材给压死了。 而这时,前排的女孩似乎是交流完了,她起身坐到了后排,剩下几名游戏者也坐到了最后几排,无声地和副本中的角色拉开了距离。 这次是个五人副本,加上商池一共是三名男性和两名女性,其他人的脸上都是相仿的警惕,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 这是商池参与的第二个多人副本,和他之前那次多人副本不同,这次的副本明显没有一个是刚刚过了新手副本的新人。虽然这个副本的人数比之前那次的人数要少,但是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多人副本的难度肯定要比之前更高。 在几分钟的沉默后,这些游戏者似乎终于打量完了这个副本中的暂时队友。 “孙亦春。”之前在前面和人交谈的女孩率先说道,她之前和人聊天的时候是一副笑语晏晏的模样,但到了其他几个游戏者面前,就变得一脸不耐烦,她像闲不住一样,不停地变换自己的坐姿。 第91章 商池的目光扫过她的工作牌,上面写着“助手”。 “阮菱。”另一个女孩介绍道,面容平静,“身份牌上是录音师。” 一个壮硕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意义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他看起来二十后半的年纪,身上露出来的部分全是纹身,看起来十分不好惹:“我是侯泽。” 其他几个游戏者都没有对侯泽的行为作出什么反应,只有孙亦春皱了皱眉的神情,却也没有对侯泽过多关注。出现在这个副本中的游戏者都不是新人,哪个没见过死人没见过真的要人命的鬼怪,一个游戏者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警惕,只会在之后的行动计划中将这个不安定因素计算进去。 商池也只是抬头看了看他身上的工作牌,上面的身份是后勤。 “我叫肖永群,”剩下的一个游戏者看起来年纪不大,在二十岁上下,还在上学的年纪,说话的时候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牌,“是剪辑师。” 最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商池,商池也伸出手,展示着自己手中的工作牌:“商池,我……” 商池的话还没说完,侯泽忽然动手将他的工作牌一把抢走,再将自己的工作牌扔给了他。 商池顿了下,看着自己手上的“后勤”工作牌,再看了看把“摄影师”工作牌抢走的侯泽。 “继续说啊,看我做什么。”侯泽把“摄影师”的那块工作牌攥在手心里,理直气壮地说道。 商池倒也不生气,自然地改口道:“身份是后勤。” 孙亦春的目光在商池和侯泽之间移动了一下,她其实也想要“摄影师”这个身份牌。在进入副本的时候,系统介绍只说了“你是这个纪录片团队中的一员”,并没有专门说出她的身份,这说明在副本内,这个身份可能是可以被交换的。而摄影师的身份在绝大多数恐怖片中都是最后一个死亡的,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副本的具体情况,但是在对方没有警惕的情况下抢先下手也是一个好选择。反正如果身份牌可以被置换,到时候摄影师工作牌出了问题也可以强行和别人调换,如果不能调换那么换回来也不至于有什么损失。更何况,她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副本会出现游戏者因为无法胜任所用角色的专业技能而被淘汰的情况,副本会自己补上这一个漏洞。 只是她同时也考虑到了如果扛着摄影机会不会体力不支的问题,再加上侯泽的速度更快,在她做了决定之前就已经先把这个身份牌抢走了。这么看来,侯泽倒没有看起来得这么蠢。 孙亦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瞟了一眼商池,这个好看过头的男人没有露出任何类似不服气或者不悦的神情,只是安静地坐着。如果不是在这种要人命的副本里,孙亦春可能还会偷偷给他拍张照,分享给自己的闺蜜,但是也因为是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外貌也就毫无吸引力了。所以她只是暗暗揣测着这个人的行为,被抢走了关键的身份牌还这么平静,到底是因为没有考虑到这个身份牌背后的意义,还是因为他就是这个性格?或者他觉得摄影师的身份有问题? 只是单纯的因为不想扛摄影器材而放弃“摄影师”身份的商池也注意到孙亦春正在看自己,但他除了无声地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做出更多的事,他是所有游戏者中动作最少的一个,甚至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孙亦春猜不透商池这个人,但在这种副本里也不需要对队友的信任,所以也只是做了个大致的估算。她看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便低声而快速地说出了自己刚刚交谈后得到的信息:“这是个刚组建不久的纪录片团队,除了导演基本都是新人,刚刚大学毕业。这次的纪录片主题是导演定的——就是前面那个男的,叫做岳洪,制片人也是他。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山神村这个地方,说要过去拍纪录片,主要是想拍山神村一些特别的风俗,是什么风俗我没有套出来。另一个女的叫祝雪彤,是主持,她是在听说导演要去山神村之后自己找上来的,甚至没要工资,原因我没问出来。但是她说山神村这个地方很偏,而且路绕,要靠熟人带进来——司机就是山神村的,这个村里的人也很少出去,都是自给自足。但是这个村子在网络上名气不小,说是最后的原生态山村,经常会有城市里待厌倦的人过来定居或者旅游。” “……那么那些人来了之后,还能出去吗?”肖永群问道,大约是因为年纪小,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有些紧张。 “她说不清楚。”孙亦春说话地语速很快,双目有神,“但是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我怀疑她知道些什么,但是现在问不出来。” “那我们要不要先……”肖永群的目光转向坐在前面的导演岳洪,然后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弄死他。” 这个多人副本有一个副本限制是“不可违反摄影团队导演的指示”,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就会先受到这个人的限制。他们这些游戏者肯定没有一个有兴趣拍什么纪录片,要是没有这个限制,他们可能还没到山神村就开始压着这个副本中的角色逼问信息了。 “最好别。”阮菱细声细语地说道,说话的时候还不紧不慢地收好了自己的工作牌,“有的时候,这种系统专门指出的副本限制,不止是为了限制我们,可能也是在保护我们……” 第92章 她说着,目光冷冷地在蠢蠢欲动的肖永群身上一刮:“保护我们别一上来就因为错误的行为全部团灭了。” 肖永群的表情僵了下,很快又挂起了笑容:“我也只是提个建议。” 侯泽又嗤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插话道:“刚来副本就偷偷找了瑞士刀藏起来的人,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肖永群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口袋,很快又松开,但他意识到这个行为反而承认了侯泽说的话是真的,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火药味十足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动作快,不知道这把刀会被谁抢走。” 侯泽瞪了肖永群一眼,却没有做太大的动作。剩下两个女游戏者也冷眼旁观着,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都不是新人,才会清楚队友在副本里是最不靠谱的存在,除了这种基础的信息,没有谁会放心队友,进行有效率的合作。 商池从头到尾就沉默地听着,比背景板还背景板,只有在侯泽提到瑞士刀的时候抬头多看了肖永群几眼,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也没有谁顾得上这个看起来最没脾气的队友了。 车子停了下来,刚才他们讨论中的导演岳洪站了起来:“到了,都坐在后面做什么,收拾东西下车,上山要我们自己走,车子开不上去。” 游戏者们之间短暂的交流立刻中断了,侯泽二话不说扛起了摄影机就往前走。 岳洪看了看侯泽,也没说什么,只转头对着慢吞吞站起来的商池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搬东西。” 商池捏着那块写着“后勤”的工作牌,看着那堆放在椅子上的杂物,表情僵住了。 失算了。 第58章 即使商池并不想搬东西,但是有这个副本的限制在,他必须遵从导演岳洪的一切指示,所以他也没有推脱,只是平静地从那几个大包裹中,找出放了一堆器材看起来最贵的那袋东西,然后开始拉着袋子向前拖拽。 “停停停。”岳洪看到这一幕,差点整个人扑上来保护这袋器材。 商池在岳洪喊道第一个“停”的时候就已经松手了,然后毫无愧疚之心地说道:“我拎不动这么多东西。” 岳洪气得用手点了商池几下,没骂出来,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其他人吼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这下其他下了车的人,也不得不回来帮忙带东西了。而商池就在其他人冰冷的目光中,挑了个最轻的,慢悠悠地下了车。 岳洪被商池这一出吓得也不敢让别人拎最贵的那袋东西了,宁肯自己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也有四十多了,平时疏于锻炼,吭哧吭哧地抱着往前走。 大巴车停在一个小山丘下,虽然说是小山丘,却也有一两百米高,坡度平缓,一看就知道距离目的地还有不远的距离。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的相貌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偏远山村里的人,肤色较白,也没有太多皱纹。他在其他人跟上来之后,就先脱掉了鞋子,将鞋子扔在山下,赤脚往山上走。 商池背着东西,一脚踩上了山丘,于是整个鞋子都陷进去了几厘米。他停了下来,细细打量脚下的泥土,土质黝黑,应该是因为水分充足的缘故较为柔软,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但是很奇怪,看起来这样好的土质,上面却没有长任何植物,连一块苔藓都看不到。换句话说,一座没有任何植株的山居然没有水土流失,依然能有这样的土质。更何况,这座山看起来根本不适合人在上面居住。 “平时村里人上山下山都走的这条路吗?”阮菱忽然提高声音,对走在前面的司机问道。 听到了阮菱的问题,司机只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是的。” 阮菱就没有再问了,只是看了眼自己的队友。 商池刚刚停下来观察土壤的动作他们也看到了,他们自然也想到了商池想的这些。所有的游戏者都注意到了一点,就算是再柔软的泥土,被人反复走上几次之后也会变得硬实,形成一条路。但是他们面前却没有这样一条路,甚至没有人走过的痕迹,然而在阮菱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司机却回答说这里就是村里人平时进出的地方。 到底是这个司机说谎了,还是那个山神村里的人根本就不会下山。 几个游戏者互相看了一眼,确认对方都已经发现了这点。 “小春?”主持祝雪彤发现孙亦春和其他几个人都没有走,有些疑惑地回头喊道。她是这个副本里的角色之一,所以并不理解游戏者们突然停下来互相看是为了什么。 孙亦春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这个主持人祝雪彤的助理,也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即使孙亦春在这个时候更想靠近自己的队友,而不是连是不是人都还不清楚的祝雪彤,她也不得不扬起笑脸,走上前,一边小声交谈一边走着。 商池和其他几个人也默默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座山的土质,极大地拖延了他们的步行速度,更别说还要提这么多东西了。 肖永群提的是最多的,侯泽还因为要扛着摄像机逃过一劫,而肖永群的反应速度慢了一点。或者说,年纪尚轻还在学校读书的他还学不到像商池这样,毫无愧疚地抢在其他几名女性之前拿走最轻的行李,所以他反而成了这些人中提的东西最重的一个。走到最后,他已经是在一步一挪,满脸通红,手爆青筋,喘得像在拉风箱,看商池的目光里全是怒火。让人怀疑如果不是他的双手都被行李占去了地方,他会不会现在就掏出瑞士刀,在商池身上捅一下。 第93章 在走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山村的影子。 于是肖永群也顾不上怒视商池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村子的影子,肌肉紧绷。 这些身经百战的游戏者都已经做好了走到山村里发现村庄里并没有人的准备,也做好了自己不能下山的准备。 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再走近一点,他们就看见了来往行走的村民。 “还不如没有人。”肖永群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 但这也是其他游戏者的心声,比起一个全是“人”的村庄,他们宁肯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村庄。然而在这个副本中,他们也不得不和这些村民来往。 村民们也注意到了有人上山了,但是他们都只是漠不关心地看上一眼,然后就做自己的事情。 司机明明是这个村里的一员,却也没有人上前来打招呼,他自己也没有和其他人叙旧的意思, 商池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来往行走的村民们,他注意到这些村民也没有穿鞋子,而且全都在壮年,他甚至没有看到一个老人或者小孩。一般来讲,这种偏远的山村里,年轻的劳动力都会选择离开村庄在外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小孩在家,这里却像是完全反过来一样。而且他注意到,像司机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村民的人并非特例,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像是需要长时间在外劳作的人。 了解一点情况的主持祝雪彤对孙亦春说过,这个村庄在网上的名气不小,不少厌倦了城市生活的人都会选择过来定居。但是商池一路看来,都没觉得其中有一个像是原住民的人——这里藏了什么秘密? 而在商池观察的同时,司机已经将人带到了村里唯一一幢两层楼的水泥建筑前,建筑的门前还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旅馆”两个字,敷衍得根本不像一个会有游客来的村庄。 司机拿了岳洪给的钱就走了,摄影团队的人则走进旅馆。 旅馆的大厅里并没有人,岳洪喊了几声,才有一个女人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骂道:“喊屁啊,晚饭一人三十,吃不吃。”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了晚饭时间了,岳洪也没打算让人到的第一天晚上就开始工作,便说道:“先吃个饭,然后就休息。” 说完之后,岳洪看着其他人问道:“两个人一间,你们怎么住?” 他这句话就意味着游戏者们必然得分成几组了。现在一共有七个人,三名女性,四名男姓,双人间的话,必定会有一个女的自己住单间,也会有一个男的和导演岳洪一起住。 “我和肖永群住就行。”侯泽当先说道,将手放在肖永群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他不想和这个副本中的角色住一起,也担心被自己抢走身份牌的商池蓄意报复自己,干脆先把人挤出去。 肖永群自然不会反驳,反正也不是他去面对这个导演,商池自己也没急着开口说什么。 岳洪看了眼商池,表情有些牙疼,说道:“侯泽你和我一起住,商池和肖永群一起。” 岳洪这句话出来,就算侯泽想拒绝也没有了机会。 “你们怎么住?”岳洪又转头问剩下几个女性。 孙亦春咬了咬嘴唇,有些纠结,出于安全考虑,她自然是想和自己的队友阮菱在一起的。但是如果考虑到她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和解密,她又觉得自己有必要盯着祝雪彤。路上聊天的时候孙亦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套祝雪彤的话,祝雪彤明显是有什么目的才来到这个山神村的,她话语中对这里很了解,还对孙亦春解释了,山神村里的人在居住的山上行走的时候都是不穿鞋子的,这是为了更亲近大地。 她下定了决心,正准备开口说和祝雪彤在一起,祝雪彤却抢先开口了:“我自己一间。” 孙亦春诧异地看着祝雪彤,祝雪彤也有些歉疚,但她没有解释,只是再重复了一遍:“我自己一个人住。” “那行,孙亦春你和阮菱一起住。”岳洪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能改变目前的房间安排,只能在大厅里找了一个空的大圆桌坐下。 老板娘没过多久就端了菜上来,全是素菜,七个人才五道菜,菜烧得也很马虎,有的焦了,有的还夹生。面对其他人的目光,她只是冷哼一声:“爱吃不吃。” 商池倒是没有太生气,只是戳了戳菜叶,山上不长植物,这个菜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抬头,瞟了眼厨房的方向,收回目光的时候和对面的阮菱撞上了目光,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头开始吃饭。 老板娘这个时候端着一碗饭菜又出来了,她往后面走去,因为商池他们坐的地方正好在后门旁边,老板娘就得从他们身边经过。 “你丈夫在外面吗?”孙亦春突然开口叫住了老板娘。 “没,我去院子后面喂狗。”老板娘敷衍地说道。 “我帮你吧,我最喜欢小狗了。”阮菱主动站起来,想要接过老板娘手中的碗。 老板娘却避开了阮菱的手,提高了声音:“不用!” 然后她像是怕几个人跟上来一样,快速走出了门,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把后门从外面锁上了,明显是不想人跟上来。 几个游戏者全部放下了筷子,静静地听着声音,虽然岳洪和祝雪彤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放下了筷子,茫然无措地屏住呼吸,跟着听。 第94章 他们都隐约地听到了什么东西叫的声音,声音类似于“嗬嗬”。几分钟之后,老板娘打开门走了回来,再次锁上了门,还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客人,发现他们都在吃饭,才离开。 几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吃完了桌子上的东西,最后还是导演岳洪先忍不住嘟囔了起来:“那声音不像狗叫啊……”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讪讪闭嘴。 所有的游戏者心里都清楚,那根本不是狗叫声……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的嘶吼声 第59章 导演岳洪左右看了圈,他原来是计划大家一起打个牌,但是看起来这个新团队的其他成员都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准备怎么样?” 他今天抱着那袋子东西走了一个小时,早撑不住了,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倒头睡一觉。 其他游戏者立刻看向侯泽,侯泽犹豫了几秒,没有立刻动。而这个时候岳洪已经站起身开始往楼上走了,侯泽看着队友的目光越发不善,这才不是那么情愿地站了起来:“我也先上去了。”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副本初期,纪录片团队里角色的任何行为都可以成为接下来的线索,肯定是要全程盯着的。而岳洪是要去休息,这个时候自然是同一个房间的侯泽跟过去最正常。侯泽虽然不想和岳洪单独在一个房间,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连基本的配合都做不到,那么在接下来的副本中,其他人就会默契地排斥他,然后找机会解决他这个拖后腿的人。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现在拒绝上去,之后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外面。 两个人上去了,而剩下的游戏者都沉默地坐在饭桌边上,用余光注意着祝雪彤的动作。 祝雪彤看起来有些焦急,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老板娘离开的方向。很明显,她想去找那个老板娘,但是其他人还在这里,她没有办法过去。 这个旅馆是村里唯一一个看起来现代化一点的建设,其他的房子都还是老旧的一楼,而且老板娘是这个村里他们见到的第一个穿了鞋子的居民。这些都说明老板娘是个重要人物,现在祝雪彤的行为更说明了一点。 几个游戏者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阮菱先开口说道:“我想先上去休息了。” “我也想上去了。”肖永群立刻接话道。 “那就一起先去休息吧。”孙亦春站起来说道,还问了祝雪彤一句,“小彤你要一起吗?” 祝雪彤听着几个人要上去了,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听到孙亦春问自己,忙说道:“不了,我刚吃完,想在这里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孙亦春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好,就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去了。 祝雪彤坐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老板娘就在那里。 厨房很小,门是关上的,站在门口就可以看清厨房里的设施。祝雪彤推开门的时候,老板娘本来正靠在墙上,被贸然进来的祝雪彤的动静惊到,立刻伸手握住了菜刀。 但是祝雪彤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她收回了手。 “你是乔悠悠吗?”祝雪彤急切地问道,因为紧张而明显呼吸急促。 乔悠悠放下了手,转过头来看向祝雪彤,仔细地打量着祝雪彤的面容:“你是……?” 这张清秀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乔悠悠却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祝雪彤,那就是见过和她长得像的人,会是谁?那一定是个让她印象深刻的人,是谁……? 而祝雪彤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的答案:“我哥是祝风清,他一年前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联系我,他去哪儿了?” 她的哥哥祝风清是一个摄影师,而她也是在哥哥的影响下,开始接触纪录片的制作,最后选择成为了主持。一年前,她哥哥和另外几个人相约一起去山神村旅行,出发前还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介绍了自己这次一起去的同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祝雪彤报警之后,却获知当时一起去山神村的人都失去了联系,只有一个人打了电话给父母,说要和同伴一起留在山神村居住,后来就再无下落。 祝雪彤也试图找过山神村,但是这个地方周围都是荒山,如果没有人带着是很难找到的。这一年来她都没有放弃,直到她通过自己的朋友孙亦春知道了这个要来山神村的纪录片团队。 她虽然也犹豫过是否要和这些人说起自己哥哥的事,让他们小心。但是她更担心他们知道了这些事就不准备来了,而当导游的司机只会带一群人进入,不会给单个人当导游。如果他们放弃去山神村,那么她一个人也不能找到进入这里的方法,也许还得再等一年,才能等到另一个要前往山神村的团队。 祝雪彤纠结了几天,做梦都是梦见自己在山神村里找到了哥哥,最后她还是决定隐瞒这些,只要找到了哥哥,她就会立刻和其他人说这里的情况,然后一起下山。这个山神村虽然危险,但是网上也有很多关于这里的信息,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来过这里,就算哥哥真的出了事,整个村子也应该是安全的。她就是这么想着,所以来到山神村的,没想到一到达就看到了乔悠悠,立刻认出了乔悠悠就是照片中的人之一。 第95章 既然乔悠悠在这里当老板娘,那么她哥哥呢? 乔悠悠盯着祝雪彤的面容,和记忆中的面容对比着,然后她缓缓说道:“他确实和我说过她有一个妹妹。” “他现在在哪里?”祝雪彤立刻问道,问完这句,她看着乔悠悠的面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了,“他……他还活着吗?” 乔悠悠却笑了起来,打开门,回头对着祝雪彤说道:“走,我带你去见他。” “好。”祝雪彤立刻说道,跟着走出了门,她动作太大,带得旁边另一个房间的门都晃了下。 乔悠悠看了一眼那个房间,这是个杂物间。 ……之前,这扇门是开着的吗? 乔悠悠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还是在祝雪彤的询问下,放弃了走过去,她对着祝雪彤一笑:“走吧。” 在她们两个人离开之后,那扇门又被打开了,露出了阮菱和孙亦春的身影,她们两个人手上拿着扫帚,很明显是在杂物间里随意拿来防身的。她们上楼换了双不沾泥的鞋子,就跟着祝雪彤到了厨房,偷听她们的对话,在她们出门的时候才躲到旁边的杂物间里。 阮菱看了看孙亦春,问道:“你怎么办?我准备去看厨房。” 孙亦春看着大门,不安地啃着自己的手指,最后一咬牙:“我跟过去,我在副本中的身份是祝雪彤的朋友,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解释说是担心祝雪彤的情绪不对。” 她倒是想和阮菱推脱几下,让阮菱去,但是时间不等人,等她们争论完,估计那两个人都回来了。更何况听阮菱的意思是不想跟过去,孙亦春要是想知道祝雪彤她们去做了什么,就得自己跟过去。 阮菱自然不会否决,在孙亦春离开了之后,就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东西很少,阮菱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两株放在篮子里的青菜,应该是今天做饭剩下的。她拿起来观察了一下,青菜看起来水灵灵的,根上还带着泥土。 阮菱摸了摸上面的泥土,还是湿的,很明显这个青菜是刚刚才采下来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在山上找到田地,这青菜又会种在哪里? 厨房没有更多的线索了,接下来就得看孙亦春跟着祝雪彤能发现什么了,还有就是搜查后院的商池和肖永群。 不知道他们能找出些什么线索。 “什么也没有啊。”另一边肖永群抱怨道,手上拿着个手电筒四处照。他们没有从后门走,而是从二楼翻下来的。 这个后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空着的碗放在那里,里面还有些米粒,看来是那个东西吃剩下的。院子里的泥土也是一样湿软,一踩一个脚印,所以他们都没敢走在院子里,只在边上垫踮着脚,怕留下脚印。 肖永群又照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墙角的狗洞上,猜测道:“是从这里走了?” 商池一直没说话,拿着另一个手电筒,观察着地上的痕迹。这样的泥土会留下他们的脚印,自然也会留下那个老板娘的脚印。 从脚印上来看,老板娘是走到了角落里,放下了碗,然后离开了。 行迹非常清晰,而把她的脚印排除,剩下来的痕迹就是线索了。 肖永群连着说了几句,都没见商池搭话,心里正烦闷,觉得这次的队友靠不住。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裤袋里的瑞士刀,然后跟着商池手电筒的光线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商池正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照着一块地方。 肖永群看过去,立刻有些兴奋地惊呼道:“是手掌印!那个人是倒立着进来的?还是……” 他慢慢不说话了,被自己脑中的想象吓到了,只是沉默地盯着地上的手掌印。这个手掌印看起来有些小,可能是个女的或者是个小孩,但是不管哪种都很恐怖。 商池盯着那个地方看了一会儿,最后关了手电筒,低声说道:“不是倒立,他是爬进来的。” 在手掌印的周围,是不规则的圆形的痕迹,那是膝盖在地上留下来的痕迹。 ……有一个人,在院子里爬着,他吃了饭,然后又爬出去了。 第60章 这时,两个人身后的门被人打开,商池和肖永群立刻戒备地回头,却是阮菱从门内走了出来。 “发现什么了吗?”阮菱问道,她看了一圈院子,这里只有泥土,看不到任何植株的痕迹,那么那个青菜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这个痕迹是有人在地上爬才留下的。”肖永群看商池没有说话,便用手电筒照着那块地方的痕迹对阮菱说道。他只能看出手掌印,却看不出来那凹陷的痕迹是有人在地上爬留下来的,但是商池的说法确实能够解释这些痕迹。 阮菱看着那个痕迹,然后将目光移到那个狗洞上,既然院子里没有人,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从狗洞里爬走的。 “手电筒给我。”阮菱对着肖永群伸出了手。 肖永群却有些不情愿,这个手电筒还是商池从那堆行李里找出来,只有两个:“你要做什么?” “你怕我拿手电筒不还?”阮菱一挑眉。眉眼都带着嘲讽。 肖永群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没必要和阮菱起冲突,还是把手电筒递过去了。而在阮菱走到洞边上的时候,他也跟了过去,挤在一边看,仿佛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线索。 肖永群先扶着墙壁低下身来,从里面往外看,但是从这里只能看到另一堵墙,看不出什么。这个洞出去应该是在两个房子之间,他用脑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在肩膀就被卡住了,能够从这里出去的一定是一个身材非常瘦小的人。 第96章 阮菱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挡着自己视线的肖永群,也懒得说什么了。等肖永群把头拿出来,她就用手电筒照了一圈墙,里面一圈全是黑色的泥,然后她再开始照地面。 “这里的痕迹……”阮菱发现了异常,她用手电筒照着地面。 肖永群跟着看,是几个浅浅的排列在一起的孔洞,应该是什么戳出来的,而在它前面一段,又是两个个不规则的圆形痕迹,格外得深。 “是脚趾。”阮菱对没有跟过来的商池说道,这个脚趾的痕迹在这个狗洞附近,应该是那个人想要爬出去却被卡在中间,因为用力才留下来的。 从这些痕迹来看,那个人不会走路,只会爬行,身上全是泥,所以洞的内侧才会全是泥土。 这里的老板娘应该是认识他的,才会给他送饭。 这个院子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他们只能确认之前待在院子里的确实是一个人,还极有可能是个孩子,具体是什么,还得等下次老板娘送饭的时候,偷偷跟过去看了。 “要不要出去看看?”肖永群看着那个洞问道,“一个只会在地上爬的人肯定很好找。” “你要去就自己去。”阮菱站起来,冷冷地说道。 肖永群看着阮菱,表情明显地难看了起来,他倒没有说要自己去,只问道:“你们不是去跟着祝雪彤了吗?发现了什么?孙亦春呢?” 阮菱没有回答,说道:“先上去。” 探查了这么一番,他们的鞋子上全是泥,直接走进去肯定会留下痕迹。他们便将鞋子脱下来,拿在手上,上了楼,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 即使动作很轻,其中一扇门还是打开了,侯泽探出头来:“你们发现了什么?” 他上楼了之后,就一直在注意导演岳洪。岳洪倒是没有什么异常,洗个澡就直接睡着了,鼾声震天。 侯泽却有些坐立不安,开始担心自己的队友发现了旅馆的异常却直接抛弃了自己离开了,所以一直等在门外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虽然个子高大,性格却谨慎到了胆小的地步。 阮菱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外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导演还在睡,才低声对他说道:“先过来。” 四个人先后进入了对面的房间,这是阮菱和孙亦春住的房间,房间很小,厕所浴室都是在走廊尽头两个单独的房间里。 商池进了房间之后,先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床头的塑料盒子上,盒子上面写着除湿剂。但是这个房间东西很简陋,连个电器都没有,只给了两张床两个被子,这个除湿剂出现在这里,看起来有些奇怪。 阮菱关上了门,转头把自己搜查到的情报说了:“祝雪彤认识那个店主,我听见她喊她“乔悠悠”。祝雪彤来这里是为了找自己的哥哥,她的哥哥也来过这里,是和这个店主一起来的,之后却失踪了。店主说带祝雪彤去见她哥,两个人就出去了。孙亦春跟上去了,我在厨房里只找到了一点漏下的青菜,很新鲜,明显是刚刚才采下来的。但是这座山上都没有任何植物,肯定有问题。” “那菜有问题!”肖永群抬手捂着自己的嘴,表情看起来很想把自己吃下去的东西给抠出来。 阮菱瞟了肖永群一眼,道:“也有可能是那土不能种东西。” 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做不到不吃饭,不然接下来就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 肖永群干呕了几下,忍耐着放下了手,说道:“院子里有人在地上爬留下来的痕迹,人没找到,墙上有个狗洞,他就是这么出去的。而且我看是个小孩,狗洞很小,成年人根本爬不出去。” “我这边没什么,那个导演去浴室洗了个澡就一直在睡觉。”侯泽说完之后,然后忽然对着一直没说话的商池低声喊道,“你发现了什么?” 其他人纷纷看向商池,在其他人互换情报的时候,商池已经走到了床边,拆开了那个防潮剂的盒子。 商池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然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其他人。 最先走过去的肖永群接过盒子,往里一看:“里面全是泥土。” “我的房间也有这个盒子。”侯泽看着那一盒子的泥土说道,表情有些难看。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泥土代表着什么,但是这个行为就很诡异了。 阮菱从商池手里拿过了那个盒子,把泥土全部倒到了窗外,她不想让这种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先回去,等祝雪彤回来。” 没有人拒绝,大家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肖永群进了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床头的防潮盒里装的泥土全部倒了出去,然后扶着床头柜干呕,看起来还没有从菜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商池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孙亦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到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了,他不准备在这一直等。上山出了一身汗,路上又全是泥土,他也想好好清洗一下。 “我去下浴室。”商池说道,然后拿了干净的衣服,走到走廊尽头的浴室里,里面是一个个小隔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土腥气。 商池停在门口打量了一下,第一个隔间的地上还有水迹,之前那个导演应该就是在这个隔间里洗个澡。 他走过去,小心地打开了水,透明的水从里面流出来,带着恶心的土腥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容忍这样的气味,更别说是洗澡了。 第97章 商池立刻关上了水,看着地上的水迹,若有所思,所以那个导演是怎么洗的澡? 他没有跑去找侯泽问情况,只是回到了房间里。 “怎么回来了?”肖永群抱着肚子坐在床上抬头问道,脸色有些苍白,所有人都吃了那个菜,只有他看起来反应最大。 “水有问题,土腥味很重,没法洗澡。”商池放下衣服,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肖永群勉强站了起来:“我也去看看。” 过了好久,他才骂骂咧咧地回来。 商池略微皱眉,看了他一眼,肖永群的身上带着水迹和呕吐物的痕迹,应该是打开水的时候不注意浇到自己了,接着就吐了。 肖永群换了件衣服,在床上躺下。 商池也没有说什么,闭上了眼,但是他和肖永群都清楚对方一定还醒着。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手机也没有闹钟,难以判断时间,只能在呼吸声中安静地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肖永群立刻坐起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和他有同样动作的还有另外两个房间里的人。 门外的祝雪彤有些惊讶地看着几乎同时开门的三个人:“你们还没睡吗?” 阮菱反应最快,皱着眉反过来问道:“你去了哪里?我们还以为你迷路了,一直找不到你,孙亦春都出去找你了。” 祝雪彤脸上带着歉疚:“我让老板娘带我出去逛了圈,忘了告诉你们了。小春还没回来吗?那我出去找她。 阮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回来就行,亦春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去看了什么?” “村里的祠堂。”祝雪彤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我们后天拍摄就是去那里。” “那你好好休息,下次别乱跑了,我们也不熟,村民又不爱理人。你不见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阮菱温声道。 祝雪彤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下次不会了,其实那些村民人都挺好,只是有些害羞。” “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休息吧。”阮菱说道,虽然她并不觉得那些死气沉沉的村民有什么害羞的样子。 “好。”祝雪彤又笑了下,然后对着其他人连连道歉,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其他三个人都没有急着关上门,而是又等待了片刻,这才看到了走上来的孙亦春。 孙亦春摇了摇头,低低说道:“我没跟太近,只看到她们进了一个房子,过了很久才出来。” “她说是祠堂。”阮菱同样低声地回答道,“还说那里是后天的拍摄地点。” 孙亦春的这次冒险行为并没有换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焦躁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泥土,她一脸恶心地擦干净手,然后抬头说道:“先休息。明天才是拍摄的正式开始。” 明天,才能算副本的正式开始。 ****** “滴答”。 祝雪彤还在睡,嘴角还带着笑,似乎正沉浸在什么美梦中。 “滴答”。 祝雪彤似乎听到了,她翻了个身。 “滴答”。 祝雪彤猛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黑暗中,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诡异。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自己床头的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水迹,一直从门边的墙上蔓延到自己床边的墙,像是一道不规则的线。 水迹已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防潮剂的位置,然后忽然快速往回缩,竟然像是什么活物一样。 祝雪彤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但是水滴的声音还在继续。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时轻时重,似乎有什么滴着水的东西在走廊上来回走着。 像在找什么东西。 第61章 当代表一夜过去的阳光从窗外照入的时候,纪录片团队的拍摄终于开始了。 导演岳洪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得也很早。天刚亮他就醒了,坐起身来的时候,旁边床上的侯泽也跟着起来了,不知道是根本没睡还是也同样醒得早。 岳洪也没多想,一起来,衣服都没换就先去敲门喊人的,他原来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够等到其他人清醒。而女孩子可能还要化个妆什么的,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所以他才先去喊人。但是几乎是他刚敲了一下对面的门,门就立刻被打开了,阮菱和孙亦春站在门后,衣冠整齐,像是根本没休息过。然后旁边那扇门也被打开了,商池和肖永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身后,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侯泽。 岳洪看了看自己周围五个衣冠整齐随时能够出发的人,心里有些犯嘀咕,然后才去敲了敲祝雪彤的门。 这次倒是正常了点,敲了几秒才听见祝雪彤喊道:“醒了,等一下。” “那你们……是先下去等着?”还穿着睡衣的岳洪有些尴尬地看着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团队里的其他人似乎都不爱说话,让他经常有种对空气说话的感觉。 “我想先去洗漱。”商池却开口了,“但是我找不到水。” “浴室不是有水吗?”岳洪有些奇怪地问道,“是停水了吗?” 其他三个游戏者都看向了商池,除了同房间的肖永群,其他人都还没发现水的问题。 第98章 商池对岳洪说道:“浴室里的水有股土腥味,我昨晚就没用。” “我昨晚用倒是好好的。”岳洪道,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小地方水管出点问题也很正常,“那你们去问问老板娘,我先去换个衣服。” 说着岳洪就又回到了房间里。 几个游戏者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昨晚只短暂睡了三四个小时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困倦失去判断力,连睡衣都没有换,就是为了及时作出反应。 今天是拍摄的第一天,按照计划他们应该会采访村长和村民,了解这个村庄的历史。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要去了解山神村的情况,这个村庄的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不寻常,而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不仅不能避开这些不寻常的地方,还要主动去探索,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他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危险。 几个游戏者并没有立刻下去找老板娘,虽然他们必须遵循导演岳洪的指示,但是因为岳洪并没有规定时间,所以他们还是先去了浴室里。 再度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依然是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水,在场的几个人基本都因为这气味皱了眉头。而肖永群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昨晚吐出来的经历,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快速走出浴室,干呕几下,差点又吐了。 孙亦春立刻又关上水,转头问商池:“你昨天进来是什么情况?” 商池立刻就明白了孙亦春想问什么:“土腥味很重,地上有水迹。” 也就是说岳洪洗澡的时候,水应该也是这样浓重的腥味,他却没有发现,依然洗了个澡。 孙亦春有些烦躁地咬着嘴唇,可能是因为进入了副本的原因,她似乎经常性焦躁。 “那么……”阮菱忽然开口了,其他人都看向她,“我们还有多少水?” 既然这里的水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几天的水源问题就需要解决了,而他们的行李中是有两箱子矿泉水的,这会是接下来这个副本内他们需要的资源。 “两箱,一箱十二瓶,容量550ml。”商池答道,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两箱子水。 也就是说有二十四瓶水,就算省着喝,一个正常人一天也要喝两瓶水。他们这里有五个人,这二十四瓶也只能撑三天,而他们要完成这个副本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几个游戏者有些沉默,没有人说平均分这样的傻话。 “那就每个人先一天拿两瓶。”孙亦春不耐烦地开口了,她之前太出神了,不小心将自己嘴唇咬破了。她一边舔着嘴唇上的血一边冷笑道,“反正三天后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站着。” 倒没有人生气,只有肖永群似乎不甘心,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也太浪费了。” 他抱怨着,却也没敢太大声。虽然他心里觉得既然肯定有人会死,那么何必让那些人浪费水。但他同样也知道,既然其他人没有正面说出来,那么提出这个想法的他反而会被排斥。 阮菱横了他一眼,倒没有说出来。其他人心知肚明,之所以几个人没有抢水,是因为目前来看水的需求还不急切,而队友的用处更大,几瓶水还不至于现在就让他们打起来。 真的缺水缺到了那个程度……血不也是一种水资源吗? “先下去找店主问问。”阮菱说道,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这次的副本中虽然有三个男性在,但是商池太沉默,侯泽太懦弱,肖永群太冲动,以至于最后指挥几人行动的反而是另外两个女性游戏者。 当他们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导演岳洪拿着洗漱工具走了进来,看着浴室里的五个人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阮菱先答道:“商池说水有问题,我们就过来看看是不是水管的问题,试着修一下。” “修好了吗?”岳洪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打开了水管,腥臭的水从里面流出来,但他却像是没有闻到,反而惊喜地说道,“这不是好的吗。” 岳洪一边说着,一遍用牙杯去接,开始洗漱。 游戏者们沉默地注视着他,肖永群捂着自己嘴,没有敢抬头看,忍耐着反胃的感觉。 “那就行,我们就先下去找店主了。”孙亦春盯着岳洪说道。 岳洪一边点头,一遍用水漱口,如果不是这令人恶心的土腥味,看起来一切正常。 几个游戏者退出了浴室,背后的水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艹。”肖永群脸色苍白地说道,“这个副本根本就是来恶心人的。” 侯泽嗤笑:“几个女的都没反应,就你跟孕吐似的。” 这一句话惹了在场大半的人,只是几个人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发火,先下去在一楼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回答,似乎店主并不在。 几人各自组队分开去找,找店主倒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想看看旅馆里的东西,之前因为怕店主回来,他们只是粗略地找了一下关键的地方。孙亦春和阮菱自然是一队,侯泽和肖永群也凑了一队,剩下一直不开口的商池被落下一个人一队。 孙亦春和阮菱去了后院,侯泽和肖永群去了厨房的方向,剩下的商池则在大厅里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前台的位置。 前台的桌上放了一小叠旅游宣传手册,似乎放了很久了,上面全是污渍,不知道有几年的历史了。 商池拿起来看,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颜色也掉得差不多了,但也能看得出来原色应该是花花绿绿的,标题的字只能看到一个“村”,前面的两个字糊得太厉害了,连大概的形状都认不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旅游宣传手册。 第99章 他继续往后看,努力辨识着上面的文字,但是前面只有一些类似“青山绿水”、“村民”、“友好”等等无用的词汇,反正就是些夸赞村庄的词语。 但是商池没有放下,继续往后看,在最底下的一列,字体都变了,似乎是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但是上面的字迹斑驳得更加厉害,只能从开头的“风俗”两个字,猜测是对村庄的风俗习惯的介绍。 商池盯着上面残缺的字,猜测着它们原本的样子。 有两个字,虽然也看不出来,但是还有点大概的字形。 能够看得出来第一个字左半边上面是一横一竖折,右半边的偏旁似乎有一竖,第二个字左半边实在看不清,右半边倒还看得出来是个申字。 这是什么字?会是什么线索吗? 商池在脑内一遍遍补全部首,又一遍遍否决,最后,他拼出了一个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猜想正确,却一瞬感觉冷。 那两个字…… 是……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从厨房里走回来的肖永群走过来问道,只看见商池拿着个破烂的纸看个不停,也拿了一张开始看。 侯泽却没有看这些,而是翻起来了桌子,最后找出了一圈旅馆的钥匙,应该是其他房间的钥匙。 肖永群看了半天也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在看到侯泽找出了钥匙之后,便有些不耐地放下了纸,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商池没有来得及回答,在院子里的孙亦春和阮菱就走进来了:“出来看。” 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几个游戏者往外走去,这次他们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脚印,毕竟现在是白天,打开后门找人留下脚印很正常,不需要特意掩盖。 游戏者们站在院子里,顺着孙亦春指着的方向往上看。 于是他们都看见了墙上的泥土痕迹,分布在两侧,一直延伸到二楼的一间房间的窗外。 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是没有这个痕迹的,也就是说,这个痕迹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出现的。而这样的痕迹……像有什么东西从墙上爬了上来,趴在那个房间的窗外。 “这是祝雪彤的房间。”孙亦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院子的地面上没有多的痕迹,但是墙上却出现了这个。” “我昨晚没有听到动静。”住在祝雪彤隔壁的侯泽说道,他虽然也睡了一会儿,但是却睡得很浅,如果有动静他不应该听不见。 “是……昨天院子里喂的那个东西吗?”肖永群迟疑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最后阮菱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厨房和储物间里什么都没有。”肖永群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地补充道,“什么都没有,昨天你说过的青菜也没有。” 没有人追问,反正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他们也不想去深思昨天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前台找到了旅馆的钥匙。”侯泽晃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我先收着,回头也许有用。” “你手上的纸写了什么?”孙亦春问着手上拿着宣传册的商池。 商池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展示手里的纸,指了下自己之前一直在看的两个字:“我只找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孙亦春皱着眉认着上面的字。 “我也不清楚。”商池平静地说道,然后在其他人质疑的目光中,说完了后半句话,“但是我拼出来的两个字……是邪神。” 第62章 游戏者们的目光聚集在那两个字上,邪神,光是这两个字看起来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他们这些游戏者见过死灵,见过活尸。但是这种能够被称为“神”的存在,看起来就已经能够抵过他们见过的所有鬼怪的总和了。就算他们知道这次的副本难度很高,可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高。 普通鬼怪的能力就已经足够恐怖了,扭曲感知,扭曲记忆,甚至扭曲时间空间,那么邪神呢? 当他们进入这个山神村的时候,虽然注意到了村名,但也只想到了血腥祭祀上面,没有想到会真的冒出来一个神。 “你们……有没有人去过这种有邪神的副本?”肖永群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他的话语打破了此刻短暂的寂静,一向冲动的他这次却显得有些踟躇。 “你经历过?”阮菱立刻问道,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副本中正面遇上所谓的“邪神”,其他人也是这样。 “不是我,是上一次副本的队友和我提起的。”肖永群攥紧拳头,表情看起来越发苍白了。他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仿佛会蠕动,忍不住退后了几步,离开了泥土的范围,最后站在了大厅中,然后他才觉得好了些,继续说道,“他经历的副本也不是邪神,而是恶魔。人类无法念出恶魔的名讳,只能称呼祂为‘谎言之蛇’。” 说到这里,肖永群的表情更难看了,他的牙齿有些打颤,好半天才能继续讲述:“那个人告诉我,当时的副本是在一个豪宅里,出去的门无法被打开,上面却有一个魔法阵,中间有四个字,谎言之蛇。那是恶魔的名字,也是他们任务的目标。豪宅有很多层,每一层都有无数个房间,而他们一直没有走到顶,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房间可以被打开,里面有各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事物,甚至……可能会有人。” “你……”孙亦春发现不对了,肖永群抖得太厉害了。明明他讲述的只是队友的事,而且是以前的副本,他却恐惧得像他正在经历这个副本中一样。 第100章 其他人也同样发现了这点,各自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要不要立刻阻止肖永群。 肖永群却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僵硬着脸继续说道:“他们每天都在打开房间,试图搜刮各种有用的线索,有的房间里会有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但是更多的话语里是无数的珍宝。豪宅里没有时钟,窗外永远是黑夜,他们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只知道自己过去了很久,当他们快要忘记自己的任务的时候。这些都消失了,所有的东西……珍宝美食以及人都消失了。游戏者们试图找出通关的线索,又或者找出豪宅改变的原因。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每一个房间打开都是空的,每一个,每一个。他们不停地打开房间,但是都是空房间……” “然后……”肖永群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的目光恍惚,眼球上布满血丝,四肢还在诡异地抽动,“所有人都疯了……” “按住他的嘴!”阮菱当机立断地说道。 侯泽本来就精神紧绷,听到这句话立刻下意识地把肖永群按在地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肖永群没有挣扎,两眼放空,只微微抽搐着。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接着就双目一闭,彻底不动了,晕厥了过去。 侯泽慢慢将手松开,放任肖永群躺在地上,然后转头去看其他人:“要捆上吗?” “找不到绳子,而且那个导演应该快下来了。”阮菱回答道,如果导演下来了他们就得去采访了,估计还得把肖永群留在大厅里。 他们都不知道肖永群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只看见他本来好好地讲着话,突然就发疯了。但是他们都没有从那个故事中听出什么异常,所以……是这个村子的问题吗? “所以山神就是这个邪神……”孙亦春喃喃说道,她刚刚有些走神,不得不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才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这个村庄的名字是山神村。”商池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低头看着肖永群,略有些遗憾。 其他的游戏者都认为肖永群的异常是因为这个村子,而商池却觉得这个没能说完的故事才是关键。可惜其他人看见肖永群状态不对,就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如果他说完会发生什么? 阮菱和孙亦春听到了商池的话,先皱了皱眉,没有明白为什么商池会复读一遍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反而是侯泽先反应了过来:“但这张纸上面写的是邪神,一个崇拜山神的村子怎么会称呼自己的山神为邪神?” 阮菱看向那张至少经历了好几年风吹雨打的旅游宣传手册:“……这里的村民有问题。” 虽然他们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第一个反应是山神和邪神不是同一个神,而是两个神,但是他们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却意识到了另一点,那就是村民。 这些游戏者们在村子里行走的时候都已经发现了村民的异常。阮菱还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清秀的年轻女性脖子上有一条宝石项链,虽然那个女孩很快就走开了,但是那一眼就能够让阮菱确定以那条项链的做工和材质肯定价格高昂,不会是一个村妇能够买得起的。 这些村民根本就不是原住民,而且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他们在村子里的时间不长,而山神村也可能是在后面才改的名字。 而这个宣传手册至少有好几年的历史了,上面的内容至少是在现在的村民之前就已经写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宣传手册上面的内容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村民写下的内容,而上面的邪神有可能就是现在这里的山神。 这个时候,侯泽却突然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把自己的鞋子上的泥全部抖在了外面,随后还从前台下面翻出了几个袋子,套在自己的鞋子上,做了个简易的鞋套。 其他的游戏者都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避开泥土。 以这里的村民对泥土的崇拜程度来看,山神很有可能就和泥土有关,而知道了山神有可能就是那个邪神,他们自然要避开和邪神有关的一切,也就是说要避开泥土。 虽然不知道这个举动有没有作用,但是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安慰。商池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随意抖了下鞋子上的泥土,而在这么做的时候,他却想起了什么,看了还晕在地上的肖永群一眼。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肖永群刚刚发疯之前的举动,是走回大厅里,离开了泥土。 这么看来,最先发疯的肖永群,反而是最早意识到这点的? 而在商池这么想的时候,本来晕厥在地上没人管的肖永群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然后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嘴,一副疼痛的表情,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哪里?”孙亦春瞥了他一眼问道,但商池同时也注意到孙亦春背后的手放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随时准备在肖永群出现异常的时候,把椅子砸过去拖延时间。 “记得我晕了。”肖永群表情很难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似乎放着什么硬物,应该就是之前那把瑞士刀。但这不过是个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举动,肖永群没有疯,所以他只是低骂了几句,“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副本。”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恐惧,似乎连身体都控制不了了,明明当时听那个人亲口讲述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那个副本诡异。 第101章 其他人没有问,肖永群也没有继续说那个没有讲完的故事,即使他不觉得自己的异常和那个故事有关系,却还是不想讲了。 这个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导演岳洪和祝雪彤匆匆从楼上走了下来:“带上东西,我们去村口采访村长。” 游戏者们微微皱着眉,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就上楼拿东西。 村长家就在村口,几个人走出旅馆往村口走去,再次路过那些村民,他们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完全不似真人。即使游戏者们一直盯着他们看,他们也不会转动目光。 “怎么有点瘆得慌。”导演岳洪也发现了这点,嘟囔了一句。然后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团队成员们,没人搭理他,都在注意别的地方,于是他默默闭嘴,心里更慌了。 进入村长家,岳洪就迎上去,热情地握着村长的手,惊讶而恭敬地说道:“费主任!我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您!我是岳洪啊,你有印象吗?” “记得记得,小洪啊,也别说什么主任了,我现在就在这儿当个村长。哎,在外面待久了才能知道山神村的好啊。”村长同样热情地握着岳洪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进行了一番寒暄,游戏者们却注意着村长脚下的鞋子。 这是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见到的第二个穿了鞋子的人,上一个是旅店的老板娘。明明其他人都没有穿鞋子,据说是个为了和泥土更加亲近的风俗,这两个人为什么又穿着鞋子。 而且岳洪和这个村长是认识的,听话语里面的意思,他们以前是某个部门的上下级,后来岳洪辞职去当纪录片导演了,这个人辞职来这里当村长。 这边,岳洪寒暄完就进入正题:“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采访了?小侯啊,你准备一下摄像机……” 于是现场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似模似样地调试着机器。 岳洪一个个指挥过去,最后纳闷地问道:“商池呢?他去哪儿了?” “我让他去帮我拿东西了。”阮菱立刻说道。 “那行,肖永群,过来搬下这个。”岳洪没在意,转头开始喊肖永群。 此时的商池站在卧室里,在其他人忙碌的时候,他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这个房间里,想要搜查更多的线索。 这些村民是后面来的,但是屋子不会是,它们应该是原先的村民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间屋子应该会有原先的村长留下来的东西。 卧室没有开灯,窗户也很狭窄,带着浓浓的腐朽气息。商池走到那张桌子面前,桌子上面还盖着一块玻璃,非常老式的款式了,而玻璃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商池低头,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色泽鲜艳,应该是最近几年的。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屋子,而最中间站着的就是外面的那个村长,面带微笑,周围站着一排人,都不像长期体力劳动的村民。其中有一张脸还很眼熟,是他在路上看见的一个山神村的人。 商池小心地抬起玻璃,把照片抽了出来,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矮山村修路团队”。 第63章 商池放下了照片,将它放回原先的位置。 这张照片就是在这个屋子前面拍的,背后这行字上的矮山村应该就是这个村庄原本的名字。但是他依然没有从这张照片上面找到原本的村民,这些村民到底去了哪里? 而从照片后面的那句话来看,他们当时应该是准备修一条路,可是路呢? 这个村子周围都是一片荒山,没有人带路甚至找不到这个村子的所在,而且只有弯弯曲曲的窄小的土路,开车全凭感觉。 更何况这座山的土质太过柔软,怎么看也不适合修路。 商池思考着,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漏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又看向那张照片,在角落里细细查找了一番,最后他在照片的角落找到了星点的绿色,是属于植物的绿色。至少在拍照片的这个时候,这个土地是可以长出植物的。 土壤发生了变化,虽然照片上看不见土,但是也许那个时候是可以修路的, 而且……路……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他们这些游戏都忽视了什么——那就是他们路上过来的土路。 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些游戏者之前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一点。虽然那条土路坑坑洼洼,在上面坐车宛如坐弹簧。但那条路其实也是路,而且是一直到山下的路,在车上的时候,商池也注意到了这条土路是有岔路的。 有路,就说明附近有人行动,不然这样的路不可能存在。可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孙亦春转述过来的信息是:这个村子附近都是荒山,没有人。 但如果没有人,这些路是怎么来的? 是岳洪和祝雪彤说了谎,还是其他村子的人……都不见了? 商池站起身来,然后在房间找了一圈,但是桌子和衣柜里都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连私人物品都很少。最后他看向床头柜的位置,上面放着一个小木盒。 里面会装着什么? 商池走过去,伸出手,拿起那个小木盒,这个盒子看起来更像是首饰盒,而且是淘宝批发的那种。 他摇晃了一下,没有声音。 他正准备想伸手打开盒子,身后的门却发出了“吱呀”一声。 商池立刻回头,进来的却是肖永群。 第102章 “发现了什么?”肖永群问道,他这个剪辑师的身份本来是不用跟着一起过来拍摄的,只是他们的人太少了。导演岳洪觉得没人帮忙打下手,就把这个剪辑师也拉过来了,美名“亲历现场”。而肖永群帮忙准备好拍摄场景之后,发现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就偷偷溜进来,想看看商池这边发现了什么。 商池没有回答,而肖永群就已经发现了他手中的小木盒。 “这盒子里装了什么?”肖永群一边问,一边走过来把盒子从他的手中拿走。 “我还没有打开。”商池答道,任由肖永群打开盒子。 “我草。”肖永群打开盒子之后,却怒骂了一声,连盒子都拿不稳了,直接掉在了地上。 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商池低头去看——是泥土,里面装的还是泥土。 “这群人有毛病吗?”肖永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他的皮肤上全部都是鸡皮疙瘩,他神经质地在衣服上不断搓着手,就算手背发红,他也没有停下来,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他们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商池蹲下身来,看着地上的泥土,然后用手摸了摸,湿润黏腻的手感。 他不知道这个泥土里被放在盒子里多久了,但是摸起来却和外面地上的泥土一模一样。 “这是个什么副本!”肖永群还在暴躁地怒吼,脚还踹了一下床。 商池站了起来,看着肖永群各种暴躁的举动。过了几分钟,他看肖永群还在骂,才开口问道:“你在怕什么?” 肖永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站在那边,身体还有些发抖。 “你在怕什么?”商池又问了一遍,他注视着肖永群的脸,“明明只是泥土而已。” 只不过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泥土,没有多点什么,也不会突然动起来。但是商池却看着这样毫不出奇的泥土,让一个经历了好几次副本的游戏者濒临失控。 肖永群没有说话,反而更加恐惧了,他无声地张了张嘴,但是口中发出的只有气音。 他正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不对! 商池忽然发现室内的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略微暗淡了下来,他立刻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窗户。 但是他什么没有看见,只能看到有什么黑影闪过,而窗户上留有泥土的痕迹,像是之前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 而同时,肖永群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 拍摄现场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开始,而祝雪彤正拿着稿子默记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孙亦春看了眼祝雪彤,走到村长边上,笑了下,带了几分好奇问道:“村长,您和我们导演认识啊?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哎,就是下乡,苦得很,后来他就辞职去干导演了。”村长笑着答道,态度很热情,“我当时也是想给这里修路才过来的。结果到了这里一看,这里安静,人文环境也好。后来没修路也留下来了。” “那您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我们导演没跟着一起吗?”孙亦春又问。 “我是五年前的时候过来的,那会儿他都辞职了,结果谁料到在这里遇上了。”村长大笑着说道。 阮菱静静地听着,然后轻声问着一同跟着笑的岳洪:“导演,你是怎么想到来这拍纪录片的?” 岳洪很爽快地说道:“是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摄影师拍的这里的照片,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网上大家对之类的评价都不错,但是真正来的人不多。我就想拍个纪录片给大家看……而且这山神村挺有名气,拍出来之后说不定还能多赚点钱回来。” 而那边孙亦春还在继续问:“那我们明天是不是要去祠堂拍,我都还没去过祠堂呢。里面都是放什么的?” “也没放什么,就是一些牌位。不过有些东西可不能乱碰,要注意一点。”村长叮嘱道。 “那就是说里面放着原来的村民了?”孙亦春笑着说道。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连村长都没能露出笑容。 孙亦春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故作不解:“怎么了?祠堂不就是放牌位的吗?我看大家都像是后来才来村子的,祠堂里面应该只有原先的村民的祖先……说起来,原来的村民呢?” 村长这才笑起来:“你这个孩子,说话也是……原先的村民都去外面打工了,这里都快空了。后来大家来了,才慢慢热闹了些。” 这样一群面无表情的村民,可不像是热闹的样子。 孙亦春瞥了眼岳洪,岳洪还是笑呵呵的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上级说了一句怎么样奇怪的话。 这个时候,肖永群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怎么回事!”“怎么了?” 岳洪、村长和祝雪彤被这尖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亦春几个倒是清楚商池先进了那个房间,后来肖永群也跟着进去了。所以在其他人还茫然无措的时候,孙亦春就冲过去打开了门。 门内,商池和肖永群都好端端地站在卧室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拿东西了吗?”阮菱惊讶地问着商池。 商池看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肖永群,然后平静转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道:“我已经拿过来了,然后我听到这个房间里有动静,就和肖永群过来看了下。房间里没有东西,我们就想走,结果不知道他好像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被吓到了。” 第103章 “这,先把人扶出来。”岳洪也是一脸茫然。 商池则捡起地上空了的小木盒,对村长道歉:“抱歉,之前他不小心打翻了盒子。” 村长被商池这么一说才发现盒子撒了,他也顾不上责怪谁,立刻跪下来,开始收拢地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木盒里。 “这泥土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孙亦春凑过来问道。 村长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用手擦过地面,要将泥土放回去,然后回答道:“这是神龛。” 游戏者们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一冷。他们都想起了放在床头的那个写着防潮剂的盒子,里面放着的也是这样的泥土。所以,那其实也是神龛? “别站在这里添乱,还有几个村民要采访!”岳洪瞪了他们一眼,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他来这里拍纪录片也没有给其他人开工资,连很多设备都是这些成员自己自备的。 游戏者们只能离开,孙亦春离开前还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村长,他依然在地上一遍遍用手擦着地面,似乎还在喃喃说着些什么。 地面是很粗糙的混泥土地面,他的手因为一遍遍地挂磨,被划出了几个血红的口子,鲜血擦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咔嚓”,门被岳洪关上了。 “赶紧去干活。”岳洪说道。 于是游戏者们只能待在大厅里,和进去的商池交换着线索,而被吓瘫的肖永群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等村长从房间里出来了,采访就开始继续了。 孙亦春倒是对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印象深刻,村长出来的时候,她还专门看了眼他的手,但是上面只有几道泥土的黑痕,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个时候,其他要接受采访的村民也来了。 “打扰一下。”阮菱忽然对着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年轻女孩说道,而那个女孩却像没看见一样,依然准备从旁边走过去。于是阮菱温柔拉着她的胳膊,强行把她留在原地,“我昨天就想问了,你这项链是从哪儿买的?” 女孩面无表情,也没有看着阮菱,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阮菱愣似乎怔住了,没有拉住女孩。 女孩就走过去了,正好轮到她采访,于是她就直接了站在镜头前,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粲然一笑:“我叫许筱玲,是两年前来到山神村的。” 女孩的笑容灿烂,说话的时候还带了点不好意思,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阮菱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冷,她自己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却始终觉得这个副本和别的副本都不太一样。 女孩嘟囔说的那句话是——“要散开了”。 第64章 采访一直持续了一天,除了村长之外,另外还采访了三位村民。 那些村民在摄像机之外都是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模样。但是一对上镜头,就忽然有了丰富的表情变化,热情地邀请观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也来山神村看看,就像一场专门为了欺骗他人而出现的表演。 游戏者们不关注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会不会真的被骗来山神村,他们只关注采访开始之前,这些村民提到的自己来到山神村的时间。 三年,两年,两年……都是最近才来到山神村,这里来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村长了,他是五年前来到这里的。 之前孙亦春已经故意用话语表达错误的方式抛出了问题,想知道祠堂里到底有什么。结果突然肖永群突然在房间里惨叫,大家都冲过去了,而这个问题自然也就被打岔过去了。 接着就直接开始了采访,采访结束之后,村长就一直在和岳洪聊天。冒险走过去的孙亦春想要再问一次的则被岳洪训斥,让他们这些人都好好工作。有副本的限制在,他们这些游戏者今天都注定不可能在村长身上问出什么了。 而他们也问了肖永群他当时看到了什么,才会吓成那样。肖永群却有些答不上来,只能模糊地回答一个全是泥土的人。 这句话自然没有能够成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这次就连侯泽都没有嘲讽肖永群胆子小,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诡异之处。明明是一些非常普通,用言语叙述出来毫无威胁的事物,但是当它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能够有一种让精神都接近崩溃的恐怖力量。 仿佛在这个副本里待得越久,理智就消亡得越快。 拍摄结束之后,几个村民都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混入同样面无表情的村民中,像是一群会行走的活尸。 纪录片拍摄团队离开的时候,村长就在房子门口送他们。 孙亦春跟着队友走了几步,然后忍不住回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她就是对于自己看到的村长在地上拢土的那一幕很在意。 身后,村长正挥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明明已经隔了一段距离,孙亦春的目光还是立刻落在他举起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上还是几道长长的泥痕。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孙亦春浑身一冷,明明看起来是很普通的一副画面,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就像这个画面里有她还未发现的异常之处,而她的直觉已经在警告她了。 该转过头去了,不能再看下去了,孙亦春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她的视线却无法从微笑的村长身上移开。 第104章 是哪里……是哪里……她应该已经发现了却没能意识到的奇怪之处…… 这个时候,侯泽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孙亦春的肩膀。 孙亦春立刻把头转了回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她看了几眼刚才提醒她的侯泽,发现侯泽的身体紧绷,表情僵硬,目光直视前方,甚至不敢看周围的走过去的人。 说起来,侯泽是不是有些太过沉默了,他之前好像还不是这样的…… 孙亦春没有继续思考侯泽的异常,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乱跳的心脏。在这个副本里待了两天,就连之前看不顺眼的队友看起来也顺眼了一些,毕竟这个副本里还没有需要他们互相残杀的内部矛盾。而外部危险的激化,足以拉进他们的距离。至少比起那些看起来正常,却满身诡异的副本里的人,周围的队友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至少还是个人。 “这几天好累啊,真想早点休息啊。”走在另一边的祝雪彤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不知道想着什么笑了起来,她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心情就很好。 是发生了什么呢? 但她没有说。 ****** 今晚,祝雪彤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这次她听见了窗外的声音,“咔咔”,是有什么轻轻碰撞玻璃的声音。 她立刻惊喜地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热烈地呼唤着:“哥?” 但是窗外没有人,只有窗沿处有湿润的泥土的痕迹。 是已经离开了吗?祝雪彤有些失望,回到了床上。 而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 她认真地聆听着,一开始,是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祝雪彤的门前,接下来就没有了声音。 在祝雪彤失望准备再次入睡之前,门外有一个异常含糊的声音响起:“……彤……彤彤……” “哥!”祝雪彤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惊喜万分地冲过去打开了门。 但是这次,门外依然空空如也。 她低下头,只能在自己的门前看到一小撮的泥土。 而这个时候,对面的门也打开了:“怎么了?” 祝雪彤抬头看去,是这次队里的后勤商池,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商池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但他倒没有问泥土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祝雪彤有些不安地偏过头,掩饰道:“可能是我做噩梦的声音。” 商池没有继续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好好休息吧。” 祝雪彤应了一声“好”,飞快地关上了门。 商池也关上了门,却没有关死,而是留下了一条小缝,方便等下起来观察外面。 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肖永群。 肖永群正神经质地用床单擦着自己的手——他今天就是用这只手打开了那个装着泥土的小木盒。那只手的皮肤已经被擦得通红,都快要滴血了,但是肖永群自己却毫无所觉。他今天被吓到之后就一直有些异常,刚刚商池听到动静起床开门的时候,他都没有动。 商池也没有和肖永群说什么,只是坐回自己的床上,想要继续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肖永群反而开口了:“那个‘谎言之蛇’的副本……” 商池转过头,看向肖永群。 肖永群却没有看商池,只是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他不是在对商池讲述之前发生的事,只纯粹在发泄。 “第一个人自杀了……”肖永群呢喃道,“在他死后,房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痛苦!痛苦才是真正的养料……” 商池没有出声打扰肖永群,只是静静地听着。 “于是,有人想要找出真相,有人想要杀人,有人想要解脱……只活下了一个人,不,他没有活下来……”肖永群的话语却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他一直擦着手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死了……疯了……吃掉了……” 他就这么用谁也无法理解的话语嘟囔了几分钟,言语混乱,全都是凌乱的单个词汇。 这个时候,对面祝雪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肖永群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商池和肖永群一起睁着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祝雪彤似乎没有听到肖永群的声音,很快又关上了门,她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走了回来。 商池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把门留着一条缝的行为有个漏洞,他当时只想着想要一条缝观察外面,却忘了有这条缝在,外面的人也可以观察里面。 那扇留了一条小缝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点,可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缝外面窥伺的人影。 商池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门的方向。 另一边的肖永群则缩在被窝里面,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来。 门外的祝雪彤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她的脚步声就再次响起,还能听到她愉快地哼着歌的声音。 商池听着声音稍微远了点,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子,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 幸好这次门外没有什么人,于是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看了眼旁边孙亦春和阮菱的门。 第105章 这样清晰的动静,其他人居然都没有反应。 而祝雪彤哼唱的声音还在楼下,她还没有走出去。如果再犹豫上一点时间,他就肯定跟不上她了。 所以商池只看了一眼,没有试图敲门,而是准备直接走过去。 “我也去。”肖永群也出来了,拉着商池低声说道,他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但脸色也异常的苍白。 他刚刚还在发疯,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词语。所以商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犹疑。 “我不能一个人待着。”肖永群抓着商池的胳膊说道,他用力很大,双眼直愣愣的。 是跟着祝雪彤去看看她要做些什么,还是放弃等在这个房间里? 商池再度犹豫了几秒,他转过头看了眼地面。 之前他打开门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了一小撮泥土,但是这次他打开门的时候,泥土就消失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商池想着,最后做出了决定:“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肖永群的状态非常奇怪,已经完全濒临疯狂的边缘。而这个副本现在的情况也很奇怪,除了同房间精神状态不对的肖永群,其他人都像睡着了。这个村庄里还有其他奇怪的村民,他不能保证自己跟上去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天色太晚,他跟着祝雪彤也不可能跟太近,很难发现她去做了什么。 危险性太高,还不如待在房间里等待接下来的事。 听了商池的话,肖永群似乎安心了一点。他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商池则靠着床,看着门缝的方向,听着耳边的动静,等着祝雪彤回来。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缩在被窝里的肖永群忽然说话了:“他告诉我……那个死了的队友告诉我……恶魔……就是那个副本本身。” 商池起了点兴趣,想知道那个副本的具体情况。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肖永群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商池也就没有继续问,只是等待着祝雪彤回来的动静。 但是一夜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祝雪彤也没有回来,而岳洪已经起床开始叫人了。 熬了一夜的商池跟着声音一起起身出了门,他先看了眼从另外两个房间出来的队友,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似乎没有发现昨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发现什么了?”孙亦春注意到了商池的疲倦和警惕。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但是昨晚她和阮菱都没有发现异常,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商池怎么没有敲门。 商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岳洪就敲了祝雪彤的门,而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门内传来祝雪彤的声音:“等一下!” 商池定定地看着对面那扇门,听着里面的动静。昨天晚上他是听着祝雪彤哼着歌离开的,也能够确保自己没有中途睡着。 商池来不及和自己其他的队友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立刻回了房间,想要询问和自己一个房间的肖永群,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但是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才发现一点——肖永群的床上是空的。 肖永群消失了。 第65章 “肖永群呢?”跟在商池身后进来的孙亦春看着那张空床,上面只有凌乱的被子,“发生了什么?”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阮菱则立刻问商池,刚刚商池转身进入房间的时候明显是想找肖永群,也就说他根本没有发现肖永群的失踪。 商池没说话,在其他人的目光中走到了床边。然后他伸手摸了摸床单,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也就说,这张床上不久之前还躺着一个人,但是他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孙亦春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着被子和床单自然睡出来的褶皱,而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被子甚至是一个微微拱起的姿势,“他在消失的时候毫无知觉。” “你在做什么?”阮菱看着商池,学着他将手放在床单上。但是耽搁了这么一点功夫,床单上面的温度就已经完全消失了,阮菱只摸到了冰冷的床单。然后她将肖永群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扔到地上,再将床单垫子这些都拿起来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随后,阮菱看向商池,表情平静,语气尖锐:“你在隐瞒什么。” 商池没有立刻回答,而环顾了一圈房间。 阮菱正用怀疑的目光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她是这三个人中目前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侯泽则站在门外面,一直没有进来——明明一开始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非常不好惹的大汉,但是进入副本之后,他却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剩下孙亦春正有些焦躁地在咬着自己的手指,她似乎在想什么有些走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了血。 指甲缝里的鲜血的味道让孙亦春终于回神,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个指甲盖被自己掀开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不再注意自己的手指,而是问着一直沉默的商池:“你想到了什么?” 商池想着自己摸到床单的时候感受到的温度,他可以直接告诉其他人,就在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发现肖永群不见的前不久,肖永群应该还躺在这张床上。但是他最后却垂着眼,轻声而温和地说道:“我不清楚。” 所以他随后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解释道:“我昨天晚上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没有注意肖永群。” 第106章 “但是你躺在床上看着门的时候,你的余光肯定能看到这张床。”孙亦春说道,她指尖的鲜血滴在地上,她不耐地在地上的被子上潦草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所幸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就算你没意识到,你肯定也看到了……” 孙亦春话说了一半,却又忽然面色阴沉地闭嘴了,她的手指用力往下一按,更多的鲜血从伤口处冒出,她总算能够不再回忆那个古怪的村长。 “那么,你看见了……”阮菱刚开口,想要追问昨晚发生的事,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导演岳洪纳闷地走过来问道,但是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而正准备说话的阮菱也立刻闭嘴。 岳洪倒是渐渐开始习惯这样时不时的尴尬了:“等下还得去祠堂……哎,谁扔地上的,弄坏了还得赔,商池你做什么?” 岳洪看着在地上堆着的被子,立刻心疼了起来,然后开始指责住在这间房的商池。 “导演,肖永群不见了!”孙亦春则一脸焦急地对岳洪说道。 “肖永群是谁?”岳洪瞪着眼睛看着其他人,脸上一片茫然,像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个剪辑师。”阮菱答道,她并不奇怪岳洪的回答。 岳洪却更茫然了:“剪辑师不是没有跟过来吗?我们来现场拍摄为什么要带剪辑师。” 他不记得肖永群的存在了。 游戏者们在发现肖永群失踪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再找到肖永群了,但是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他们还是心底发冷。 岳洪看了一圈,没有从其他人沉重的表情上得到解答,也有些不耐了:“行了,既然换好衣服就先下去,我们还得去祠堂拍摄……商池!你把你房间收拾了!你这是一个人睡两张床?” 很快岳洪带着祝雪彤、其余三个游戏者下去准备等下去拍摄。 原本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就又只剩下了商池一个人。 商池再次蹲下身,摸了摸那张床单。上面一片冰冷,仿佛他之前摸到的温度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错觉,但是他很清楚不是。 他们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肖永群,因为肖永群根本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商池放下手中的床单,根据岳洪的指示开始整理房间。 将床单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无意中偏了偏头,看向床底。没有了床单的视线干扰,视线就清晰了很多,所以他一转头就注意到了床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趴了下去,看清楚了——那是一堆泥土,很小的小土堆,在床底下,其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商池伸出一只手去拿,指尖触碰到土堆,陷入了潮湿泥泞的泥土中,接着碰到了一个金属般的硬物。他小心地取了出来,是一把瑞士刀。 他们刚刚来到副本的时候,肖永群就将这个瑞士刀藏了起来,却被侯泽一口叫破,随后肖永群就一直把瑞士刀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现在,这把刀出现在了这个小土堆里。 那么肖永群呢? 商池将那把沾着泥土的瑞士军刀握在手中。 “啪”,门口有动静。 商池直起身看向门外,侯泽正站在门前,吊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商池。 商池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但是藏在床下的那只手无声地将瑞士刀打开了。 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然而侯泽并没有做什么,面无表情地出声道:“催你快点下去。” “等下。”商池答道。 侯泽没有问商池蹲着做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二楼一共就只有六个房间,走廊不过十米长。这个房间在中间的位置,从这里到楼梯口只需要走五米,不过十几步。但侯泽却走了很久,走廊似乎在不断地重叠。 他往前走,却像是在原地不动,两边的房间不断在他的两侧出现。 但侯泽不敢停下来回头去找商池,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往前走。 他额头上的汗水滑落,落在地板上。裤袋里那圈从前台里找到的钥匙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 不能……不能发现…… 假装看不间,假装不知道,闭塞五感…… 不然…… ****** 商池看着侯泽的背影,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瑞士刀,最后在一边的床单上将刀上面的泥土擦干净,随后收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把瑞士刀不能够杀死副本中的鬼怪,就算是对上看起来很正常的岳洪和祝雪彤也不能有多少杀伤力。但是,如果要杀人,一把瑞士刀已经足够了。 商池收好刀就走出门,但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停顿了一下,走到对面祝雪彤的房间。他试探着伸手推了下门,门居然没有被关上。 他没有犹豫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床被整齐地铺好,床头放着那个写着防潮剂的盒子——其他房间的盒子都被游戏者扔掉了,但是祝雪彤却没有扔了自己的。 商池走过去,想拿起来看看里面的东西,但他一拿起来就注意到了重量不对,重量非常轻。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仿佛从来没有装过东西。 是原先就没有,还是后来不见了。 第107章 商池放下那个盒子,走到窗边往下看,昨天他们看到的有泥土痕迹的地方已经不见了。 昨天晚上一开始很安静,接着祝雪彤的房间里突然有动静,是她在房间里跑动的声音,还能听到她惊喜地喊了声“哥哥”,随后她打开门。 本来就在门口站着,等待什么时候过去敲门问祝雪彤情况的商池也跟着打开了门,两个人交谈了一阵,各自回到房间。 接着商池听见了祝雪彤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她唱着歌下楼了。他原本想跟过去,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冒险,选择留下来。而第二天早上,不应该在房间里的祝雪彤出现在了房间里,本来应该在房间里的肖永群却消失了。 而这中间的变化,就是泥土了。 突然出现在门前,突然消失,突然又出现在床底。 仿佛无处不在。 商池转过头看着墙面,床头的墙上有什么细长的痕迹,像是被水泡出来的。 商池伸手碰到那道痕迹,然后顺着痕迹转头,这道痕迹一直延展到了门边。 这是什么留下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商池的手指放在那道水痕,一边往外走一边划着上面的痕迹。 泥土…… 水…… 现在肖永群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接下来能在这个村子里找到什么呢? 第66章 “啪嗒”。 商池抬起头看向天空,但是天上并没有下雨。他盯着阴沉的天空等待了片刻,而他听到刚刚听到的那类似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是错觉吗? 但是且不说他们正在走路,周围都是细碎的声音。现在他们正在农村的小道上,周围都是泥土,就算有水落在他旁边,也不该有声音,更不可能听得到。 水…… 商池想起了自己在祝雪彤房间里看到的墙上那道疑似水痕的痕迹。他用手触碰过上面的痕迹,指尖却并没有湿润的感觉,比如水痕更像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印子。他看了一眼祝雪彤,祝雪彤就走在他前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她这样一边微笑一边哼歌走路的样子,让商池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她当时也是这样地走出了门,第二天却又古怪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商池定定地看了祝雪彤几秒,随后就移开了目光——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祠堂的门口。 “这种村子规矩很多,今天就拍祭祀仪式,自己注意着点,别被人赶出去。”岳洪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嘱托着身后的人。他完全不放心这些惹事精,早上居然还把旅馆的被子都扔到地上了,还好没被旅馆的老板娘发现。 没有人回应岳洪,游戏者们都精神紧绷地盯着面前的祠堂大门,他们对祠堂的情况了解很少。毕竟这里的村民根本无法交流,你去找他们,问多了他们只会重复一些古怪的句子,让人疑惑又恐惧。但是孙亦春在第一天的时候曾经跟着祝雪彤,看到祝雪彤和那个老板娘一起走进了这个祠堂。 而从祠堂回来后,祝雪彤看起来就有些古怪,她在去祠堂之前,看起来总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什么而没有说。但从祠堂回来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总是带着笑容,好像一个隐藏了秘密的小孩,而她之前的不安也全部都消失了,也没有再对其他人说些什么的意思。 当时从祠堂回来的祝雪彤,真的还是那个祝雪彤吗? 这个问题,所有的游戏者都有想过。而现在,他们站在祠堂门口,警惕地注视着祠堂,却又无可奈何地即将步入其中。 “吱呀”,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岳洪转头催促着其他人快点走进来。 而跟在他身后的侯泽却一直盯着大门看,很久都没有动,直到孙亦春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很大地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按着自己的口袋,走进了祠堂的门。 商池看了眼侯泽的口袋,猜测那个身份牌就在那里。 肖永群的失踪并没有干扰拍摄的继续,他当时拿到的牌子是剪辑师,本身就是一个在拍摄过程过用处不大的的身份。游戏者们甚至有所怀疑,之所以会是他第一个出事,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就算消失,也不会干扰拍摄的进程。毕竟他出事之后,岳洪就忘记了他的存在,继续催促着其他人进行拍摄。如果当时肖永群拿到的是摄影师的身份牌,又会变成怎么样? 这么看来,那个身份牌的用处比他们以为的要大。而他们的身份牌分别有摄影师、后勤、助理、录音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商池最初拿到的摄影师的这个身份牌,毕竟没有摄影师拍摄就无法继续,而这个身份牌现在在侯泽手中。 侯泽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虽然两个女性游戏者先天身体条件就无法和侯泽抗衡,而剩下的一个商池看起来就像个弱鸡,但侯泽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只不过情况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严峻,其他人现在并没有想要抢夺身份牌的意思,就算是他以为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商池也没有。 几人纷纷走进了祠堂,商池走在最后一个,当他跨过祠堂的大门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滴答”。 声音很轻,也无从判断来自哪里,甚至商池都怀疑那真的是水滴声吗? 但是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商池却看到走在他前面的祝雪彤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不是普通的面部表情扭曲,因为那样的扭曲程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连五官的位置和形状都偏移了。 第108章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那张脸融化了一样。 而这样的一幕除了跟在祝雪彤后面的商池,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甚至商池在看到之后,也只是沉默,没有告诉其他人。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祝雪彤有问题,很有可能不是活人。就算知道了祝雪彤的脸扭曲了,除了更多的畏惧,对于完成副本的任务也没有任何的用途。 商池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祠堂,这个村子本身就是个贫穷的小山村,祠堂已经算是他们用心建造的,却也只是多了几个房间,房间大了一点。墙壁都没有刷漆,圈住了这个祠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一点的房子,正中间对过去的地方有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而从墙壁的距离来看,房子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空间。 岳洪带着几人走进正对着的那个房子。一进门他们就看见正前方有一个台子,上面摆着无数的小木盒,垒成小山的形状,几乎顶出屋顶。那个小木盒和商池曾经在村长的卧室里看见的小木盒一模一样,而商池打开过卧室里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泥土。那么这些盒子呢,里面是不是也放着泥土? 村长和老板娘正站在台子前,他们都穿着鞋子。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村民。 孙亦春略微皱眉,转头问岳洪:“不是说要拍祭祀仪式吗?其他人呢?”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是我们自己进行,反正也不用几个人,村民比较忙,也省了一笔钱。”岳洪兴高采烈地答道,然后开始指挥大家布置好现场。 游戏者们心一沉,他们并不愿意在副本里进行这样后果未知的仪式。但是因为副本限制,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岳洪的指示,所以他们只是沉默地来回走动。 而在布置的同时,游戏者们也四散开,用了各种借口,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不能够违抗岳洪的指示拒绝仪式,但是如果出现什么不可抗的因素,导致仪式无法进行了呢? 比如……一场火灾? 商池是第一个走的,他甚至没有和岳洪说自己去做什么,是趁着别人顾不上他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开的。 他出了这个房子,却并没有先去两边的房子找工具,而是绕到两侧,想去看看这个房子后面有什么。 “滴答”。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近在咫尺。商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墙面,墙面没有刷漆和水泥,红色的砖头裸露在外——上面有一道水痕,扭扭曲曲地蜿蜒在墙上,从商池的身边一直向前延展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刚刚并没有看到这个水痕。 商池抬起手,指尖放在那道水痕上,湿润的感觉,像是刚刚留下来的。 他静静地看着那道痕迹,然后跟着那个水痕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房子后方——是一个小院子。他看见了一口井,水痕就断在了水井边上,像是在指引他走到水井前。 商池走到水井边上,低头一看,但他并没有看到水面,因为水井被泥土堵上了,一直满到井沿处。 他略微皱眉,一般来说,能被泥土堵上,就说明这口井已经干涸了。但他抬头看着墙面的水痕,接着蹲下身来,把耳朵凑近,贴在井边仔细听了听——“滴答”,水滴声再次响起,似一种无声的召唤。 这下面会有什么? 商池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工具。 他看着井口的泥土,犹豫了一下,最后试探着直接用手去触碰泥土。 指尖直接陷入井口的泥土中,黏腻湿滑的感觉,不像是泥土,更像是……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商池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阮菱,没有回答,沉默地站起来。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甩了几下,最后拿出一张纸巾,细细地将指尖的泥土全都擦干净,勉强压下那种反胃的恶心感。 阮菱走上前,看着那口井,这是她在村子里看到的唯一一口水井,而且又出现在祠堂,最重要的是——它是被泥土堵上的。 如果泥土代表着邪神,那么被泥土堵上的井里会不会有他们的生路? “得知道里面有什么……需要铲子……”阮菱喃喃说道,她并不想要把整个井挖出来,只是想要试探着挖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动静。 “一个棍子就够了。”商池却回答道,“中间是空的。” 只要用棍子戳出一个洞,其他的泥土自然就会掉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阮菱一挑眉,敏锐地反问道。 商池却没有回答她,却突然低着头说道:“看地上。” 他看着泥地,走过来的时候他是跟着水痕走的,而阮菱是跟着他过来的,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地面,反而忽略了这个最直观的线索。 阮菱也低头,看着地面——是手印,手印在地上留下来的痕迹,和之前他们在旅馆的院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第67章 阮菱看着地上的那串痕迹,很清晰,像是刚刚才留下来的,从井边向着左侧的方向过去了。 “那里是侧屋。”她紧锁眉头,立刻跟着那串痕迹走了几步,“我之前看过,门是锁着的,但是有窗户可以进去。” 这个村落的房子基本都是村民自己建造的,屋子的窗户都不能锁上,可以直接进去。他们可以行动的时间不会很多,那些副本人物随时可能会出来找到他们继续祭祀,而在现在没有办法探查井口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第109章 肖永群已经消失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又或者是规则。而且这个副本有“不可违反摄影团队导演的指示”的限制在,他们在副本中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甚至不能私下进行什么活动。现在已经是他们少有能抓住的自主行动时间,必须要冒点险找点线索,这个痕迹就是目前唯一清晰的线索。 “我可以试着从窗户进去。”阮菱冷静地说道,“但是破坏祭祀可能会来不及,而且我没看到孙亦春他们。” 孙亦春和侯泽肯定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能够活到现在的游戏者怎么可能会等着别人完成任务。但是阮菱却并没有碰上孙亦春和侯泽,而那两间侧屋是锁上的,如果要在这里搜索一遍,肯定会来到后院遇上阮菱和商池,但是他们并没有来——除非他们被限制在了那个屋子内。 如果是这样,那么寻找线索和破坏祭祀就必须得同时进行,不然时间可能会不够。她当时跟着商池来到后院是觉得商池有问题,但是如果现在只有她和商池两个人能够自由活动,必然要进行分头合作……或许这样也能看出商池到底有没有隐瞒些什么。 “我要去侧屋,那么破坏祭祀必须得你去。”阮菱做了决定,线索是最重要的,而破坏祭祀这件事,就算商池故意不去做,侯泽和孙亦春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样的分配更加稳妥。 但是在阮菱说话这句话之后,她的身后并没有声音,应该站在她身后的商池并没有开口回答什么。 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中,阮菱的眼睛依然看着地上的痕迹,注意力却全在身后。 但是没有任何声音,不管是身后的商池,还是可能在主屋里的几个人,她只能听见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忽然想起当时肖永群失踪时商池说的话——他说他不清楚,他什么也没发现——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阮菱不再犹豫,转过身看向身后,和她预料的最坏的景象不同,商池并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好上太多。 商池正站在井边,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鲜血从他的耳朵中溢出,顺着他指缝间流下来。但是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毫无痛觉,也没有察觉自己手上的鲜血。 阮菱看着面前这幅诡异的场景,咬着嘴唇一句话没说,只是慢慢往后退,同时眼睛盯着商池,注视着他身上的变化。她只不过是将目光从商池身上移开了半分钟不到,而且她也没有看到商池做出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一切就发生了。 商池依然站在那里,他似乎没有看到阮菱的动作,他只是维持着原先的表情和动作,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吵。” ……太吵了。 一开始只是偶尔出现的仿佛幻觉的水滴声,但当商池准备离开水井附近的时候,声音就忽然变成了类似蜂鸣的“嗡嗡”声,就像是没有对上波频的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就算用手堵上耳朵也根本无法阻隔声音,只能被迫听着那个声音。 视觉,嗅觉,触觉似乎都失去了效果,只剩下听觉一种,整个世界都由这声音构造,随着它的变化震荡,如大海的潮汐。 但是……这声音在说些什么? 商池去听着这个声音,他的心神被这声音所攫夺,根本不知道自己耳中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遍了自己上衣的袖口。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这个声音,越来越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一开始捂着耳朵的手也开始慢慢放下来,从原本的抗拒到接受。 原本嘈杂混乱的声音开始变得规律,最后听上去居然像是一个人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然后,商池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说——“商池”。 是林庭深的声音。 商池清醒了过来,他先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自己的阮菱,然后才感觉到身上的黏腻,和手上的鲜血。 发生了什么……? 商池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明明流了这么多的鲜血,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痛觉,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连听力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他并没有在自己的耳朵处找到伤口,就好像血是自己从皮肤下渗出来的。 商池擦了擦耳朵,很快放弃用被血浸透的袖子擦自己全是鲜血的耳朵,他抬头问阮菱:“你看到了什么?” 阮菱依然戒备地离商池七八米远,她盯着商池看了几分钟,确认他恢复了神智,没有突然变成什么怪物,然后才谨慎地说道:“你一直站在那边捂着耳朵,血从耳朵里出来了——你听到了什么?” “像是杂音,没有任何意义。”商池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他不可能告诉阮菱,自己听到了一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更别提那个人还是林庭深。看来林庭深也跟来了这个副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但是以前两次的经验来看,林庭深不可能去当个普通的副本人物,很有可能又是这次副本最后要面对的boss。 阮菱没有再追问,但是明显没有相信商池的话,只是目前不适合和商池继续争论下去:“我们必须快点,侯泽和孙亦春已经不在这里了。” 现在又过去了将近十分钟,她一直站在这里,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主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肯定出了什么事。 商池没有什么异议,两个人一起向着主屋走去。阮菱显然没有放下戒备,走在前面,和商池距离四五米,一个出了变故还来得及反应的距离。 第110章 而商池则在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那口被泥土封死的水井,然后才跟着阮菱离开。 来到主屋的时候,里面果然是空无一人,连原本放在这里的摄像器材都消失了。他们一群人过来的时候,鞋底的泥土都落在了地上,但是现在地上却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是空间?”阮菱喃喃自语,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空间变化,他们可能和原本的空间隔开了。 “或者是时间有问题。”商池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来,而是抬头看着那片阴沉沉的天空,轻声道,“我们无从确定时间的变化。” 就算现在知道了是哪里出的问题,也还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阮菱先在木屋里面找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然后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放满了木盒的桌子上。上面的木盒堆得几乎和屋子一样高,而且摆放也没有什么规律,让人担心它随时会倒下来。 之前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想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只是没有机会去打开。 村长的家里也有这样一个盒子,里面是泥土。这个副本明显是和泥土有关,不管是风俗,还是各处都会出现的泥土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他们这些游戏者也不能把自己浮起来不接触地面,只能尽量隔开。 当时村长说那个木盒是神龛,难道这些木盒里面的难道也都是泥土?但是就算是神龛也没有全堆到一起的道理。 阮菱仔细看了下这座木盒小山,然后小心地从中拿出了一个不会导致整个小山倒塌的木盒。这个木盒看起来很新,和别的明显掉漆的木盒都不太一样,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也是泥土。 她正准备合上木盒,然后放回去,却忽然在泥土里发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她皱着眉,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碰到泥土,而是用衣服裹着手指,将里面的那颗东西挑了出来——是一颗宝石。 这颗宝石看起来有些熟悉,阮菱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她曾经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看到过这块宝石,当时那还是一条宝石项链。 她还记得,当她故意拉住女儿说这条宝石项链的事的时候,那个女孩只苍白着脸,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要散开了”。 阮菱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甚至拿不稳盒子,整个盒子的泥土都撒在了地上。几点泥土落在了她的鞋子上,她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尖叫叫出来,然后快步后退,尽量远离了泥土的范围。一直退到门口处,但她看到外面更多的泥土,反而冷静了点,走了回来。 商池倒没有什么反应,他蹲下来将那颗宝石捡起来看了眼。他倒不记得这颗宝石是在谁身上的了,但是盒子里的泥土里出现这个宝石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里这么多盒子,是不是……”阮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甚至没有再继续和商池保持距离,抬头看着桌子上的木盒。如果说一个木盒就对应了一个人的话,那么这里的木盒数量有好几百,远远超过了这个小村子应该有的人口数,剩下的那些木盒……又会是谁? “你猜。”商池将宝石丢回去,站起身来,语调不急不缓地说道,“祭祀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第68章 阮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那座木盒小山,无意识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刚刚是先用衣服包裹手指,然后才拿起宝石,但是泥土那种黏腻的感觉却残留在她的感官里,让她有一种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当她知道那些泥土是什么了之后,她无法控制地去猜想地上那些和盒子里的泥土一般无二的泥土又会是什么东西。 商池看着阮菱的这个动作,但他没有告诉她,肖永群消失之前也是像她这样不断地擦着自己碰过泥土的手。他没有继续在主屋里浪费时间,而是转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本来死死盯着那些木盒的阮菱猛然回头看向商池声音尖锐地说道,听得出她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 商池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打量着阮菱。 阮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碰过泥土的手,长长的指甲已经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她喘着气,头发有些凌乱,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商池。只看她这个样子,谁能想到她第一天进入副本的时候还是一个说话细声细气冷静分析状况的资深游戏者呢?原本她已经是剩下三个队友中精神状况最正常的一个,和总是啃着手指把手指啃出血的孙亦春,以及从日渐沉默,眼睛甚至不会转动只自顾自做自己事的侯泽相比,阮菱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只不过总是在怀疑商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但现在,她终于被这诡异的副本逼疯了。 商池看着阮菱此刻的模样,他已经逐渐明悟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是什么,所以他声音温和地解释道:“我只是查看一下别的地方,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吗?阮菱在心里想着,她冷笑着盯着商池看。虽然商池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他说话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委婉地说清现在的状况,但这无法打消她的怀疑。她知道自己现在精神状况有问题,但她却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是清晰的,至少能够清晰地发现商池真正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冷静。 明明所有人都被这个副本的诡异逼得精神状态不对——不,或者说,从被迫进入这个游戏开始,没有人就能够在这一个个看不见尽头的恐怖副本中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虽然副本之间的休息时间是安全的,但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这样的孤独就能够逼疯一个人了。但是商池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是这么的冷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不像是一个游戏者……倒像是副本中的那些人物。对了,刚刚他明明耳朵流了这么多的血,最后却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都没有害怕,这几乎是一个明证了。 第111章 阮菱已经开始相信了,眼前的这个商池根本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游戏者,可能那个游戏者“商池”确实存在,却在一开始就死了,被这个副本中的人物给替换了。但是这样她反而需要更加谨慎,不能被眼前这个“商池”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所以她盯着商池看了许久,最后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应该去看看。” 商池再次打量了一下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的阮菱,他知道阮菱说话口不对心,却也不可能抛下队友一个人探查,不然很容易错过线索。毕竟这种多人副本中,队友的死亡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线索。 两个人走出了主屋。阮菱踩上泥土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明显不适的表情,但是脚上的鞋套让她稍微舒服了些。她注意了一下地面上的痕迹,但是这次地上却没有任何脚印。 她本来以为商池会直接去之前那串脚印通往的侧屋查看情况,但是她却看见商池径直走向一边圈住屋子的矮墙:“你要做什么?” 商池没有回答,只是先盯着矮墙看了一会儿。他之前就是现在墙上看到水痕,才会跟着痕迹走到后面的那口井的,现在那条水痕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是真的出现了空间的变换,还是因为那条痕迹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商池抬头看着面前墙若有所思,虽然说是矮墙,但是这个墙也有个两米高,不能直接往外看:“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翻上去看看。” 阮菱没料到商池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们还在祭祀中,这个时候副本肯定会封锁这块区域,直到我们完成要求。” 如果硬要违反规则出去只会死亡,他们这些资深者几乎都见过因为精神崩溃硬要离开死去的人,这几乎是一个常识。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会去质疑,但是既然她已经认定了商池不是游戏者,自然不会多问这一句。 但是商池想的却不一样,他并不是想要离开这里:“祭祀只是一种猜测。” 虽然那句“祭祀已经开始了”是他说的,但是他实际上并不觉得他们正在祭祀环节中。这个副本的危险是潜藏在日常生活之下的,你不去关注就不会恐惧,但是你如果关注了必然会死于恐惧。像这样的副本怎么可能会把他们圈起来,它只会放任他们自己探索,自己步入死亡。 商池本来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墙内看到外面的情况,但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个更快捷的方法。他转过头,看着那扇出入的大门,然后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记得来的时候门是没有被锁上的。” 如果这里真的被封锁,这扇门肯定无法被打开,但是如果不是…… 商池快步走过去,不等阮菱阻止,就伸手去推门。 然后……门被打开了。 阮菱也没有料到这扇门居然会被打开,她愣了几秒,立刻欣喜若狂地想要离开这里。但她还没走几步,却看见商池在打开门之后,毫不犹豫地把这扇门又合上了。 “你在做什么!”阮菱再次狂暴了起来,直接扑了过来,想要把门打开离开。 商池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只手勒住了阮菱的脖颈,把她从门前拖开,然后抵在墙上,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把瑞士刀,拉出小刀,尖锐处抵在阮菱的大动脉处。 “安静。”商池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那张过分俊秀的面容在低头垂着眼睑的时候也是柔和的,但他扼在阮菱脖子处的手力道却很大,给她带来了一种濒死的窒息感。 但是阮菱不敢挣扎,只能用两只手抓着商池的那只手,努力用余光去看商池手上的那把刀。这是……肖永群的那把刀,但是,为什么会在商池手上……? “离开这里很简单,但是到时候见到了那个导演就很难再有回来的机会了。现在房子两边的屋子还没有检查过,孙亦春和侯泽也没找到,这里还有线索。”商池很有耐心地分析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半点。这支队伍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合作可能,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这样强硬的方式逼迫队友,但是他更不想让一个精神失常的队友在自己身边破坏行动。 阮菱努力点了点头,根本没顾上脖子上的那把小刀刺破了自己的皮肤,她更怕自己点头慢一点,商池不满意了就直接把刀插进去了。 阮菱这下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猜错了。从头到尾,商池才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个,只是因为他一直都疯,看上去才会没有变化。 达到了目的的商池就收起了那把刀,随手在墙上蹭干血迹,这才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从他掏出到刀到收起刀,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波动。甚至在这样把阮菱威胁了一遍之后,还很自然地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那个发现了足迹的屋子。 但是,当两人正准备去那个屋子时,另一边的屋子却传来了动静。 商池立刻停了下来,听着那个声音,同时转头看了一眼阮菱,确定这次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而不是和之前一样只有他自己听到声音。 他们一动不动地听着那个声音,“呯”、“呯”、“呯”,像是有人在一下下地砸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不断落地的声音。 半分钟之后,商池先动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屋子的门前。这扇门没有被关上,留着一条缝。但是他很确定,之前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这扇门是锁上的。 第112章 他从门缝窥伺着里面的情况,屋子里面很黑,没有灯,但是一扇窗户是开着的,光从那里照过来,照在那个低头钉着钉子的人身上。 商池看了几秒,认出了那个人是谁,然后他直接推开门,让身后跟过来的阮菱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侯泽正跪在一个柜子前,拿着一把锤子,一下下地把钉子钉进去。 门打开了之后,侯泽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了几眼站在门口的商池和阮菱,就把头转了回来,继续低头钉钉子。 商池确定侯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走进去,停在那个柜子前面,上面才只钉了几个钉子,看起来侯泽也是刚刚才开始做这件事:“这里面有什么?” 侯泽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把钉子钉进去。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有些钉子甚至会钉歪。但他依然急切地把钉子一个个钉进去,仿佛害怕柜子里的东西跑出来。 商池看着那个柜子,如果不是这真的是一个柜子,他还以为侯泽是在钉棺材。但是这个柜子和一般柜子的设计有些不同,它的柜门的设计更像是一扇门,上面还有门把手和锁头。 ……这扇门和旅馆里的门一样,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把旅馆的门按在了这个柜子上面。 “孙亦春去了哪里?”阮菱也跟了过来,但是她谨慎地选择站在另一边,离商池和侯泽都有些距离。虽然大家都多少有点精神问题,但是她觉得自己还疯不过这两个人,离远点也来得及逃跑。她等待了片刻,却发现连商池也陷入了沉默,这才出声问了这个问题。 侯泽依然没有回答,但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柜子。 商池注意到,侯泽一直在看的其实是柜子的那个门把手的柜子。 然后,他们都听到了敲门声。 是从那个柜子里传来的。 第69章 这个时候,反应最快的反而是侯泽,声音一响起来,他就立刻灵敏地跳起,丢下锤子躲到了另一边。但他并没有胡乱跑出屋子,而是保持一定距离看着那个柜子,谨慎地观望着。从这个行为来看,他至少还没疯到无法理智思考的地步——甚至是不是真的疯了也不好说。 阮菱本来已经后退几步想立刻离开了,但是因为商池和侯泽都没有选择离开,她也因此犹豫了一下。商池先不说,侯泽毕竟是最清楚柜子里面到底有什么的,既然他停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危险还在可控范畴内? 她这么一犹豫就看到柜子上的一个钉子已经松动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走了,只能跟其他人一样警惕地看着地上那个柜子。 敲击声一开始只有微弱的几声,还夹杂着一些推门的动静。但是很快,敲击声就变得越来越急促,力道也越来越大,整个柜门砰砰作响,本来钉在上面的钉子都一一脱开。 ——那东西要出来了。 阮菱急切地去看商池和侯泽,却发现这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柜子,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两个疯子,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这两个拖后腿的队友一起弄死的冲动。她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她就不应该因为可能的线索跟他们留下来,和疯子做一样的选择只会一样变成疯子。 阮菱不再犹豫,快步扑上去想要去拿地上的锤子然后再把钉子再钉回去。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用,总比干看着让那东西跑出来好。侯泽现在都没有开口说柜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就算她现在问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但是不用想都知道柜子里面多半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不管里面究竟是什么,总之不能让那东西出来。 她差一点就拿到了那个锤子,但是这时柜子边上的盯着柜子“发呆”的商池却直接伸手阻止了阮菱的动作:“等等。” 阮菱被这么一拦,立刻后退几步,心里忌惮商池又突然掏出一把刀开始“讲道理”。但是她一停下来,就注意到了柜子里面传出来的微弱的声音。之前这声音被柜子碰撞的声音遮掩,她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含糊不清,虽然能听得出是人的声音,却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所以柜子里面是个人? 但如果里面只是一个普通人,侯泽为什么要把柜子钉起来? 商池静静地听了几秒,然后在被人阻止之前将锤子捡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锤子倒转过来,用另一边将钉子一一拔起,想要把柜子打开——他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阮菱阻止不及,她也不想阻止。商池自己愿意犯险,她为什么非得阻止这个拿刀威胁自己的神经病。她快速后退,站在快要到门口的位置,确保有意外的时候自己能够第一个离开。这么做的时候,她也转头注意了一下站在另一个位置的侯泽。而侯泽还站着没有动,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就直直地看着商池试图开柜子,完全看不出刚刚一有动静他就是跳开最快的一个——他难道不害怕? 同时,商池已经把剩下的几个钉子都掰开,将柜门打开了。 阮菱立刻精神紧绷,脚已经踮起随时准备转身逃跑,却看到商池从里面拉出了一个人。那人坐起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咳嗽着——是失踪不见的孙亦春。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柜子里? 不,更重要的是,如果侯泽知道孙亦春在柜子里为什么又要把这个柜子钉上? 第113章 “那个小孩呢?”孙亦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孙亦春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先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杂物间,周围堆了不少柜子,她自己就正坐在一个横放的柜子里面。她一脸嫌恶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躺在这个柜子里的,但显然继续待在这个差点憋死自己的柜子里是一个好选择。 接着,孙亦春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侯泽,似乎是想要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柜子里爬出来的是孙亦春之后,侯泽就低下头,不再看周围。只是他的手却有些颤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阮菱是站得最远的,就算看到从柜子里面出来的是孙亦春之后,她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边,略微皱眉,目光冷漠地打量着她。刚刚把她从柜子里拉出来的商池是离她最近的,而他的衣服上居然全是血,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她多看了商池几眼,注意到他耳朵里残留的血迹,血是从耳朵里流出来的,但是他的听力似乎没有问题,所以他耳朵里的血是因为什么?而商池在最开始观察了孙亦春的状况之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柜子上面,似乎是在研究柜子上的花纹。 孙亦春想要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大脑也有些抽抽的疼,精神也有些涣散。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咬自己的手指,好让自己的精神集中一点。但她抬手的时候却发现了自己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全是细细小小的伤口,可能是刚才在柜子里挣扎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伤口都黑乎乎的,像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大概是泥土。 她有些恶心,没有多看,放下了手,清了清嗓子,确定其他人的注意都在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上,包括莫名开始盯着她的手指看关注她的伤口的商池。然后她才主动说道:“我现在把发生的事都重复一遍,我们可以对一下时间线和事件。”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亦春还特地关注了一下侯泽。因为她出事的时候能确认侯泽就在附近,除了她,侯泽应该也清楚一些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知道她是怎么躺在这个柜子里的。但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侯泽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表现,甚至不愿意听他们分析线索。 而失望的同时,孙亦春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侯泽要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找出真相才能离开这个副本吗?还是他真的完全疯了?可是看他之前的表现也不像。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回了其他两个人身上。但是商池已经将注意力再次从她的手上转开了,再次蹲下来查看地上那个柜子。也不知道商池到底发现了什么,一直在研究柜子。 最后孙亦春只能将目光看向阮菱,这一刻她们的思维难得地同步了——这两个人估计是全都疯了,根本没有好好完成副本任务的意思。 接着阮菱开口说了她看到的事:“我去后院的时候碰到了商池,他站在井边,耳朵开始流血。结束之后他说他当时听到了一些杂音单,但我没听见。而当时主屋已经空了,地上甚至没有我们来过的痕迹。之后我打开了一个放在桌子的盒子,里面都是泥土……还有……有一颗宝石,我在一个村民脖子上看到同样一块宝石作成的项链。我们想要去另一边的屋子,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进来就看到侯泽在钉柜子。” 阮菱描述着她看到的那个盒子里面的画面,但仅仅是回忆起那块宝石和盒子里的泥土,就让她感受到莫名的恐惧。她也不知道恐慌来自何处,倒不是因为盒子里面的东西曾经是一个人。毕竟他们在村长那边拍摄的时候,孙亦春为了引出村民的事,还说了一句“原来的村民是不是都在祠堂里”,反而正好说中了这个情况。 但阮菱也不敢仔细去想自己的恐惧到底来自哪里,她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再次进行了补充道:“整个过程应该不到半个小时。” 他们只在后院进行了长时间的停留,是因为当时商池的耳朵突然开始流血。之后两个人到主屋,又因为主屋比较空,没有找到线索就立刻离开了,也没有耽搁多久。如果当时在后院停留了很长时间,那么商池的血早该流完了。但是孙亦春这边明显发生了不少事,还莫名其妙躺在柜子里,而侯泽甚至在钉柜子,两边的时间上或许会对不上。 孙亦春听了这些再次看了一眼侯泽,但她在知道侯泽做的事之后,却依然没有对侯泽露出类似警惕或者怨恨的表情,似乎只是在确认侯泽有没有说什么的意思。然后她才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这个村子原本的住民,应该也是唯一一个剩下的了。” 这下,就连一直盯着柜子看的商池都抬起了头。 孙亦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接着开始讲述自己这边发生的事。 第70章 当时所有的游戏者都在主屋待着,而商池是第一个趁着别人不注意离开的,阮菱则跟在他后面。 孙亦春倒是也想离开,但是祝雪彤正亲密地拉着她的胳膊,让她找不到机会。她在这个副本的身份和副本人物祝雪彤交好,虽然也方便她套消息,但是也有一些麻烦的地方,比如现在。 第114章 祝雪彤柔若无骨的胳膊搭在她身上的时候,孙亦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尤其祝雪彤身上异常得冷,胳膊就像一条蛇。而当她试探地想要离开的时候,祝雪彤就热情地说要和她一起去。她离开是想去找点线索,如果祝雪彤也去了,那么调查自然也不能进行了,最后她只能作罢。 而孙亦春同时注意到,明明没人盯着侯泽,他却没有像商池和阮菱一样离开去找些线索,只是站在摄像机旁边。他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很少开口说话。不,不止是今天,应该更早……好像是那天从村长的屋子里离开开始的,当时离开的时候侯泽还拍了一下她,让她回过神来,没有继续盯着村长的手看。虽然她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直觉觉得侯泽那一下帮她避开了危险。 孙亦春自然是不准备继续等下去,像她这样的资深者自然清楚依靠原本毫无联系的队友往往是最容易出事的。现在这里唯一的帮手就是同为游戏者的侯泽,所以她找了个理由离开祝雪彤,走向侯泽,想要和他合作离开这里。 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路过摄像机,便注意到摄像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拍摄中了。 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她刚刚似乎没有看到有人接近摄像机? 同时,孙亦春发现侯泽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那个摄像机。他肯定看到孙亦春走过来的,但是他却依然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盯着摄像机。 因为侯泽这个古怪的行为,本来想接近的孙亦春也停下了脚步。她再次看向摄像机,但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孙亦春正犹疑着是否要和明显表现不对的侯泽继续合作,却在这时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嘶吼发出来的。她听到过一次这个声音,在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当时那个旅馆的老板娘说这是狗叫,但是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狗叫。他们后来循着声音来到院子之后,却看到了地上的痕迹,是一个人在地上爬留下来的印记。 而这一次,声音是从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的,那个在地上爬的人就在旁边的屋子里。 孙亦春转头看向祝雪彤等人,这些副本人物却没有理会那个声音,自顾自着做自己的事。随后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她正想说话,但本来一动不动在盯着摄影机看的侯泽却突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 孙亦春转过头,对上了侯泽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被这样注视的她忽然感受到一种恐惧,想要大力地挣脱侯泽的手。而侯泽却快速而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就松开了手,再次僵硬地转过身,继续盯着摄像机看。 孙亦春皱起眉,侯泽刚刚似乎含糊地说着什么让她不要听不要看到,但她没有明白侯泽具体在说什么,或许是让她不要离开这里去看那个出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本来已经做下决定的她,再次犹豫了。但留在这里,难道就是一个好选择? 孙亦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那些副本里的人,他们正神态自然地彼此交谈着,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刚刚一直和她待在一起的祝雪彤也没有注意她。但是孙亦春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村长的手上,她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那些伤口,是那天他想要收拢地上的泥土磨出来的。一天过去了,那些伤口还是原来的样子,村长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处理,甚至没有洗过手,因为那些伤口还是黑色的。 她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那几个人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是眼花了吗?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揉了几下,却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可以看到鲜红的内里。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几个人,这下她的视线又恢复正常了。 是“副作用”?还是“药效”撑不住了?是了,她已经进来副本好几天了,接下来,她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坏,甚至会影响她的思考。 孙亦春看着这间屋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就连刚刚说了奇怪的话的侯泽也没有再看她,而那个嘶吼的声音还能听得到。她不再犹豫,缓步走到门口,虽然没有人在看她,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然后,她就快速地走出去,往听到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离开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问题。虽然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但是之前商池和阮菱也离开了,当他们听到这个声音也必然会赶过来。然而她来到那个侧屋的时候,才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没有出现,是被其他情况拖住,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孙亦春已经来不及反悔了,当她到了这扇门前之后,那个声音就忽然消失了。她犹豫一下,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没想到门却直接被推开了。 不,她的力道根本不足以推开门,更像是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 门打开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儿童房。虽然作为儿童房来说,这里的地面墙壁都太过简陋,面积也太过宽敞了,而且也没有灯,屋子里只能看到一点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但是这里确实放着一张小小的床,地上还有一些玩偶,而且从做工来看是手工制作的,制作人的技术也不算很好,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同时,孙亦春注意到,这些家具的摆放都有些凌乱,明明从这些手工的玩偶可以看出布置的人应该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些家具的摆放都很随意,或者说是匆忙,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布置出来的房间。 第115章 而房子的正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小木马,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坐在那个对他来说有些太小的木马上,前摇后摇,就算看到孙亦春进来了也没有停下。 这是孙亦春第一次在这个村子里看到这个年纪的小孩。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小男孩问她。 孙亦春没有试图进入这个房间,她站在门口,对着小男孩微笑道:“小朋友,你指的都是谁?” 小孩认真地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孙亦春,然后说道:“和你一起到这个祠堂的人,我知道他们的秘密。” “你都知道什么呢?”孙亦春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她很难不兴奋起来,毕竟看起来她找到了关键线索,“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一直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住在这里,他们才是后面才来的。”小孩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气得他都不玩自己的小木马了。 “那你的爷爷奶奶呢?”孙亦春逐渐被小孩的话吸引,甚至都忘记了周围的危险,也忘记了自己是听到什么声音才来到这里的。她只关注到这个小孩居然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原住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既然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他们被发现了,所以就被带走了,只有我没有被发现。”小孩说道,再次快乐地玩起了自己的小木马。 孙亦春清楚,所谓的被带走应该就是死了,而这个小孩既然能从那个时候活到现在,一定是他的亲人做了什么。而看这个房间的布置,很可能就是当时小孩的亲人出事之前把他藏在了这里,知道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说不定就是一条生路:“那他们做了什么?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小孩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开始像唱童谣一样念道:“爷爷挖了我的眼睛,奶奶刺穿我的耳朵,爸爸割下我的舌头,只有妈妈在哭泣,将热油淋在我的身上。” 小孩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不在摇晃自己的小木马,看着孙亦春说道:“想要不被祂发现,就不能发现祂。” “他……是谁?”孙亦春喃喃地问道,她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一般小孩没有区别的小男孩,看不出他说的话和他的关系。 小孩再次笑了起来:“你不是看到了吗?” 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孙亦春的手。他的皮肤摸起来极其黏腻,甚至在握紧孙亦春的时候,有一种什么东西要脱落的感觉。 孙亦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小孩的身边,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听着小孩说话的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戒心,竟然信了他说的话。 她立刻开始挣扎,想要逃出去,但是那个小孩却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把他弄下去。 小孩的面容已经变得极其狰狞,他死死抓住孙亦春,怒吼道:“我要你眼睛!我要你的耳朵!都给我!把这些都给我!” 第71章 “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柜子里。”孙亦春将自己的经历隐去一些说完了,她刻意掩盖了当时侯泽的异常,但是对方并没有接收到她的示好,依然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可惜,如果侯泽现在精神状况正常的话应该能补充一些她失去意识之后的事。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孙亦春有模模糊糊地记得最后那个孩子就像融化了一样黏在她身上一样,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机会醒来。 她倒不是真的想要帮助侯泽,毕竟侯泽钉柜子的事差点让她憋死在柜子里,她只是单纯觉得侯泽身上的秘密很多,之后她还能找机会拿这件事要挟侯泽换消息。实在不行,她可以后面再透露这个信息,到时候和其他两个队友联手也来得及从侯泽身上逼问出那些信息。而且孙亦春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好了不少,之前眼花的问题也没有再出现过。她估计自己还能在这个副本中再撑一段时间,不必和之前一样着急。 “所以那个小孩也有问题。”阮菱理了理鬓边头发轻声说道,现在她又恢复了刚进入副本时的状态,只是依然离商池远远的,“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找到那个小孩。” 这个自称自己脸上的器官都被亲人割下来了的小孩肯定不是个活人,孙亦春看见的也不会是那个小孩真正的样子,但反正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是活人,也不差这一个。既然只有这个小孩能够成为这个村庄里唯一的幼童,也是唯一的村庄原住民,那他身上必然有和这个副本背景相关的重要线索。 异常就是最好的线索,即使那同时也是最大的危险。他们不可能继续像这样任由拍摄进行下去,所以即使知道危险也必须尽快找到这个村庄存在的原因。 “我要再去那间屋子看。”孙亦春这么说着,虽然主语是“我”,但她知道其他人也一定会跟过去,不会像她独自去那样危险。然后她看了几眼依然蹲在柜子边上研究的商池,最后还是开口询问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商池也不可能一直蹲着看柜子了,不然蹲也该蹲累了。同时孙亦春也注意到,她一说完这句话,阮菱就往旁边的位置让了让,似乎是想要再离他们远一点。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阮菱这个举动有些莫名其妙。 第116章 商池没有急着回答,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捻了捻自己的手指,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来,这才答道:“这个柜子的比例和木盒的一致,上面的花纹也和那些木盒上的很相似。” 孙亦春和阮菱听到这话,也走过来观察那个柜子。同样的纹路在放大之后就容易让人产生不一样的错觉,更何况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在柜子上,而现在仔细去看,就能看出来这个柜子几乎是一个放大版的木盒,唯一的区别在于它的柜门是一个门的设计,和木盒的不一样。 孙亦春伸手摸了摸柜子,她还记得商池刚刚的动作,阮菱站得偏后没有注意到商池手上的动作,但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没在柜子上摸出什么,似乎那个手指搓揉的动作只是她多心了。 商池已经站起来给这两个人让出了位置,他倒不担心其他人发现什么,因为他刚刚研究柜子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地把柜子的位置稍微推偏了下,盖住了地上的痕迹。而且就算他们看见了,也会以为那点痕迹是他们走动的时候落下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粘上的那点浮土已经被他擦掉了。柜子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往后退,只有他没有动,也就注意到了一点细节——柜子的缝隙间有细土落下。而随着把柜子的动静变强,细土落下的痕迹也变得明显了。 既然会有细土落下,说明柜子里面肯定是有泥土在的,但是当商池打开柜子的时候,里面却只有一个孙亦春。而他在柜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点泥土的痕迹。以他看到的落下的细土的数量来说,那些泥土肯定不会是原本缝隙里留下的,那么那些泥土呢?又会去了哪里?又或者说……变成了什么? 商池冷静地注视着孙亦春的背影,她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精神状况还好了很多,至少没有焦躁不安地把自己全是泥土的手咬出血。而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孙亦春的手上,上面露出的伤口是黑色的,像是泥土的痕迹。但是孙亦春的手指却很干净,只有有伤口的地方有黑色的泥土痕迹,不像是蹭上的泥土。 那么……这些黑色又是因为什么? 商池没有继续盯着看,而是在被孙亦春察觉到异常之前移开了视线。他转头去看这个屋子里其他的柜子。这个屋子里有大概十几个柜子,和地上的柜子是一个款式,柜门也是一样类似门的设计。像这样站在屋子中间,甚至会觉得自己正面对着十几扇不知道通往何处的门。 商池还记得在上个副本里就有出现过一个全是柜子的房间,里面藏着尸块。更何况把游戏里所有的柜子都拉开看一遍,是每一个恐怖游戏玩家必定会做的事。所以他环顾一圈周围的柜子,毫不犹豫地伸手拉开了最近的一个柜子,里面空无一物。 他继续拉开柜子,另一边阮菱和孙亦春注意到商池的动作,也开始跟着他一起把柜子打开,找里面的线索。 但是每个柜子里都是空的,即使商池仔细用手去触摸柜子的底部,也没有发现任何泥土的痕迹。即使估计柜子里不会有更多线索了,他也还是再次打开了下一个柜子,而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一串沾着泥土的钥匙。 商池神色一动,略微有些诧异,然后他探进柜子里,伸手将钥匙握在手上,整个动作很轻,没有让钥匙发出什么声音。 他在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这串钥匙,这是侯泽当时从旅馆的桌子里面搜到的那串钥匙,理论上来说应该在侯泽身上,为什么会在这个柜子里?是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侯泽在钉柜子,所以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孙亦春出了什么事,被放进了这个柜子里,而侯泽逃过一劫,事后因为不明原因开始钉柜子。 但是……万一侯泽也是从这个柜子里钻出来的呢?他也遇上了和孙亦春一样的事呢? 商池没有在柜子里多停留,只是镇定地和之前一样摸索着柜子的底部,然后再站起身,在别人察觉之前,自然地将钥匙收进了口袋。但当他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侯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正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她在说谎。”侯泽像是突然恢复了神智,不再自言自语,他满脸恐惧地对商池说道,“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过去的。” 第72章 商池沉默地看着侯泽,这个原本身材壮硕的男人现在却因为恐惧而瑟缩成一团。 同时商池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口袋上,以免刚刚放进口袋里的钥匙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声音。他不能确定侯泽在自己身边站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他把钥匙放进自己口袋里的动作,但他直觉觉得不能让侯泽发现这串钥匙。 这么一回忆,侯泽开始出现问题,就是在他拿到了这串钥匙之后。 在刚到这个副本的时候,侯泽的外表给其他游戏者的印象就是一个鲁莽蛮横的粗人,但侯泽却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想到铭牌可能的作用并且第一时间下手抢走商池铭牌的人。这之后也是他先想到远离泥土,还抢在商池前面找到了那把旅馆的钥匙。和外貌的粗犷不同,侯泽的思维敏捷,动作果断,对细节的观察也很仔细,几次动作都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那个,能活到这个副本靠的绝对不是自己的肌肉。 所以侯泽绝对不可能以这样的语气和商池说话,毕竟之前他一进副本就抢走了商池的铭牌。虽然目前来看铭牌的作用还不明显,似乎只是一个身份的分配,但侯泽当时的举动也毫无疑问是和商池结下了梁子。就算商池没有对此作出什么反应,侯泽也不可能真的就觉得什么都没发生,在两人的对话中将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直接把这种重要的信息直接透露给商池——更别说孙亦春还在现场。 第117章 商池侧过头去,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孙亦春和阮菱。孙亦春和阮菱比沉迷翻柜子的商池更早注意到侯泽的异动,她们也正一脸警惕注视着这两人。其实只要她们多走两步就可以听到侯泽在说些什么,但她们却没有走过来,只选择站在门口的位置,与侯泽和商池拉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 如果商池等下还活着,她们还有可能提供一点帮助然后交换线索,但是如果商池出了什么事,她们也会选择毫不留情地丢下商池逃走。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侯泽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有些颤抖,肢体都抖得像在微微抽搐,连站立的动作都有些不稳,配合上那张表情有些狰狞的面容,像是一只随时要脱下人皮的怪物。他就这么死死盯着沉默的商池,再次重复了那句话,“你不相信我。” 商池看着侯泽,然后低声说道:“我当然相信,毕竟孙亦春已经不是那个原来的那个人了。” 一开始从柜子里落下的细土,孙亦春手上黑色的伤口都明显地说明这个从柜子里出来的孙亦春或许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但是……这个“侯泽”又真的可信吗? “我相信你,你说你看见了孙亦春不是一个人走进那个屋子的,那你当时在做什么看到了她?”商池用轻柔的声音问道,而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慢慢伸进了口袋里,抓住了那把实际上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的瑞士刀。队友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和侯泽周旋。更何况现在他们都没有发现能够推动副本的线索,也没有下一步行动的方向,这种情况要是在游戏里就叫卡关了。侯泽忽然能够正常交流,不管这个侯泽到底是谁,也是一个线索的方向。 “我……我当时是想要找到打火机。”侯泽皱着眉头,带了点茫然地答道,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似乎是想要阻止祭祀,所以想要在这附近找找工具,但是这段记忆却非常模糊,“然后……我找到了。” 商池下意识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但是刚才他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并没有打火机,而这些柜子里除了那把钥匙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主屋那边他们也找过了,也没有打火机之类的东西……那么侯泽说的打火机是在哪个屋子里发现的? 侯泽眼神发直精神恍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在那个屋子里找到了打火机,但是,但是,当我想要出来的时候,门变了。” 他还记得他走进了那个屋子,屋子的门没有锁上,里面很黑,似乎没有窗户,就算门开着也没照亮多少地方。而屋子里的桌子上有一个打火机,所以他没有仔细看,立刻进去拿着打火机转身想要退出来。但是转身的那一刻,门却被人从外面关上了。他很确定是被人关上了,因为他还听到了小孩子“嘻嘻”的笑声。 侯泽立刻想要扑到门前,想要打开门,但是,他在门上摸到了一个门把手。当摸到门把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这扇门不应该有门把手,他进门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门锁是横拉的门闩,根本没有门把手。整个村子的屋子的门的设计基本都是这种老式的门闩设计,只有一个地方有门把手……那就是旅馆的门。 于是他松开门把手,慢慢往后退,他听到口袋里钥匙因为他的动作彼此碰撞,发生轻响,像是在催促他从里面选一把钥匙然后打开门。 但侯泽不敢,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次选错了门会有什么下场。 他在黑暗里一步步后退,想要远离那道门,从旁边找到出口。但他却突然发现了不对,他听到了旁边有别人的呼吸声。 旁边会是谁?他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人! 侯泽立刻想要向另一边逃开,却因为过度惊慌摔到了地上,本来拿在手上的打火机被这个动作甩了出去,而呼吸声却似乎更近了。 打火机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却让侯泽想起来这个屋子主要是木质的结构,可以用火点燃,既然他不能打开门,那么他可以用打火机把木屋把门烧坏再踹开。他也来不及细想到时候如果火烧起来把他困在里面该怎么办,就赶紧爬了几步拿到了打火机,然后按下开关。 火苗燃起,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低着头的侯泽看到了一双腿,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不,不止一个人,在被光照亮的地方,维持着低头动作的他看到了无数个人的腿,就围绕在他身边。他不敢抬头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沉默的人,只是剧烈颤抖着,火苗也跟着他的动作不断摇曳,影子也随之晃动,像是那些静止的人都动了起来。 侯泽再次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他之前绕着整个祠堂走了一圈,这个屋子应该是有窗户的,光应该能够照进来。但是这个屋子却很黑,本来应该是窗户的位置只有一片黑暗……就像有什么挡住了窗户的位置让光没法照进来一样。 身后的呼吸声近了,有一个人低下头,凑到了侯泽身边。 侯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转头去看,只能眼睛盯着打火机的火苗,不敢移开。 然后那个人吹了一口气,打火机的火苗熄灭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 “我想要从屋子里出来,但是里面太黑了,人也太多了,我没法出来,太挤了。”侯泽喃喃地说道,他的眼睛有些异样地鼓起,眼白布满血丝,这么直愣愣地看过来,那对眼珠似乎随时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第118章 “你是进了对面的那个屋子?”商池缓缓地说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孙亦春进去的?” 按照孙亦春的描述,她进了那个屋子的时候,侯泽应该还留在主屋。而按照侯泽的描述,他应该进的也是那个屋子,而他说自己进入是想拿打火机,并没有提到孙亦春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当时并没有看到孙亦春进这个屋子。更何况侯泽最后说自己出不来,那他又是怎么说出了孙亦春不是一个人进去的这句话? 侯泽努力回想着:“我……我想要出来,我口袋里的钥匙在响,他们在催我把门打开,但是我不行,那把钥匙……我的钥匙呢?” 侯泽开始寻找自己的钥匙,他记得他的钥匙一直放在口袋里,但是为什么现在不见了? 商池的手还按着放在口袋里的钥匙,他本来是不想让侯泽看见这把钥匙,但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你在找这个吗?”商池拿出了那把钥匙,伸出手,递交到侯泽面前。这么做的同时,他的眼睛也紧紧盯着侯泽,逼问道,“我在那个柜子里找到的,所以离不开那个屋子的你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柜子里的?” 任何一个游戏中钥匙都是一个关键线索。以侯泽这样一个资深游戏者的警惕程度自然不可能把这种重要线索随处乱放,所以他只可能把这串钥匙藏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现在钥匙却莫名出现在了那个柜子里。这只能说明侯泽曾经进入过这个柜子,只是在他们发现之前就从柜子里出来了。 “我……”侯泽回答不上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记不得这些。 商池盯着侯泽的表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是侯泽,所以你是谁?” “我……是谁?”侯泽迟钝地重复了一遍商池的话。 这个时候,水滴的声音忽然响起,离得很近也很清晰,似乎是落在脚前一般。商池下意识地往下快速瞟了一下,理所当然地没有看见水滴的痕迹。 而商池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刚才还能勉强维持一个正常人外表的侯泽的脸上的五官却莫名地塌陷了,就像融化了一般,又或者……是泥像遇上了水所以原本的形状散开了。 “我是祝风清。”这个融化的人回答道。 第73章 眼前的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意外的眼熟,商池很快想起了他在进入这个祠堂之前,也就是第一次听到水滴声的时候,也曾经看到祝雪彤的脸诡异地扭曲。但那一幕很短暂,很快祝雪彤就恢复了正常,仿佛那样怪异的场景只是他的幻觉。现在商池再次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就像是副本的一个提示,而且面前这个“人”自称祝风清。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祝雪彤所寻找的哥哥的名字正是祝风清,她也正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祝风清才进入的山神村。 按照祝雪彤的描述,祝风清是在一年之前进入山神村的,这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而与祝风清同时进入山神村的乔悠悠则成了山神村旅馆的老板娘。祝雪彤在遇上了乔悠悠之后,就被乔悠悠带去了祠堂,说是去见祝风清。但当她从祠堂回来之后,却彻底异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她在祠堂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现在,商池他们就在这个祠堂中见到了祝风清。这么看来,当时乔悠悠没有说谎,她确实带着祝雪彤见到了祝风清。但这更说明了商池现在身处情况的危险性,祝雪彤在见过祝风清之后就变成了怪物,那么他们呢? 祝风清的身体还在不断扭曲着,但他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常,还向着商池的方向走了一步。而同时他的身上还在不断掉落大块的血肉,血肉掉落之后便露出混杂着血色的泥土内里,就像是一个彩绘斑驳的泥像。他的身体也像是失去了骨骼,慢慢矮了下去,四肢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却没法再支撑站立,只能趴在地上。那张本来属于“侯泽”的脸也慢慢散开,五官在脸部位置缓缓流动,像漂浮在漩涡上的落叶,直到最后掉在地上,落入那堆血泥混合的东西里面。 最后祝风清趴在地上,彻底变成了一个泥土和血肉构成的怪物,可是他居然还能说话,还在发出声音,含糊的声音从他身上传来:“我是……祝……风清……” 原本等待在门边的阮菱和孙亦春看到这一幕,都开始慢慢后退准备逃离。如果是个普通的怪物她们还可能看时机提供一点帮助,但是在看到这个诡异的怪物的时候,她们就瞬间判断了情形,毫不犹豫就准备直接逃跑了。这种完全超出常理构造的怪物,根本很难攻击到要害,更别说她们现在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阮菱后退的同时一直警惕地看着商池,如果这个时候商池大声喊出来,那个怪物很有可能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身上来袭击她们。她甚至是在等待商池喊出来的,毕竟她们可以说是抛弃了他逃走的,绝境中的人怎么会就这样看着她们成功逃离? 但是出乎阮菱的意料,商池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像是故意放阮菱和孙亦春两人走。 为什么?即使阮菱因为之前商池拿刀威胁她的事,一直觉得商池就是个神经病,但在这个时候她也有些犹豫了。逃走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在阮菱犹豫的时候,她旁边的孙亦春已经迈出了大门,看到停顿了一下的阮菱,孙亦春干脆伸手把她从门内拖了出来,同压低声音,短促地喊道:“快走!” 第119章 也许是恐惧而产生了冷汗,孙亦春紧握着阮菱的那只手的掌心有些莫名黏腻,而且过于冰冷且柔软了。 阮菱没有过多地注意这个细节,她被孙亦春拉出了侧屋却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商池,商池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了几秒。她望着商池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只是她就算再疑惑也不可能留下来和商池一起面对这样的怪物,很快她也被孙亦春带着跑出了这个侧屋。 但商池那个冷漠的眼神却一直印在阮菱的脑海中,让她即使逃离了这个侧屋,却没有一点逃出生天的欣喜,反而越发恐惧。因为那个眼神不像是看一个找到生路的人,更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阮菱越回忆越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 “快走!快走!”孙亦春不断地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拖着阮菱往前跑。就算已经离开了侧屋,她也没有松开手,即使这样拖着跑反而降低两个人的速度。 阮菱回过神,注意到了孙亦春的异常举动,她试探地抽回手,却没能成功。孙亦春死死地攥着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抽出手。 阮菱心中一冷,不管商池那边是什么情况,至少她这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犹疑是否离开的那刻忘记了自己该有的对孙亦春的警惕。然而现在也来不及弥补了,因为即使她拼命挣扎,甚至试图停下脚步,却还是被孙亦春拖着往前走。 而孙亦春并没有往出口的方向跑,反而转向了另一边,那边的方向是——主屋。 主屋和之前阮菱和商池进来的时候一样,那个被她打翻的木盒还落在地上,泥土洒落一地。天光从背后敞开的门照入,却没能照穿这个房间角落的阴暗处,似乎有什么潜藏在阴影里。 阮菱在看到主屋大门的一刻,就开始颤抖,但她就算抓着门不愿进入,也还是被孙亦春生生拖了进去,现在只能脸色惨白地看着孙亦春,等待她错误选择带来的结果。她终于注意孙亦春握着她的那只手上那莫名的黏腻感,这根本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冷汗……是泥土,但之前她完全没看到孙亦春手上有这么多的泥土。掌心下泥土的感觉,让她恐惧着战栗着,甚至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他和我说过这个村子。”孙亦春忽然开口了,她站在屋内,死死拽着阮菱的手,背对着阮菱说道,“他告诉我,这个村子以前是不信仰神明的,相反,他们畏惧神明,践踏神明,欺骗神明,甚至想要借用恶魔的力量封印神明。” 阮菱死死盯着孙亦春,她不知道孙亦春口中告诉她这些的人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因为她看到孙亦春说话的时衣服下面有不明的抖动,但孙亦春的身体却没有动,有什么东西藏在孙亦春的衣服下面。 “他们汲取神明的血液,吞噬神明的血肉。”孙亦春的声音有些怪异,听起来像蒙了一层东西,有些飘忽不定,“但他们还是不满足,妄想逃离神明的注视。他们背叛信仰,不惜引入恶魔的力量。但最后神明战胜了恶魔,反过来将恶魔封印在井下。” 颤抖的阮菱再次开始奋力地挣扎,甚至比之前挣扎得更用力。她能看到孙亦春衣服下面的动静更大了,而且能明显看到孙亦春背后的地方隆起了一个包,那个圆球样的东西还在孙亦春的衣服下面移动着,像是一个活物。 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阮菱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并不是孙亦春,因为这个声源居然在移动:“神明……宽恕了他们……给予了他们……永生……” 这次,阮菱终于挣开了孙亦春的手,不如说是孙亦春终于放开了阮菱。 同时,说话的那个存在终于出现。 孙亦春慢慢把头向一侧偏过去,怪异地歪着头,而那个球状的东西已经钻出了衣服的领口,出现在阮菱的面前。那是一个头颅,黏连在孙亦春的脖子上,头颅向后倒转着翻着过来,那张脸就正好对上阮菱恐惧的目光。 这是一张过于熟悉的脸,是祝雪彤的面容。而那双眼睛还在注视着颤抖的阮菱,同时头颅也缓缓移动着,最后来到孙亦春脖子的另一侧,两个头颅亲密的挨在一起。 一直背对着的孙亦春终于回过头来,她的面容苍白眼神呆滞,与之相对的是她脖子上的另一个头颅,上面属于祝雪彤的脸正在微笑着。 如果是商池在这里,他或许能够从这个画面中明白“侯泽”,或者说祝风清说的那句“她不是一个人过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里的只有阮菱,她只因为诡异的一幕感到恐惧,甚至没法思考祝雪彤都说了些什么。 “进来吧。”面前的两张脸同时开口说道,她们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和那些几乎垒到顶上的木盒一样,“你将获得新生。” 阮菱可不想得到什么新生,她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跑,却又紧接着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有一瞬间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了逃跑。 她确实是想后退逃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背后会有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是什么时候……?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察觉一点动静! 而她身后的那个“人”,已经将那双沾满泥土的手放上了她的脖颈。 “不……”阮菱颤抖着呢喃道,视线的尽头只有祝雪彤的微笑。 第120章 ****** 另一边的商池没有继续再看向阮菱她们逃离的方向,这个时候她们选择离开却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她们走才是正常会做出的选择,这种如果这个时候孙亦春和阮菱非得留下,商池才要更警惕,因为这意味着异常。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可就不止一个祝风清了,至少还得再加阮菱和孙亦春两个。 而现在……商池将目光移向地上的祝风清,至少他得先解决掉面前这个东西。 连眼睛耳朵都没有的泥人跪爬在地上,准确地向着商池的方向慢慢爬了过来,身后留下两道泥土的痕迹。 这个痕迹看起来格外熟悉,因为当时商池他们在旅馆的院子里看到的墙上的痕迹就是这样的两条,甚至连宽度都差不多。至少看到这个痕迹,商池就差不多就明白当时爬到祝雪彤房间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祝风清?”商池轻声唤道,他将暂时失去了作用的钥匙放回口袋里,这上面的线索还没有查清,就算他清楚这上面有一定的危险也不可能现在放弃它。 祝风清没有回答商池的话语,再次向前爬了一步。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距离,短短半分钟,祝风清就已经爬到了商池的脚前,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那些黏腻恶心的泥土。 看着这样一个怪物向着自己爬过来本来应该是件极其考验心理素质的事,但是商池却很平静,在他再次听到水声之后他就一直很平静。 商池没有避开或者逃走,反而蹲下身,拿出了口袋里那把小刀,将小刀对准祝风清,继续轻声道:“既然能说话,那么,也该告诉我,这个村子的祭祀到底是什么了。”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小刀,根本不可能阻止祝风清的动作。商池也没有多在意这把小刀,只是松松地握着,纯粹用这个动作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但是当商池拿出刀的那一刻,那个水滴声也响起,紧跟在商池身边,仿佛示威。 于是本来已经伸手想要抓住商池的祝风清硬是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手,缓缓向后爬了一步。 商池轻轻笑了一下,他赌对了。 第74章 商池看着后退一步又停了下来的祝风清,然后放下了手中那把的仅做威胁作用的小刀。这把小刀还是他在失踪的肖永群的床底下找到的——在一堆泥土之间。他拿出这把小刀的时候也有猜想过祝风清会不会对这把小刀做出什么反应,但是没有。 祝风清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眼睛早就落在了地上那对血泥混合体里,能不能看到商池手上的小刀也是个问题。但他身上的那些泥土还在缓缓流动着,就好像真正有生命的不是祝风清,而是他身上的这些泥土。 商池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些怪异的泥土身上移开,本来他是想从祝风清这里知道这个村子的祭祀到底是什么的,然而现在的祝风清看起来也没有足够的理智去理解他说的这些话。如果早知道祝风清在意识到自己记忆的错漏之后会变成这样不会说人话的样子,他或许会更谨慎一点。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来不及了,商池更清楚自己敢直接拿出那串钥匙的底气在哪里,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忽然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你到底是侯泽还是祝风清?” 祝风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一个死物,他身上的泥土还在往下掉,堆在他的身边。 商池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些泥土上,他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侯泽的皮囊下面是这些会动的泥土,那么他自己的皮肤下面呢?是不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泥土侵占了?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再度握紧手中的小刀,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划开自己的手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思考这些,知道这些不能对他的任务进度有什么帮助,只会让他认知崩溃,或许会像肖永群一样很快消失。哪怕他现在变成一滩烂泥,都得在彻底失去自我意识之前完成这个副本的任务。 商池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祝风清,而是对着身前的空气说道:“侯泽第一次出现异常是从离开村长家开始的,那个时候在回去的路上救了孙亦春的人,就是你。” 商池还记得当时从村长的屋子里回去的时候,孙亦春曾经莫名回头看了身后很久。而他注意到这点则是因为她回头的动作太用力了,看得人脖子都有些疼。但孙亦春硬是维持了半分钟这个姿势,直到侯泽拍了她一下,她才惊恐回头。虽然不知道孙亦春到底看到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自己或许是因为感激和恐惧没有过多地思考侯泽当时的行为,但是商池却注意到了当时侯泽的异样。 侯泽是不会在队友没有直接出现危险的情况下救助队友的,真有这么好心,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抢走商池的道具。这是商池注意到的侯泽第一个异常行为,现在想来,当时做出这一个行为的,也只能是祝风清。 “侯泽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所以不再和其他人接触,害怕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但是你没有,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以为自己就是侯泽。”商池顺着自己的思路缓缓往下说道,明明是在对祝风清说话,但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身前,就像他的身前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现在回推之前的事,侯泽虽然很早就出现了异常的行为,但是那个时候的侯泽大部分时候还是他本人,只是偶尔会做出不像是他本人会做的事。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潜藏了另一个人,所以才会刻意远离自己的队友,以免说出或者做出更多不是自己意志下的事。侯泽当然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异常,但这样可能会直接被队友抛弃,他自然不会选择说出来,而是尽量隐藏这些。反正只要不直接暴露,队友就算心怀警惕也不会在还没有破关思路的时候冒险杀死他。 第121章 而祝风清却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至少在他和商池说出那句“孙亦春在说谎”的时候,也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他出现的时候顶着侯泽的外表,拥有侯泽的记忆,并且自认为是侯泽和游戏者交流,甚至混淆了他和侯泽的记忆,似乎祝风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而他叙述的记忆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视角,一个是进入对面屋子的视角,一个是看到孙亦春进入对面屋子的视角。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那么他所描述的那段进了对面屋子的经历应该就是侯泽的记忆,说着自己看到了孙亦春和别人一起进入了对面那个屋子的才是祝风清。 “不……不对。”商池在讲到这里时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忽略了相当重要的一点,“是空间,空间有问题……侯泽和孙亦春根本没有待在一起,孙亦春看到的那个侯泽是你!” 在孙亦春的描述里,她听到嘶吼声进入对面屋子的时候,侯泽还留在主屋。但侯泽的记忆描述里没有提到孙亦春,也没有听到什么嘶吼声,他来到对面屋子的时候里面是空的,如果他之前看到孙亦春进了这个屋子他肯定不会选择进去。而祝风清能够说出孙亦春进去的场景,那么他当时肯定和孙亦春在一起。 这个时候商池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他当时担心孙亦春和阮菱也有异常,所以冷眼让她们两个一同离开,好让自己单独面对祝风清。但选择单独留下,恰恰就是他所犯下的错误。 如果把进入这个祠堂几个人的经历捋一遍,当时商池先离开,阮菱跟着他离开,接下来就和本来在主屋的孙亦春和侯泽失去联系。孙亦春先前往了对面的屋子想要找到线索,可是她站在门前的时候却发现商池他们都不在,最后她选择单独进入。而侯泽根本没有提到孙亦春的存在,最后他同样是单独前往了对面的屋子。这样来看,这里面至少有三重被切割开的空间,商池和阮菱在同一个空间,孙亦春单独在一个空间,侯泽在的又是另一重空间。并且如果“孙亦春”和“侯泽”说的那两段记忆真的是这两个人的记忆的话,那么他们都是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出现的意外。 整个过程中,只有阮菱和商池两个人是一直待在一起没有分开的,直到刚刚阮菱被孙亦春带走。既然侯泽其实是祝风清,那么那个孙亦春自然也不会是孙亦春。 “或许……并不是你彻底取代了侯泽,而是侯泽根本没有在这里。”商池喃喃说道,如果中间祝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替换了侯泽,带着侯泽的记忆误以为自己就是侯泽,而真正的侯泽则到了另一重和队友分开的空间,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祝风清没有动作,更无法解答商池的问题。 商池也没有在意,他沉默片刻,然后笑了下,对着面前的空气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我猜对了吗”。 最后回应了商池这些话语的是一声忽然响起的水滴声,这一次,伴随着这个声响,是水滴落在了手上的触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没有水的痕迹,但他却能感觉到水滴从自己手上滑落的感觉……所以,现在已经从单纯的听觉开始衍生到了触觉了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商池在心里想道。 如果说侯泽和祝风清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寄生,那么之前只有他听到的声音,还有现在一直跟随着的水滴声……难道不是另一种寄生吗? 但商池却没有开口问出这个问题,他感受着那水滴顺着自己的手背蜿蜒向下的感觉,然后又是一滴水滴落下。 分不清来源的水滴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而随着这样的水滴声,祝风清身上的泥土开始飞快地掉落,比起刚刚他整个都缩水了一圈,并且泥土掉落的速度还有加快的速度。之前侯泽的那层皮囊下面是一堆人形的泥土,那这层泥土下面还能有什么? 商池看着在水滴声中不断变化的祝风清,就像是被水清洗了一样,祝风清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少,露出来的血红色的部分越来越多。 虽然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惊恐,但是比起之前,这个样子的祝风清或许更接近人一些。至少你能在那张脸上看到五官的轮廓,而不是一堆蠕动仿佛活着的泥土。 到最后祝风清身上的泥土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现在趴在地上的是一个血红的被剥去了皮的人。 一滴鲜血从祝风清的身上滴下,落在地上,然后越来越多的鲜血落下。但这个血人却开口了,他没有眼睛也没有牙齿,张嘴的时候商池只能在那张大概是脸的地方看到一个血红的洞,里面还不断涌出鲜血,而这个血人含糊着说道:“你……把他放了出来……” 商池只在刚刚发现自己错漏的时候情绪紧绷了一下,现在又再度冷静了下来,他当然清楚祝风清说的那个人是谁,但他只是问道:“这个村子的祭祀是什么?” 从祝风清做的事情来看,他救了孙亦春,又帮助了商池。比起虽然同为游戏者但是完全没有合作可能的侯泽,反而是完全不是人的祝风清对他们这些游戏者的善意更多。这甚至会让商池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似乎祝风清是希望他们逃出去的,这才是商池想要留下来和祝风清交谈的原因。 而祝风清却没有回答商池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他只是说着:“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你正在把祂放出来……你碰了那口井!” 第122章 水滴“啪”地一下落在商池拿着刀的手上,这一次他甚至能够看到一点水的痕迹,似乎那影响在逐渐加强。而商池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有些略微地不耐烦了,祝风清像个人的时候说不出关键线索,变成泥巴的时候不会说话,变成一堆血肉的时候又只会说自己想说的话:“你在怕什么?是因为,我放出来的是邪神?” 说完这句话,商池也略微扯了下嘴角,似乎是觉得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用这样严肃恐惧的语气说这种话实在有些好笑。 “难道比起变成一堆泥土,面对邪神会更恐怖?”商池俯视着地上的人,用温和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语,“你见过你的妹妹了,她是为了找你来到这里的。你看看,她现在变成了什么东西?” 如果面前这个祝风清还留有理智,他应该能意识到祝雪彤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并为此痛苦不已。但倘若他连这点理智都没有,那么已经是个怪物的他只会觉得自己的妹妹成为了自己的同类,并为此欢欣鼓舞。 不管是哪种回答,商池都可以借此做出判断,但祝风清开口时说出的话却是:“已经……太迟了……” 祝风清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血水已经逐渐蔓延到商池的脚边。一个人的身体里真的有这么多血吗? “他们想用盒子做替身……”祝风清说着,他身上涌出来的血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淡,看起来不像是血,而是混杂了血的水,“……他们……成功了……” 这句话之后,祝风清身上的血水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的水色,他就像一个泉眼,水流从他身上疯狂地涌出,整个屋子的地上都是水流过的痕迹,而祝风清的身体还在不断缩小,就像融化在水中一样。 商池再次听见了水滴的声音,他原本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却很快发现这次他没有感受到水滴落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汇聚了细小的水珠,一滴水从自己的指尖落下,落在地上,发出“啪”的水滴声。 这一次,水滴是从他身上落下的。 “……相机……”祝风清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然后身躯只剩下小孩大小的他彻底融化成了一滩血水,汇入地上的水流中。 相机?是了,祝风清是个摄影师,本来就是为了拍摄才来到这个村子的,那么他必然拍摄了很多视频,里面则是他看到的山神村的样貌,但是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商池想起了自己自己口袋里那串钥匙,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侯泽”会想要找到钥匙了,也大概知道了那串钥匙的作用。 但在他知道这些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这里了。他的脚下是几毫米高的水,那浅浅的水却像是抓住了他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他听到了身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没办法开口问,只能感觉到一双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拉着自己往后走。 他的身后是什么?商池开始回忆。 很快,他想起来了,他的身后只有那些被他打开的空无一物的柜子。 当商池想起来的时候,他的背部已经抵在了柜子内。 他的视线被柜子阻挡变得狭窄,但他能看到屋子内有无数的水滴落下,就好像屋内此刻正在下一场大雨。 “啪”,这一次,是柜子的门关上的声音,商池的视线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在这样让人疯狂的黑暗中,他却再度听见了林庭深的声音:“……商池……” 第75章 商池睁开了眼睛,他正坐在旅馆一楼的圆桌前。在他的对面坐着脸色苍白的孙亦春,在两边则是阮菱和侯泽。除了四位游戏者,两个副本人物也都坐在桌旁,桌子上只放了摄像机,看起来像是几人原本正坐在桌边聊着天。 商池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他记得就在刚刚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把刀,但是现在手中却是空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那把刀就在口袋里。 就像是场景忽然跳跃,又或者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荒诞梦境,现在眼前的场景看起来是这么的平静普通,似乎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是商池知道并不是,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几人,最后停留在对面的孙亦春身上。 孙亦春看起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正焦虑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指甲在她几次啃咬后已经被咬秃了,指尖也被她自己咬出了伤口,但没有出血,而在她动作的间隙商池已经看见她手心黑色的伤痕。 商池盯着那些黑色的伤口看了几秒,在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之前就移开了视线。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有些湿滑的感觉,就像刚刚从什么潮湿的地方走出来。所以,他记忆中的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商池记得自己最后被拉进了一个柜子里,接着就突然出现在了旅馆内,而看其他游戏者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经历应该也差不多。 在这长久的异样的沉默中,导演岳洪终于按捺不住,奇怪地开口问道:“你们怎么都愣住了?” 对他来说,就是原本大家聊着天却突然一同古怪地沉默了,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岳洪的问题。祝雪彤脸上带着笑,看着没人的方向轻轻哼着歌,没有注意周围的人。而游戏者们就更没有心情回答岳洪的问题了,反正岳洪只是问问题没有给指示,他们不是必须服从。几个游戏者都只是沉默着打量着周围的队友,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自己遇到了什么。 第123章 岳洪等待了几分钟,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他只好有些尴尬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看来大家都累了,既然拍摄差不多结束了,大家……” “……已经拍完了?”孙亦春猛地抬头打断了岳洪的话,她的眼睛带着血丝,直勾勾地望过来的样子就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子。即使她努力克制,她的身体也还在微微地颤动,“我们都拍了什么?” 岳洪被孙亦春这个表现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小了下去:“就……就是跟着完成了一次他们的祭祀?” 岳洪的声音打着颤儿,硬是把肯定句说成了疑问句。 “所以……祭祀到底是什么?”商池一边问道,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刀,拿在手上随意地把玩着。 岳洪看到商池拿出来的刀更加害怕了,他虚张声势地说道:“这刀从哪儿来的……你……你拿着刀做什么……你们不是自己都同意参与拍摄的,快把刀收起来!也就是放了点东西进盒子,又没做啥……” “说清楚点!”侯泽一拍桌子威胁道,他魁梧的身材给岳洪带来了很大的压迫感。 商池多看了几眼侯泽,确认现在的侯泽不像是其他什么东西假扮的,甚至可以说侯泽看起来意外得正常,和刚刚进入副本时的状态差不多。 岳洪咽了口唾沫,看了一圈桌边的人:祝雪彤还在自顾自唱歌,阮菱和孙亦春在盯着自己,商池在玩着刀,侯泽则抱着胳膊。岳洪也不明白之前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团队成员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恶霸样,最后他小声说道:“祭祀,就是……把贴身的东西和泥土一起放进木盒里,供在案上,这样那个木盒就会成为替身。大家不就是把身份的铭牌放在里面了?这不是也没做什么?” 游戏者们闻言都确认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铭牌的确没有了。他们之前在祠堂的时候都只注意了周围的危险,完全没注意到铭牌是不是在身上,也就无法确认所谓的祭祀到底是在祠堂那段经历之前还是之后。只是,原本在副本一开始以为有大作用的身份铭牌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看来不同身份对这次副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商池的注意力却没有在那些铭牌上,他还在想岳洪说的祭祀方式,这样就和祝风清说的内容对上了,但贴身之物…… 商池看着手中的那把原本属于肖永群的刀,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把刀会出现在一堆泥土之间了。因为肖永群床下的那堆泥土其实就是肖永群的替身,或者也可以直接说那就是肖永群。 但贴身的物品有了,泥土也有了,木盒呢?这堆泥土明明就待在床底下。 ……不,不对,应该说,木盒一直都有,他们一直都待在木盒里。商池忽然想起了杂物间那些柜子的柜门设计,柜门有些古怪地是用的类似门把手的设计。而这个村子的其他房子用的都不是门把手,而是门闩,只有这个旅馆的房间才是门把手。有心对照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柜门和旅馆房间的门其实很相似。 既然那些柜子等同于木盒,旅馆的那些房间……是否也是一个更大的一点的木盒? “他们拿这个替身做什么?”阮菱接着问道,她偏着身体坐着,目光刻意避开了面前唱着歌的祝雪彤,开始和自己的队友一同开始逼问岳洪。 岳洪有些欲哭无泪:“也不做什么,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就说是将替身献祭给神明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像是怕其他人继续逼问自己,不等着他们问就像倒豆子一样继续往下说:“传说他们的祖先是避难来到这里,遇上了隐世的神明。那位神明庇护了他们,赐予了他们得以生存的一切,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他们之中选择祭品。所以他们就将这些替身作为祭品,献祭给神明。每当村里有孩子出生,他们就会立刻替那个孩子做一个替身供在神龛前。” “所以这个神明就是那个邪神……”孙亦春自言自语地说道,眼神变得有些涣散,似乎有些精神不振。 “也不能这么说!”岳洪却立刻否定了孙亦春的话,甚至顾不上害怕就立刻警告道,“你不要被别人听见了你说的这句话,不然他们要生气的,这里穷乡僻壤的,出事了就麻烦大了!” 其实不用岳洪的警告,其他人就已经知道了这点。因为当孙亦春说出“邪神”两个字之后,原本笑着哼歌的祝雪彤就立刻不笑了,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孙亦春。明明按照副本设定来说,孙亦春应该是祝雪彤亲密的好友,但祝雪彤看过来的眼神却极其陌生而冰冷,让人怀疑她下一刻会不会冲上去攻击孙亦春。 而商池更是清楚,这个村子所谓的邪神,根本不是这些村民信仰的神明,而是…… 他止住了自己的思绪,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后脖子上的水珠。 坐在另一边的阮菱注意到了商池的动作,有些怀疑地看过来。明明天气并不炎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凉爽,而商池也只是坐在这里没什么动作,但他的脖子后面却聚集了不少汗珠,他有这么热吗?可明明看他的脸色却很正常。 “现在也差不多到饭点了,等下老板娘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等着,我先上去了。”岳洪十分心累地说道,赶紧趁着没人开口阻拦自己就溜了上去想避开别人,被这么威胁了一次之后他可再也不敢和其他人交流了。 第124章 有祝雪彤的这个对比在,同样是副本人物的岳洪看起来就正常的多,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副本之中,他是最正常的一个,比游戏者们的表现都要正常。但是所有的游戏者都不会觉得他真的没问题,只觉得他是隐藏的最深的一个。别的不说,他们可都是看过他用土腥味浓重的水洗漱,还没察觉到水里的古怪的。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会来到这个山神村就是岳洪所组织的。 然而刚刚岳洪说的是“你们先等着”,属于指示,所以就算游戏者们想从岳洪这边继续获取情报也只能看着他走上去。 岳洪一离开,桌边的氛围又再度变得古怪了起来。刚刚才齐心协力威胁着岳洪的游戏者们彼此冷冷地打量着,谁也不开口,毕竟还有一个祝雪彤正坐在桌边,他们就算要说什么也要等到她离开。 短暂的眼神交锋后,侯泽第一个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摄像机想要离开。 商池本来已经收好了自己的刀,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一个摆件,可当他注意到那个摄像机的时候,却有些冲动地直接抓住了那个摄像机。 “你做什么!”侯泽的反应很大,他猛地把摄像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警惕地盯着商池。 商池沉默地盯着摄像机看了片刻,最后松开手说道:“没什么。” 在刚刚抓住摄像机的时候,他已经快速地扫了一遍摄像机的外观,再度确认了一次自己看到的东西。这台摄像机的角落贴着一个破旧的贴纸,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上面写着一个字——“祝”,祝风清的“祝”。 原来是在这里,商池心想,他以为的难题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轻松破解开的。 第76章 侯泽狠狠地瞪着商池,他看起来很激动,死咬着牙关,带着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似乎随时会暴怒动手。但他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就带着摄像机往楼上走去。 商池看着侯泽的背影若有所思。侯泽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似乎非常害怕别人发现摄像机上的秘密。但这并不是一个竞争副本,把得到的线索彼此交换才是最好的通关选择,就算是提防队友,一个摄像机里面又有什么秘密值得他这么警惕的? “你发现了什么!”孙亦春盯着商池问道,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稳定,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变得过于急促。 商池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目光在正面无表情发呆的祝雪彤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用词模糊地说道:“我看到摄像机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什么?”孙亦春却非要逼问下去,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旁边就坐着祝雪彤,并不适合讨论这些。 商池也没有说下去,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说道:“谁知道呢,你也可以自己去看看。” 孙亦春快被商池这推脱的话气死了,她能肯定商池是知道了什么,却没有选择说出来。这并不奇怪,她也保留了关键的线索没有告诉其他人,比如,她就没有告诉其他人祝雪彤曾经对她说过什么。但是她快要等不下去了,因为没有“药”导致的疼痛让她连冷静思考都困难。孙亦春撕咬着自己的手指,焦虑地想着怎么样才能从其他人这边找到更多线索,尽早结束这个副本。 商池也正在想怎么才能拿到那个摄像机,看看祝风清到底在里面留下了些什么,但他也同样在思考别的疑点。 虽然现在能够肯定这个摄像机有问题,但仍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如果游戏者进入副本的时候接触到的就是这个异常的摄像机,那祝风清的摄像机又是怎么出现在村子外,再跟着拍摄团队回到这里的?最重要的是,当时一心想要找到祝风清的祝雪彤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哥哥的摄像机?但如果中间有人用祝风清的摄像机调换了原本游戏者使用的摄像机,又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是摄像机作为摄影师的身份代表物一直都被侯泽带在身边,其他的游戏者也没有想到去调查这个摄像机,现在就算发现有问题也无法确认具体情况。 要是当时拿到了摄像师的那个工作牌,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商池在心中无声叹息。如果不是因为侯泽在副本最开始的时候调换了那个工作牌,那么原本作为摄影师的商池会是第一个接触摄像机的人,这些线索本来也是可以轻而易举获知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就算逼问侯泽也得验证真实性。 其实原本在发现身份是可以通过工作牌被调换的时候,游戏者们就应该意识到其中的暗示了。如果工作牌真的没有任何作用,又怎么可能可以用调换工作牌的方式调换身份。但副本初期的时候,不同身份在副本里没有体现出差异,游戏者们更害怕自己的工作牌被人偷走销毁,所以只是尽量藏好了自己的工作牌。结果到现在工作牌消失,也只有侯泽和商池在最开始调换过身份,以至于现在要对工作牌的具体作用进行推测也没有足够的线索。 正在游戏者们彼此气氛僵持的时候,祝雪彤忽然站起了身,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椅子在地上拖行发出了长长一声声响。 三位游戏者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紧紧盯着祝雪彤,防备着她接下来的动作。但是祝雪彤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没有看其他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上了楼。 阮菱和孙亦春的表情都稍微轻松了一些,毕竟一个可能会随时变成怪物的人坐在她们身边实在是件压力很大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还想和其他游戏者交流线索,她们也不会硬撑着坐在楼下。 第125章 只有商池还在盯着盯着祝雪彤的背影,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之前没有被他注意到的事——祝雪彤的身上是没有工作牌的,同样的,岳洪身上也没有,有工作牌的只有他们这些游戏者。之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只以为这个工作牌是游戏者的身份铭牌。但现在仔细一想,如果真的调换了工作牌就可以调换了身份,那么假使现在有两个游戏者不断地彼此交换身份,这就必然会引发整个副本的逻辑崩溃。 副本的描述里是没有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描述的,所谓的工作牌代表什么也只是他们自己推测的。 ……那么,在调换了工作牌之后,他们是真的调换了身份吗? 这个所谓的身份到底是副本真实设定下的身份,还是副本中的那些npc认为的身份? “所以,谁先开始说?”阮菱开口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注意商池的脖颈处,上面已经再次汇聚了细小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到他的衣服内。 “现在说了你们就会说实话了?”孙亦春情绪激烈地用攻击阮菱。 阮菱冷笑一声,捋了下鬓边的头发,尖酸地说道:“是的,所以反正都要编假话不如等下再编。现在他们都不在,你难道不想确认一下这个旅馆到底是不是之前的那个旅馆?” 旅馆的老板娘不在这里,而能够直接对他们施加影响的导演岳洪又在楼上,明显不对的祝雪彤刚刚也上去了。现在正适合再把整个旅馆调查一遍,至少也要和之前他们看到的旅馆对照一下,找找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们对于自己从祠堂突然转移到旅馆这件事都还心存疑虑,到底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因为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旅馆? “我去厨房。”商池先开口说道,厨房之前是阮菱调查过的地方,但现在有了侯泽的事情在前,他还是准备把别人调查过的地方再自己调查一遍。 阮菱无所谓去哪里,但是她并不想和其他两个人走在一起,这会让她感觉自己极其危险:“我自己先去后院看看。” 孙亦春则道:“那我就上楼看看。” 顺便找到侯泽,看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孙亦春心想。 虽然上一次各自分开行动的结果不好,但是既然没死就说明这个副本的规则不是一个人行动就死亡。与其和不能确定是不是人的队友走在一起,还不如自己再行动。反正他们对于对方都没信任,所谓的自己去调查不过是想要分开之后自己做些事。 三人各自心怀鬼胎地确认好彼此搜索的范围,很快,阮菱和孙亦春就先行离开了。 商池坐在椅子上,等着那两个人都离开,他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往另一边走去,那里是前台柜子的位置。之前商池就是从这里找到了那个写着“邪神”两个字的宣传册,而现在在他口袋里的那串钥匙也是从这里拿到的。 那一小叠宣传册还放在原地,纸张上还能看到之前拿起来的时候留下来的褶皱。 商池拿起了一张,再次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他手中的水浸湿了“邪神”那两个字。 他看着水痕慢慢在破旧的宣传册上晕开,确认了柜子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再将那张宣传册收到自己的口袋里。但是他衣服的内侧都已经快被水浸湿了,这个动作反而让宣传册快被水浸透了,所有的字都糊成一团。 看完了前台柜子,商池这才往厨房走去。 这个厨房并不大,而且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任何正常因为做饭出现的厨余垃圾,连锅里都是空的。篮子里也没有东西,根本找不到阮菱之前说的刚摘下来的青菜。 如果不是因为商池真的在旅馆吃过饭菜,他都要怀疑这个厨房到底有没有人用过。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这个厨房真的不是用来做菜的。 商池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这里找到什么,却还是把这些柜子一个个看过去,确认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这样熟悉的动作反而让他想起来在祠堂的那个侧屋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检查着柜子,然后找到了那串钥匙。 而这一次……他看到了青菜。 因为眼前这荒诞到可笑的一幕,连商池拉开这个柜子的动作都停顿了。他只是随意地打开了下方的一个柜子,没想到能够在里面看到青菜。但这些并不是一捆一捆已经被收割好的青菜,而是正茁壮生长在地上的青菜。 他定定地盯着那些青菜,仔细看了几遍,确认这些就是普通的青菜,普通地生长在角落黑暗柜子里的青菜,就算是最异想天开的小说里也不会上演这样的场景。 阮菱之前不可能没有检查过这个柜子,只可能是当她检查的时候这些青菜还没有长出来。 商池想了下,然后慢慢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柜子的底部。这黏腻的泥土的手感,就是和外面地上那些一样的泥土,就像打地基的时候留下了这个地方连通地下的泥土一样。 确认完泥土,他再看向那些青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谨慎地去触碰那些青菜,那些青菜就像任何一颗普通的蔬菜一样,既没有突然咬住他的手,也没有变成怪物。 但普通的青菜怎么可能生长在柜子里? 拔几颗下来再仔细看看,商池心想,手往青菜底下伸去,想要从底部拔出一颗最外围的青菜。 第126章 但他的指尖,却在泥土间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还带有微微弹性的,和泥土不一样的触感。 他的手一抖,不仅没有迅速收回手,还坚定地握住那颗青菜将它拔了出来。 于是,本来被青菜挡住的地方也露了出来,商池终于看到了自己刚刚触碰到了什么——一张脸,一张浮在泥土上的脸。 只有脸的部分,其他的地方都在泥土之下,而那些看起来正常水灵的青菜就生长在他的脸上。 这张脸上的眼睛还睁着,毫无生机的样子。旁边就是一株青菜,就好像这些青菜正是寄托着他生长的一样。 商池却已经认出了这张脸:“……肖……永群?” 那两只死物般的眼睛忽然一动,直接翻转了进九十度,向商池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看到他了。 “我将与祂融为一体。”肖永群说道,然后他的脸彻底沉没在泥土中,只留下那些青菜。 第77章 商池有这么几秒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扑过去想要抓住肖永群的时候,肖永群的脸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泥土中,而周围的泥土也重新覆盖了肖永群留下的位置。 与其说是肖永群陷进了泥土里,不如说他被泥土吃掉了。 商池盯着那些泥土看了两秒,他心里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选择现在离开然后去找到其他两个人再一起行动?但是当他这么思索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泥土上没有离开。 “……但我不想。”商池忽然这么说道,然后下一刻他就毫无迟疑地伸手直接去触碰肖永群消失地方的那片泥土,而刚刚还像活物般移动的泥土在被他触碰的时候就只是一动不动,就像普通的泥土一般。 为什么? 商池把手指用力向下按,直到整只手都深深陷入泥土中。 为什么每次这些异状只出现一瞬,接下来就像是假象一样消失,就好像只是他在发疯? 商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却堪称粗暴地开始将柜子里那些泥土翻出来。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要在这些泥土里找到什么,或许只是试图找到一点肖永群身上的线索,也或许是因为最后肖永群脸上的表情。 即使肖永群的脸上被青菜遮挡了大半,即使柜子里面很黑,但商池却莫名地知道当时肖永群脸上的表情是近乎狂热的满足感并且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甚至觉得,在肖永群完全没入泥土的那一刻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村子所谓的真相,但已经被完全同化的肖永群已经无法脱离副本了。 发疯的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没疯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条能够通关的关键的线索。 现在的线索虽然凌乱且无序,但已经足够商池摸索出大概的情况了,只是他总觉得还缺少了关键的地方。 一开始游戏者以为这个副本的关键是在拍摄上,后来觉得关键是在这个那条所谓的“狗”身上,再后来以为线索会在祠堂里,结果他们直接从祠堂又回到了这个旅馆里。他们被这个副本推动着在各个线索中疲于奔命,却还是没有找到一条指向性明确的线索。 任务里所谓的村庄的秘密到底指的是什么?是这些作为替身的木盒?还是这些村民都是泥土?又或者是井下的……? 似乎这个副本就是这样,只有无数凌乱的没有头绪的线索,每当游戏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接近了这个副本的秘密,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走进了死胡同里。这和上一个罪人公寓的副本不同,虽然上个副本的线索也很多,每个门后面都有线索,但当所有的线索整合到一起就能发现其中的主线。而这个副本却像只是用无数无用的线索作为陷阱,游戏者只能困在这些线索中,找不到真正有效的线索。 “这个副本的目的难道就是逼疯游戏者吗?”商池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了,他的手还陷在泥土中,指缝间全是泥土,身边的泥土都堆成了小小土堆。 那些黏腻的泥土的触感就像是内脏或者是别的什么,当商池的手伸进泥土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触碰一具腐烂的尸体。 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面前这个被他挖出来的二十多厘米的小土坑下面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泥土,找不到任何肖永群留下来的痕迹。 商池状若疯狂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盯着那些没有任何异状的泥土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再在这些泥土里面找到什么了。 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偏过头,看向之前被他拔下来随意地丢在一边的青菜,这些长在肖永群身上的青菜。 这些青菜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甚至可以称赞一句长得茁壮而水灵。 商池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青菜拿在手中。 在游戏者来到这个村子的第一天,旅馆的老板娘为他们提供的晚饭中就包含青菜,但是现在想起来,当时他们吃下去的,真的是青菜吗? 商池没有用沾满泥土的手去碰,而是直接用嘴撕下一点青菜叶,再略微皱眉地开始咀嚼,生的青菜叶带着苦涩的口感,但除此之外这就是一株普通的找不出任何异常的新鲜青菜,他没能找出任何异常,连土腥味都没有。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青菜就没有问题,可能只是商池已经不能分辨了。 第127章 当时来副本的第二天游戏者就曾经看着导演岳洪用带着浓重异味的水洗漱,而岳洪本人却完全察觉不到这些异味。那么,假如他们也感觉不到青菜的异常,在正常的人眼中,他们吃下去的又会是什么? 商池吐出了口中的青菜叶,把青菜扔到了地上,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上还在不断渗出水,水和因为挖掘沾上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半流动泥浆黏在他的身上,这是一种让人恶心的感觉。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什么?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商池放下了手,眼神有些飘忽地抬头说道:“这个村子最开始是一群避难的人聚集而成的,在当时,这里还叫做‘矮山村’。他们和所谓的‘神明’做了交易,答应用活人作为祭品交换生存的物资,实质上他们却用泥土和木盒制作成替身献祭给那个神明……但那些木盒做出的替身,却是在加速他们自己的死亡。” 按照侯泽说的话,这些木盒是村民为了保护自己而制作的替身,但是如果真的他们用这个木盒成功保护了自己,现在这个村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但祝风清才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关于木盒替身的话是“他们成功了”,所以这些做出的木盒或许确实是有效果的,但是这个效果却不是保护,而是让他们更接近死亡。 “村民通过木盒得到了表面上的安居乐业,然后这个村子被开发了,一群人组成修路团队,要从这里修一条路……但是他们的行为惊动了那个神明。所以原本的村民全部都消失了,而那些修路团队的人则成为了新的村民。但是这个“神明”并不满足于此,它用各种方式诱骗人类进入村子,成为新的村民。”商池继续说道,他回忆着自己在那个村长的房间里找到的那张照片,在村长成为村长之前,他只是这个修路团队的一员。而那些原本的村民,或许就像肖永群一样,被泥土吞没。 商池等待了片刻,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他甚至没有听到水滴声。是了,他说了这么多,却没说到关键的地方:“……所以,他们的‘神明’……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商池又再次开口轻声道:“或者……他们的‘神明’是你?还是你只是另一个‘神明’?” 但什么回应都没有,水滴声还是没有响起来。 “我到底猜错了什么?”商池脸上虚假的平静一寸寸碎裂,他固执地问着那个看不见的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个任务到底是要我找到什么?那些村民只是泥土,所谓的木盒替身里也是泥土,村民就是被所谓的替身变成了泥土……或者那个被喊做‘狗’的小孩是活着的……”商池凌乱地说着他自己的一些推测,而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癫狂的。在看到肖永群被泥土吞下去的那一幕之后他就已经做不到理智了,而在发现自己失去了回应之后他的情绪就已经接近崩溃。 但商池却像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异常,也或许是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笑声响起,但不是一个人的笑声,是很多人低声混合在一起的笑声。就像他身边站着很多人,在听到他的话语之后一同笑了起来。 商池迅速回身,身后没有人,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不,不是身后传来的,这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 他看向自己的脚下,立刻趴在地上想要听到更多的声音。但是当他趴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声音却又消失了。 “还是这样。”商池说道,但他的情绪却似乎一下子稳定了,他确认了自己听不到什么了之后,平静地站了起来。 而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站在门边惊疑不定看着他的阮菱。 阮菱应该是刚刚去了后院的地方,现在应该是检查完了又回来找他。 商池没有注意阮菱,只是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没有任何泥土的痕迹,只有些许水痕。他再低头,地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同样的,那个原本长着青菜的柜子里面也空空如也。 什么都消失了,和那个声音一样消失了。 “你刚刚在做什么?”阮菱问道,她说话的同时还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商池的距离。 商池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又是幻觉吗?” 幻觉,又是幻觉。这个副本的幻觉也太多了,所以到底是真的只是幻觉,还是转瞬即逝的真实。 然后商池才对着差点逃跑的阮菱说道:“我听到了地下有声音,但是一趴下就没有了。” 他没有提到肖永群的事情,也没有提到那些可疑的青菜。 阮菱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她一方面警惕其他的人,一方面又担心他们找到了线索却没有告诉自己。看到商池能正常的回答问题,她后退的步伐才停了下来,她四处看了看厨房,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之前的那些青菜也没了吗?” 她记得之前她过来的时候,旁边有个篮子里面还放了点青菜,之后她的记忆里就没有吃过饭,也不知道这些青菜还在不在。 “……没有了。”商池顿了顿才回答道。 阮菱也没有多想,虽然一个没有任何植物的偏远山村里有新鲜的青菜是很奇怪的事,但这里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是突然长出来的:“我在院子里没找到什么东西,所以想上去找孙亦春。但我在楼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喊了她之后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第128章 阮菱出于谨慎没有直接上去,这个旅馆的隔音做的不好,她在一楼喊这一声,三楼都应该能听到。但是孙亦春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是因为没注意到,还是因为她已经不能回答了。 商池抬手,平静地擦去鬓边的水珠,但是他的手上就算没有了泥也全是水,擦去之后也只是留下了长长的水痕。他没有说孙亦春的事,而是重复了阮菱的前一句话:“你在院子里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阮菱看着这样的商池,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商池正在逐渐融化,变成水。她努力定下心神,补充道:“我没看到什么。” 但她确实听见了什么,这才是她没有直接上去的主要原因。只是她也知道如果楼下没有什么线索,线索就应该在楼上了。 商池沉默着,他知道阮菱会忍着恐惧来找自己,只是为了让他上去探路,而他也确实想要上去。孙亦春先不说,带着相机的侯泽还在楼上,他还要找到那个相机。 他忽然发现现在的场景有些眼熟,当他们进入祠堂的时候就是这样分成了两组的,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祠堂的再现。忽然失去了联系的队友,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异变成其他东西的队友了。 是这个副本故技重施,还是他们根本没有从祠堂里离开过? 第78章 “你难道不想上去?”阮菱有些焦虑地问道,她本来以为商池会很快同意上楼,没想到商池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对她到底在院子里查到了什么更好奇。 她都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直接告诉商池自己查到的东西了,但是商池没有告诉她有效的线索,她也并不想无偿分享自己发现的线索。 更何况她之前一口咬定没有发现什么,现在要改口也来不及了。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客观地分析现在的情况:“我们在一楼没有找到什么,这只能说明我们要找的线索不在这里。但这里一定有关键的线索,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只有这么几个选择,要么去楼上看看,要么去旅馆外面看看,要么就只能一直等下去,但是谁也不知道消极对待副本会等来什么。” “在楼上我们还能知道侯泽和孙亦春到底经历了什么,在旅馆外面要面对的就是那些村民了。你要怎么选?”阮菱说完这些带有偏向性的话语,再把问题抛回给商池。 商池在阮菱说话的时候一直没反应,只是转头看向厨房的窗外。这里的房子都很矮,从这个窗户里看出去可以直接看到那片灰暗的天空,仿佛随时要下雨。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思考他们现在在的这个旅馆和祠堂到底有什么联系,而是将目光回转落在站在自己五米外的阮菱,平静地说道:“在上去之前,不如先从你在祠堂里看到了什么说起。” 如果没有在现在先和阮菱换了线索,估计等一下他就没法见到一个正常状态的阮菱了。 阮菱沉默了几秒,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将鬓边的头发撩到耳后,目光灼灼:“你得先说。” 她自然不会反对现在私下交换线索的事,本来他们几个游戏者也是约定好一起说出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以此互换线索的,现在只不过是她和商池先私下交换线索。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能更有优势。在线索面前,就算商池是个会拿刀威胁别人的的神经病都是可以忍受的事情了,更别说商池知道的线索似乎还比她多一些。 “一起说。”商池道,等他讲完的时间也足够阮菱根据他话语里的线索编出一个新的故事来误导他了,毕竟之前他还拿刀威胁了阮菱,说不定阮菱就会想要通过误导他先解决了他。 “好。”阮菱没有拒绝,这并不什么不可接受的条件,如果因为这个条件彼此都不退让,时间久了说不定会发生别的事情。 想到这个她打了个寒颤,她经历的第一个多人副本,就有人不愿意继续找线索,想要留在安全的地方。而作为新人的阮菱当时本来也犹豫着想留下,但看其他的老手毫不犹豫走了她就立刻跟了上去。而等他们死了三个队友,再带着线索回到那个房间的时候,留下来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剩下来的是一地的肉糜,血液都已经氧化变黑了……她怎么之前没有发现,那些发黑的肉糜是这么得像泥土。 阮菱有些颤抖,狠狠一抓自己,才用疼痛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回现在的情况上。 商池发现了阮菱莫名的走神,但他并没有做出反应,直到阮菱回过神来他才开口说道:“我们当时一起走进了祠堂,岳洪他们在主屋说要举行祭祀。” 他需要先确认祠堂的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 “我记得也是这样。”阮菱说道,她说完这句话见商池半天没往下继续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往下说道,“那个祠堂里有一个木桌上面有很多的木盒……他们说那是神龛。之后我看到你走了出去也跟着你走出去。” 她想到那些木盒就再度变得不安起来,双手握在一起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背,想用疼痛让自己镇定点。 “然后我们井边遇上,地上有脚印,我们本来想跟过去,但接着我的耳朵开始流血。”商池一边说道,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的血迹早在进入这个旅馆的时候就消失了,衣服上的血迹也没有了,而在进入这个旅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水滴的声音。这也是他刚刚情绪失控的原因之一……虽然,他似乎通过这点发现了这个副本的一条线索。 第129章 “等我们回到主屋发现里面的人全部消失了,接着我打开了桌上的一个木盒,里面有一颗宝石。”阮菱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颤抖,握在一起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指甲甚至抓破了手背上的皮肤。 但那个场景还是顽固地留在她的脑海中,甚至记忆中那堆在木盒中的泥土在她不断地回忆中变得越来越庞大,几乎要笼罩她的整个记忆。她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现在的事情上面,才勉强摆脱了那个景象。 商池看着阮菱的举动,等她恢复了清醒才继续往下说道:“再接着你想离开,我拦住了你。听到侧屋有声音,我们就一起去了,在里面看到侯泽在钉一个柜子,柜子里面的人是孙亦春。接着孙亦春说自己去了之前我们想去的那个侧屋。” “而一直不说话的侯泽就忽然找到了你单独对话,你给他看了什么东西,他就忽然变成了一个怪物。”阮菱说话的时候还紧紧盯着商池想看他的反应,她没发现自己还在颤抖并且在不断无意识地抓挠自己的手背,只专心回忆当时的事情。当时她没有看清商池的动作,但可以肯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侯泽才会变成一个怪物。 商池没有解释自己当时给侯泽看了什么,说到现在为止,他们的经历都是一样的,接下来才是分歧的地方:“当时侯泽告诉我他也进去了那个侧屋,之后他就变成了怪物,再然后你和孙亦春一起离开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但是阮菱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一挑眉。商池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觉得这些内容不够她继续往下说,所以商池又补充道:“那个侯泽并不是侯泽,他是祝风清。他告诉了我一个词‘相机’,然后我就被他推进了一个柜子里。” “所以你才在刚刚去拿侯泽的那个相机。”阮菱当然知道为什么商池会提到相机,就是想和她合作一起从侯泽那边拿到相机。 “……是。”商池这么回答道,他盯着阮菱的手看了一会儿,上面有刚刚她自己失控下抓出的伤痕,但是伤痕处没有血,不仅如此,伤口处似乎还有些脏污的痕迹,“现在到你说孙亦春把你带走后发生什么了。” 阮菱呼出一口气:“……那个孙亦春,其实是祝雪彤。然后我也被关进了那个柜子里。” 这就能连上了,商池心想,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祝风清最开始说的那句“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过去的”是什么意思。 “那我们现在先上楼。”阮菱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商池却没有动,比起上楼找线索,现在他更想从阮菱这边找到线索:“但你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我。” “你是不是故意不想上楼!”阮菱有些暴躁地问道,她现在觉得商池就是不想上去一直在拖延时间。 商池看着愤怒的阮菱,明明在谈话的一开始她还能保持冷静,但随着谈话的进行,她的情绪就逐渐开始失控,似乎一心只想让他上二楼——这就是这个副本的危险之处。 “我得到了‘相机’这个线索,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商池道,这个副本是有意把他们都分开的,所以他们应该各自都有自己的线索,不应该出现一个人有了线索另一人什么都没有的情况。 阮菱有些犹豫,她确实隐瞒了关键线索,但她真的有必要把这些全部告诉商池吗? “再等下去,时间可能就要来不及了。”商池转头看着窗外,提醒着阮菱。 那团发黑的仿佛泥土一样的肉糜再次出现在了阮菱的脑海中,她一个剧烈的寒颤,没有再犹豫就开口道:“她,祝雪彤还告诉我——这个村子以前是不信仰神明的,相反,他们畏惧神明,践踏神明,欺骗神明,甚至想要借用恶魔的力量封印神明。” 阮菱低声复述着记忆中的话,她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当时祝雪彤说话的语气一样。她只是专心地回忆着那个场景,当时她站在主屋的门前,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的泥土,光从她背后的大门处照入屋内,却显得屋子没有被照亮的地方更黑暗了。 她听到那个声音,从身前的人身上传出,那个声音是这么得含糊,但每个字她都记得很清楚。 阮菱慢慢抬起头,看向上方,喃喃地将自己记忆中话说出来:“……他们背叛信仰,不惜引入恶魔的力量。但最后神明战胜了恶魔,反过来将恶魔封印在井下。” 井下……商池从这句话找到了自己要的关键线索,但现在阮菱的状况不太对劲。 阮菱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颤抖着,她的眼球向上翻起,头莫名地开始往后翻过去。她太用力了,用力到让人怀疑她会不会意外折了自己的脖子。她的声音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她几乎是在嘶吼:“神明……宽恕了他们……给予了他们……永生……” 她的站姿没有变化,但她的脖子还在不断往后翻,已经翻到了六十度,就快要把整个脖子翻折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而商池终于走上去,伸手去捧阮菱的脖子,想要把人放到地上。 阮菱并没有挣扎,顺从地慢慢躺下去,原本翻折的脖子在她躺倒后也正常地伸直了。她自己也像是恢复了清醒,正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还有些抽搐,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商池盯着阮菱的脸看了一会,他没有告诉阮菱,就在刚刚,他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她翻折过去的那张脸……那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而当阮菱躺在地上后,她的脸又恢复了正常。 第130章 看来这个副本的危险不仅仅是那些异常的事,仅仅是回忆或者是复述都会导致异常再次出现。 “你还要不要上那层楼?”阮菱休息了一会就东倒西歪地从地上爬起来,问着商池。 商池看着她的动作,她看起来随时会折了自己的脖子,然后他道:“当然。” 虽然阮菱要和他一起上二楼的态度很可疑,但他也确实需要上一次二楼看看。 “我现在和你一起。”阮菱执着地说道。 看来阮菱这边还藏了点线索没说,商池心想道,不然她也不会现在还非得要上去了。 商池没再说话,转身向往楼上走,但他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跟在后面的阮菱皱眉,“我该说的都说了!” 商池停下来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才说道:“没什么。” 然后他继续往二楼走,步伐不疾不徐,而那个清脆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 是水滴声吗? 不,不是……这是——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 商池伸手去触碰口袋里的那串钥匙,心想,所以,是现在吗? 是现在吗?走在后面阮菱听着自己耳边的声音,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就是现在。 第79章 商池在楼梯边抬头往上看,借着屋内昏暗的天光他看到循环向上的楼梯,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楼梯间的阴影里冒出来。 站在这里就能明白为什么当时阮菱没有往上走了,因为太安静了。没有风声也没有任何的杂声,安静到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就好像当你走到这个楼梯下面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另一个隔绝的空间。 “我当时就站在这里喊,但是没有声音传回来,我觉得上面不太对就来找了你。”阮菱在商池的背后开口说道。 商池没有回答阮菱,他只是静静地往上看着。 耳边只有他才能听到的钥匙的声音还在不断响着,声音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在催促他。 可是,到底是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商池终于往楼上走去,阮菱也跟了上去,但商池却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再次停下。 他注视着面前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尽头则是那个浴室,他要找的线索就在其间。 这里是旅馆,也是初次进入这个山神村的旅人第一个停留的地方。这些还未深入了解这个村庄的旅人在进入这个旅馆的时候,应当还保留了一定的理智,或许就有哪个发现了不对的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了线索。 但他们这些游戏者只去过自己的房间,最多也就是站在其他游戏者的房间门前看了一下。即使游戏者早就拿到了能够打开其他房间的钥匙,也没有搜查过别的房间。初期是因为谨慎,后期是因为没有机会。 这些过了好几个副本的游戏者都清楚,既然这串钥匙能够这么轻易到手,就说明其中肯定有一定的危险。副本也不可能任由他们把所有的房间打开来看一遍,最大的可能是开了几个房间没找到线索就被弄死了。所以在不知道门后有什么的情况下,他们宁肯不开门。 更何况游戏者能够停留在旅馆的时间不多,能对他们行为进行限制的导演岳洪也一直都在场,而入夜之后游戏者也不敢在这种副本中随便行动。所以各种限制之下,游戏者就算拿到了钥匙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轻易使用,结果副本直接进入现在这样的阶段,他们更没有机会打开门了。 只是,其他的游戏者是没有机会能够使用钥匙,一直随身携带着钥匙的侯泽难道也没有用吗?如果真的没有用,为什么在当祝风清以为自己是侯泽的时候,他描述中的记忆中会提到这串钥匙? 商池缓缓往前走,审视着自己旁边的门,这些门和侧屋的那些柜子的门长得一样,站在走廊这么看过去,这些门就像一个个嵌入墙壁的柜子。 每一扇门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区别,而能打开这些门的钥匙就在他的口袋中。 他知道,他要在其中找到一扇门。 但是商池不知道他要打开的是哪一扇门,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却无法确定。 “你在做什么。”阮菱忍不住开口了,她一直跟在商池身后,因为商池走得很慢,她也不得不慢慢走,“你不是要去找侯泽?” 商池依然没有回答她,在从阮菱这边拿到了线索之后,他就变得极其冷淡。 阮菱也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商池的背部。商池的后脖颈处已经再次布满了细小水珠,汇聚在一起慢慢往下流淌了,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 到底是哪来的水? 阮菱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恍惚,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祂在说,井下的恶魔就藏在他的身上…… 这些水,她恍惚地想着,商池正在变成一滩水。 忽然,商池停了下来,然后转头对阮菱没头没尾地说道:“你说得对。” “什么?”阮菱没有明白。 商池偏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扇门:“我是来找侯泽的。” 他并不需要思考到底那扇门才是正确的门,只需要找到侯泽,就能知道他到底开了哪扇门。 说话间,商池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串钥匙。 “这串钥匙你是从哪里拿到的?”阮菱认出了这串钥匙,这串钥匙明明在侯泽的身上,商池又是怎么拿到的? 第131章 商池没说话,用钥匙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门。他推开门,看了一眼里面的景象,又回头看了阮菱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快步走进去,关上了那扇门。 阮菱瞳孔一缩,立刻扑上去想要跟着商池进去,但是商池已经关上了门。 她没有多犹豫就推开了那扇门,想要找到商池。 她不知道这串钥匙为什么会出现在商池手中,她只知道商池似乎想用这个行为甩开她。 但在阮菱大力地推开门之后,她没有看到前脚进来的商池,只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孙亦春。 怎么回事?阮菱站在门边,看着房间内的设施,这是导演岳洪和侯泽一起住的那个房间没错。但是这两个人现在都不在这里,连刚刚走进来的商池也不在,反而只有孙亦春蹲在地上。 只有她和孙亦春。 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古怪得熟悉,阮菱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怎么忘了……在祠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幕。 “为什么……”蹲着的孙亦春缓缓地开口了,她低声嘟囔着,“为什么……” 阮菱没有敢说话,她甚至不想知道商池去了哪里,只想逃跑。 孙亦春突然止住了声音,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 阮菱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是此刻她并没有心情去听那个声音在说什么了。 “为什么是这样……”孙亦春说着,转过头来,露出那张布满伤口的脸。不止是脸上,她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有这样的裂缝,就像她整个人裂开了一样。裂缝从她的手上开始,几乎把她的手撕成了一张摊开的皮,然后一路延伸到她的脸上。伤口处还有无数蠕动着的黑色泥土,在阮菱的注视下,这些泥土突然从孙亦春身上的裂缝间疯狂涌出。 阮菱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转身逃跑。 但她没有选择从楼梯处下楼,反而是选择了看似死路的浴室逃跑。就算在极度的惊恐中阮菱也没有放弃思考,她计划得很清楚,走楼梯的话一路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她很有可能直接就被孙亦春追上来。而浴室有一扇门可以阻挡,还有一扇窗户可以直接跳到一楼。 阮菱一边跑着,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但是身后没有她以为的奔跑声,只有某种诡异的摩擦。 她忍不住回头看自己身后追来的孙亦春,却看到孙亦春整个人正趴在地上,肢体扭曲地在她三步之外追着她。 阮菱瞳孔一缩,差点又叫出来,幸好走廊不长,浴室的门就在身前。她快步跑进浴室内,一把把浴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但还来不及反锁,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门上,差点把这扇破旧的门直接撞开。 阮菱不得不伸手抵着门,以免门被直接撞开,但是门外却没有了动静。 她乘此机会反锁上门,但她没有离开,而是等待着。她能够听到孙亦春的喘息声,就在门外。 “我现在才明白……”孙亦春在喃喃自语,“这个副本根本没有通关的方法。” 什么意思?阮菱就算再警惕也忍不住注意门外的动静,想要知道孙亦春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可是门外却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是走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再等待一下还是现在就从窗户处下去。 这是,突然一只手从门下的缝隙中强行塞进来,一把抓住了阮菱的腿。 阮菱再次尖叫起来,往后一扬摔在了地上,目光直接对上了门下缝隙间的那只眼睛。孙亦春正趴在地上往里看,同时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门下的缝隙有大概三四厘米的高度,正常一只手根本塞不进来,但是孙亦春那只已经没有了正常形状的手极其得柔软,硬是塞过了那条缝隙。 孙亦春瞪着阮菱看了几秒,忽然喊道:“快逃。” 阮菱根本来不及理解孙亦春在说什么,她拼命蹬着孙亦春的手。那只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一堆泥土裹在皮里。没踹几下,阮菱就把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从自己腿上蹬了下来。她也来不及站起来,手脚扒在地上拼命把自己往后拉,以免自己再被抓住,同时眼睛还死死盯着缝隙下的那双眼睛。 孙亦春也看着阮菱,她没有再说什么,缝隙里看过去,她的表情甚至有些怜悯。 然后她的脸消失在了缝隙间,只能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为什么?阮菱一边喘息着一边还在迷茫,为什么孙亦春没有进来?又为什么要喊她逃跑?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 “……井下……” 阮菱又听到了自己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指引着她跟着商池。 但是这一次,这个声音却格外得近,似乎就在她的身后。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然后对上了一张脸……不,不是对上一张脸,是那张脸就长在她的背后,紧贴着她的脸庞。 这张脸格外得熟悉,就是那个带着宝石项链的女孩。 “……井下的恶魔……要出来了……”这张脸在呢喃着。 阮菱疯狂地尖叫起来,同时浴室里的龙头忽然全部打开,里面喷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无数的泥土,这些泥土在地上扭动着,试图将她裹在其间。 阮菱拼命挣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的眼睛被泥土糊得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根据自己之前判断的位置扑向窗户,直接从里面翻出去要逃到一楼。 第132章 但当她在半空中睁开眼睛,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楼的院子里全部是泥土。 地上的泥土像海浪一样翻滚着,高高抬起,迎接落入其中的阮菱,将她完全吞没。 ****** 商池关上了门,门外没有了任何动静。他转身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这个房间的布置和其他的房间一样,但是只有一张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旁边还放了个背包,另一张床是空的,而且这房间里拜访的私人物品明显不是他们这个团队带来的。 这并不是侯泽的房间,即使商池用钥匙打开的是侯泽房间的门。就是因为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他才决定关门,把阮菱留在门外的。 即使他已经察觉了现在这个旅馆和祠堂的某种联系,知道了独自行动的危险性,他还是这么做了。 商池走过去,先翻了翻床边的那个包,他找到了一个笔记本,第一页的名字写着,祝风清。 第80章 商池看着那个名字,他没想到在放弃打开其他的房间找线索之后,反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线索。 他接着往后翻,这是一个普通的带横线的硬壳笔记本,只是上面并没有记录文字,有的只是图画。绘画用的是黑色水笔,画得很潦草,但是线条利落,外形也抓得很准,一眼就能认出来画的是什么。 商池一张张翻过去,第一张画画的是一座光秃秃的黑色的山,就是他脚下的这座山。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地方,比如说旅馆,还有村民的房子,都是商池见过的地方。画中还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看起来是祝风清把自己走过的地方挑着画了速写。 他仔细看着这些画,但是连着翻了几张画都没有找出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速写本。没有像他所担心的画里突然跳出来什么东西,也没出现他看了这幅画莫名就死了的情况。 但商池翻画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他略微皱着眉再次看向手中的那副画,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盯着那副画看了一会儿,没有贸然往后翻,而是想着往前再看看前面的几张画。但停顿间他手上的水已经浸染了纸张,忽然,他注意到沾上水的纸张部分其中有一块却是干燥的。 他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个地方,这样的动作让那块没有浸水的地方更加明显了。沾上水的地方画的是房子的阴影处,而无法被水浸染的地方就在这块阴影的一处。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那块地方比其他的房屋阴影要突出一点。没注意的时候,商池只以为是祝风清在画到这里的时候手抖了,但是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那块阴影处涂改的迹象格外明显,似乎祝风清在画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格外得犹豫。 他立刻往前翻过去,查找画中阴影的部分,果然在前面的几幅画里也找到了那个黑影。这个黑影往往出现在角落里,躲在阴影中,不注意看会以为是那也只是一片阴影。 那会是什么?为什么出现在每一张画里? 商池接着翻手中的笔记本,接下来的画中也有那团黑影,但是每张画都比上一张画要更接近一点,似乎那团黑影在不断地靠近。到他翻到画着旅馆内部的那副画的时候,那个黑影几乎就占据了画面的整个侧面。 这幅画画的是旅馆大厅桌子前的景象,如果以画上的视角来看,这个黑影当时就在绘画者余光可及的地方,也就是说,当时那个黑影就在祝风清的身后。 但是就算离得这么近了,这个黑影在画中也只是一团黑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商池翻到下一幅画,这幅画画的是旅馆房间内的景象,就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旅馆房间。他抬头在房间里找了一下角度,站在了画面的位置。他的面前就是那扇窗户,而画面的中心也是一扇窗户,只不过是画中的窗户黑色的,或许是因为画画的时候外面天黑了。 但是这次商池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幅画中的黑影在哪里,哪个阴影处都没有特别的地方。为了寻找到那团黑影,他还用手去触碰纸张,手上的水快浸染了大半张画,却还是没有找到黑影。难道是因为这幅画里根本没有出现那个不明的黑影? 商池思考着,手却无意中触碰到了画中那扇黑色的窗户,结果窗户的位置却没有沾上水,也就说这次黑影在窗户的位置。他以为是表现黑夜的黑色窗户,原来是一团黑影在窗外。所以这个意思是说,那个东西已经来到了窗外? 他摸了摸那片阴影,然后缩手,低头看着自己带着水珠的手若有所思。他清楚自己身上的水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画上不能被这水浸染的地方又说明什么? 商池抬头,目光正好对上了旁边的窗户,同样他也看到了窗台上那个写着“干燥剂”的盒子。之前游戏者的房间也有这样的盒子,但是拆开之后里面却是泥土,所以游戏者回到房间之后都把这个盒子扔了。 而现在,手上的水珠和这个“干燥剂”却让商池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才是“干燥剂”的意思,他心想着,然后继续翻画。但是到了下一张画,画上的内容就变成了了一团小小黑线,就出现在画面的中间,风格和前面几张画判若两人。 商池摸了摸那团黑线,和黑影一样无法被水浸染。然后往他后翻,这团似乎随意涂抹的黑线越来越大,之后每张都是无数黑色笔迹堆在一起的画,而且到了后面,画面就完全就是无数黑色的笔迹重重地涂抹了一整页的痕迹。 第133章 商池盯着那一页看了许久,这些毫无规律的线条看得他有些晕眩。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然后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最后一页到底有什么,但最后一页只有一片空白。 商池摸了摸纸张,上面被他手上的水浸染,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反复几次确认自己无法这本本子里获得更多的线索之后,商池合上了本子,想要继续翻找其他的线索,但是包裹里除了这本笔记本,就只有一些普通的东西。 他放下包裹,走到另一边,那边放着摄像器材,摆放得很凌乱,不应该是一个重视自己摄像工具的摄像师会做出来的事,也许是因为当时的祝风清已经没有心情整理自己的器材了。 而商池一眼就在这堆器材中间看到了那个摄像机,他提起来看了一眼,在摄像机上面看到了“祝”字,这就是祝风清的那个摄像机,之前他在侯泽手里看到过,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商池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这个,既然这个摄像机在这里,那么侯泽手里的摄像机去了哪里?难道这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两个摄像机? 他打开了摄像机,一打开,还没来得及动什么,画面就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是之前录下的内容吗?商池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上面的画面。 画面中最开始出现的是泥土,背景音是粗重的喘息声。几秒之后画面向上,出现了阴沉的天空和山神村的景象。似乎是一个人在这座山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拍。 但是视频的画面中只有空无一人的街道,整个山神村像是空了。 商池却更想知道拍摄的这个人到底要走到哪里去,但是因为他也不了解山神村的地形,只能看着视频内容继续。 接着画面中出现了很多的村民,里面的不少人商池都有些眼熟,是在这个村子里遇上过的人。这些村民居然都聚集到了一起,怪不得之前拍摄的街道上会没有人。 他们似乎正围在什么地方,用同样的面无表情,和同样无生气的眼睛看着前方。 画面继续推进,总算拍到了这些村民看着的地方,商池认出来了,这是那个祠堂。 忽然,画面又一转,转回了村民身上。那些本来只盯着前面的村民忽然中齐刷刷地盯着摄像机的方向看过来,其中一个村民盯着这个摄像机看了一会儿,然后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越走越近,近到整个画面都是他的那张脸,然后画面忽然黑了一下,再亮起来的时候,那个村民就消失了。然后又有一个盯着摄像机的村民走过来,画面又是一黑,画面就这样反复循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商池想要找找其他的视频,但当他的注意力从画面上移到摄像机本身的时候,他才发现,右上角显示的不是播放视频,而是拍摄中。 “你开错了门。”一个声音在商池身后响起。 商池来不及思考这个拍摄中的摄像机意味着什么,就猛然回头,然后他在自己身后看见了侯泽。 他不知道为什么侯泽会突然出现,但是侯泽现在看起来并不好。侯泽的一半身体都已经变成了泥土,那些泥土流动着,就和之前的祝风清一样,虽然现在侯泽只有一半一样。 商池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摄像机会在这里了,因为侯泽也在这里。 “我们快没有时间了。”侯泽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商池,喃喃地说道,“你也开错了门。” 商池捕捉到了这个“也”字:“你当时用钥匙开了这扇门。” 所以侯泽当时并不是想要去探查自己的房间,他只是用钥匙打开了自己住的房间的门,却没想到门后是这样的情况。 侯泽没有回答商池的问题,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都选错了。” 商池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 侯泽却忽然目光阴冷地看过来:“但我还能活下来。” 没等商池做出反应,侯泽就忽然暴起,死死地卡住商池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压制着他同时大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商池猝不及防之下,被侯泽掀翻在地,他正面躺在地板上,因为被侯泽压着无法起身,而他的脖颈被侯泽重重摁住,窒息带来浓烈的晕眩感。而侯泽身上黏腻的泥土也紧贴着他的皮肤,这感觉就像有无数的虫子拼命想要往他的皮肤里面钻。 侯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商池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放着那把刀。 他随时可以抽出这把刀让侯泽松手,但他却没有立刻拿出来。 “快说!”侯泽咆哮着,他的脸都是扭曲的,“你看到的村庄是什么样的!快说!” 商池忽然明白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厨房的时候他能够听到声音,但那个声音又很快听不到了。 然后他抽出那把刀,划开了侯泽还留着血肉的那只手。 侯泽没有料到他会拿出一把刀,嚎叫着松开了手。 商池面无表情地反过来卡着侯泽的头把他按在地上,然后又在侯泽的脖子上重重划了一道,确保侯泽无法再对自己做出什么危险行为。 侯泽无声而又痛苦地张开嘴,脖子处血液混合着泥溅到商池的脸上,眼睛上。 商池眨了眨眼睛,然后抬头看。 这一次,他看到了,无数的村民围绕在自己和侯泽的身边,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无数的泥土包裹着房间的墙壁。 第134章 “原来如此。”商池低声地说道,所以那个笔记本最后几张画是这样的,所以那个视频是这样的,因为他们已经来临。 他明白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了。 这时,商池看到一滴水从自己面前的墙上滑下来,留下一道水痕。然后是更多的水珠,最后整堵墙开始不断往下地流水。而那些村民和泥土开始后退,离开了水的范围。 水落在地上迅速汇聚在一起,却在商池身前的一米外停下来,没能够前进,反而越堆越高。 为什么呢,商池看着这一幕,然后他明白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起身,然后转身快步走到床边,把那盒装着泥土的干燥剂扔出窗外。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了无数人惨叫的声音……和水流奔腾的声音。 无数的水向商池涌来,把他包裹在其中。 商池感觉到一个人在自己的身后,近到他可以听到那呼吸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人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商池在水中漂浮着。 但是那只手,那只捂着他的眼睛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第81章 商池再次睁开了眼睛,他正又一次坐在旅馆大厅中的圆桌前。一切似乎都和前不久一样,但是这一次,岳洪和祝雪彤这两个副本人物都没有出现在桌前,只有四位游戏者沉默地坐在大厅中,圆桌的正中央放着那个摄像机。 他没有去看身边的人,或者是桌上的相机,而是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旅馆的门是关着的,看不到门外的景象。 而商池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听清了那细微的声音——是雨水的声音。或者不能说是雨声,只是无数水珠落下的声音。没有雷声或者是风声,只有水滴不断落下的声音。 他听了几分钟,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皮肤是干爽的,上面并没有水迹。 商池抬起一只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用这干燥的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眼睑处。他还记得身后那个人是怎么伸手覆住自己的双眼的,那双手冰冷的温度甚至都还残留在他的感官中。 但是现在那个人又消失了,不,或许只是他看不到他了。 商池放下了手,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物品,之前找到的那串钥匙还在,但多了一个东西。 他没有把那个物品拿出来看,只是摩挲着这件物品的形状,然后立刻判断出这个到底是什么——工作牌,在之前岳洪口中被作为祭品的一部分放进木盒内的工作牌。 商池不动声色地抽手,去打量着自己的队友,其他几个游戏者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人注意周围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至少要少上一个,毕竟这个副本已经进入尾声,差不多也到了清场的时候了,没想到最后游戏者却都在这里。这样看来,这个副本并不会直接杀死他们,几个游戏者看起来身上都完好无损:孙亦春在啃着自己的手指,阮菱一直在摸着自己的背后,侯泽则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处。 虽然游戏者一个个行为怪异,但是所有人看起来,至少是在商池看起来都还是正常的,包括之前一半变成了泥的侯泽。 捂着自己脖子的侯泽注意到了商池的目光,忍不住往后靠了靠,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都紧缩了下,但他的眼神却仍然是阴沉的。如果给他个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杀死商池,从这点来看,侯泽还是本人没错。 “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那个房间?”商池对侯泽说道,他进入那个房间是用了那把钥匙,侯泽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从那个摄像机来看,侯泽应该是一直都在那个房间。但是商池确定自己在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里面没有别人。 商池说完,就将目光投向那个相机,那个“祝”字还在相机的一侧,说明这就是祝风清的那个相机。相机这样看起来很普通,但商池还记得那些村民是怎么一个个从相机中走出来的,最后又被水吞没。 这个相机的线索还是祝风清指给商他的,但是最后商池还是没有能够从相机这边得到什么足够的线索,除了从相机里面走出来的村民。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情况,不管发现了多少线索,一旦深入就会发现这些线索只是陷阱。找上半天,最后除了崩溃的精神什么也得不到。 不,不一定是完全没有线索。 商池回忆着自己在相机中看到的画面,一个人带着摄像机在路上走着,然后走到了祠堂前面,村民也都围在祠堂边上,接着那些村民一个个靠近摄像机。再接着,侯泽又出现在了房间内。村民是通过摄像机来到房间的,侯泽是不是也是这么进来的?而且既然是直播,当时扛着摄像机的会是谁? 或许,侯泽能给他一个答案。 “你到底在那个摄像机里看到了什么?”商池再次问道。 但侯泽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嘲讽地笑着。而阮菱和孙亦春都只重复着原先的动作,甚至懒得将视线投过来。 商池耐心地等了几秒,终于确认自己的队友似乎都不能继续进行副本了。他想了下,拿出了那把瑞士军刀,这把小刀在整个副本中唯一的作用就是来威胁队友了。 侯泽看到那把刀倒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炽热:“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完成这个副本!但是你要和我合作。” 第135章 孙亦春却突然笑了起来,她的身体都因为这阵大笑而颤抖着。她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是不断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副本根本不可能完成。” 其他的几个游戏者,包括之前没理会的阮菱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孙亦春身上,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副本,不,这个游戏,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活下去而设计的。”孙亦春大笑着说着,一边说着还一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被她自己撕扯出伤口,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越流越多,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只有在多人副本之后才有短暂的和其他游戏者交流的时间,不然就只有不间断地能把人逼疯的副本,就算副本结束之后能够得到几天休息的时间,那孤独的感觉也会让人疯狂。”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了,喉咙甚至出现了吞咽的动作。其他的游戏者都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但没人想知道她到底在吃点什么。孙亦春的表情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声音沉闷地说道,“这个游戏根本不存在出去的可能性,只是想要杀死我们。” 孙亦春将自己的手从口中拿出来,她的手指已经被她自己撕咬到露出白骨,只有一些被嚼烂的肉还挂在上面。她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完全的轻松感,就算吃了“药”也无法像现在这样轻松了。她早就该意识到了,她根本逃不了的。 此刻孙亦春根本不想去思考怎么完成副本,也不想关注队友脸上的表情,她只是近乎自言自语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而当你离开副本休息在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你可以得到一切……我是说,一切。一开始我只是睡不着,所以要了安眠药……那个系统给我了,它是真的能给出你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要那东西真实存在。但是还不够,就算吃了药能够睡着,醒来之后还是只有无尽的恐惧,我能看到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无处不在……所以我要了镇定剂,它又给我了,但是还不够,越来越不够,我根本没有办法撑到下一个副本。所以……我要了止痛药,剂量更大的,效果更好的,可以让我彻底平静下来的……” 游戏者都已经明白了。 孙亦春兀自发笑着,她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液,看起来就是个疯子,但她的眼神却是冷静的:“什么都能得到的系统,简直就像神明一样,其实那些就是神吧,我们根本就只是被祂们观察的小丑。” 说道这里,她忽然停下来,直直地瞪着周围的队友,用一种古怪的音调轻声问道:“你们知道在这个副本到底怎么样才能躲过神明的注视吗?” 不等别人回答,她就伸出被自己咬成白骨的手指,戳进自己的眼睛里,手一搅将就眼睛挖了出来,同时她还在低声唱着童谣:“爷爷挖了我的眼睛,奶奶刺穿我的耳朵,爸爸割下我的舌头,只有妈妈在哭泣,将热油淋在我的身上。” 这首童谣,就是孙亦春叙述中那个在侧屋的小孩所唱的歌。 孙亦春唱着,将眼球从指尖抛到地上之后,动作毫无停顿地从口袋里掏出筷子,插到自己的耳中,等她唱完最后一句,就用力地咀嚼了几下,吐出了被自己嚼烂的舌头。 她整个动作太快了,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而他们也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孙亦春的举动。 眼睛,耳朵,舌头,这些孙亦春都完成了,接下来的热油烫身,她要怎么做? 但孙亦春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往通往院子的那道门跑去。 明明眼睛都被她自己剜去了,但她却方向准确地打开了那扇门,门外是下着雨的院子。 商池一皱眉,站起身跟了上去,想要看看孙亦春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孙亦春的速度很快,不等商池跟上,她就已经跑到院子的那个洞前,想要往墙外钻。 墙上这个洞并不大,就算孙亦春身材纤细,钻出去也不容易,但她的动作却很快,像是没有任何的阻碍。 等孙亦春即将爬出去的时候,商池终于赶到,他一把抓住了孙亦春的脚踝,将她从洞里拉了出来。 当商池这么做的时候,孙亦春一动不动,所以他很轻易就把她拉了回来。 但孙亦春被拉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她全身的皮肤都消失了,却并没有血流出来,她的身材也变得极为矮小,就像个小孩子。如果不是因为那身衣服,如果不是因为商池一直跟在孙亦春身后,她还在往外爬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踝,他也无法肯定这具尸体就是孙亦春。 ……小孩子。 商池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刚刚进入这个副本在院子里探查的时候,就在地上发现了痕迹,并且发现了这个洞,似乎是有一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爬来爬去,再爬出了洞——就和孙亦春做的事一样。 他盯着孙亦春看了一会儿,直到水滴都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终于动起来,蹲下用那把小刀割开了孙亦春的腹部。 这把刀太小了,商池也不想专门去厨房拿菜刀,只能用手分开自己割开的伤口,一点点地切割,直到把皮肤切割开。接着他把手伸进去自己挖开的伤口,摸索着她的内脏。 这些湿黏的内脏和血肉挤压着手的感觉就和之前挖掘泥土的感觉差不多,只是血肉更加湿润。商池一点点地确认过去,在肯定她身体里面都是血肉之后才将手拿了出来。 第136章 孙亦春是作为人死去的,具体的死因他没法确定,但是孙亦春并没有变成一堆泥土,并没有像那些村民,或者像肖永群一样被泥土吞没。 所以,这就是她所说的——“躲过神明的注视”? “你也发现了吧。”阮菱脸色苍白地站在商池身后,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背后,或者不能说是背后,她的手悬空在离背后一段距离的地方缓缓抚摸着,“这个副本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商池看向她的背后,他确定自己看到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但她的动作却带了一定的弧度,像是在摸着什么圆形的东西一样。 阮菱注意到了商池的目光:“你看不到吗?其实我也看不到。但是我知道,她就在那里。” 商池站起身,他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他的双手全是鲜血,血混合着雨水一滴滴地往下落。 “这个副本的怪异是会传染的。”阮菱呢喃道,“你看到的那些异常,全部会出现在你自己身上。” 第82章 雨水还在往下落,脚下的泥土被水浸泡变得极其柔软,有种随时要下陷的感觉。 商池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正站在活着的沼泽之上,随时要被脚下的泥泞吞没。 他抬起手,撩开自己额前那被雨水打湿挡在眼前的一缕发,指尖的鲜血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深红色的血迹,但雨水很快就把血迹打湿,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让他清隽的脸上半边全是可怖的淡红色的血水,衬得那双眼更加冰冷。 他盯着阮菱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告诉我,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谁知道?可能是祝雪彤,也可能是那个带着项链的女孩。都是一样的,可能她们都在,都没有区别……你想知道原因吗?”阮菱依然温柔地抚摸身后的空处,隔着雨幕看过去,她脸上的微笑有些模糊,看起来有些怪异。 商池沉默地注视着阮菱,没有应这句话。 “你很好奇,你想知道我都知道了什么。”阮菱忽地笑了起来,望着商池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样温和平静。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不管是考虑她现在所处的情况,还是考虑她正在面对一个用刀威胁过她的人,她都不可能会是现在的表现。然后她用一种古怪的带着蛊惑意味的语调问道,“但你想知道答案并不需要问我,你只需要回头看……答案就在你的身后……” 商池没有跟着阮菱的话回头冷淡道:“孙亦春已经死了,你也想和她一样?” 他不知道回头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事,一个头就够了,他还不想多长几个。 阮菱听了商池的话就开始笑,笑得前俯后仰。她的头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偏向一边,而她还在歪着头继续盯着商池笑:“你觉得孙亦春是已经死了?” 这个问题让商池再度回忆起了手指触碰内脏的黏腻触感,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那只握着刀的手,但手里那些血肉的黏腻感是如此鲜明,几乎是要吞噬掉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刀刃。这把划开过内脏的小刀被雨水洗刷着,上面曾有的鲜血已经被冲洗干净,露出银亮的光芒,但被商池紧握的刀柄还带着碎肉和鲜血。 “她没有变成泥土。”商池回答道。 他没有在孙亦春的身体里找到任何异常,除了莫名缺失的皮肤,孙亦春的身体都是正常的血肉构造。而且他也确定过了,尸体没有没有忽然多出什么内脏也没有忽然少了什么,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和肖永群最后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也正是孙亦春想要的。 在孙亦春挖出自己眼睛的时候,商池就已经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也发现了这个副本的规则。 不,应该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摸到了这个副本的脉络。 这个副本并不会直接杀死游戏者,而是就是通过各种怪异之处把人逼疯,越是疯狂越是靠近这个平静村庄下隐藏的东西。就好他在厨房时情绪不稳的时候就听到了村民的笑声,又或者杀死侯泽之后忽然能够看见周围那些村民了。只有疯狂才能找到那些线索,但这并不是一个好事,如果彻底疯狂,游戏者就会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副本,就像肖永群一样。 这条规则其实商池经历的第一个多人副本很像,那个寄居着无数怨灵的活着的洋馆里面有一条规则就是:拿着蜡烛才能保证自己不迷失在黑暗之中,但是凡是用蜡烛照亮自己的游戏者,都将被蜡烛中的怨灵注视。 商池还记得之前在祠堂的时候,“孙亦春”说自己在那个侧屋遇上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自称自己被亲人挖眼穿耳割舌泼油。 真正的孙亦春为了确保自己能够逃出副本极有可能欺骗自己的队友,但伪装成孙亦春的那个东西为了取信队友,只会比真正的孙亦春更坦诚。所以“孙亦春”说的一定是真实发生在孙亦春身上的事。 如果只思考那个小孩的描述的遭遇,他似乎是被自己的家人一同杀害了。但在孙亦春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有玩具木马,如果他的亲人真的不爱他就不会为他准备这个。 ……或许他的亲人这么做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那个小孩所有的亲人都因为被发现了所以被带走了,只有他没有被带走。 为什么没有被带走——因为他没有被发现。 第137章 没有了眼睛就看不见,没有了耳朵就听不见,没有了舌头和皮肤就触不到。 只有不发现祂,才能不被祂发现。 孙亦春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死亡,但也是因为想要逃脱彻底的异变。 精神崩溃的她已经不觉得自己能够完成这个副本了,就算侥幸能够完成这个副本,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找到什么所谓的钥匙彻底离开这个游戏。 所以在最后,她选择了以人类的姿态死去,而不是变成脚下的泥土。 ……但是,她失败了。 商池在阮菱说到孙亦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而当他看想孙亦春的尸体原本在的地方的时候,地上的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了,连原本四溢在泥土上的鲜血都完全消失了。 所以即使是这样也逃不掉吗? 明明之前那具尸体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但最后却也和肖永群一样被泥土吞没,彻底地留在了这个副本中。 “她离不开的,我们最后都会在一起。”阮菱用一种沉浸在幻梦般的声音呢喃道,“我们都正被神明注视着。” 有短暂的一瞬,商池差点信了阮菱的这句话。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并且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他怎么会忘了,那个小孩实际上也没能逃离这个村子,只是异变成了和其他村民不一样的东西,那么做出同样选择的孙亦春怎么可能逃脱。 他没有在孙亦春的身体的尸体里找到什么异常,或许并不是孙亦春真的没有问题,而是作为观察者的他已经无法区别异常和正常了。 商池抬手缓慢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但他全身上下都是雨水浸透了,这个动作与其说是在擦去雨水,不如说在抚摸自己脸上的雨水。 雨下得太大了,雨水顺着肌肤不断落下,甚至有种即将融化在雨中的感觉。 但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彻底疯了的商池反而逐渐地冷静了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面前的这个阮菱满嘴都是“神明”的胡话,但她还保留着一定的神智,不然也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了。 “我只是想要离开。”阮菱呢喃地说道,她的头彻底地歪斜着,就好像旁边还有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头,“只要能够离开这个村子……” 商池略微皱眉,他注意到阮菱说的并不是离开这个副本,而是离开这个村子。 “孙亦春是个被药物弄坏脑子的傻子,但是她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以正常的方式离开这个村子,也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个游戏。”阮菱忽然不笑了,她平静地说着更加疯狂的话,“我和孙亦春不一样,她想死在这个副本……我只想活在这个副本。” 商池觉得自己大概是判断失误了,他原本以为阮菱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结果看起来她马上要步入孙亦春的后尘了。 “你们觉得我是彻底疯了。”阮菱像是知道商池在想什么说道,她盯着商池看了几秒,这几秒的她看起来是彻底的清醒,“但是是你们自己没有想明白,你们还妄想能够拿到钥匙离开。游戏早就告诉我们了,你离那把能够离开的钥匙越近,也就离疯狂和死亡越近。” “我们离不开的。” 在阮菱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同步从商池的背后传来,就像有另一个阮菱正在商池的背后。 “回头啊。”那个阮菱的声音在商池的背后说道。 商池没有回头,而是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小刀反手往后一捅。他看不见自己身后的东西,却能感觉到刀刃捅进血肉的感觉。但这似乎没有什么用,因为他能感觉到头发落在自己肩膀的感觉——他自己的头发可没有这么长。 身前的阮菱似乎看到了什么又开始不停地笑,身后的阮菱的声音也在笑。 她一直在笑,但阮菱实际不是爱笑的性格,反而是祝雪彤喜欢笑。 商池甚至能用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侧边慢慢伸过来,那形状应该是一个头颅,看来就算他不回头看,那个东西也有办法让他看见。 得在那东西到面前之前解决,看见了就没有办法逃离了,商池顶着背后的压力冷静地想着,他把刀从身后那个不明物身上抽离,眼睛直视着身前歪着头的阮菱。 既然没有办法杀死异变……那么能杀死异变的源头吗? 但另一个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潜伏了许久的侯泽终于冲了出来,双手抓着自己从厨房里拿出来的菜刀,面目狰狞地往阮菱的脖子上砍去。 第83章 被磨得极其锋利的刀刃狠狠砍下,带起一阵令人胆寒的风。 阮菱似乎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一直在对着身前的商池笑。直到那把刀落下,毫无阻碍地砍中了她的脖颈。刀刃深深地嵌入脖颈的骨缝间,大量的鲜血瞬间迸出,把侯泽的脸染成了一片红。 侯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刀锋的方向,眼睛带着血丝,显出一种病态的癫狂。 这是一个人类绝无存活可能的致命伤,时间似乎都在这瞬间停滞了,侯泽死死握着刀,喘着粗气,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阮菱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微笑上,然后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侯泽看着地下的尸体,等待了几秒,才用尽力气抽出那把刀,然后砍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第138章 阮菱的尸体毫无反抗地躺在泥水中,侯泽却没有停下自己劈砍的动作,与其说是憎恨阮菱,不如说是在恐惧着什么,甚至他的手指都因此而颤抖着。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阮菱达到她的目的之前杀死她,否则没有人能够走出这个副本。 鲜血因为侯泽劈砍的动作不断飞溅,落在他的脸上衣服上。雨水这么大都没有能够冲刷半点,血色牢牢地凝固在他的身上。 侯泽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缓,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重到他几乎要拿不起这把刀,连劈砍的动作也越来越无力。 他终于在一个劈砍之后,因为过于沉重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刀都甩了出去。 侯泽喘着气,再没去做别的动作的力气。 雨声中,他听到了一个人走过来的声音。 侯泽转头望去,原本站在几米外的商池,在看了几分钟的毁尸行为之后,终于有了动作向他走了过来。 雨下得太大了,大得侯泽几乎没法完全睁开自己的眼睛。理智在告诉他,他要先下手为强,实际上他沉重的身躯甚至没有办法抬起自己的手。 商池停在了侯泽面前,他的目光落在阮菱的尸体上,上面的伤口说明了侯泽到底多想要她死。 如果侯泽只是想要杀死对自己有威胁性的队友,那么前不久才杀死过侯泽一次的商池才应该是他的目标。但是侯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往商池这边多看一眼,只一心一意地想要杀死阮菱。说明在侯泽心中,阮菱的危险性比商池要大得多。 可不管阮菱做了什么,又或者准备做什么,侯泽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商池抬头看向侯泽,看来祝风清的记忆带来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大得多。 随后,商池向侯泽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看见了我身后的东西了吗?” 什么意思?侯泽警惕了半天却没想到商池问出了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商池等待了片刻,然后自言自语般说道:“所以你看不见。” 如果看得见,也不可能只在那攻击一具没有任何行动力的尸体了。 在商池的身后,那个有着阮菱的声音的东西正笑嘻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用阴冷的声音问他:“你知道侯泽在害怕什么吗?” 在阮菱死去之后,这个搭在商池肩上的东西并没有随之消失,甚至开口和他交流了起来。 又或者说,现在在商池身后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阮菱。 商池没有理会阮菱的话语,而是直视着侯泽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杀死阮菱的理由了——告诉我,你在祝风清的记忆里找到什么?” 商池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队友的不同之处,似乎其他的队友都已经随着副本的发展知道了些什么,唯有他,除了见到了林庭深,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管是孙亦春还是阮菱,似乎都得到了什么记忆,侯泽更不用说,他差点被祝风清完全取代。 这件事有利有弊,商池没有知道这些信息,也就减少了精神崩溃的可能性,但这同样意味着他缺少情报,不得不逼问自己的队友。 “阮菱她想留在这个副本,成为这个副本中的一员。”侯泽迅速说道,他竭力让自己去思考,商池已经杀过他一次,这一次也绝不会留手,除非他觉得侯泽有利用价值, 商池略一挑眉,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毕竟这个副本中的村民没有几个是有神智的,能正常交流的恐怕就只有那两个,村长和这个旅馆的女主人,难道阮菱是想要取代这个旅馆的女主人? 不,商池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忘记了一个人——导演岳洪。 侯泽也在这个时候说完了下半句:“她想要代替岳洪的身份,成为这个副本的引路人。但引路人的身份是这个村子的‘神’给的,她要成为引路人就要去找到这个‘神’,等‘神’出来了,我们谁都不可能活下来。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成为什么引路人,这些根本就是副本的设定,就算她在这个副本杀死了岳洪,也不影响下次副本的运行。”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趴在商池身上的阮菱也在笑着,她对着商池悄声说道:“我们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游戏的,要么在这里挣扎到死,要么找到合适的机会给自己换个身份。你也不例外,他可还在盯着你。” 商池听到阮菱的最后一句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小刀。是他想多了,还是阮菱确实在和他暗示着什么? 侯泽听不见阮菱的话,但他看到了商池的这个动作却误会了什么,以为商池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就要立刻送自己去死,紧迫地说道:“没有我你是找不到离不开这个副本的,只有我知道!你不能让我死。我死了你也找不到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地方,那个相机你根本不会用。”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和交涉了,侯泽已经发现自己现在身体和思维都迟缓的状态了,是因为杀了阮菱导致的吗? 但显然他不能依靠自己活下去,他现在必须要给出足够多的诱饵,才能让商池留下他。 商池思考了一下,确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获取的信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队友,如果一个人进行副本恐怕会很艰难。 他对着侯泽笑了一下,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 第139章 侯泽还没松口气,就看见商池忽然向自己伸出了手,那只手上握着的是那把小刀。 这把刀极快地划过侯泽的脖颈,迟钝的身体让他没有办法做出抵抗,只能感觉自己脖颈一凉,连痛意都还没察觉到,就感觉到热流顺着脖子往下。 为什么会这样?商池明明听到了他说的话,如果没有祝风清的记忆,商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使用那个相机,他到底为什么有自信出手杀了自己。 侯泽倒了下去,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在泥地里痛苦地翻滚着。 地上全是水,倒下去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比起流血而死,他可能会更快被水憋死。 但他现在还没死,大概是因为刀太小了,伤口不够深,他又努力躲了一下,至少现在他还有力气挣扎几下。 然后侯泽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勉强忍住痛苦,抬头往上看去。 雨水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而就在在无数落下的雨水中,他看见了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商池。 他分明看不清商池的脸上的神情,但他已经看到了商池手上那把刀。在侯泽因为痛苦而模糊的视线中,只有这把刀带着寒光,几乎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的刀呢?侯泽突然意识到了商池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刻忍着身上的痛苦,扑腾着想要找到自己之前落在身边的的刀。 只要找到那把刀,他就能有反击的机会。在他被商池划伤之后,连动作迟缓的情况也消失了,可是刀去了哪里呢? 侯泽的手几乎绝望地在泥泞里四处翻找着,但直到他的指甲因为乱抓全是泥泞,也没有找到那把刀。 直到他转头看到了商池脚下的一抹亮光,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刀。这把刀正被商池踩在脚下,深陷在泥土中,就好像此刻被泥土包裹全身的他一样。 在商池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踩住了自己的唯一一个威胁。 侯泽恐惧地再次抬起头,看着蹲下来向自己伸出手的商池。 “只要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就还来得及。”商池这么说道,在耳边阮菱的笑声中,将刀搁在侯泽的脖颈上,熟练地向下一划。 第84章 雨水落在商池再次沾满鲜血的刀和手上,很快就将血液稀释干净,像某种贪婪的吮吸着鲜血的怪物。 但商池没有注意这些,他垂着眸看着脚下。 濒死的侯泽正捂着自己的脖颈在地上着挣扎着,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他还没有死,那把小刀的刀身太窄了,没能完全切开他的脖子。而这除了他延长死亡的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 商池静静地等待着,对侯泽的痛苦无动于衷,甚至没有上前多补一刀让他解脱的意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作为杀死侯泽的奖励。”阮菱的声音再次在商池的背后响起,现在的她似乎无害了许多,没有再疯狂大笑或者念叨着让商池回头了。但她说出的话语却满是恶意,其说是在给商池提供线索,不如说是想看着商池走向绝望。她说,“我们都在神明的盒子里,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只是从一个盒子到另一个盒子。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永远不可能离开这·个·游·戏。” 阮菱说话的语气很是愉悦,或许是因为商池脚下正在痛苦挣扎的侯泽。而她说的话不过是把她和孙亦春死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她在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故意加了重音,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商池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得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很清楚这个副本的危险性,按照越接近越容易被扭曲感染的规则,一旦回应了阮菱的话语,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变成阮菱现在的样子。更何况阮菱只会恨不得他变得和她自己一样,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果然阮菱开始继续说了下去,她的声音逐渐高亢:“我们唯一能够解脱的方法,就是重新将恶魔封印回井下,再回到神明的身边。所有背叛神明的人都获得了仁慈的宽恕,我们也能从神明处获得拯救。” 恶魔?商池注意到了阮菱话中的意指,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他还记得祝风清在彻底消失前曾经反复说过一句话,“你把他放了出来”。 商池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也清楚祝风清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只是对那个人的身份却还有所犹疑。祝风清那个时候也没有给出清晰的答案,或许,阮菱已经说出了答案。 但这让商池的情况更危险了,阮菱现在一副狂信徒的样子,对于所谓的放出了恶魔的他,又会是什么态度? 更何况现在还不止是这个问题,商池又想到了另一个之前被他忽略了的问题。既然阮菱的目的只是取代岳洪成为这个副本的一员,这个目的理论上和其他人完成这个副本的任务并不冲突,那么侯泽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杀死阮菱?他恐惧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侯泽到底在恐惧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阮菱说出的话像是能看到商池的想法,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他居然在畏惧神明,他想要逃离神明的注视,真是无可救药,他根本就不明白——你也不明白!但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明白了。你还记得这个副本的任务吗?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个村子的秘密’。” 当商池听到阮菱的话语时,表情却一沉。他没有犹豫地反手拿起那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随时准备给自己一刀。虽然他没法确定这样死后整个副本会不会再次开始,但他确定,如果自己精神彻底崩溃,他是绝对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第140章 阮菱自己都说了没有人能够离开这个游戏,再加上她现在这样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状态,她根本不可能说出什么可靠的线索,好让其他人离开。但现在她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个副本的任务,并且摆出要给线索的样子。这在商池看来,只能说明她要开始杀人了。一个关乎到离开这个副本的线索,只会比之前所有出现的东西都更加危险。说不定没听完,商池就要落得和阮菱等人一样的结局了。 这种必死的局面,商池只能抢先选择死亡。 在这个副本中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就在最后一次副本重新开始之前,商池也用小刀割开了侯泽的脖颈。当时他下手比这次要狠得多,他能确定当时侯泽是当场死亡的。但是在副本重新开始之后,侯泽却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因为那一次的死亡出现什么太大的异常。 而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在这个副本里无限复活,或者能够用死亡来探寻更多线索,因为同样死在副本里的肖永群就没有能够复活,商池最后一次看见他,就是上一次在旅馆中看到他被泥土吞噬了。 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侯泽是死在商池的手下,而肖永群却是死在副本的手下。 所以即使商池没能够确定复活的规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选择死亡绝对比被这个副本的怪异彻底侵袭要好得多。 在商池举刀向自己的同时,阮菱话语也在继续,她的语调变得轻柔而温和,仿佛是真心在进行着劝导:“这个村子最大的秘密会是什么?答案就是这里的神明。你们畏惧他,所以想要立刻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但你们不明白,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要走到神明面前,直面祂的伟大。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只要你亲眼看到神明,你就能够明白,你就能够……永远地留在这里。祭祀已经开始了,我们许下的愿望都能够实现的。那些愚昧的村民即使用背叛神明的方式,也会定期举行祭祀。就是因为只要你献上祭品,神明就能够给予你任何想要的东西。而我们的祭品已经呈上了……” 伴随着阮菱的话语,商池手中的刀刃已经渐渐刺入皮肤,鲜血顺着刀身留下,锋利的刀口随时可以切开颈部大动脉,到时候在顺着往下划,就能够确保自己在异变之前就迅速死亡。 但商池的刀没有再继续划下去,因为阮菱的话语就到此为止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重量也消失了,或许是阮菱已经离开了,但他并没有回头进行确认。 商池多等待了几秒,确认没有出现其他的异常,才将插在喉咙处的小刀拽出。 更多的鲜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雨水不断地把鲜血往下刷,很快就让他半身几乎全是血水。 商池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但他却并没有去处理伤口。这个伤口并没有出现在要害处,而以这个伤口的体积想要致死还需要很长时间。他根本就不需要花时间去处理,因为在这之前他就足够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他低头去看地上的侯泽,这个动作扯动了伤口,让血液渗出的速度更快了,但他的表情却一派平静,甚至没有因为伤口的疼痛皱眉。 在泥泞里挣扎了好几分钟的侯泽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他死亡的时间和阮菱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说侯泽一断气,阮菱的声音就消失了,这也是商池故意没让侯泽直接死亡的原因。 异变是会传染的,但如果导致异变出现的那个人死亡,异变也能够结束。他本来以为阮菱才是这次异变出现的原因,却没想到在阮菱死亡之后,异常还在继续。为了让异变立刻结束,也是为了保住侯泽的性命,那就只能去杀死侯泽了。果然,侯泽一死亡,阮菱的声音也消失了。如果再让侯泽多活一段时间,商池说不定也在阮菱的影响下彻底疯狂了。这次没有出现问题,只能说明真正的危险还在那个神明的身上。 商池蹲下来看着死去的侯泽,侯泽的眼睛在死后还狰狞地看着商池的方向,不知道他死前有没有能够看到阮菱。 他确认了侯泽死亡时没有发生异常,才从侯泽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他站起来,抬头看向天空,雨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周围很安静,耳边只有雨水落下的声音。 他站在雨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现在整个旅馆都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侯泽和阮菱的尸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就像刚才孙亦春的尸体一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像上一次他杀死侯泽的时候一样,有水突然从地面涌上来,再把整个副本重置一次?还是那个人会突然出现? 商池站了许久,但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更别说看见任何的人了。 不仅是那个人没有出现,连落在他身上的雨水都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只是其他人的死亡不足以触发这个副本的重置,他必须要依靠自己让副本再次重置。 “你不想出来吗?”商池低声自言自语说道。 没有声音回答他,只有连绵不绝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商池等待了片刻,又问道:“还是你觉得这次的祭品还不够?” 第85章 商池的表情很平静,在阮菱提到祭祀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他们这些游戏者应该是完成过一次祭祀的,虽然他们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第141章 毕竟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混乱的,从他们进入祠堂开始就有空间混乱的问题,在整个副本重置之后,更是连时间线都出现了变化。按照他们的记忆,先是岳洪带着他们进入祠堂,说是要拍摄祭祀的画面,随后就各自分散。再清醒过来就出现在旅馆内,岳洪说他们已经参加过了祭祀。而现在又出现在了这个没有任何副本人物的旅馆内,开始自相残杀。 但在这个副本中会觉得混乱的只有他们这些游戏者,岳洪作为副本人物,他的时间线是不会有问题的。他说他们都参加过祭祀,那么祭祀应该是真的举行过的,至少在这个副本的设定下,他们是进行过祭祀的。 能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怪物的祭祀,可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解决的东西。商池甚至怀疑阮菱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在暗示自己,他们现在只是一堆被摆在木盒里的泥土,真正的他们已经变成了祭品,要不然这个世界是怎么一次次地重新开始的。 而收取祭品的,自然是一直注视着这里的那个神明。 商池等待了许久,但他问完那句话之后,雨里只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毕竟按照阮菱的说法,那个人不过是被封印在井下的恶魔,祭品和他不该有什么关系,只是商池却不这么觉得,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看着这里,并且在听着他说的话。 所以商池平静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副本到底有什么问题?” 商池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副本就是像混乱本身,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杂乱而扭曲的场所,像是把一个正常的场所彼此折叠在一起,空间和时间全是混乱的,仿佛一个扭曲的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副本这样一次次的重置,场景和时间也在不断地跳跃,越想要理解所谓的真相,越是会被绕进这无尽的循环中,而每一次副本的重置都是在不断地远离他们想要找到的线索。 第一次场景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从进入祠堂之后,当时他们几个人各自分开,进入了不同的空间。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的三个队友应该都遭遇了恐怖事件,结局和死亡也差不离了。但随后他被拉入柜子内,一切就重置了。 虽然看起来是整个副本重置之后,游戏者好运地能够再次得到重来的机会。但实际上,他们得到的线索越来越少,距离完成这个副本真正的核心也越来越远。 祠堂本来才应该是这个副本最重要的地方,那口井和那些木盒都在那个地方,如果想要完成副本的任务,那里才是最重要的突破口。但是因为副本的重置,商池没有获得在那个祠堂继续探查的机会,以至于整个副本的推进现在都没有得到进展。 再醒来,商池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出现在了旅馆内,岳洪和祝雪彤就都坐在一边。当时那些队友还能勉强维持正常的精神状况,试图和岳洪对话,试图在旅馆内进行探索。 虽然他们远离了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祠堂,但当时有岳洪和祝雪彤这两个关键的副本人物在,他们身上也有着线索,所以几个游戏者都没有发现事态的不对。 而当商池杀死侯泽之后,副本就进入了第三次的变化,也是目前的最后一次重置。这一次出现的旅馆,就没有了岳洪和祝雪彤。最后能获取到关键线索的人物也消失了,然后,什么都变了。游戏者莫名的精神濒临崩溃,孙亦春和阮菱依次死亡,除了留下各种令人神智的言语外没有能够留下其他任何的有用线索。如果不是商池及时杀死侯泽,那么侯泽也会彻底疯狂。 再把整个经历捋一遍,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们越推越远,不希望他们触及到副本的核心。 或许阮菱的想法也没错,商池心想,她应该已经达成了她的目的。但这也是最恐怖的一点,因为即使阮菱在商池的面前被侯泽乱刀砍成了肉糜,即使她已经变成了比这个副本所有人物都更加恐怖的怪物。但对于这个副本来说,她还是活着的,并且是以游戏者的身份活着。 副本人物天然受到限制,是不可能理解任何和副本以及任务有关的词汇的,不然多人副本里,游戏者也没法彼此讨论任务内容了。除非这个副本人物本身就不简单,或者这个副本本身就有特殊性,类似于“找鬼游戏”之类的副本。但这次副本并不是这样的特殊副本,阮菱却清楚地说出了他们在这个副本中的任务。那只有一个原因,以这个副本的条件来看,阮菱还没有死,或许她也会一直这样维持着“不死”的姿态活在这个副本里。 孙亦春追求的是通过死亡里获得解脱,阮菱想要在这个副本里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哪怕半人半鬼。但商池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要完成这个任务。 既然那个人现在没有出现,他就必须要抓紧这其中的时间,尽快完成自己需要的事,不然等到那个人真正出现,或者就是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候了。 到那个时候,或许他也只能和阮菱一样,永远无法脱离这个副本了。 商池先环顾了一圈院子,雨下的太大了,足以遮盖一切的痕迹。地面的泥泞让他看不见其上有没有脚印,也没法看见墙面有没有什么痕迹,也就无从判断他现在到底在哪个时间线。 但很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这里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所以他必须脱离这里。 第142章 商池没有再在院子里耽搁,而是往旅馆里走去。 一走进旅馆,商池就看到了放在最初他们坐着的桌子上的相机。侯泽在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这个相机,甚至都没有顾得上把它藏起来。 商池走过去把相机拿了起来,相机上的那个“沈”字说明了这就是他在副本重置之前找的相机,也就是祝风清口中呢喃的那个相机。 看来侯泽说的只有他会用相机的话,不过是他临死之前为了求生的胡诌。如果侯泽真的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相机,就不会在这选择冒险杀死阮菱了,更不会在离开的时候连相机都没带上。 商池拿起相机,往楼上走去。 两边的房间在他的手边,这些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形状,商池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房间,那串钥匙还在他的口袋里。整个副本重启,等于他可以用这把钥匙再开一次门。 上一次,他用这串钥匙打开了侯泽的房间,随后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侯泽说“你也开错了门”“我们都选错了”,似乎是在说那个房间并不是商池应该打开的房间,他应该用这把钥匙去打开别的门。 这一次,商池依然站在了侯泽的门面前,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打开的这扇门应该就是祝风清的房间,在所有目前出现的副本人物中,他是相对最无害的一个了,甚至连他妹妹祝雪彤的情况都能影响到他。这条长廊这么多间房间,都会有些什么人?拿着钥匙碰运气,还不如再来到这个相对最没危险性的房间。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商池打开门,顺利地走进了房间,这里和他上次打开的样子别无一二,角落堆着摄影器材,只是这次相机在他的手上。 他把相机放在地上,按下了播放录像的功能,画面一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像是录像功能坏掉了。他并不在意,转过来将相机的方向对准了自己,现在他要进行一个尝试。 商池还记得自己之前看过相机里的视频,里面似乎有人带着相机,画面里的村民缓缓接近,然后画面一黑。当时他没有想明白,现在再联系到他杀死侯泽之后看到的周围一圈人的画面。那个景象就像是那些村民从相机里一个个走出来了。 那么,他有没有通过同样的方法走到相机另一头的画面,也就是那个祠堂内? 商池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没有发生变化,看来条件还不够,还缺了什么? 他听着窗外的雨水,低头看着干燥的地面,对了,还缺了水。 每次副本重新开始的标识,都是地面上突然出现的水,水涌上来,副本就重新开始了。 想要整个副本开始,他还需要让满足水这个条件,而这个旅馆里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地方。 商池转身,快步走进在走廊最顶端的浴室里。 浴室还是一样的简陋,里面弥漫着泥土的腥气,简直让人分不清水管里的到底是水还是泥土,但此时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商池伸手,他想要去打开水管的开关,这本来是个很普通的行为。但在注意到脚下的地面时,他的动作却猛然一顿。 浴室的地板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无数泥泞的脚印,但他确定自己走进来的时候是没有这些脚印的。这些脚印围绕着他,每个脚印的脚趾方向都正对着他,仿佛有无数数也数不清的人正站在他的身边,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他和他们一样,坠入无尽的之中黑暗之中。 商池盯着那些脚印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了目光,心无旁骛地打开了所有的水管开关,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水立刻落下,水立刻把这些脚印冲刷干净。 汹涌的水立刻窜上来,迅速吞没了商池的鞋子。 商池没有停留,快步向那个房间走去。 水流在后面追逐着商池,这些水出现的速度太快了,简直是想要把他整个人都卷下去。 商池艰难地把脚从水里拔上来,走进打开的那扇门内。 这次,所有的条件应该都满足了。 水面违反规律地往上涨,他都能听见水滴往下落的声音,不是雨声,就是周围有水滴在往下滴落。 这是哪里来的水?是身上的雨水还没干吗? 但当商池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身上不断有水在出现,这些水从他的皮肤慢慢滑下去,落在水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原来是这样。 商池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进水里。 这一次没有另一个人的出现,而他,或许能在这一次回到副本的开始。 第86章 商池从恍惚中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感觉自己似乎还浸在水里,每一滴水都在向他传递着什么讯息,但他怎么样都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几乎要迷失在其中。 所以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到实处的时候,心中甚至有了种抗拒的感觉,只想要继续沉在那片无穷无尽的水里。 商池很快就察觉了自己状态的异常,他强行收敛了心神,开始注意现在的情况。 为了防止一睁眼就因为怪异场景而心智崩溃,他没有直接睁开眼睛,而是先确认了一下自己还在正常地进行呼吸和心跳,没有产生什么怪异的变化。 接着,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封闭而狭窄的地方,但呼吸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缺氧的感觉,应该是缝隙间有在空气流动。 第143章 因为这点,商池没有急着离开柜子,而是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周围只有一片寂静。然后他才慢慢抬起手,试探地摸了摸旁边正桎梏着自己的东西,木头的质感,再加上这样竖长的造型了,是棺材? ……不是棺材。 商池在摸到那个门把手的时候,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了,这是一个柜子,和他在祠堂的侧屋里看到的一样的柜子。 他一按门把手,再往上推了推,试图打开柜子的门,却没能推开,门上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住了。 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像是压着什么死物。 商池没有试图继续推门,他在黑暗中盯着柜门的方向,然后从口袋里找出小刀,把小刀狠狠往上一扎,再拔下来。 柜子质量一般,木板很薄,小刀轻易地在柜门上扎出一个小洞,有什么东西立刻顺着洞漏了下来,落在商池的手上。柜子里看不见,他只能用手捻了捻,熟悉的黏腻手感,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是泥土。 商池停顿了一下,换了个位置,继续把小刀往上扎,但是这次扎空了,看来上面的泥土并没有把整个柜子压死。 他连续在不同的地方又扎了几次,有几次有泥土落下,有几次是空的。而这个行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上面的那个东西还是待在那里。 最后一次,商池将小刀扎到自己眼前的木板上,细小的木屑急速溅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细痕。他却没有眨眼,将手上的小刀转了一圈,扎出了一个小洞,再将小刀拿了下来。 这次没有泥土落下来,而那个细小的洞后面,一只漆黑的眼睛对上了商池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几秒,然后眼睛消失在洞后面。 商池等待了一会儿,再往上推了推,但这次还没用力就能感觉到柜门往上抬起——本来压在柜子上的重物消失了。 他的动作因为这个意外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顺着力道慢慢推开了柜门。 等看到外面的景象,他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正在祠堂侧屋的柜子里,侧屋的大门是打开的。外面有天光照进来,这次没有再下雨了,只是天依然是不变的阴沉的模样。 商池走了出来,再转头去看自己自己推开的柜子,门上有几个扎出来的洞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像有什么泥土组成的东西刚刚趴在他的柜子上,被小刀刺到留下些许泥土。 他蹲下来,根据他扎出的位置,估摸着刚刚那个东西的大小。 以残留着泥土的洞口来看,这个人接触柜子的面积不大。但以刚才那只眼睛的距离,那个人,或许是人的东西应该是直接趴在上面的。 那以这个大小,看起来应该就是个小孩子了。 这个村子里只有一个小孩,商池记得很清楚。这个小孩是第三次出现了,第一次是在院子里留下了爬行的痕迹,第二次是在孙亦春去的那个侧屋,很可能当时孙亦春就是死在他的手下,现在是第三次,又出现在了商池的面前。 这个孩子或许是整个村庄唯一的活人,他的行为本身代表了一种线索的指引。 商池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柜子,他在沉入水之前以为自己会直接出现在祠堂的主屋。为什么最后是在这个柜子里醒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线索? 他盯着柜子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将整个柜子都翻了过来。 之前在祠堂看到孙亦春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柜子的情况,柜子周边应该没有他没发现的线索。但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去看过,那就是紧贴着地面的柜子底部。 但翻过来之后,柜子背面什么也没有。 商池没有放弃,蹲下来摸索着柜子,最后他在接近头部的位置,摸到了一些轻微的划痕。 一开始他以为是抓痕,但是仔细去触摸却又觉得不像,这些细小的痕迹交织在一起,比起抓痕更像是刻意为之的刻痕。只是仅凭触摸,他没法判断那上面是什么。外面的天光也不够亮,划痕又太浅,最后什么也看不清。 商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拿起了柜子里残留的泥土,涂抹在那个有划痕的位置,很快上面的字显露出来了。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地方像是力气不够,一笔画甚至有深有浅,像是小孩子的字迹,上面写了三个字——“摄影师”。 商池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旁边的同样放置在地上的柜子。他数了数,地上的柜子,加上这个,正好有五个,和他们这次参与副本的人数一样,但其他四个柜子都是空的。 商池一一把那些柜子翻过来,去看那些柜子的底部,果然都在上面摸到了同样的痕迹,上面的字迹分别是“后勤”、“录音师”、“助手”、“剪辑师”。 而当时孙亦春在的那个柜子里,就写着“助手”。 商池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写着“摄影师”的工作牌,这应该就是他出现在了写着“摄影师”柜子里的原因。他当时想要通过祝风清的房间,再次把整个世界重启一遍,而“摄影师”这个工作牌和祝风清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他就将这个牌子从侯泽的尸体上拿着,想着说不定会用得上。 既然他在这里,那么侯泽呢? 以上次副本结束之前孙亦春和阮菱的情况,就算商池真的在这些柜子里找到她们,他说不定还得帮忙找个锤子把柜子钉死以免她们跑出来。 第144章 但是侯泽最后死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崩溃,他应该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 既然他现在没有出现在这个柜子里的任何一个,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工作牌正在商池的手里,让他错失了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商池略有些遗憾,毕竟他拿走工作牌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个行为会导致侯泽的彻底死亡,但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拿走那块可能有重要作用的工作牌。 不同的工作牌或许代表了不同的线索,当别的游戏者遇上各个古怪的副本人物的时候,只有商池像是被漏了一样,只能听着那时有时无的声音,看别人遇上了什么。而从商池拿起相机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准备好抢走侯泽本来的线索路线。所以就算他当时知道侯泽会死,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商池收好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工作牌,没有再在房间里停留,而是往外走去。 只是他才刚走几步,在即将踏出屋子门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地面。 地上空空如也,没有什么跟着他的脚印。 整个世界突然恢复了正常,让本来步步为营的商池都感受到了不习惯。 他原本以为他过来的时候那些村民也过来了,毕竟不是他在相机里看到这些围着祠堂的村民,他可能还想不到用相机的这回事。既然这些村民不在这里,他们又会在哪里? 商池放下疑问,走出了侧屋的大门,站在祠堂最中间的空地上。 他看了一眼主屋关上的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直接去看主屋,准备绕到后面,先去看一眼那口井,那口井的情况可以帮助他判断现在所处的时间线。 但商池还没绕过另一边的侧屋,就在感受到某种视线的注视的同时,猛然回身。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之前一直没找到的侯泽。 侯泽正站在另一个侧屋的窗子后面,窗子是半开的,里面很黑,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只有站在最前面的侯泽是清晰的。 侯泽没有说话,就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商池。 第87章 商池也没有开口,但他已经缓缓握住了手上唯一的武器,做好了准备。 从他看到侯泽待在这个侧屋里的时候,就不觉得还能和侯泽合作完成副本任务了。 商池对这个侧屋印象很深刻,哪怕是他刚刚在犹豫到底先去哪里探查,也没有想过要先来探查这个侧屋。毕竟在孙亦春和侯泽之前的描述中,他们一进这个屋子就发生了异常的事情,最后很有可能也死在了其中,只是副本重置之后他们重新活过来,加上他们对这段死亡的记忆不够清晰,让他们忽视了这一点。 但这个地方无疑就是副本到现在为止最危险的地方,出现在这其中的侯泽,也无疑是这里最大的危险。以孙亦春和阮菱最后的疯狂的情况来看,等下侯泽身上出现任何怪异的事都不意外。 而且商池清楚自己是真的把侯泽杀了两次,甚至最后一次为了从阮菱身上获取一定的线索,还有意延长侯泽的死亡过程,所以哪怕最后一次杀死侯泽的出发点,是为了让他不至于神智崩溃彻底沦为怪物,侯泽也半点也不可能感激他。 如果侯泽还活着,还想要走出这个副本,他当然不会直接发疯杀了商池,但如果他发现自己走不出这个副本了,那么他只能想要商池落到比他更扭曲的地步。 然而在商池戒备的同时,侯泽却一直没有动手,反而开口问他问题:“你拿走了我的工作牌?” 商池略微皱眉,因为他原本以为侯泽会开口诅咒叫骂他,又或者会让自己走进侧屋内,没想到最后侯泽的态度却这么平静。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出了那块摄影师的工作牌,展示在侯泽的面前,再点了点自己,示意这块工作牌本来就属于自己,是侯泽为了试探副本规则强行抢走的。只是当时商池无意争执,后面侯泽出了问题,他就更不会拿回来了。 侯泽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表情扭曲地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你拿到了摄影师的牌子就能够找到正确的路线了?” 商池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侯泽继续往下说,他已经开始习惯自己的队友在彻底死亡之前都会用一堆言语试图对他精神污染了,或许在这个副本里,对话就是一种重要的污染法则,所以商池在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试图接队友的话。 侯泽的笑容更大了,继续说道:“这里根本不是祝风清的世界,上一个才是。” 曾经被祝风清寄生的侯泽早就清楚这点了,也在一开始就明白商池根本不会成功,他等待着商池因为他的话语露出惊恐的表情,但商池却一直面无表情。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这里根本是那些村民的愿望。” 伴随着侯泽的话语,整个祠堂的周围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可以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商池立刻谨慎地后退一步,抬头去看发出震动声的地方,这是地震了吗? 围墙在外力的作用下开始倒塌,显露出在围墙外面的推土机。 不是地震,是在拆迁。 地面在开裂,尘土被翻起。飞扬的风沙逼着商池微微眯着眼,去看那些在推土机边上的人。 他看见了自己遍寻不见的村民,不,也不是他想找的村民。因为这些村民和之前的明显不是一批,而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那个被岳洪称作“费主任”的村长就站在人群中,另外一些人则是他在那张背面写着“修路团队”的照片上的人。 第145章 这些人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商池,只是热切地看着在推着围墙的挖掘机。他们的脸上带着相仿的笑容,整齐划一地说道:“把祠堂推掉,我们就可以把路修好了!” 商池明白这个世界是什么时间点了,这是那个修路团队进入村庄的时间点,接下来就是他们惊动了邪神,整个副本正式发生变动的开始。 但他更关注刚刚侯泽脱口而出的那个词,他说,这里是那些村民的“愿望”。 他几乎是立刻和阮菱口中的“只要献上祭品,神明就能够实现你的愿望”的话语联系到了一起。 商池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进入的每个空间都不一样了,因为每个空间都是那些人的“愿望”,或者说那些人的世界。 他在副本里的上一个小世界弄错了一点,他以为那个摄影机能够让他找到一些祝风清留下的线索,但那个摄影机里的内容其实是那些村民围着祠堂,然后借由摄影机和商池的目光,这些村民进入了那个小世界。 所以当他们第二次出现的那个旅馆,才是属于祝风清的梦境,里面空无一人,只是他们这些游戏者自己发了疯。他的猜测没有错,祝风清的应该是最安全,因为真正的他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没有了“愿望”,也只有一个空空的旅馆,没有被神明的力量篡改。 而这些村民的愿望,也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东西,就是修路团队到来的那天,忘记了邪神的恐惧的他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些祭祀,离开这个村子。 所谓的实现愿望,不过是神明随机把这些人困在一个虚假的小世界里,再把他们扭曲成自己的一部分。 他们这些游戏一开始进入的那个看起来正常的村子,就是真正的世界,连那些诡异的村民在那个世界里也是正常的,好引诱人们进入其中。然后当人们开始接触其中的东西,就会跌落进那些“村民”的小世界中,被已经变成怪异一部分的村民,就会把人们吓到精神崩溃。而神明就可以出现,来实现这些崩溃的人们的扭曲愿望,直至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想要避免进入这些小世界,就必须不去接触这些怪异的事物,但是只要看见或者听见都可能会算“接触”。要真的想完全不接触到,就只能像那个小孩一样失去眼睛耳朵舌头和皮肤了。 商池看着那些村民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这里或许是目前时间最早的一个“愿望”,这里是一切的开始,祝风清确实走得很深,他也应该是知道的最多的一个,如果当时商池就拿着摄影师的牌子,或许能更早跳出来。 那些想要推翻祠堂的村民完全看不见站在院子里的商池,只重复着自己的行为。 他们的身体随着祠堂的破坏,也开始崩坏,身体的部分像是尘土一样,不断地往下落。但他们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推土机已经开始破坏到侯泽在的这个侧屋了,或许不用等到侯泽彻底变成怪物,侯泽就会先一步被推土机压死。 商池没有再在这里等下去,虽然这里不是他最想要去的那个世界,但他没有找到去那个地方的办法,更何况祠堂本来就代表了很多线索,他得在推土机推过来之前,把该拿的线索拿到。 “你想要离开了。”侯泽突然说道,他的身躯也像是那些村民一样,不断地变成碎屑往下脱落。他注意到商池的目光,居然主动开口解释了,“在祭祀中放在盒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们身体的核心,那些村民破坏掉祠堂就是破坏掉自己,我没有了工作牌也等于没有了核心,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商池没料到侯泽会这么好心地解释,他开始察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但时间实在不能让他继续犹豫思考,他还是开始慢慢往后退,想要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要走就快点走,这里要彻底塌了。”侯泽站在窗后说道,侧屋里一片漆黑,他本人也像是被这团黑暗包裹住一样。虽然说的话像是好心的建议,但侯泽却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盯着商池,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 商池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开始跑。 接着,他听到侯泽在身后诅咒一般的声音:“我们都付出了祭品,获得了得到一个愿望——我现在可以许愿了。” 不好,商池立刻停下脚步,想要阻止侯泽继续说下去。 但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看到侯泽狞笑着说完接下来的话语:“我的愿望是,和你互换,拿到你的工作牌。”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还是那个村民想要推翻祠堂的世界,但是商池发现自己的视角正在那个即将被彻底销毁的祠堂侧屋内。 而侯泽却出现在了商池本来在的地方,他慢慢地将口袋中那块写着摄影师的工作牌展示给商池看,欣赏着商池脸上的表情,现在商池脸上的平静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种崩溃的假象。他对商池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死吧!反正过几秒你就是一堆泥土了!” 说到这里侯泽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接着嘲笑道:“说不定你还得谢谢我,旁边的侧屋是通道,主屋是开始,而这个侧屋——代表的可是真相。” 即使窗户就在眼前,商池没有办法再向前前进,从窗户里翻出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侯泽头也不回地跑向祠堂的主屋。 侯泽的身影跑进了主屋内,身后推土机的声音也在不断逼近。 第146章 商池等待了几秒,确认自己并没有变成泥土。然后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另一块工作牌,上面写着——“后勤”。 他身上有两块工作牌,侯泽的愿望拿走了摄影师那块,但他自己的还在手上。 第88章 商池注视着手上这个在侯泽口中至关重要的工作牌,侯泽在最后说了很多话,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屋子被毁得差不多,好让商池到时候反应过来了也没法逃脱,或许是为了让商池在知道谜底却发现无法拯救自己之后更加绝望。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他的这个行为确实给商池帮了不少忙,方便他拼凑出更多这个副本的情况。 商池拿走摄影师的那块工作牌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工作牌具体会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这块工作牌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可能会有用。直到他从那个侧屋醒来,发现柜子的背面发现上面的字迹之后,他才惊觉到自己当时行为的危险性。毕竟按照一块工作牌可以来到一个柜子的规则,他要是运气不好一点,或者规则死板一点,就是他的身体被均匀分成两半放在两个柜子里了。 幸好,最后他只是从其中写着“摄影师”的柜子里醒来了,整个醒来的那种,并没有缺少什么身体部件。 而当侯泽说话的时候,似乎是觉得商池已经知道这个工作牌的规则了,所以并没有过多掩盖,直接管这块牌子叫做核心,并且说那些村民破坏村子的行为就是在破坏他们自己的核心,没有了核心就会崩溃成一堆沙土。 商池则清楚地记得,在他们出现在那个有副本任务的旅馆里的时候,岳洪曾经在他们的逼迫下,说出了那场祭祀的真相。他说,他们当时举办的祭祀就是把自己身上的工作牌和泥土一起放进了盒子里。这个祭祀听起来有些怪异,但确实很简单,也没有对这些游戏者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游戏者也在疑虑中放过了岳洪,转而去调查别的事情。 但当他们这些游戏者进入那个空无一人的旅馆的时候,原本应该被放在木盒中的工作牌又出现了。不,或许更早,因为商池在用钥匙进入那个房间之后,异常就已经开始了,他当时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恐怖的小世界中。 当时商池发现后虽有猜测,但是因为他当时一直猜的是这个副本内世界的空间和时间有问题,只以为这个时候的副本是在他们还没有把东西放进去的时间线上,所以本来被拿走的工作牌也回到了他的身上。而其他三个游戏者精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更加不会去关注工作牌的事情了。 直到现在,商池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他才彻底想明白。 这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真正的身躯,而是一具所谓的神明用沙土做成的假物。只有携带着代表身份的工作牌,才能让他们继续凭依在这具身体上,不至于在对自己的迷茫中真的变成一堆泥土。 不只是他们这些游戏者,这个副本里的那些村民也都是一些用泥土做成的假人。 这里的神明可以收取祭品,完成愿望。最开始在这里的村民无疑是清楚这点的,他们想要许愿,但是又不想要真的献上祭品,于是就用泥土捏成人形代替自己成为祭品。当他们发现这么做了之后愿望正常地完成了,他们就以为自己真的欺骗了神明。却没想到实际上神明已经收取了自己的祭品,用泥土替换了那些人的身体。 所以当这些人破坏祠堂的时候,也在破坏组成自己身体的神明的力量,所以开始慢慢变成泥土。 这个时期的神明相对已经是最无害,因为村民虽然有在进行许愿,但是这个村子还能正常地维持下去,有小孩出生,甚至还和外界有联络。 或许是这些村民以一定的方法限制了这里的神明,本身许下的愿望也极为谨慎,也或许是神明本来就没有真正地醒来。 无论是因为什么,但至少在那个时候,除了许愿这点,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位置偏僻且排外的小村庄,甚至还有个旅馆可供外来的旅人居住,还印刷了宣传资料——直到修路团队的到来。 修路本身,就代表着村民渴望去往外界,他们还想要摧毁祠堂,这毋庸置疑在和神明的交易中毁约。 修路这点,更是要破坏掉这座山的结构。而这座山,可就是神明本身。 从商池看到这座泥土堆成的山的时候就有在猜测,如果真的要找出什么怪异的根源,那么或许是脚下的这一整座山,这也应和了这个副本里这个村子现在的名字——山神村。 最后神明彻底完成了村民的愿望,而这些村民也就变成了一堆泥土组成的死物,在这个村庄中徘徊,为神明引诱下一个前来许愿的人进行祭祀。 商池这些游戏者,就是在已经扭曲的祭祀中,无知无觉地将自己的身躯作为祭品献上去。 但现在问题来了,他们献上去的身躯会在哪里? 商池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身躯,就算完成了副本的任务,也未必会有用——或许就像阮菱描述的那样,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副本里。 他只能进行推测,至少在和岳洪对话的那个时候,他们身上还没有工作牌,当时使用的应该是他们自己的身躯。 而如果要找回自己的身躯,他还要先想办法回到真正的世界里。 在这个副本里,游戏者最开始接触到正常村民的世界是一个世界,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拍摄着关于这个村庄的纪录片。这也是唯一安全的世界,但当游戏者们发现了这个世界平静之下掩盖的异常,并且进行接触的时候,他们就会落入那个异常的小世界里。 第147章 这些小世界是这里的神明借由扭曲的愿望创造出来的世界,就比如现在商池出现的世界。因为这些村民集体想要摆脱祠堂的束缚,跟随修路团队离开这个偏僻的村子。神明就把推翻祠堂的这一天作为他们的愿望,扭曲地在这个小世界中一再重现。 既然他们的愿望是“推翻祠堂”,那么在这里不断地重复推翻祠堂的过程,不也是一种实现愿望吗? 还不止这个,像那个没有了五感的小孩,他的家人为他许下了愿望,希望他能够活下去。于是他就变成了这种怪物,像狗一样吃着旅馆院子里的碗里的食物,但他确实是活着的,也将一直活下去。而孙亦春进入侧屋时看到的小孩的屋子,则代表了小孩本身的愿望,他在这个屋子里持续地等待着自己的家人来接自己。 这些被神明扭曲完成的愿望会组成空间不同的小世界,和真正的世界重叠在一起。只要你去感知,去接触,就会让这些诡异真正地出现,并且让你变成其中的一部分,所以孙亦春死亡的时候完全重现了她描述中的那个小孩的样子。 不能继续在这种扭曲的小世界停留,商池心想。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现实是,他连这个侧屋都出不来,只能在这个即将倒塌的房屋中,等待真正的恐惧发生。 在这个时候,似乎除了外力,商池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 要许愿吗? 这个静静躺在商池手上的工作牌,似乎在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让他像侯泽一样许下愿望。献上了祭品的他们能够许下任何的愿望,离开这里或许也就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不需要许特别大的愿望,因为这种愿望很容易会被扭曲。只要像侯泽那样,许一个简单的直接的愿望,比如互换位置,神明就没有办法扭曲愿望。 但商池只是盯着工作牌看了许久,然后在心里无声地对自己说了个“不”。 他不可能选择许愿,他没有忘记,许愿就是和神明的交易。他们现在是献上了祭品,但是在没有许下愿望之前,都是交易没有完成。而他们的祭品就是他们的肉躯,等到许下了愿望,怎么可能打得破和神明的交易。唯有不完成交易,才有取回自己身体的可能性。 出于谨慎,商池甚至连也“如果要许愿不如直接死亡”这种偏激的想法都没去想,孙亦春的死亡就是对他的警告,毕竟孙亦春最后是喊着“我要死在这里”然后皮被剥去死亡的。当时那种情况,她根本不能算是许愿,只是绝望之下一心想要死在这里。 但是神明不管这些,他把“彻底死在这里”扭曲地作为了孙亦春的愿望,并且为她实现了。 商池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以免自己强烈的想法变成了愿望实现。他将工作牌放回口袋,抬头看向面前的窗户。 他在原地这么思考了不短的时间,本来就已经近在咫尺的推土机已经彻底靠近了。他能够听到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还有房屋倒塌的声响,只听这些声音都能够感受到整个侧屋在怎么一点点被压碎。 但身处在侧屋中的商池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些物体落地的声音就发生在他的脚下,但是并没有什么东西真的掉下来砸到他。 但这并不等于他安全了,因为比被压死在屋子的废墟之下更恐怖的东西正在等待着他。 屋内屋外似乎被怪异地割裂开成两个空间,屋子外面是推土机在压碎屋子,里面却只有无尽的看不见的黑暗。一般的黑暗并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一种称作黑色的颜色。真正的黑暗是盲人的视觉,是正常人捂着一只眼睛看世界时,看不见的那只眼睛所窥探到的世界。 而周围这些的黑暗就是如此,这些黑暗仿佛一种有生命的物体,能够吞下所有的光,你完全没有办法对其做出空间的判断。 只有窗户招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商池的上半身,让他的视觉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但这唯一连接着两处的窗户也在摇摇欲坠,不断有各种屋子的碎屑从上面落下,唯一的光源也因此不断地闪烁着。 和外界相连的窗户随时会彻底消失,周围的黑暗似乎随时要彻底蔓延到商池的身上。或许商池能站在这里安全地想这么久,就是因为这点光。 商池却在等待着,甚至还有闲心继续思考,他已经确定自己身处的这个侧屋,就是之前侯泽和孙亦春进来的地方。并不是说明另一个空间的存在,祠堂就是祠堂,没有什么不同的祠堂。 从他醒来看到那些柜子背后的字迹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了,这些不同的空间就是通过同一个祠堂联系在一起的。 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作为那些村民和修路团队准备推翻祠堂那一天的再现,那些柜子为什么背后会有着他们这些游戏者的身份?这个世界的背景时间线远远早于他们这些游戏者进入这个副本的时间,这里不该出现代表他们身份的东西。 商池又再度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这个侧屋的时候,所看到的从柜子里出来的侯泽和孙亦春,他当时被寄生在侯泽身上的祝风清干扰了判断,以为这些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是龟龟啊伪装的。等他自己从柜子里出来,明白这个柜子就是个通道的时候,他才明白当时那些细沙只是假躯留下来的痕迹,而当时出现的人,也只是被异常影响到的游戏者。 可惜没有办法再进入那个侧屋,不然他或许能尝试着从柜子里去往真正安全的那个主世界。 第148章 但……现在他已经被彻底关死在了这里。 房屋沉重倒塌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整个屋子都彻底倒了下去,连原本的那扇窗户也彻底消失了。 现在商池就处在这种彻底的黑暗中,他知道,整个侧屋的危险要真正开始了。 他没有关注周围的情况,只是回忆着孙亦春和侯泽口中讲述过的侧屋,尝试找出什么思路。但是最后也没能找到什么规律。似乎他们就是在进入这里之后,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小世界中。 但这点就足够奇怪了,这个副本的规则应该是只要接触就会进入那些小世界。有着特殊意义的祠堂为什么也会是这样? 侯泽最后离开之前说过,这个侧屋代表了真相。侯泽在失去了身份牌之后,本来应该在小世界中变成了沙土,但是实际上他却出现在了这个侧屋中,用许愿的方法获得了重来的机会。 这个侧屋到底代表什么? 商池感觉到自己背后似乎有微弱的光亮起,和周围的黑暗区分开,似乎在提醒他回头。于是他终于转过身,去看自己背后发生了什么。 整个世界重新亮起,他看到了全新的景象,同时,他也不再在那个侧屋内了。 第89章 商池先是看到了一口井——那口他曾经在院子里看到过的井,以及井边站着的一圈人。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祠堂的院子里,要说是院子也不准确,因为这个小世界的面积非常狭窄,只有这一口井,以及井周围的一小块地面,最多算是院子的一个角落,他现在站的地方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边界了。再远的地方就被黑暗笼罩了,虽然似乎可以走入其中,但是他并不想用自己去试探走进那片诡异的黑暗里会发生什么。 井边站的那几个人都侧身背对着商池,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出现。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些面目苍老身躯岣嵝的老人,常年的劳作让他们比实际的年龄看起来更加衰老。而从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的款式和材质来看,他们和商池的所在的时间差得并不远,相距不会超过十年。只是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大多都比较老旧,看上去条件不算好。 商池试探地走了几步,发出了些许动静,但是那些人并没有回过头来。看来这个小世界的规则也应该就像是上个小世界那些村民看不到商池那样,这里也是重复的一天。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走上前去。毕竟这个小世界的构造实在是太简单了,放眼望去大概只有三百平方米的面积,万一出现什么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有效对应。 站在后面,商池也能够看清在这些人身前的那口井,那口井边甚至还生长着几簇苔藓。这些深绿色的生命现象,足够让他判断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线至少要早于这个村彻底发生异变之间。也就是说这几个人就是村里的原住民,而不是后来被这个村子吸引过来的无知的人。 商池打量着在场这几个人的脸,上一个小世界祠堂围墙被推倒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站在围墙后面的推土机旁边。虽然当时时间短促,但他还是记下了最前面几个村民的脸,在那种重要的时刻能够站在村民的前列,本来就说明了这些人在村中的地位,他想着记下这些人的脸孔到后面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现在,这个行为现在就帮助他辨认出这些人的脸。除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其他人都是当时站在前面的人,也就是村子里最有话语权的几个人。 那么这些人现在聚集在一起是为了讨论什么? 在商池思考的同时,前面几个人的对话已经开始了。 “村长。”其中一个人这么称呼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他说话时口音很重,要很费力才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们明天就准备上门来了。” 说话的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其他的几个村民都要光鲜一些,很明显是簇新的。他也是这几个满脸踟蹰的人中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说话时红光满面,腰杆都挺直了。 商池在这人说话的同时,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称作“村长”的人,这个“村长”也是他在这几个人里面唯一没有认出来的人。他可以肯定这个村长当时没有站在村民的最前面,甚至没有出现在推倒祠堂的村民中间。但既然这个人是村长,为什么推倒祠堂这么重要的事,他会没有出现,他当时是去做了什么? 很快,那个说话的人就志得意满地继续往下说了:“费主任都说了,我们村里是贫困村,到时候肯定会优待我们,还会派人来教我们怎么科学养猪种田,娃娃们也都能离开村里去外面上学了。村长,说句实在话,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我们怎么样,这也不重要。就算能离开也享不了几天福了,但娃娃们总不能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死后还要被封死在柜子里。” 他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甚至眼角还带上了些泪花。连他周围的几个人都被他的话语感染到,露出了动容的神情。 但是这个村长没吭声,只顾着闷头看着那口井,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开口的人等了片刻,不见村长同意,似乎有些着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 于是,其他几个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村民,也像是下定决心了,开口劝道:“老李也说得没错,费主任他们不会骗我们的。村长,你就同意吧。” 第149章 老李看在场的其他人都站到了自己这边,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劝道:“村长,你就想想你家二娃,你亲孙子。上次费主任来了,教过他识字,夸二娃聪明,以后肯定能考上……考上……考上北京那边的大学。” “这事没商量。”村长终于开口了,但是他说出的却是否定的话语,完全没有被老李话语中描述的美好前景所打动。他挥了挥手,让人先走,不想再和他们说下去,“费主任是个好人,但是你们还是早点和他说,不要再来村里了,这里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老李完全没料到村长会拒绝,他不敢信地问道:“好日子就在前面,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村长盯着井不说话,接着质问道:“你不会还想着这口井?我们这几年不都是好好的,村里人用木盒做替身也一直没出什么事,上次就……” 老李这话说了一半,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住嘴。 但是村长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回头问:“你们又去干了什么,不是说过了,除非危及村子的大事,不然谁也不能私自去许愿,否则就要被关进柜子里。” 关进柜子这个词汇虽然语焉不详,但是一联想那些前面那句“死后封在柜子里”就知道一定是件非常严重的事。但村长这话一出,老李脸上只露出了些许不以为然,连其他几个没怎么开口的村民都很平静,像是完全不觉得这像是什么大事。 村长的目光扫过这些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你们都做了什么?” 一开始没人回答,最后还是老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主动回答道:“村长,你要是真想把人关柜子,那么全村人都没活人了。你儿子就是带头的那个。” “你们……你们……”村长的嘴唇都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颤抖着,像是随时都要气晕过去,“你们全都许愿了?我儿子,儿子,我孙子二娃他们……” “二娃是个好孩子,他倒也没跟着去。”一个人忍不住宽慰道,“但去了也没什么,全村人都去过,也没谁出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会这样。你儿子当时让我们把这事瞒着你,就是不想你想太多。他也是为了村里好,这事他也没推脱给别人,他自己就是第一个拿命去试的人。这小子是真的可以,你以后把村子交给他没问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另一个人也跟着劝道,“村里已经一年没有新的孩子出生了,费主任说可能是这里的水土有问题,加上村里这么多年都是内部通婚也有啥机的问题,反正建议我们搬出去。老李那娃娃还是许愿许来的,别家没许愿的还生不出来孩子。你就算是为了村子的未来想想,就同意吧。” “村长,都现在这样了,您不同意也该同意了,明天费主任就要上门了,到时候你就直接点头吧。”老李对村长这么说道,他虽然努力克制,但话语中还是带了些得意,或许觉得这个局面已经不容村长拒绝了。 站在一边的商池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些人都在争吵着些什么。这里应该是当时费主任要来修路,这些村民来鼓动村长同意的时间点。村长应该是这些人中知道的最多的一个,他看起来也是村里唯一一个反对修路的人。 只是其他人都不觉得许愿是什么严重的事,甚至村长的儿子带着全村人都悄悄许过愿了。他们以为是自己用木盒做替身的事成功了,却没想到其实真正的替身是他们自己。木盒里面才是他们真正的肉躯,现在用的不过是一个泥土做的替身。 也就说在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线上,这个村子已经几乎没有活人了,这些人许的愿望把他们自己变成了一堆泥土,泥土和泥土怎么可能生下孩子,甚至连许家的那个娃娃是是不是活的都不好说。 他以为接下来村长就该答应了。不然要是没答应,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但是村长却依然不松口:“不行,你们根本不知道许愿带来了些什么,让费主任他们走,不要再来这个村子。老李家的那个娃娃……就放在柜子里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村长自己也流露出了不忍,但那点挣扎的神情很快被坚毅取代。 其他人突然就不说话了,这种古怪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前面还劝说村长的突然说道:“村长说得对,那东西还是太危险了。” “是啊。”另一个劝说的也应和了起来,“我爸死前也让我千万别去祠堂里许愿。姥姥我爷爷他们都是这么没的,村里谁家没因为这个死过人。” “可那是我家的独苗!”老李着急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村长,你不能让他去死啊!” “老李,你自己看你家那个孩子会哭会笑吗?”别人开始反过来劝老李,“我早觉得你家娃娃有点问题在,从来没怎么见他睡觉,一双眼睛盯着人看,看得人都瘆得慌。” “到底不是正常生下来的孩子,村长说的这话有他的道理在,你就听着吧。”另一个人也劝道。 “这……”前面态度最坚决的那个老李也像是犹豫了起来,“那我,那我再想想,我现在先回去和费主任他们说道说道,修路这事先放着,但是娃娃们上学的事还是得继续。村里也没什么人能教书,孩子还是得送出去上学。” 其他人也一片和气地附合着,似乎完全不想修路的事了。 第150章 商池被这个转折弄得一怔,明明上一秒还一副必须要修路的样子,还拿出了全村人都许过愿这件事做要挟,怎么现在又同意不修路了?但要是真的不修路,哪里会有后面的事? 这些人的情绪转变突兀到让他怀疑,是不是这个村长能够对这些人进行精神控制。 老李这几个人却没有再质疑了,他们和村长打了招呼,然后纷纷离开了。 同时,商池发现,随着他们的步行,整个小世界的范围都变大了起来。本来是一片黑暗涌动的地方,现在露出了正常祠堂的样子。那些人就这么越走越远,只有村长还在井的前面站着。 要跟上去吗?商池在犹豫,刚刚那个叫做老李的人说自己要去找那个费主任,他们的谈话也很有可能是影响整件事发展的节点,或许就是因为这次谈话,本来已经决定放弃修路的村民又决定修路了。既然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行走,并且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太大危险性,说不定现在去收集线索会更好。 但是商池这么想着,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看着那些人走出了祠堂的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觉得自己好像漏过了什么,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没有发现。 他的目光在村长和那口井上面逡巡着,最后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井边的青苔上,随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他虽然注意到了那些青苔,但是因为青苔的位置正好被那几个人挡住了,他只觉得这些青苔是村里有植物生长的体现,并没有过多想。 现在商池再仔细去打量着这些青苔,就发现这些青苔长得很奇怪,一些细小的青苔和别的大块青苔分块,散落在周围。如果把这些青苔生长的位置组合起来看,会发现这倒像是溅射出去的血迹。 这个时候的商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既然这个世界是由一个人愿望组成的,那么这个小世界的愿望,是不是就是这个村长希望那天所有人都听了自己的话,没有去进行修路的事? 在商池想到这点的同时,他感觉自己身后及周围本来亮起的地方又暗了下来。祠堂的大门消失了,他的身后还是只有一片未知且不明的黑暗。 刚刚要是走入其中会发生什么? 商池来不及去想这些了,他戒备地看着眼前的村长。 村长依然是背对着他站着,但是头上破开的大洞,以及上半身红褐色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90章 井边的青苔已经从深绿色转为了深红色,像是一滩凝固的鲜血。 “不能去许愿啊。”村长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拖得很长,每一个字都是痛苦的悲鸣,“这口井里面啊,都是死人啊。” 几近干涸的鲜血从村长头上的伤口往下滑落,滴入了井中。 商池看着村长头上的伤口,从这伤口的痕迹来看,明显是外力所致,应该是尖锐物体砸击留下的,比刀伤更钝。这里是农村,所以很有可能是锄头一类的器具。以伤口处的红黄□□物痕迹,加上村长的年纪来看,无疑是当场毙命。 村长自己肯定弄不出这种伤口,但既然是他杀,那么会是谁杀了他? 这种偏僻且封闭的村子,宗族势力旺盛,村长的身份往往象征着最大的话语权。而之前的对话里,其他人都只敢摆出各种理由劝说村长同意。村长却可以一摆手就示意那些人离开,甚至还可以决定私刑。况且这是个有着古怪祭祀的村子,村长的身份接触这些最多,也知道的最多,他只会在自己死前把秘密交托给下一任村长。 这几个条件,足够说明村长被杀在这个村子里,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足以打乱所有的计划。如果当时村里的人知道村长死了,一定会人心惶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推倒祠堂的事。 也就是说,杀人的那个人一定是在私下进行的谋杀,在谋杀之后就把村长的尸体藏了起来以免被别人发现,甚至还可能假传村长意思说他同意修路,才有后面的事。 商池在这边推测着是谁杀了村长,又是怎么藏起的尸体,这边村长已经开始继续往下说了。 “你们都忘了这口井的来历了。你们都忘了……这口井都是人命啊……”村长喃喃说道,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村民,那些村民都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但他却毫无察觉地对着那些村民说着当年的故事,“八十多年前,全国各地都在打仗。当时鬼子过来,拿着木仓说是带人去挖井。村里当时是没有井的,都得去旁边的河里挑水。因为当时村里的老人不让挖井,说地里埋了东西不能挖井,也就从来没人敢去挖井。但鬼子手上有木仓,人还是就去了。” “但鬼子指的那块地根本不出水,挖了几米都没水出来。几个人挖了好久,鬼子也不让停,也不让换个地方挖井,就让一直挖。最后挖了一个足足十多米的坑,依然没出水。当时大家都知道了,这些鬼子根本不是想挖井,是想挖东西,但谁也逃不了,也不敢去问到底想要挖什么。” “结果有天,一个去挖井的突然跑回来了,说井里挖出东西了。他当时在旁边的林子里上厕所,没瞧见是什么,只听见挖出的那个人大喊了一句‘是个木盒’。他见本来看管他的鬼子都围过去了,怕鬼子挖到东西就要杀人,赶紧跑回来了。” “村里的人都哭了起来,等了两天,去挖井的人果然都没回来,最后村里人决定去找他们,至少收个尸。去了之后才发现,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尸体,那些鬼子也全都不见了,但是那些人当时挖井的地方出现了一口井。井里是清澈的水,全村人都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有个人大着胆子喝了口,说好喝,然后就往井里跳。别人赶紧把那人拉住,等他醒了问他到底干什么。他说他喝完水就看见井下有好多人,去挖井的那几个人也在里面,那些鬼子也在旁边。挖井的那几个人让他赶紧帮忙,拉他们上来,他就想去拉他们上来,结果就晕过去了。” 第151章 “老人说,这些水根本不是真正的水,都是人变的,大家就决定把井给填上。大家当时把井盖上盖子,用土埋上了。那周围的土也是好土啊,黝黑的土。但村里周围从来都只有红土,只有这井出现后,周围突然多了黑色的土。于是大家就在上面,又盖了一层普通的红土。这事差不多就结束了,但那个喝过水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他老婆只知道他失踪前一直念叨着那水好喝,还想喝。” 商池微微挑眉,这个村长现在在讲的是这个这口井的来历,也是整个副本的起因。从故事来看,背景应该是抗日战争时候的事,日本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地下有东西,就威胁村民去挖。村民挖出来了一个木盒,这个木盒也就应该造成所有事的元凶。再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在场的人都诡异失踪了,只多出了一口井。 也就是说,祠堂是后来才建起来的,这口井才是最初的诡异。 但商池最奇怪的是,这个副本所有的线索,都必然伴随着更大的恐怖。往往是游戏者拼死拼活精神差点被完全污染,才能够得到一点可能的线索。到底正不正确,还需要他们继续尝试,然后往往在尝试过程中,人就彻底疯了。 他原本以为村长说的这口井的来历,会让他没听完就彻底变成一团泥巴。但实际上在村长讲述的过程中却什么都没发生。以至于他听了半天满心警惕以为会出现什么异常,最后却一切正常。 是真的一切正常,还是他自己现在已经彻底疯了? 但这个时候村长的话还没说话,这口井的故事如果终止在被埋起来之后,也就没有这个诡异的村子了,他说道:“后来又过了好久,从来也没人去过那口井,也不记得井在哪里了,这些事还是老人在我小的时候说出来的。结果有一年闹饥荒,当时别说种子了,大家连树皮都吃完了。那时候别的村子还有人忍不住去挖了观音土吃,最后活活把自己撑死了。那肚子里全是土,根本消化不了。我就记得当时肚子饿的受不了,半夜啃被子,忍不住吃了好几口棉絮。” “结果突然有天,村里有户人家的家里传来了饭香,他家当时连孩子都饿死了一个,哪来的米剩着。要是有米,他家孩子哪会饿死。别人憋不住上门去问他家哪来的米,他本来支支吾吾不说话,后来怕那人饿极了把他们都杀了抢米,最后才说是井边长出来的。” “大家去看,那口井居然又被人挖出莱了,旁边果然长着麦子。当时连留的种子都吃了,哪里来的麦子啊!但是大家都饿极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吃就活不过当天晚上。最后那些麦子都煮成了粥,村里人都分了几口,至少能再撑几天。但有个老人不肯喝,他见过鬼子带人来的情况,这个故事还是他说给我听的。他说,这不是粥,这都是人。几天之后,那老人就被人发现吊死在家里了。” “麦子只够吃一顿,吃完这顿又没了。当天晚上,村里有个人去找了带米回来的那个人,然后就出村去了,他娃儿和老母已经快饿死了,他找不回吃的,明天他们一家都得饿死。他是带着他老母出去的,回来他老母不见了,但是带回了麦子。最后大家才知道,把人丢进井里,井边就会长出麦子。这吃的每一口麦子都是人换来的啊!但……没办法,大家都饿啊!那年,村里少了很多人,但是也活下来更多人。村里最后约定把所有的事都瞒着,不能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吃人活下来的。” “最后,饥荒过去了,可大家也发现,不仅是麦子,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那口井都可以给你。他们管这口井叫许愿井,也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村子了,所有离开的人最后都会回到井里。最后大家只能绕着那口井,重新建了个村庄。但我记得那时候的村子,还是在平地上的,但是每年土都会往上升,最后村子就在了山上。大家想要的越多,山就越高。这井,根本不是井。这山,也根本不是山。但大家都忘了,都忘了,只有我还记得。” 村长的故事似乎就到这里结束了,商池却觉得更加古怪了。前面这口井的来历还好,这些村里的人家里有长辈的多少会知道一些。但是最后的那些内容就不是普通村民能够知道的了,甚至可能是只有村长才知道的秘密。 但村长却说了出来,他到底是想要谁听见这些? “二娃啊,你终于来了啊。”村长叹息着说道,“到我这来。” 商池再次开始戒备,这个二娃应该就是之前的对话中,村长的孙子,也是唯一一个当时没有去许愿的人。其实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商池推测出这个二娃是谁了,现在不过是在印证他的推测。 但是村长这句话说完之后,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什么人走出来。 而商池却看到村长却伸出了双手,慈祥地说道:“二娃,过来。” 他是对着井伸出的手。 商池反应过来了,死死盯着那口井的位置。 第91章 商池看到从井的位置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上面全是泥土,几乎看不清手指分叉的地方。 然后,这只手抓住了井的边沿。随后,从井下慢慢爬出了一个人。 要说是人也很勉强,因为他全身都被泥土包裹着,脸上什么五官的痕迹都没有,连身体都极为瘦小。要说是人,还不如说是捏合在一起的泥土。 第152章 果然,这个叫做二娃的孩子,就是这个村子里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孩子。也就是说,这个村长就是当时把这个孩子的五感全部剥除的人之一,剩下的那几个是村长的妻子和他的儿子儿媳,这个决定也一定是村长下的。 商池看着那个孩子,他还被关在柜子里的时候,曾经用刀戳开过一个洞,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当时趴在柜子上面的,也就是这个小孩。 所以这个小孩是跟着他,进入到这个小世界来的? 村长却完全不在意这个孩子身上的诡异,只是伸手拥抱住这个孩子,把他从井里带了出来:“是我们害了你,但是,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个小孩也伸出手,做出要抱住村长的姿势。然后下一秒,他的手快速一划,将一只眼珠从村长的眼里剜出来。 明明是一只沾满泥土连手指形状都看不出来的手,在攻击的时候却比刀具还要锋利。 那个孩子死死抓着那颗眼球,一边把眼睛往自己空荡荡的脸上塞,一边还伸出手,贪婪想要从村长的脸上得到更多。 这样恐怖的场景,让商池迅速回忆起孙亦春当时自述她当时遭遇的情况。她说,那个孩子的身体像融化了一样,黏在她的手上,同时还在大喊:“我要你眼睛!我要你的耳朵!都给我!把这些都给我!” 眼前的一切,就是孙亦春话语中场景的再现。或许这个孩子本来的愿望只是待在屋子里等待着回来,但长时间的生活,加上对失去五感的清醒认知,让他对别人的五官产生了扭曲的嫉妒,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商池立刻警觉,以免这个孩子到时候觉得脸上一副五官不够,还想要从他这边再拿一副。 但是村长却把孩子抱得更紧了,即使他手上的孩子已经几乎散成了一堆泥土,即使这些泥土已经和他残破的身躯融为一体,他也只是把这个孩子抱得更紧,然后喃喃说道:“人是由泥和水组成的。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村长这个位置,已经有别人……”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手上的孩子已经下手割下了他的舌头。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收集了自己想要的器官,那张泥土组成的脸上,强行塞进了五官。眼睛和耳朵是错乱放置的,舌头直接塞进去,摆出了一个近乎微笑的曲线。 小孩满足了,他不再动作,但是他身体散开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村长的身体也随之开始溃散。 最后他们抱在一起,然后慢慢散成了泥土,和地上的泥土融为一体。 再接着,就只有一片寂静。 结束了吗? 商池等待了许久,确认自己身上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这才走到了井边。 村长刚刚说的话中,提到了水和泥。而在他之前的故事里,在提到井里有清澈的水的同时,也提到过井边都是多出来的泥土。 这几乎是在明示着提醒着商池什么。 从副本的一开始,水就是个和泥土相反的词。每个细节似乎都在强调这其中的对立。就像当时商池在那个房间里,水在涌动却没法侵袭,直到商池把装着泥土的“防潮剂”丢出窗外。 但真的是这样吗? 商池站到了井边,低头想要往下看。毕竟刚刚那个小孩就是从井里爬出来的,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线索。 但他才刚低头,还没看清黑黢黢的井中有什么,就立刻感觉到自己脑后有风的声音。这是次粗糙的攻击,不管是动作是带起的剧烈风声,还是身后那个人距离他的位置都说明了这一点。 只需要往前走一步,他就能够躲开这次攻击。 但当商池想要行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极为迟缓,完全没有办法快速跳开。 来不及了。 什么尖锐的物体重重地砸击在他的脑袋上,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一声不吭地向前扑去。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商池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甚至还能够根据刚才的重击来判断出身后那个人会务的器具,果然是锄头。 而以刚才的攻击速度以及攻击的位置来看,这一下能把他的命都给要了。但实际上他不仅能够进行思考,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旁边人的对话。 “怎么办?真的,真的杀了。”先说话的是一个惶恐的女声,她听着很年轻。 再随后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叫做“老李”的人。他也很慌张,却在竭力强装镇定,他用发狠的语气说道:“要不是他想杀了我们家娃儿,我们怎么会杀了他?不杀了他,就是我们家娃儿没。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居然说我孙子不是人!” “那,那怎么办,大家发现了,我们肯定也会死的。”说话的是另一个年轻的男声,他应该就是老李的儿子。 “不要怕,我们把他丢进井里,没人能够发现的。”老李指使道,“到时候我们就说他同意修路了,只是去找人进行祭祀了,再让费主任他们快点把祠堂推了,到时候谁都发现不了。” 商池倒在地上,但他在清醒地思考着。很明显这是当年村长被杀时候场景的再现,只是这次是他来做这个被杀的人。老李应该是因为村长要求他把他孙子放进柜子里,所以才逼不得已杀了他。这几个人应该就是老李和他的儿子儿媳,他们一起进行了这起谋杀。 那么村长最后说的那句话也可以理解了,因为商池听完了村长说的话,所以他在这个小世界里得到了村长的这个位置,也要代替他重复他的死亡。 第153章 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现在是维持着一具尸体的状态,还能够听到周围人的说话声。很明显,事情没有到这里就结束。 这三个人已经开始拖拽商池的尸体,把他的上本身都拽到了井边,这个时候,商池已经能够听到井里清晰的水声。 “今年献祭的五个人,至少第一个就凑齐了。”老李说着,然后把人推入井中。 商池还没从老李话中提到的“五个人”这边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在快速下落。 他以为自己会落入水中,最后,他却感觉到自己落入了无数黏腻的泥土中。 这口井里装得根本不是水,而是泥土。 这些泥土像有生命一样,顺着他的口鼻往里钻,一直涌进他的肺里。即使现在是一具尸体,他也能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但在这个时候,商池最后的理智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水和泥,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第92章 商池再次睁开了眼,在恢复了意识的同时,他就先剧烈地干呕了几下。只是他在这个副本从第一次进入祠堂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更别说他现在用的还不是他自己的肉躯,所以吐了半天连点清水都吐不出来。 但即使没能吐出来,那种恶心的感觉还萦绕在他的感官里。 明明他在上个小世界的结尾已经是一具尸体的状态,但他的五感都得到保留了。保留听觉听那些人的对话倒没问题,但居然连味觉都得到了保留,所以最后被推入井中之后,他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肚子土。那些泥土塞满肺部胃部的感觉,让他现在都感到心有余悸。 商池缓了缓,尽量让自己不去回忆那些黏腻的泥土到底都是些什么口感,而是开始关注周围的情况。 很显然,他在进入那口井之后,就再度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这个副本里到底进行过几次世界的穿梭了,但在他找到答案之前,他还要继续探索下去。 这一次,商池正发现自己站在祠堂的主屋门前。 “村长。”背后有人在这么称呼他, 商池转头,看见了自己身后的四个人,他在这个副本中的四个队友居然都站在他的身后,包括最开始就失踪的肖永群,还有后面许愿替换了他们位置跑进主屋内的侯泽,以及他眼睁睁看着诡异死去的孙亦春和阮菱。 这四个人脸上都是相仿的神情,并且他们在称呼商池为“村长”。 这个突如其来增加的设定,象征的只有危险。 这里不可能是什么村民的小世界,商池立刻就判断出来了这点,那些村民的世界按理来说不该有他们这些后来者的存在。但也不可能是其他游戏者的愿望世界,孙亦春想死,阮菱是想变成副本人物,无论哪个都和这个小世界的设定扯不上关系,别更说只会想让他死彻底的侯泽了。 但如果这个小世界不是因为这些人的愿望而存在的,这里又会是哪里? 商池几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略微皱起了眉。 排除其他的可能,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答案,那就是这里是为商池他自己准备的愿望世界。商池虽然没有有意识的进行许愿,但以这个村庄扭曲的许愿机制,他没法保证这个副本会不会把他的某个想法扭曲成愿望,然后塑造这个小世界。 但如果是真的,这也意味着商池已经彻底变成这个村子的一部分了。 对于这点,商池倒也不算特别意外。 因为其实之前那个村长讲述的故事,就已经是在暗示商池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村长的那一串故事里,提到过一个喝了井水之后说着还想喝那水就消失的人,同时村长最后也说过所有吃了麦子的人却想离开的人最后都会回到井里。也就是说,所有吃下那些来历诡异的食水的人最后都留在了村子里,只不过是在不在井里区别。 但商池这些游戏者在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就已经吃了旅馆老板娘做的饭菜。当时副本的主线看起来是进行录像拍摄,明显要持续很长时间,这个副本当时也没有可以不补充食物就保持精力的设定。所以对他们这些游戏者来说,不吃食物和水只会陷入疲惫状态,连跑都跑不快,很容易在之后的副本探索环节死亡,自然会选择吃下当时看起来没有异常的食物。 但随着探索,就会发现这个村子没有任何正常植物生长的痕迹,外加肖永群消失之前长在他身上的那些青菜,这些说明了他们这些游戏者当时吃的那些菜来历不对。应该是像村长故事里的麦子一样,从井里许愿长出来的。那吃了这些东西的游戏者,自然要像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留在这里。 ……但不对,商池意识到了另一点,这个开局不对。当时他们吃饭前没有任何得到提示,不可能直接吃了食物就判定出局,这不符合副本的游戏规律。如果真的是这样,副本直接让他们当时死了就行,何必后面还折腾这么一大圈。 而且最奇怪的是其他游戏者喊他“村长”的设定,就算他真的许愿,也不可能会是在这个村子里当村长。但在上个小世界,那个村长消失前,曾经说过“村长这个位置,已经有别人……”,再之后就是商池重复了一次村长的死亡,在这里重新醒来。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村长身上的异常蔓延到了商池身上,也让商池成为了这个村长。 第154章 商池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阮菱,阮菱脸上却只有一片死寂,站在这里的也未必是真正的阮菱,可能只是一个虚假的泥土捏造的人物。而他只是忽然想起来阮菱的愿望,阮菱是想要取代岳洪成为这个副本的引路人,永远保留神智活在这个副本里。现在他在这个村子里拿到了村长的身份,是不是阮菱愿望的实现的一种方式?他是不是能够像阮菱所渴求的那样永远地活在这个副本里? 非常有吸引力的想法,商池心想道,脸上却一片漠然,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这里的神明真的能够感知到他心中的愿望,那么祂现在就该出现出现在他的面前。 商池抬头去看面前的祠堂主屋,门是关上的。 这个村庄的祠堂很小,建筑也就这么几个,两个侧屋,一个主屋,外加一口井。 其他的地方,他已经挨个都去了一遍,只有主屋没有在世界变化之后再进入一次了。 现在,他就有了这个机会进入其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挨个把这些地方都走过一遍,这反而让他并不那么想进入主屋了。 这个小世界的范围并不狭窄,至少没有像上个小世界一样只有一口井,商池能够看到自己左右手两边的侧屋,只是同样关着门。 他瞟了一眼身后的四个人,试探着往侧屋的方向踏出一步。 身后四个人齐刷刷地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过来,又催促了一次:“村长,该开始祭祀了。” 看来是不能进入其他两个侧屋的,商池心想着,如果规则允许,他本来还想看看那些侧屋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因为很明显进入面前的主屋之后,他就很难有再出来的机会了。 这个现在只知道那些装满柜子的侧屋可以在不同的小世界中进行穿梭和移动,另一边的侧屋似乎可以进入关键的小世界中,就比如孙亦春看到的那个小孩,侯泽看到的那些推翻祠堂的村民,再加上商池自己看到的村长。每一个都是重要的线索。而那口井现在还不明确,只知道是一切的开始。 那么主屋会有什么,上次进入这里,还是商池和阮菱一起,他们打开了木桌上的木盒。 按照岳洪的描述,他们进行的祭祀是把装有工作牌和泥土的木盒放入其中,这也是他们现在用的身体。 那现在的木盒里会装着什么? 商池想着,然后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主屋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样,只有碓置得高到顶端的木盒。 但这次地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木盒,似乎在等待着商池的到来。 但身后的四个人却很激动:“村长,快开始吧!只要把木盒放上去就结束了!” 暂代“村长”这一职位的商池捡起了木盒,放在手上打量着,却一直没有行动。 他身后的那四个人已经等不下去了,却已经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你在犹豫什么?时间快要过去了。” 商池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慢慢说道:“我只是在想,你这么想要我完成祭祀,到底是为了什么——村长?” 身后四个人的表情凝固了。 商池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身后的人,如果没有他们这么激烈地催促自己去祭祀,甚至说出祭祀的步骤,他可能还不会注意到这点。 也是,这个副本里的村长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角色。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根本没有进入什么另一个小世界,这里还在村长的世界里。 如果只去注意上个小世界某个村长的剧情,就容易会误以为村长是个好人,他一心为村里的人着想,禁止他们私下许愿祭祀,但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却带着所有人都进行了祭祀,导致全村人都被替换成了一堆泥土做的泥偶。 但结合别的细节就会发现村长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角色,村长的亲孙子说过,是村长亲手把他的眼睛剜下的,而他其他的家人也在村长的指示下各拿去了他的一个知觉。能对自己的亲孙子做出这种狠绝的事,无论他的目的是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都只能说明他下手狠辣。 更何况在那个叫做“老李”在杀死村长之后,和人商量找的村长失踪的借口就是说“村长去找别人祭祀了”。并且“老李”在把商池扔进井里之前,还说过一句古怪的话,他说“今年献祭的五个人,至少第一个就凑齐了”。 也就是说,这个村庄几乎每年都还在进行祭祀,村长明显是知情,并且就是主使者。 谁会是这个祭品,肯定不是村里的人。 商池当时就把老李口中的“五个人”,和他们这次副本的五个人联系起来。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只有他们这五个游戏者拥有工作牌? 他甚至想起了之前的另一个信息,就是在副本最开始的时候就获得的信息,祝雪彤的哥哥也是和别人一同进入这里的,并且这个村庄只有别人带领能够进来,自己想进来还是进不来的,这里面有个对人数的要求。 而他们这些游戏者进入这里之后,警惕岳洪,警惕祝雪彤,警惕那些没有神智的村民,却没想过警惕早就死去的原住村民。 这些村民甚至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完全没出现在游戏者的面前。 现在想来,多像是幕后黑手把自己包装得完全无辜,好让别人不去注意。 第93章 第155章 商池本来都要信了自己是真的进入了一个新的小世界了,毕竟这个副本的进展就是不停地在这些小世界间进行穿梭,虽然穿梭的规律还不够明确,但是穿过井之后就出现在另一个小世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商池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这点,他只是对于上个世界的经历感到疑虑,因为那个小世界的经历太安全了。 他们这些游戏者在这个副本里进入的诡异小世界也超过五个了,但进入这么多次小世界,没有哪次是真的安全的,就算是相对安全的祝风清的世界,也只是在那个小世界没有其他的诡异,而游戏者在其中依然会受到别的诡异存在的侵扰。孙亦春和阮菱因此就死在那个安全的小世界里。 所以每一次经历进入新的小世界,对游戏者来说都是生死相争,但是上一个小世界不是,它太安全也太普通了,以至于商池反而提高了自己的警戒心。他在那个小世界里的经历,简明扼要一点,就是站着听村长讲以前的故事。 唯一说得上危险的经历,就是当时商池差一点就跟着那几个村民走入了那片黑暗中,但这点危险相对于整个副本的危险性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就像一个人手上明明拿着把四十米大砍刀,最后轻柔地在你手上戳出了一道红痕。 与其说是真的危险,不如说是在敷衍一下。 最后商池虽然被“老李”袭击,重复了一次村长的死亡过程。但这个死亡过程却并没有让他真正死亡,反而在对话中让他获得了关于这个副本的更多信息。 这里明明是一个揭露了整个村子来历的小世界,按照知道越多越危险的原则,这里也明明应该是这个副本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商池就这么安全地听村长说完了井的来历和村子形成的原因,听村长和自己暗示泥土和水,最后就看着村长抱着他孙子一起变成了一堆泥土。 这么一看,村长简直就像是游戏里那种专门来给游戏者进行明确提示的悲情福利npc。 但这里是恐怖游戏副本,所有的副本人物都是为了让游戏者死亡地更加凄惨,绝不该出现这样一个安全的副本人物。线索也都是靠游戏者自己获取的,没有能够轻易被送到手上的。更别说商池已经从小孩这个角色身上推导出了这个村长干的事,一个能亲手剜了孙子眼睛的人,就这么什么都不干地抱着孙子消失了,谁能相信? 所以从那时开始,商池就已经在提防村长。既然危险不在前面,那么就一定会集中在后面。如果这个村长把自己装扮成完全无害一心,那么他一定是为了用这幅面孔做出什么。 而商池很快就在祭祀的时候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在这个小世界里,他的身份是“村长”,这个设定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上个小世界那个村长消失的时候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奇怪的是,他身后的这四个“队友”却在给他下指示,让他跟着指示去做。 商池这个所谓“村长”对祭祀的步骤一无所知,但他身后的“队友”却明显对此一清二楚。 既然是需要“村长”来进行的祭祀,那么这个村子里,到底有什么人能够知道村长祭祀的步骤呢? 那不就只有村长他自己了? 商池正是借由这个小细节,来推测出身后这四个“队友”的真实身份的,也以此来推测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村长的小世界。 他审视着自己身后的四个“队友”,等待着村长接下来的行动。 而在被他戳穿之后,本来就面无表情的四个队友就彻底变成了木偶,僵直地站在原地。 “假装不知道不好吗?”这四个人同时开口,用同样苍老的声音说道。 似乎在商池戳穿这一切之后,村长就不准备掩盖自己的身份了,他继续对商池说道:“你必须继续这个祭祀,这也是为了你自己。” “这个祭祀到底是为了什么?”商池拿着木盒问道,他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手中的木盒。这个木盒非常的轻巧,似乎没有一点重量。在商池毫无顾虑地摇晃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像是空的。但如果真的是空的,也就没有眼前的情况了。 村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们做错了很多事。当年我们这些村民为了生存去祭祀井下的那个怪物,而等大家察觉的时候,我们已经彻底沦为了这个怪物的爪牙。为了对抗这个怪物,我们四处托人找解决的办法,最后有人教给我们一个方法。用泥土制作一个神像然后进行祭祀。” “土就是用的井边的泥土,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这些泥土也正是能够和这些井水相互对抗的存在,而且它们本质出于同源,都是从人身上剥夺下来的。所以我们每年都必须要进行一次祭祀。祭祀会让泥土增加,也让山的高度增加,这样就可以压制在井下的怪物。本来许愿只是不得已为之的事,可惜,我的儿子却不知道这个祭祀的真实情况,最后带着所有人都进行了祭祀,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村长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向商池讲述完了整个故事。 “所以在这里面就是我的身体?”商池举起手中的木盒问道。 村长点了头,说道:“是的,祭祀神明的方法和祭祀怪物的方法是相同的。但不必担心,完成祭祀之后,你还可以像我们一样,用泥土的身躯继续生存下去,到时候我们都可以真正的安全了。” 第156章 商池看着手中的木盒,然后他转身,居然真的把木盒放在了木桌上。 “你在做些什么!”村长的声音终于真正地激动了起来,之前似乎还一心想让商池进行祭祀的他,在商池真的照做之后却变得极为愤怒。 商池没有回答,而是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景象。 在他完成所谓祭祀的刹那,整个木桌上的木盒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这些木盒凭空漂浮在半空中,开始重新组建形状,最后这些木盒不再是堆成了一座山,组成了一个人形的神像。 然后,商池才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四个“队友”,而现在站在他身后的已经不是那四个的队友了,而是身体不断在溃散落下泥泞的村长。但是这个村长脸上的五官都好好地待在上面,并不像之前被他孙子挖走的那样凄惨,这也论证了之前的所有都不过是这个村长演出来的戏。 “我只是知道,如果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反着来。”商池平淡地说道。 “你只是在找死!”村长最后怒吼道,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商池。 商池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问道:“你们也是用这些线索让其他的几个游戏者死亡的吗?” 肖永群本身状态就很奇怪,最后第一个死亡倒也不奇怪。但是其他的三个队友却不是这样,他们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并且对此深信不疑,最后一个个变得极其诡异。甚至商池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周围的那些水痕,自己也会和其他的队友一样。 那几个队友的线索会从哪里来,不就是这些诡异的村民身上。 更何况,在这个小世界的队友从一开始就把古怪摆在脸上了,就怕商池不能发现,到底什么样的傻子会真的按照这些队友的说法去做? 所以一开始,这个小世界的就不是为了让商池真的照做把木盒放在上面,而是为了让他把木盒打开。 这里的神明会需要身体,那么这些用着泥土身体的怪物,难道不想要更换一具真正的身体?那个被剥夺了感官的小孩还想要通过获得别人的五官重新获得感官,那么他们难道不想要获得一具真正的身体? 还是太迟了,商池心想,其实从更早开始他就应该对这些人心存警惕的。 当时在旅馆的时候,他在阮菱身上看到了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头颅。但他没有细想,只以为这是阮菱身上异常的一种体现。其实现在想来,当时这个情况和祝风清寄生在侯泽身上的情况何其相似。而当时孙亦春自杀的时候,明显和那个小孩的情况有关。这些游戏者都是从其他的村民身上获得了信息,才会变成最后的样子的。 多可笑,这些副本人物自己演出一出戏,然后引导游戏者去信任他们,再引导着游戏者走入歧途,最后贪婪地寄居在游戏者的身体里。 当时侯泽说那个侧屋代表了真相,不,那不是真相,那是这些村民力量能掌控的地方。有柜子的侧屋是通道,主屋则是真正神明所在的位置,而那个侧屋就是这些村民力量的所在之处。所谓的知道“真相”,也不过就是在知道村民说出的话之后,被村民的异常力量感染,最后成为祭品。而侯泽在失去身份牌之后能够不立刻消失,也只是因为村民的力量支撑,以他为诱饵,让商池落入村民的陷阱中。 眼前的村长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他的身躯已经全部变成了泥土,只留下一个头颅,他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商池,直到头颅也慢慢散成了一堆泥土,这次他大概是真的变成泥土了。 商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他听到了自己背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于是他回头,看到了向着自己走来的林庭深。 而在林庭深的背后,是一个用木盒组合组成的,和他有着相同面容却更加庞大的神像。 所以这次的身份,是这个副本的邪神吗? 第94章 林庭深站在商池面前,他看起来和上一次见面并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那样板正严肃的模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上个副本的那件衬衫,也或许是他有十件同样款式的衬衫。 “林先生。”商池站在原地,轻声这么唤了一句。 但在等待林庭深回应的同时,他的手却握住了那把在副本中发挥过无数次作用的小刀,这个行为不是为了杀死林庭深,而是为了在必要情况下给自己来一刀。 他谨记着这个副本数次重启的规则,只要保证理智尚在,就还有机会。更何况,相比真的变成一堆泥土组合的怪物,死亡还是个更好的选择。 商池不觉得林庭深会给自己放水,事实上,他觉得以林庭深的性格来说,林庭深等下可能会干劲满满地把他变成一堆真正的泥土,就像他身后的那个村长一样。 毕竟对在副本中行动的林庭深来说,人设大过天。 “你准备许愿吗?”林庭深问道。果然,他并不在意商池拿刀的这个行为,也没有叙旧的意思,而是耿直地遵循着这个副本中邪神的人设,对献上了祭品的商池询问着他的心愿。 商池没有回答,视线从林庭深身上移到了他背后和其面容相同的神像身上。 庞大的神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脚下的人,明明只是一个用无数木盒粗略拼出了大致形状的神像,就连眼睛的部分也只是一个中陷下去的凹槽。然而当商池站在下面的时候,却会无端产生一种自己被注视的感觉。 第157章 但他同时心里也清楚,其实整个村子都在这个神明的注视之下,这个村子的每一处地方都是祂的化身,不论是站在祂面前还是站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区别。 这才是这个村子真正的邪神,祂就是这个村子本身。 祂是泥土而成,也是水而成,又或者说是由人而生。 当时村长和商池讲的那一串故事,已经清清楚楚地把这个邪神的来历讲明了。 村长说,“人是由水和泥组成的”。在最开始挖井的故事里,那些村民赶到挖井的地方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除了井里的水,还有旁边的泥土,两者是同时出现的,这是因为那些失踪的人的身躯就被分解成了泥土和水。 人变成了泥土和水,但泥土和水又构成了神明。或者说,神明只不过是把人类变成了更贴近自己的存在,让那些人以这种方式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同样的神明在收到祭品之后所回馈的东西,也不过是将人本身以另一种形式回馈回去,就比如那些来历不明的青菜。 所以这个村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构成物,那就是人。脚下踩的泥土是人,井中的流水也是人,这是一个由人本身构成的村子,就连神明也是人组成的。 但当时给村民出建议的人确实很聪明,他让村民把水和泥土区分开,只向泥土进行祭祀。把本来是一体两面的神明,通过神像塑造的方式来祭祀,强行增加一者的力量,让本来平衡的力量失衡。再篡改神像,用神明本身的力量压制他自身。 这些代表祭品的木盒虽然现在是神像的形状,但在商池用祭祀唤醒神像之前,这些木盒的却堆积成了小山的造型。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个村子所在地方的全景图,就会发现这些木盒堆成小山的形状和这个村子所在的泥山的形状极为类似。 商池虽然看不到村子的全景图,但他记得村长说过,许愿越多,泥土越多,山会越高,这样才能镇压井下的怪物。这座木盒堆成的小山,其实就是此刻脚下这座山的体现。 但即使有这样的方法,这些村民最后还是死于贪婪,甚至死后这群村民也在妄想继续使用这样的力量。他们引/诱外界的人走入村庄,想要通过不完整的祭祀,在压制神明维持自己意识的同时,从神明手上偷走一具真正的身体逃离这里,即使这是在他们许愿的时候被他们自己放弃的。 村长也正是因为贪婪才会出现在商池面前,而他会对商池说这么多关于村庄的秘密,当然不是为了好心想让商池完成这个副本的任务。 在这条副本里有一条基础规则,异常是可以传染的,游戏者知晓的那些诡异会真实地出现在他们自己身上,而那些村民也能借此寄生在游戏者身上。村长对商池讲述那些只由“村长”继承的隐秘内容的同时,也是在将商池变成另一个“村长”。为了保证能够抢走商池的身躯,村长说的只能是真话,因为只有真正的内容才有这样诡异的力量。 如果不是商池硬是完成了祭祀,唤醒了神明。就算商池当时不打开木盒,村长也能借由商池听到的那些内容,寄生在商池身上,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即使商池知道完成祭祀唤醒神像的行为只是在驱虎逐狼,能够弄出这么一个村子的神明只会比借用力量的村民更危险,他还是得继续这么做,因为他已经察觉了他没有办法依靠自己摆脱那些异常,摆脱村长的控制。 但明明是这么危险的时刻,商池的心里莫名地很平静。 他甚至想起了阮菱说的话,当时阮菱在商池的背后告诉他,来到神明的面前,他就能够明白一切了。可来到了这里,他还是不能理解阮菱到底想要他明白些什么,也不能理解阮菱和孙亦春到底是知晓了什么最后自愿选择了那种结局。 所以商池平静地问着林庭深:“因为我献上了祭品,我就可以许愿?” 林庭深点了点头,然后严肃地说道:“许愿‘多三个愿望’这种愿望不行。” 作为这个副本中蛊/惑人许愿的邪神,林庭深在引导人许愿这方面确实不够在行。 商池笑了下,然后又问道:“许完愿之后,我会变成什么东西?” 是像后面进入村子的人一样失去神智,变成行动机械的泥偶怪物?还是像这里的原住村民一样,完全失去肉躯,以一具泥土的形态龟缩在那些小世界里。 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商池想要的选择,所以他没有等林庭深开口,就说道:“我完成祭祀不是为了这个。” 商池说完,再次抬头看着神像身上的木盒。他知道自己的那个木盒也在其中,木盒里面就装着他真正的肉躯,但现在这个木盒已经和其他成千上万的木盒融为一体,他并不能从中找出自己的那个。 现在整个村子的秘密他几乎都知道了,村长虽然不安好心却也帮了他很多忙。这个副本的任务就是“找出村庄的秘密”。商池现在知道的内容已经早就达标了,但完成任务的提示依然没有响起,他还是不能离开这个副本。 这也就说明,想要真的离开这个副本,他还需要从这些木盒中间把自己的身躯拿回来,不然就只能像阮菱那样放弃离开,以副本任务和游戏者之间的姿态在这个副本里继续待下去。 但商池之前完成的祭祀,不仅是唤醒了神像,也是把这个木盒献给了神像。而且这么多的木盒就算他能够趁林庭深不注意从这些木盒中拿到一个,他也也没有办法把他的木盒从这成千上万的相同形状的木盒中找出来。 第158章 但商池并没有表露出自己心里所想的内容,只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说,声音温柔地像在说情话:“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在找我。” 就像商池之前就察觉的那样,在这个副本中,他和其他游戏者都是不一样的路线。他一开始有猜想过是不是因为拿到的身份牌不同的原因。但在井边听到林庭深的声音之后,他就清楚自己特殊的原因了。 是因为林庭深跟随在商池身边,那些村民才不敢出现,也没有敢向对付其他游戏者一样,一开始就用线索引诱商池,再悄悄通过传染的异样寄生在商池身上。 毕竟这个副本最大boss邪神就已经附身在商池身上了,他们这些偷用神明力量的村民怎么敢出现。 墙上的水痕是被压制了一半力量的林庭深在村庄移动时留下的痕迹,而商池身上不断落下的水滴,是因为他接触到神明之后在被这诡异的力量侵袭同化,直至完全同化成一滩水。如果持续下去,那么他毋庸置疑会在许愿之前就变成了一滩水,或许死的比自己的队友更早。 但林庭深不仅是做了这些,第一次副本进行重启的时候,是他拉着商池进入柜子,第二次也是他用手遮住了商池的眼睛。虽然林庭深实际上没有真正的露面,但他却在插手商池进行副本的行为。 对于严格用副本人物设定要求自己的林庭深来说,这太特别了,特别到不像林庭深了。 即便在上一个副本“罪人公寓”里,林庭深有在帮助商池给出线索,帮他进行副本探索。但那是因为让商池间接杀死所有的居民,把整个副本的难度推向最高。直白地说,林庭深当时所有的行为都是认真遵循副本中的boss该有的行为,也是为了杀死商池。 而他在这个副本里则是邪神,邪神的行为方式,那当然是杀死更多的人,也就包括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商池。 林庭深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那些村民就会自己出来把人都杀死了。反正这些人不需要来到他面前许愿,也在变成泥土,也在让他的力量不断增加。他完全可以待在这个祠堂里,什么都不做,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类彼此四杀。 甚至于刚刚林庭深不急着露面,那个村长都会抢在这之前先杀了胆敢欺骗他的商池,但林庭深却这么做了。 商池饶有趣味地看着林庭深,想知道他这次特别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庭深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最后他认真地问道:“我不是在找你,我只是想让你离这里远一点。” 第一次他看到商池似乎要靠近祠堂,就直接把商池拉入了水中,用自己的力量让商池和其他的游戏者一起从小世界离开回到了真正的世界。在小世界里的身体是用泥土做成的,游戏者的死亡自然也是假的。游戏者是泥土,村民也是泥土,两个相同的东西怎么能杀死另一者。 但经历了几次副本的重启,最后其他人都在小世界里疯了,商池还是依靠自己跑到了这里,这让林庭深实在有些纠结。 商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您为什么不希望我来到这里。” 如果不是林庭深那次把他拉出了祠堂,他本来可以更早地来到这里。 “这里太危险了,我本来想救你的。”林庭深认真地回答道。 商池一怔,然后他表情略带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林庭深,确认林庭深说的是真的只会,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但林庭深自己没觉得,他反而觉得自己的思维真的太清晰了。小世界多安全,只要神智清楚,不需要来这里祭祀,游戏者都能无数次的醒来。而祠堂作为祭祀的场所,那些村民就算发现神明跟随在商池身边,也会想方设法把商池的神智彻底摧毁,以免商池捣毁祠堂,毁掉他们真正赖以生存的地方。 不然一直隐藏在最后的那个真正的村长,怎么会贸然出现在商池面前,又怎么会跟着商池进入祠堂,最后变成一滩完全没有神智的泥土。 就是因为村长发现有神明在,他们这些村民没有办法靠自己就弄死商池,才想着进入祠堂用神明本身的力量把商池的身体抢走。 林庭深有些苦恼地说道:“这个副本的规则是完成愿望,我本来是希望我能够完成你的愿望的,但是你似乎并不愿意。” 心情复杂的商池也忍不住因为这句话轻轻地笑了一声,完成愿望,然后永久地停留在这里,他想要得到的并不是这个结局。 林庭深却不知道商池心中所想,甚至还在认真给他提建议:“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现在出去还是有机会的,我可以给你布置一个你喜欢的世界。” “可我不想。”商池轻声道,他对着林庭深微笑着,脸上的笑容很柔软,仿佛对林庭深充满了信任,但他的语气却是坚决的,“我不想留在这个副本里。” 就算其他的游戏者都放弃了,他也不想要选择这么一个无趣的结局。 林庭深沉默片刻,他看着商池脸上的表情,确认过商池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才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但是就算离开这个副本,你也不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商池在微笑。 林庭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无论你想要什么都无法达成。” 商池察觉到林庭深的言下之意,他也觉得此刻商池停留在这个副本里就是最好的选择,这和阮菱和孙亦春是一个意思。 第159章 如果说阮菱和孙亦春作为游戏者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意识被这个副本影响了,林庭深又是因为什么? “我本来是想救你的。”林庭深认真地对商池说道,他本来确实只是想救商池的,与其继续走下去,还不如就停留在这里,这也是他第一次有所私心。但是商池并不愿意,还走到了他的面前,这就让他十分难办了,所以他只能用一种无奈的语气接着说道,“但没有办法,我现在只能杀了你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商池问道。 林庭深回答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了,你得到了回报,自然要付出代价。” 即使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在这个副本的规则下,他还是会这么做。 这句话像是某种宣告,神像那些木盒的外壳迅速在崩裂,展露其中出真正的样子。泥土从木盒中涌出,开始飞速组成一个新的神像。这具神像比之前的木盒神像面容更加清晰,但祂只有这张脸还维持着人类的形状,只是整个身躯都变成了能够覆盖整个祠堂的泥水,这才是这个神明完整的姿态。 而在这些泥水之间,是无数挤在一起的细小的漩涡。但这细小只是相对于神像整个庞大的身体来说的,商池可以清晰地从这些漩涡中看到里面的场景。有那些在试图推翻祠堂的村民,有村长死亡的那口井,还有更多。 无数的愿望组成无数的小世界,最后这些无数的世界形成了这个神明庞大的身躯,每一个小世界都是他的组成,每一个小世界都在他的身躯之内。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商池甚至开始质疑那些村民是不是真的通过祭祀和篡改神像的方式压制住了神明,人类的力量怎么可能与这样的力量相媲美。或许这个邪神允许这些村民压制自己一次次许愿的原因,就是在借用许愿的力量,让自己的身躯越来越庞大。等到有天,这个村子再也无法羁押这个邪神,到时候会不会整个副本的世界都在这个邪神的掌控之下。 但明明是这样足以让任何人都瞬间神智癫狂的场景,商池却看得目不转睛,甚至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只是在看到这个场景的同时,突然明白孙亦春和阮菱放弃的原因了。如果不是因为祝风清在接触了神明之后消失了,侯泽没能获得这个信息,不然他在知道这件事的同时,也一定会做出和这两个人相似的选择。 在商池这么想的同时,一个场景出现在商池的面前,停顿了几秒,那是侯泽的愿望小世界。 即使侯泽的愿望只是简单地调换了他和商池的位置,以及手上的工作牌。他已经足够小心了,最后却也依然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在这个侯泽的小世界里,是一座庞大的木盒堆积而成的山,每一个盒子都有人这么大,就像那些柜子一样。侯泽就攀爬在这座山上,不停地趴着。他并不知道自己爬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前进过一步,他只是满脸热切地爬着,想要从这无数的木盒之中,找到他自己的那个木盒,然后他就可以找回自己的身体,离开这个副本了。 但这不过只是他美好的愿望而已。 侯泽的小世界在停顿了这么一霎之后,又被卷入了无数其他的小世界中。 这是想给商池展示一下其他游戏者的结局,还是想通过整个方式警告商池不要再执着于离开这个副本? 商池并不清楚,他注视着林庭深慢慢后退最后走到了神像身前,接着林庭深的身躯融入了那个泥土制成的新神像中。 他抬头看着神像的那张脸,明明只是泥土,却刻画的和林庭深别无一二。或许商池面前的这个和他交流的林庭深不过是假象,眼前的这个神像才是真正的林庭深。 泥水席卷了整个祠堂,几乎要把商池带入其中,但着泥水却依然停留在他面前几厘米处,像是一种最后的机会。 但商池却在思考林庭深最后说出的话,他隐隐感觉到林庭深最后的话里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是什么? 林庭深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但这不应该,因为任何副本都不可能不给游戏者一条完成任务的方式。 他们这些游戏者最开始做了什么——是因为他们身上得到的身份牌吗? 而且林庭深说他们这些游戏者得到了回报,所以必须要付出代价,那他们到底是得到了什么? 商池看着漩涡中的那些场景,同时漩涡也在离他更近,让他可以看清每个场景的细节。里面都是村子里的场景,这也是因为神明的力量还蜷缩在这个村子内,不能构造村子之外的小世界。 他看见了很多熟悉的场景,比如旅馆或者祠堂的井边。 但是,少了一个地方。 商池忽然发现,在漩涡的场景中,出现过很多次旅馆内的场景,比如厨房内,比如房间内,或者是浴室以及那个后院,唯独一个地方从来没有出现过——旅馆的大厅。 这明明应该是所有的外来者第一个接触的地方,商池他们这些游戏者就是一来到旅馆,在旅馆的大厅吃下了饭那餐饭,甚至不止那一餐。但这里却没有出现大厅的场景,难道是在说大厅内的情况是一切正常的? 是了,商池猛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想到,却又在林庭深出现之后忽略的事。 村长的故事里,这些村民正是因为吃了麦子和水,才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村子。因为在这个副本里,麦子和水都是不存在的,这些是神明的回馈,也是神明本身的一部分。 第160章 商池拿出了那把小刀,转手刺入了自己的腹部,没有疼痛感。 小刀也没有戳出鲜血,伤口里面只有泥土,毕竟这就只是个泥土做成的虚假身躯。 商池的动作没有停下,他面不改色把自己的手深入自己切割出来的伤口中,寻找了片刻,最后抽出手来,他拿出了一团血肉。 明明是一具泥土制作的身躯,在身躯的腹部,却放着一团真正的血肉,这些血肉还在蠕动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想要交换。”商池轻声说道。 第95章 泥水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围绕在商池的身边,水流在流动着,漩涡也在转动着,漩涡的场景里时不时还有人狰狞的面容显现,就像泥水里涌动着无数挣扎的人面,这场面能够让任何神智坚定的人都理智崩溃。 哪怕是商池都必须得转移自己的目光,不去直视漩涡中的景象,以免自己好不容易来到终点,最后却因为这个理智崩坏。 而泥水并没有因为商池的话语离去,甚至还逼近了一步,像是在对商池的话语做出回应,他的猜测是错误的,这并不是这个副本的生路。 因为祂的靠近,商池这具用泥土制作而成的身躯也开始不断地溃散,无数细碎的泥土从他的伤口处溢出,他的视线在一点点矮下去,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变成和村长一样的结局了,除非他现在就能够完成这个副本。 但商池非常冷静,他对于这近在咫尺的威胁视而不见,他低声说道:“我其实一直在思考这里的祭祀到底是什么。” 祭祀应该是这个副本最重要的线索,但在这个副本里却像是有意遮盖这个线索一样。有关祭祀的一切都是由副本人物说出的,游戏者自身关于那段祭祀的线索记忆居然是空白。 这个副本有过三次关于祭祀的线索,第一次是岳洪对游戏者讲述的,他说游戏者进行过祭祀了,祭祀就是几个人把自己的身份牌和泥土一起放在木盒里,然后放在木桌上。而这个祭祀应该是错误的祭祀,是之后的村民为了逃脱神明的代价想出来的“替身”的方法。第二次则是“老李”把“村长”丢下井的时候说出的,他说第一个祭品就有了。而第三个次则是村长说出的,他当时说的内容都很含糊,关于祭祀的步骤只有一点是清晰的,就是让商池把装有自己身躯的木盒放在桌子上。 第一次的祭祀应该是在祠堂的主屋发生的,祭祀的内容是用把泥土制作成的替身交给山形状的神像,得到许愿的机会,但最后会导致许愿者的身躯被泥土替换。第二次的步骤则是村民把死者的肉躯献给井下这部分的神明,换来许愿的机会。第三次是“村长”进行的祭祀,他的祭祀像是第一种和第二种的结合,也是把肉躯献给神明,但是是献给泥土的神明。 从之前的对话中就可以知道,村民私下偷偷在进行第一种祭祀,第二种祭祀,则是每年有五个祭品献上,祭品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无知的外来者,这祭祀的对象才是真正的神明,不然“老李”也不会把人丢进井里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村民们要让游戏者进行的祭祀只是第一种,他们害怕第三种祭祀的发生,因为会导致泥土这部分的神明重新清醒。那么第一种为什么不会唤醒神像?同样是祭祀,第一种的又是在祭祀什么? 除非第一种祭祀,也就是游戏者进行的那次祭祀,并不是在祭祀神明,而是神明之外的另一个东西,答案就是那座木盒堆成的小山。 木盒堆成人是神像,那么为什么堆成的山不是另一种神像呢? 当村民向泥土祭祀,并且篡改神像之后,这个泥土的力量就不在神明的掌控之下了。 而村民在进行错误的祭祀中,把自己变成了泥土的模样,在推翻祠堂之后,更是完全失去了人形,换句话说,这些山是村民的欲望堆积而成的,也就是村民自己。 而在村民彻底失去了人类的身躯之后,他们又开始借用神明的力量欺骗无知的外来者。外来者被欺骗着进行错误的祭祀步骤,而错误的祭祀步骤并不能真正唤醒神明,同样也难以真正许愿,所以最后才导致这些副本中小世界的形成。 不然如果每次都是错误的许愿结果,那些村民为什么又会沉迷在许愿得到的一切中。 而游戏者并没有真的向神明祭祀,只是村民在窃取了神明的力量,用他们的“替身”祭祀方法,给游戏者制造了一个假躯,把真正的身躯藏了起来。 在小世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游戏者使用的都只是一具虚假的身躯,这些死亡的过程只是在不断地对游戏者的精神进行崩坏。这并不是为了保护游戏者,而是因为那些村民渴望得到一具肉身,所以绝不会让游戏者的肉身被破坏,即使这是被他们自己放弃的。 “我们一直以为祭祀发生的时间是进入了祠堂之后,但其实应该更早。”商池继续讲述着,他低着头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从我们进入旅馆开始,这祭祀就开始了。” 对于商池来说,他真正疑惑的不是这段强制的祭祀剧情,而是游戏者对这个祭祀过程毫无记忆。既然祭祀的步骤很简单,也并不致命,副本完全可以让游戏者自己清醒地进行,毕竟游戏的规则就包括他们必须听从导演岳洪的话,为什么要让游戏者失忆,直接跳过这段剧情。 第161章 商池一直没想明白,直到刚刚他终于想清楚了,因为需要模糊祭祀的时间。 这个副本里小世界第一次的出现,并不是游戏者这进入祠堂,是从那天晚上商池听到祝雪彤打开门的动静开始的。他当时听到了祝雪彤离开的声音,想要跟上,最后却因为肖永群不得不放弃。仔细一想,他们当时看到祝雪彤离开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落入一个小世界里,最终的结果则是肖永群的失踪,事后商池则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堆泥土和一把小刀。 当时商池并没有弄清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直到后来岳洪说出了祭祀的步骤,而肖永群床底下的泥土和刀,不就是祭祀步骤中的,把泥土和贴身之物放入木盒中? 肖永群的死亡把整个祭祀的时间线往前推了一大截。那么,肖永群明明没有进入祠堂,这个祭祀是在哪里发生的,只可能是在旅馆内了。 商池早就在奇怪为什么旅馆的房间长款和祠堂的柜子差不多,为什么能够在旅馆的房间直接出现在祠堂内。而旅馆的每个房间都放了装了泥土写着防潮剂的盒子,和村长家里的神龛差不多,和那些木盒也差不多。他注意到了这么多旅馆和祠堂的相似之处,却一直没有想过。旅馆是不是也是一个祠堂?也是一个祭祀的地点。所以游戏者才能直接从祠堂内部到达旅馆,因为这两者本身就是一个场所。 游戏者太信任自己找出来的线索的,习惯了在副本中四处追查线索的他们,并没有想到从他们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一切都是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骗局,一切都是虚假的,连那个祭祀步骤都是假的。 真正对神明的祭祀步骤隐藏在村长的话语里,那些最早的村民献上了肉躯,神明把肉躯变成了麦子,然后村民吃下了麦子。 因为吃下了这些麦子,让村民无从离开这个村子。同样的,游戏者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就在旅馆吃下了第一餐饭,导致了他们无法离开这个副本。 是了,这些村民一心一意想要外来者留在这个村子里,为了防止外来者反悔,同时把这个村子里的情况带到外界,这些村民一定会一开始就让他们无法离开。而以村民的手段,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从饭菜下手了。 这才是这个副本中最大的误导,也是导致其他的游戏者没法完成这个副本的原因。 商池的身躯已经快要完全溃散成泥土了,他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用这个进行交换。” 他举起手中的血肉,这个动作也让他自己能够看得将这血肉的模样看得更清楚。这确实是一块血肉,但血肉的表面并没有伤口的断裂痕迹,似乎这团血肉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器官。但这个器官的模样实在长得过于随心所欲,甚至还像有生命一样在不断改变着形状,完全不属于人类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个器官。 虽然是血肉的模样,但是这团东西,或许更像是泥土或者水这种柔软地可以任何更改形状的东西。 而拿着血肉的商池更能清楚感觉到触碰血肉的指尖那黏腻的触感,和他触碰泥土时的手感极为类似。不知道是该说那些泥土像血肉,还是这血肉像泥土,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东西。 “我要用这个换回自己的身体。”商池口齿清晰且坚定地说道,他刚刚才想明白,真正的祭祀规则不是许愿,而是交换。 许愿应该是凭空出现的,比如许愿很多的钱就能得到很多的钱,但这个村子的神明只是将祭品进行了一个转变,并不是真正的凭空出现了什么。只是从村长到林庭深,都在对商池进行用“许愿”这个词进行误导,直到刚刚他才想明白这其中的不同之处。 水流的转动忽然停滞了,漩涡里面狰狞的面容也僵硬在那里。 然后泥水里慢慢显露了一个人形的轮廓,刚刚和神像融为一体的林庭深再度出现在了商池的面前。 “这个副本的死路是我们第一天吃的那顿饭。”商池抬头盯紧林庭深,抓着那块血肉说道,“但是,生路也是。” 第96章 所有的副本都有一条规则,一旦死亡的规则出现,那么同样的,也意味着生路的规则也已经出现。等于一有人死,就说明能够完成任务的方法已经出现了,看你能不能够找到。 只不过在副本初期,这些生路往往让你猜都猜不到,往往是游戏者拼死拼活查了半天才知道生路就在自己身边。比如商池的第一个多人副本洋馆寻人,真正的破关线索就藏在游戏者路过的那个时钟内。而罪人公寓副本的破关线索更简单,就在对面那无人的501房间内。 但是除非游戏者收集足够多的线索,推理出真正的离开方法,就算他们知道生路已经出现,也不敢真的用自己的命去试那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 既然能够确定生路出现在死亡之前,而按照林庭深的说法,如果说吃下那餐饭就代表他们这些游戏者都走上了死路。那么同样的,在他们吃下饭之前,通关的方法就出现了,只是他们这些游戏者都没有注意到。 但游戏者从进入游戏到吃了那餐饭,这中间也不过过去了一个小时。这其中游戏者只是坐大巴车,然后从大巴车下车上山,进入旅馆吃饭。这中间根本没有接触到任何事物,也没有任何可能的线索,游戏者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吃了一餐饭。 副本的生路也根本不可能是让他们这些游戏者还没进入村子就反悔,选择不进入村庄,不然这个副本附加的那条“听从摄影团队导演的指使”的规则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162章 而副本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了,商池也不觉得自己还错过了什么线索,除非生路本身就是那餐饭。 在吃下饭菜之前,他们这些游戏者就猜测过那餐饭的问题。因为这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个与世隔绝并且长不出任何植物没有任何动物痕迹,总之除了人什么都没有的村子,却能够解决村民自己的饮食问题,同时给他们这些外来者送上饭菜。 还不是肉,是菜。如果是肉还好猜,毕竟游戏者经历了这么多副本,人肉什么也见得多了,但是菜并不是能够依靠人类自身能够解决的事,这是在凭空出现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所以饭菜肯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但是随着副本的进展,游戏者找到的线索越来越多,这个饭菜的问题也就不那么显眼了,他们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别的上面。 直到此刻,商池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村子的一切食物是由泥土而转换而来的,泥土又代表着神明,也是神明的一部分。 那么他们吃下了食物,不也等于吃下了神明的一部分? 在想到这点之后,商池才会冒险划开自己的腹部。最后从里面找到了一块血肉,一块当时被他们吃下的,属于神明的血肉。 林庭深说过,他已经得到了回报,所以才需要付出代价。他得到的回报就是神明的血肉,那么如果他把神明的血肉交还回去,能不能换回自己应该有的代价——自己真正的身躯。 这就是商池推导出来的,这个副本真正的生路。 而现身的林庭深只是低头看着商池,依然没有任何的举动,这是一段长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与此同时,商池的身体还在不断崩坏,已经崩坏到肩关节了,手臂和身躯的连接部分断开,本来举起的手臂掉落,在地面碎成了一团泥土。那团血肉也从商池的手上脱出,往地上落去。 但在血肉落地之前,林庭深就已经伸手接住了那块血肉。 商池看着林庭深,此刻他的身躯已经几乎只剩下一个头颅的部分了,即使这具身体没有痛感,但是慢慢溃散的感觉还是让人神智癫狂。 林庭深却依然没有开口,他抬头看着那些泥水。 此刻,商池居然从林庭深的脸上看出了审视的情绪。明明按照这个副本的设定,这些泥水和他应该是一体的,那林庭深到底是在看着些什么? 林庭深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那团血肉慢慢地融化在林庭深的手心中,和他融为一体,然后他慢慢向后退,直到身躯融化在泥水里,只留下了一句话:“可以。” 神明应允了这次交换。 接着,本来遮盖了一切的泥水回到了原位,再次变成了一座木盒堆成的神像。 “谢谢你。”商池看着那个长着林庭深面容的神像,语气中带了些意味深长,“谢谢你救了我。” 接着,商池的头颅一下子炸开,这具虚假的身躯彻底散成了一团泥土,他眼前的视线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这个祠堂终于恢复了寂静,地上的泥土也变成了一个木盒,和组合成神像的木盒融为一体。 好久才从神像里传来一句轻声的抱怨:“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 商池再次清醒过来,还闭着眼睛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下晃动的感觉——他正坐在什么移动的东西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在那辆破旧的大巴车上。这车就是来时的那辆车,一切都是相同的,但是这次是带着他离开村子。 商池看到自己周围坐着几个人,其他的四个队友都在车上,车头则是司机的位置。连司机也是来时的那个,但是岳洪和祝雪彤不见了。 本来属于岳洪的位置上,正坐着阮菱。 阮菱也正好在看商池,注意到商池的目光,她甚至还对着他笑了下,问道:“做噩梦了吗?” 商池没说话,他打量着自己周围的其他几个队友。 他看到了坐在旁边的侯泽,而侯泽没有看商池,他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相机,他的动作很熟练,明显对相机知之甚深。 ……这个人不是侯泽。 “作为本次摄影团队的导演,我要宣布,本次拍摄任务圆满结束!”阮菱情绪高昂地对其他人说道,现在的她热情得不像是她自己了。 商池看着阮菱。所以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取代了岳洪,成为了这个村子的引路人。或者说,是她被人取代了,引路人借用她的身躯成为了新的引路人。 事实上,这个副本的通关方法很简单,只要集中精力去搜查饭菜的信息,而不是被村民的陷阱吸引落入那些小世界中,就能够知道神明和饭菜之间的关系。但所有的游戏者都忽略了,最后其他人就在无尽的寻找中选择了另一种出路。 “等我们回去,我就把视频剪辑出来,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来到山神村的。”阮菱满是遗憾地感慨道,“这可真是一个美好得让人不想离开的村子啊。” “是啊!” “我真希望一直待在那里!” “但是不行,我们要把这个村子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村子的美好!” 其他三个队友纷纷开始应和阮菱的话,脸上满是怀念,似乎是真的想要永远留在那个村子了。 第163章 商池依然没有说话,他不能确定自己周围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个村子本来应该是原住村民在变成怪物之后用一些方法压制了原本的神明,并且用神明的力量欺骗外来者进入村子,再夺走他们的身躯。但在神明真正醒来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那些原住的村民失去了特殊的力量,彻底在神明的掌控之下,自然不可能去抢走别人的身体了。 可要是如此,那现在在他周围的又都是什么? 忽然,思考中商池察觉到了自己周围的寂静,那几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他抬头,看到其他的四个人都正看着自己,然后那四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真的不想留在那里吗?” 商池没有开口,却心一沉。他的眼睛盯着阮菱,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口袋,口袋里什么也没有,那把小刀不在里面。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个副本中的规则是,“听从摄影团队导演的指示”,但是规则中并没有说出导演的名字。而阮菱现在使用的身份就是导演,也就是说,副本的这条规则同样对她适用。 等于不管阮菱说什么,商池都必须根据的指示照做,包括留在这个村子里。 “我还是想和大家去外面宣传山神村。”商池思考了一下说道,同时心里做好了阮菱不同意的准备。他估算着两个人的距离,太远了,可能不够他在阮菱开口之前杀死她。 但是阮菱却只是说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商池没接话,他并不觉得自己安全了,只要还没有离开这个副本,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车就这么继续开着,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再和商池对话,而是进行着自己的事。 商池还在等待着,既然他已经完成了这个副本任务,却还没有离开这个副本,就说明一定有后续剧情在等着他。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在路上,逐渐开上了大道。两边的金色从一片荒山,到逐渐有了人烟,甚至路过了加油站。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城镇了,那里应该就是这辆车的终点。 商池已经开始考虑等下要是下了车,还没能成功离开副本,作为一个身无分文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游戏者,他是不是得去派出所借住了。 “到终点了。”阮菱适时地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商池明白了,这代表整个副本已经正式到了结局。 但既然是这样,这个副本为什么又要他继续在这辆车上坐着? 其他几个人开始轮流下车,商池坐在原地,没有急着下车。 阮菱是这几个人中最后一个下车的,但她下车前,突然看向商池,对着他古怪地一笑:“那么宣传山神村的事,就交给你了,村长。” 系统的提示声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任务完成:你已经找出了村庄的秘密。】 商池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眼前的场景就突然发生了变换。 他回到了副本结束后的休息房间内,昏暗的灯光正照在他的半身上。虽然是他的休息房间,但实际商池很少在这里停留,甚至有过没有出现在休息房间里就进行下个副本的经历,这次再看到休息房间反而有些久违。 商池坐了下来,整理这自己的思路。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副本,阮菱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说这个村子的秘密根本不是什么祭祀的内容,也不是什么村子的来历,而是商池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了村长。 副本的经历让商池成为了这个村子新的秘密,这才是这个副本最后的结局。 但成为村长又代表着什么?难道他还要进入那个副本,和其他人一起进行那个祭祀? 商池靠在椅子上,眼神没有聚焦地看着那昏暗的灯,他还在回忆自己当时在那个祠堂里看到的场景,那些泥水夹杂着所有的小世界出现在的景象。那高高在上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存在,掌控着所有的世界的景象。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商池轻轻地说道。 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什么人说着这句话的。 然后,他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话:“蚂蚁能够逃离培养皿吗?” 第97章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副本。 你是一位精神病医院的医生,目前有五位病人在院内进行治疗,五天之后会有一个人出院。 任务要求:五天后做出判断,谁是能够出院的那个人。 本次副本限制:每天轮流和五个病人交谈一次,单次交谈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祝您,游戏愉快。】 商池睁开了眼睛,他正站在一条走廊的中间。两边都是墙,没有窗户,无从判断天色和天气,只有头顶的灯光照亮整条走廊,封闭到近乎压抑。 他向前望去,走廊的尽头隐没在黑暗的转角中,另一边的走廊尽头则是一面墙。 走廊两边都有房间,只是数量不同,左手边只有一个房间,右手边则有五个房间。墙面上则只有一片空白,没有摆放任何医生的照片,又或者是医院相关的宣传语。 这并不像是正常医院会有的构造,商池迅速做出判断,这种异常说明了这里应该根本不是正常的医院。根据他前几次副本的经验,他现在可能根本不在正常的世界中,看来不需要去追查医院的来历了。 第164章 既然这个副本里的医院不是线索,那么重要的线索应该就在人身上了。 商池低头看自己身上这件簇新的白大褂,衣领上挂了个工作牌。他拿起来看,工作牌上面的照片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名字上面写着“饶榕”。 商池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大多数副本都只会按照游戏者本人的情况构造一个简单的身份,方便融入副本,只有部分副本里会出现游戏者的身份是另一个角色的情况。也就是虽然游戏者看自己还是本人,别人看他就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他上一次经历这种自带角色身份的副本还是那次新手副本,一般这种副本的角色背后都有可挖掘的地方。 而这个副本的角色是个精神病医生,或许这个副本的结构也会和精神疾病有关?比如一切都是这个人自己想象出来的? 商池放下工作牌,翻找了一下口袋和自己的衣服,什么也没找到。 接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注意力放在那几个房间上,左边的唯一一个房间的门上写着“办公室”,应该是属于他这个医生的房间,门上还挂了一个日历本。说是日历本也不准确,因为只是几张纸黏在一起,明显是手工制作的,只有简单的五页。第一张写了一个1天,数字很大写在正中间,旁边则用蜡笔花了粉色的小花。绘画的手法稚嫩,看起来是个小孩做的日历本。 他往后面翻了翻,后面的四页也是这样,数字从1到5,旁边画图案也各不相同,看得出来画得很仔细。而最后一页的背面明显有别的字迹,当他把日历本翻过来,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送给爸爸的日历本”。 商池把这个日历本拿起来,又重复看了一遍,最后把这个日历本放进了口袋里。 这个副本的规则限制中提到了时间,不管是五天这个时间点还是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都是非常明确的时间要求。但是他在走廊里并没有看到时钟,他的口袋里也没有手机之类的电子仪器,走廊里甚至连个能看到外面天色的窗户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还仔细感受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有任何口渴,饥饿或者想上厕所的情况,应该是副本里比较常见的那种不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副本。 也就是说商池没有任何能够判断当下时间的东西,甚至通过自己的身体情况来判断也做不到,而这个日历本是目前唯一出现的和时间有关的物件,还正好也是五张纸写了五天的时间,很有可能这个副本里时间的变化是需要靠这个日历了。 从背面的那行字上可以看出这个日历本是一个小孩送给自己爸爸的,这个日历本又挂在他的门上,那么毋庸置疑应该属于他的,所以他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应该是有一个小孩的。 既然这个小孩送的日历本在这个副本里可以让时间变化,这么重要的作用也就代表了这个小孩同样也很重要,看来等下搜索线索的时候需要多关注一些小孩可能会使用的东西。 商池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那五个房间,这五个房间上面并没有挂着什么东西,只是有牌子标了数字,从一号到五号,应该就是那五个病人的房间了。 但确定了这五个病人的位置,商池却没有急着按照系统提示的那样进入那些房间,他不能确定房间里都有什么病人,也不能保证那些病人是否会对他进行攻击。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把要求和规则说得这么明确的副本,大多数副本都会把真正的任务要求隐藏起来,让游戏者四处收集线索,找到系统真正要他们进行的任务,但现在这个副本说得这么明确反而让他不急着进入那几个房间了。 商池继续往前走去,想看看走廊尽头的情况。 走廊不长,几步就到了,他能看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是一个向上的阶梯,只是阶梯完全被黑暗笼罩。 他看着阶梯,并不准备往上走。他身上没有任何光源,贸然走进黑暗中就是在送死。 但既然这个台阶只有向上没有向下的,就说明他所在的这层楼是最底层。没有通往外面的大门,大概率不是一楼,那就是地下了? 商池转身,准备走回刚才房间的位置,看看能不能从自己的房间里找到光源。 但他才刚转身,就听到了自己背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饶医生,你还没去看病人吗?” 声音离的很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脑后的。 商池没有回头:“现在就去。”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也没看到任何人影,那么他只是一转身的功夫,身后这个人怎么是瞬移过来的?不管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人。 “病人的事都要麻烦你了,他们现在都急着出院,但是我们只能让一个人出去,真是太为难了。要是选的不好,说不出原因,病人都闹起来了,那可就麻烦了。”那个年轻的女声还在继续。 这基本就是个明确的提示了,看来五天之后他选择了出院的人选之后,还需要说出理由。 “我会尽力做出判断的。”商池说道,“我现在就准备进去,你去看过他们的情况了吗?” “没有,判断病人的情况,是要交给医生你的。”身后那个女声道,“那医生你先去忙吧,我也先回去了。” 商池应了一声,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这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第165章 他身后没有人,只能看到一件粉色的护士服消失在转角处,没有人,只有一件衣服。 只从衣服来看,是一位身材有些消瘦的女性。不过考虑到这个衣服底下只有空气,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人在。 商池把头转回来,继续往前走,看来那个楼梯现在并不能往上走,那就只能先去他自己的房间了。但知道这个医院还有个可以交谈的护士,虽然不是人,也是个重要线索了。 他走到自己的门前,打开了门,里面是一个医生休息室,里面的构造很简单,桌子上面放了几张纸,另一边的墙上有一扇门。 商池先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一张纸。 他拿起的第一张纸上是一个老人的照片,下面写了两行字,“一号病人焦虑症”,打印出来的纸张是黑白的,看起来像是遗照。 他接着去看后面的几张,第二张纸上是一个文弱的年轻男性,看起来像刚刚毕业没多久,低着头没看画面,似乎有些怕人,下面的两行字是“二号病人强迫症”。第三张纸上像是印刷错误,人脸的位置只有一团的墨迹,完全看不出脸,只能根据些许轮廓判断出应该是个男性,其他的连年龄都判断不出来,下面的两行字是“三号病人人格分裂症”。第四张纸上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斜着眼看着十分不好惹,下面的两行字是“四号病人躁狂症”。第五张纸上则是一脸警惕的少年,看起来也就15岁上下,脸上还有伤口的痕迹,下面的两行字是“五号病人妄想症”。 商池略微皱眉,把第四张纸和第五张纸放在一起对比着看,这两个人的眉眼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应该有血缘关系,考虑到四号病人的病症是躁狂症,而五号病人的脸上有伤口,说不定就是四号病人导致的伤口。 但这些只要去见了那些病人就可以问清楚了,他放下纸张,在桌子的玻璃下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甜甜的小女孩,看起来至多不过六岁,眉间还长了一个很明显的红痣,看起来应该就是他在这个副本里的女儿了。 商池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把那张照片从玻璃下面取出,仔细地打量着。这张照片上面明显有泛黄的痕迹,清晰度也不够,显然是一张老照片了。 他之前就有发现年龄差的问题,这个饶榕的医生的年龄至少有四十,而画日历的小孩的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岁,年龄差得有些远了。但这并不算什么问题,毕竟也有可能是生孩子的时间晚,或者是有了二胎。 但这个照片却是十多年前的照片,按理来说,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已经长打了,饶榕却没有更换这张照片。 那么他的女儿去哪里了? 第98章 商池没有继续想下去,现在线索不够,想这个也没用。他只是记下了小女孩的面容,到时候再次看见小女孩也能够认出来。其实也不需要特意去记下她五官,毕竟她脸上的那颗痣就是最大的特征了,哪怕到时候出现的是长大后的女儿,也能够从这颗痣上认出来。 他放下照片,回身继续打量着这个房间,试图再找些线索,但这个房间内除了这个书桌和一把配套的椅子就只有四面白墙了。 这更证明了他的猜测——这里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不然这个房间不可能这么空旷,连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现在这样,倒像是专门给他留下了有关这个副本的线索,好让他慢慢探查,不需要关注其他无关的东西。 而应对这种和精神世界有关的副本,他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甚至他进入的几个副本里好几个都和精神世界有关。 商池心里揣测着这个副本可能的世界观,然后走到房间内的另一扇门前,这里是最后剩下的可以探查的地方了。 他伸手想要打开门,但是这扇门是锁上的,无法打开。 他低头看着门把手的位置,没有开锁的地方,也就不需要去找钥匙了。既然这里有门,后面肯定是有打开的方法了,现在大概率只是还没到可以打开门的时候。 既然这扇门打不开,等于这个房间内可以搜索的地方都看过了,除非商池准备掘地三尺或者把墙纸也扒下来。考虑到这个副本没有时间相关的信息,而根据他的猜测,在他撕下日历本之前可能不会达到第二天,也就是说一天会无限长,说不定他还真的可以这么做一次。 但商池只是想了下,并没有付诸行动,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个房间,最后在房内唯一的桌子前坐下。 桌子是最简单的木板桌,上面垫了层玻璃,连抽屉没有,桌上除了那五个病人的简单信息就只有小女孩的照片了,都是一进来就已经看过一次了的。而椅子是最简单的那种办公椅,连垫子都是一层的透气纱,没有任何能藏线索的地方。 他坐在桌前,打量着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房间,试图以坐在这里的人的角度看这个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是能够组合联想到什么画面。 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正当商池思考这要不要把这把椅子中空的钢管拆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装什么东西,他就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脚上。 他立刻抽回自己的脚,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那双老旧的运动鞋的鞋面上正有几滴鲜红的痕迹。 是血吗? 第166章 商池伸手触碰那鲜红的液体,一下手他就知道不可能是血了。这个液体的质感并不像水一样立刻融入运动鞋的鞋面,反而因为他这个动作蹭在他的指尖上。 他嗅了下,果然没有血腥味,而是一种劣质的化工气味——是颜料。 商池抬头看向桌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整个桌子都翻了过来。 在这桌子的背面居然画着一幅画,一副画工精良的圣母图。 画上的圣母穿着鲜红的袍子,脸上带着欣慰的微笑,但是她的怀里并没有抱着圣子,只是做出了一个托举的姿势。 而那红袍的颜料还未干,似乎是才画上去没多久,刚刚就是有一滴鲜红的颜料落在了商池的鞋面上。 商池看着这张画像,尝试辨认着画上人的五官,但是这张脸画的毫无记忆点,他没能和那五个病人以及小女孩中的任何人联系上。 他再次低头开始打量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指缝间并没有颜料的残留,也没有因为握着画笔留下的老茧,唯一一点颜料的痕迹还是刚刚蹭上的。不太像是他这个人物自己画的画,但这幅画偏偏又出现在属于他的房间内。 那这个画又是谁画的?最重要的事,画上的是谁? 既然他有一个女儿,那么他在这个游戏里应该也有个妻子,难道画上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商池看着那个女人,虽然不能认出这个人是谁,从画上女人的面容来看她应该很年轻,和他在这个副本中的年龄并不匹配,甚至可以说画上的人都能当他女儿了。 但如果这幅画画得真的是他的妻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的妻子像是他的女儿一样,年龄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年。 这就是这个房间所有的线索了。 商池拆了椅子,确认中空的钢管里只有空气,终于准备去找五个病人谈话了。 他走出门,特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转角位置,那个地方并没有闪现什么护士服,只有一片黑暗。 他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再去走廊尽头晃荡一圈,以免自己真的以为拖延时间太久被副本惩罚了。 这次,他按照顺序打开了写着“一号”的那扇门,他记得里面的那个病人应该是焦虑症。 打开门,里面正有个老人在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但商池并没有直接走进房间和老人交谈,而是第一眼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那个时钟。有时钟就说明了这个副本并不是真的没有时间,只是走廊和房间里无法判断时间。但这就更危险了,他还记得副本限制中要求他交谈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等于他要是没有注意到时间谈话超时的话,可能他就会因为这个原因副本失败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商池打开门的时候,时钟正好是六点钟,那么就该是六点半离开。 但是这个时钟是早上的六点,还是傍晚的六点?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进入的时间,然后走进去,门在他身后关上 那老人这才注意到商池的到来:“饶医生你来了?我刚刚吃完晚饭呢。” 所以是傍晚的六点钟,刚刚好是吃过晚饭的时间点。 商池心想,快速打量了一遍老人。 老人身上的衣服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脚下也是一双手工制作的老布鞋,看起来就是个艰苦的劳动人民。但商池却仔细打量了他的手指,确认上面没有因为长期劳作导致的关节肿大以及老茧的问题。 “你感觉怎么样?”商池镇定自若地坐下来,开始扮演自己在这个副本中的医生角色。 老人表现地坐立不安,在商池说话的功夫已经走了三圈了,他焦虑地说道:“医生我能现在就出院吗,村里那些事实在是离不来我。” 商池示意他坐下:“你先别着急,先和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做个评估。” 这个副本的开头任何信息都没给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五个病人都是谁,还需要自己从他们口中套话。 老人似乎是信了,坐下来,只是一直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我是一号病人,病症是焦虑症,是村里的村长,我们村里一共两百口人……但医生,我真的很需要现在就回去。” 商池没料到老人的名字就叫做“一号病人”,估计剩下的那四个就是从“二号病人”到“五号病人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究,而是继续问道:“村里发生了什么吗?” “村里进来了一匹狼。”一号病人严肃地说道,说完又忍不住站起来开始反复走路,看起来真的很焦虑,“我得回去把狼找出来。” “狼?”商池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 一号病人点头:“对,狼,我怀疑不止一匹。这几年村里老有狼窜进来,真的太烦人了,医生我五天之后能出院吗?” 商池镇定地说道:“到时候我会看你的情况决定的,村里没有其他人能够去抓狼了吗?” “村里倒都是年轻人,别的什么上门倒也不怕,但狼的事情一定要我来解决。”一号病人严肃地说道,“只有我才能够找出狼。” “你是怎么认出狼的?”商池问道,他察觉到一丝不对的地方,既然是狼,那么应该是看到就可以认出来,但是一号病人却说只有他能找出来。他说的狼真的是狼吗? “狼很好认的,只要用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了,但是只有我看得出来,它们太会伪装了。”一号病人开始絮絮叨叨那些狼到底有多坏,村里的谁谁就是被狼拖走的。 第167章 “那狼到底长什么样?”商池接着问道,他察觉到狼应该是这个副本的关键。 一号病人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商池:“医生你五天之后选择我出院的话,我就可以带你去看看狼的样子。” 商池再次把自己之前那套“看情况决定”的说辞重复了一次,而一号病人也没有纠缠,继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商池也没有继续问狼的事情,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所以村里年轻人都选择留在了村子里?我以为他们都会去镇上,那里比较繁华,东西也多。” 一号病人刚刚提到他们的村子里都是年轻人,这不应该,按理来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会离开村子去大城市打拼。这个村子的年轻人又是因为什么留在这里的? 一号病人露出些许不屑的神情:“镇上有什么好的,留在村子里去个媳妇才是正事。” 商池看了一眼时间,还差十分钟就已经到了半个小时了,他迅速问道:“刚刚我在楼梯那边的时候正好见到护士,你们入院的时候有没有和她们聊过天?” 一号病人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回答道:“我们在这里见过的只有医生你。只有你同意我们出院,我们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商池清楚,自己看来是不能从病人这里套到关于护士的线索了,护士可能和病人没有关联。接着他看着时钟抓紧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这里的其他四个病人吗?” 一号病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商池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时钟的滴答声中慢慢说道:“当然,我们都认识彼此,我们在来这里之前是同一个村子里的。” 商池盯着时钟,此刻时钟已经慢慢逼近六点半,也就是副本规则中强调的半个小时了。 他没有继续停留在这个房间,去挑战这个副本明令禁止的规则,而是迅速和一号病人道了别,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号病人也并没有强行挽留商池的意思,只是反复强调自己要需要尽快出院。 商池顺利地关上了一号房门,然后他等待了几分钟,确认门后没有声音,这才打开了写着“二号”的门。 门内是一个年轻人,他的病症应该是强迫症。 “饶医生。”这个年轻人注意到了商池的到来,他正坐在桌子前,擦着一个玻璃杯。他看起来应该擦了很久了,桌子旁边有一堆废纸。 商池点了点头,第一时间看的却是墙上的时钟,但是上面显示他进入这个房间的时间是十点。 他盯着这个时间,慢慢皱眉。从他离开一号病人的房间到进入这里,最多也就过去了五分钟,为什么会相差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除非这个时钟记录的根本不是他身处这个空间的时间。 第99章 商池盯着时钟看了一分钟,没有站在原地继续浪费时间,而是走进了房间里。时钟从他打开门的时候就开始走了,大概率规则要求的“谈话时间半小时内”是从他打开房门的时间开始计算的,他不能就这么站在门后浪费时间。 他在二号病人的对面坐下,平静地问出了见面谈话中的经典问题:“吃了什么?” “刚吃了鱼和花菜,今天还有个蛋汤。”二号病人愣愣地回答道,他有些拘谨,但还是在认真地回答着商池问题,说话的的时候甚至停下了手中擦拭玻璃杯的动作。 商池点了点头,所以是晚上十点钟,他问刚才那个问题就是想借着这个套到时间。直接问时间太明显了,他得迂回着问。不然病人很有可能会疑虑为什么他要专门问时间,到时候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危险。 然后商池又接着上一个问题问道:“这么晚了,现在还不睡吗?” “在等饶医生,您都是这个点来的。”二号病人说道,说完他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玻璃再次印上了自己的指纹,又拿出一张纸,开始细细地擦拭。但是刚擦完,干净的玻璃杯上又会印上他的指纹,于是他就这么反复地擦下去,从旁边的纸张数量来看,他很有可能一天都坐在这边擦指纹。 商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所以他每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那么这个特定的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他再次试探着问道:“你平时这个时间都会做些什么?” “也没有做什么。”二号病人回忆着说道,“就是坐在这里擦杯子,我一整天都在做这个。” 商池略微皱眉,从二号病人的这个回答,他没法判断出这个时间的用意,似乎不是从病人在这个时间段的行为而决定的,那又是因为什么? 他打量着一下二号病人身上的服饰,虽然之前一号病人说他们这些病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但是二号病人和一号病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一号病人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特别搭配过的,皮肤也很白皙,眉毛也是有专门修饰过的。很明显,二号病人非常注意自己的外貌和打扮。商池甚至看到二号病人脚下是双崭新的aj,虽然他没法判断出这双鞋的真假,但从二号病人显然是接触过都市繁华的人,而且家境可能还不错,这和一号病人说的情况相矛盾了。 商池藏起了心中的疑问,开始继续套话:“现在你可以做个自我介绍。” 二号病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介……介绍些什么,我就坐在这里直接说吗,还是要站起来?” 第168章 “不用紧张。”商池温和地说道,甚至为了安抚二号病人的情绪,对着他笑了下,“只需要介绍你的症状,学校情况,家庭情况,还有兴趣爱好就可以。我会从这些信息判断你现在的情况的。” 二号病人看上去更紧张,他小小地说了声“好”,然后坐姿板正地开始说道:“我是二号病人,症状是强迫症,症状表现是反复地擦杯子。我是xx大学化学系学生,刚刚毕业一年,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一些化学实验……还有打篮球……” 商池保持着微笑,从二号病人的话语里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信息:“你是大学才离开村里去上学的吗?” “啊,没有,我从小学开始就离开村子去读书了,一直在城里上学。”二号病人不知道为什么商池会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商池再次打量着二号病人的神情,一个从小学开始就离开村子的人,为什么在一号病人的定义里,依然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他问道:“那现在又为什么会回到村子里?” 除非这个二号病人后来又选择了回到村子,和一号病人有所接触,不然一号病人不可能认识一个从小学离开村子的村民,也就不会说认识二号病人了。 二号病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突然沉默了下去,似乎有些悲伤,最后才回答道:“因为村子里有需要我的地方。” 商池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到了半个小时了,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是因为狼吗?” 二号病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有些犹豫,最后他才小声说道:“时间快到了,饶医生你先走吧,别耽误了时间,下次我会告诉你的。” 商池再次看了一眼时钟,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站起身,和二号病人道别。 二号病人也站起来和商池道别,还送他走到门边,亲自把门关上。 商池看着关上的二号房间的门,他刚刚看到二号病人关门的时候,手上有一张纸巾——二号病人是小心地隔着纸巾关上门的。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强迫症往往和焦虑症一起出现,患者会出于某种焦虑情绪而反复刻板地做一件事,比如担心自己没关上门,所以出门前反复回来五六次看门有没有锁上。那么二号病人擦玻璃杯的原因是出于什么,他在担心什么? 不,二号病人不是在擦玻璃杯,他只是在擦指纹,联系到他刚刚关门的时候都是隔着纸张的。所以二号病人真正的焦虑是……留下指纹? 商池没有继续想下去,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他打开了三号病人的房间,在打开门之前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毕竟那张纸上关于三号病人的信息除了人格分裂症,就只有一张被墨汁抹黑的脸,没有展示面容,和别的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他甚至都做好了打开看到三号病人脸上没有脸的准备,但打开之后,却是一个面容普通的男性坐在床边上,架着脚,脱了一只袜子,看着电视“哈哈笑”,地上还有他磕的瓜子皮。 电视机里放着以前的经典老剧,从内容到台词到演员都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饶医生来了?”三号病人看到了商池,但没有起来招呼他的意思,坐在原地没有动。 商池先抬头去看时钟,而这个时钟也是六点钟,和一号病人的时钟是同一个时间,所以这时间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商池一边想着,一边在三号病人对面的椅子上做下,状若无意地说道:“我不是每次都是这个时间来吗?” 三号病人的眼睛还在看着电视机,嘴上却七嘴八舌地开始自己吵架:“不是,饶医生来的时间也不一样。” “他又没说错,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晚饭后过来。” “但上次不是七点半!明明相差了很久!” 商池没有出声制止三号病人自己和自己吵架,只是听着谈话内容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从三号病人说的话看,他并不是在相同时间来的,只是差不多会是晚上六点,但会有所误差,偶尔会有晚到的情况出现,这和二号病人说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三号病人终于吵完了,开始继续磕着瓜子看电视,甚至都没有把瓜子给商池递一点的意思。 商池看了一眼时钟,吵架的时间就浪费了很久了,看来要从三号病人这里获取信息很不容易:“先做个自我介绍,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他想知道三号病人的人格分裂症到底分裂出了多少个人格,以此来近一步做出判断。 三号病人的人格明显兴致勃勃:“我是三号病人,我之前在吃饭……” “我还在这,你就抢着说话了?” “凭什么不行,我就要说……” 三号病人再次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人格在争吵的过程中不断切换,有说自己在吃饭,有说在看电视的,甚至有在睡觉的,每个人格做出的事情都不尽相同。 商池听着这些人吵架的内容,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问出了错误的问题。因为三号病人一直在吵架就没停下来过,而人格也在吵架的过程中不断切换。 从商池听到的信息来看,至少已经有了十几个人格了,甚至有些人格还彼此有亲戚关系,吵着吵着还会提起谁偷了谁家东西的事,甚至两只手开始左右互搏打了起来。 第169章 商池不得不抬头看着时钟,开口打断了三号病人的争吵,以免自己等下这一趟是真的白来了:“听说村子里来了狼?” 三号病人的争吵突然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村里没有狼,我从来没有见过狼,不过狗倒是见过。” 这次,三号病人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吵起来。看来,这是这些人格的统一想法。 商池再次去看三号病人的面容,这是一张记不住的脸,很普通,也没有任何长得瑕疵的地方。但商池心里却莫名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些不协调的地方。他仔细观察三号病人的脸,终于发现了原因。三号病人的眼睛明明是清澈的年轻人的面容,眼角却有中年人才有的皱纹。不仅如此,他所有的五官都像是拼凑到一起的,从三号病人的面容上,你难以判断出他的具体年龄,只会觉得他的脸大众。 但同样的,商池也从这张脸上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觉得那张圣母像上的脸记不住,因为那张脸就像是面前的三号病人的脸一样,像由好几个人组合而成的。 第100章 时间已经逼近了规则要求的半个小时,即使商池心里还在想着三号病人和圣母像面容的相似之处,也没有有时间继续在这个房间待下去了。 他和三号病人道别,准备离开。 三号病人点了点头敷衍了几句,继续坐在床上嗑瓜子,跟随着电视剧里剧情笑,似乎对商池的到来和离去都毫不在意,连脸都没舍得朝商池的方向侧一下。 商池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三号病人对他关注少,对他来说反而更加安全。 他走出门,然后转身准备关上门,在关门的刹那,他的视线无意向上抬起,从那条缝隙间看到了三号病人的脸。 三号病人的一只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的内容,而另一只眼睛却微微往另一边的方向歪斜着,正好歪向商池的方向,像是在窥伺着他的离去 下一秒,门合死了,三号病人的脸消失在门后。 商池站在原地,盯着三号病人的门思考着,虽然如果说三号病人是精神分裂症,那么那个圣母像画上的女人呢? 不,不能这么简单地去思考。这里是副本的世界,一切恐怖的事件都有可能发生,他要怎么证明这个人是真正的人格分裂症,还是好几个人被拼接在一起了? 商池暂时搁置了心中的疑问,转身打开了四号病人的房间。 出于谨慎,他打开门后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下。他还记得四号病人的症状是躁狂症,他怕自己一打开门走进去就被四号病人打出来了。 门后,四号病人正坐在桌边喝着酒,完全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到来,显然也不可能对商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副本进行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出场的副本人物像是能够对商池造成什么威胁。正常副本到了现在已经开始死人了,但这个副本却像是单纯地只需要聊天就好。 但这并不能让商池松口气,因为每个副本都必然需要游戏者去赌命,绝对没有能够安全度过的副本。而显然这个副本当然不可能是通过副本规则来杀人的,那这个副本真正的危险只可能是一个——副本任务。 商池心里揣测着这个副本可能的陷阱,然后走进了四号病人的房间,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时钟。 此时时钟的时间是八点,又是一个新的时间点,依然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也完全没有办法和其他几个时间点联系到一起。 四号病人还正喝着酒,桌子上放了好几个空酒瓶,地上也还有好几个,显然已经喝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商池看了一眼酒瓶,是最便宜的那种酒,连标签都没有,但凡对酒的口味有点追求的人都不会去喝这种酒,四号病人应该是没有钱买更好的酒了。 然后他在四号病人的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就因为四号病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混着酸臭味的气味往后移动了一米。 四号病人醉醺醺地睁开眼睛,盯着商池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饶医生你来了,来,一起喝!”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个空酒瓶往商池的方向推,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空酒瓶往下一倒,做出倒酒的姿势。 商池看着四号病人身上的衣服,衣服上有好几个烟头烫出来的洞,而且四号病人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洗澡了,身上的衣服都有重重叠叠的酒渍,胡子也很久没刮了,头发油腻腻。 很显然,四号病人家境不好,并且身边也没有能够照顾他的人。而从四号病人这么放纵喝酒的行为来看,他也未必能有工作养活自己的能力。 那么,和他相貌相似的五号病人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还清楚现在是几点了吗?”商池问道,面对一个醉鬼,他不需要太谨慎,也不需要像对待二号病人一样迂回着问,迂回着问这个醉鬼可能还听不懂。 四号病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含含糊糊地说道:“几点?白天?还是晚上?我不知道,来,我们来喝酒!” 商池略一皱眉,很显然这个四号病人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连时间都说不上来,只惦记着自己的酒,他可能很难从四号病人身上得到什么可靠的线索,但他还是需要抓住剩下的时间继续往下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第170章 “我感觉很好啊!”四号病人哈哈大笑,“我现在脑子挺清楚的,医生你要问啥就现在问。” 商池又看了一眼空酒瓶,对四号病人口中的清醒表示相当的怀疑,但这种情况说不定还对他有利。因为喝醉的人没法清醒地进行思考,很容易泄露一些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出来的内容。 “先做个自我介绍。”商池再次说道。 四号病人立刻精神亢奋了起来,他挥舞着酒瓶:“我是个猎人!” 商池有些诧异,他没料到四号病人会回答这个,毕竟从四号病人颤抖的手来看,很难想象他能去打猎,而不是被猎物打。 四号病人不知道商池心中所想,他得意洋洋地和商池比划着:“我是村子里最勇敢的猎人,别人都没有我厉害。” 商池假装很感兴趣:“你打到过什么猎物?” “狼。”四号病人毫不犹豫地说道,脸色因为过于亢奋而涨得通红,“我杀死过一匹这么大的母狼!我杀了母狼,把狼皮剥下来,这么大一块,挂在墙上!” 四号病人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和商池比划着那匹母狼的大小。 但是他应该是真的喝到神志不清了,按照他自己比划的大小,这狼得有一人高,真遇上这么大的狼,结局肯定是他被狼一口吃进肚子里,而不是在这里吹牛皮。 “然后?其他人看到了狼吗?”商池问道,他还记得三号病人说过没有见过狼。但这很奇怪,因为四号病人对自己猎到狼的事情充满自豪,甚至剥下狼皮挂起来,说明四号病人对自己的猎物充满了炫耀的心理,他肯定会不断和别人吹嘘。 四号病人立刻变得不高兴起来了:“他们都没见识,认不出来狼。” 接着四号病人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猎到的狼的样子,说其他村民怎么样有眼无珠认不出来狼,还笑话他。 商池抬头看了眼时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了,他问道:“五号病人……是你儿子?” 从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相貌的相似程度,父子是最可能的答案。不过这又牵扯到一个问题,有儿子就一定有妻子,那么四号病人的妻子在哪里? 四号病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阴沉,他暴躁地一挥手,桌上的空酒瓶被他打落在地,摔成碎片。 “那是个贱种,废物,xx生的!我没有这种不听话的儿子!”四号病人大声痛骂着五号病人,其咬牙切齿的程度不像是在对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在对待一个仇人。 但四号病人的话已经是在给商池答案了,五号病人确实是四号病人的儿子。 商池看着时钟,此刻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限制还剩下最后三分钟,但他却并没有急于出门。 因为这次,他准备做个试探。 商池站起来,表示自己要离开,并且婉拒了四号病人递过来的空酒瓶,往门外走去。 虽然说着要回去了,但他离开的速度却很慢,同时眼睛一直看着墙上的时钟。并不像在离开房间,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四号病人已经醉到开始对着空酒瓶喝酒了,也顾不上看人在做什么。 商池人已经站在门外,却一直拉着门把手等待着。在时钟距离八点半的整点还剩下最后半分钟的时候,他才慢慢关上门。 同时,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时钟的倒计时,还差五秒,这个时候他已经把门关上大半了,四号病人的脸也消失在门口,。 四,三,二…… 商池默数着慢慢关上门,数到一的时候,门已经只剩下一条小缝,随时可以把门彻底合死。 他的眼睛则一直盯着那条什么也看不清的缝隙,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然后,缝隙内侧照过来的光突然瞬间暗了下来。 商池毫不犹豫地迅速关上门,在时间要求的八点半的刹那合死了房门。 门关上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等待了片刻,听着房间里的声音,依然是什么都没有,看来这次试探没有成功。 商池刚才就是在对这个副本的规则进行试探,他想试探如果自己没有准点离开房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系统并不会直接抹杀违反了副本规则的人,因为往往副本里的鬼怪就已经把违反规则的人杀死了。 他刚才就是冒险,想知道八点半的刹那会发生什么。 既然进去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那么离开的时间呢? 最好的结果是听到一些声音,可以对破解这个副本的谜团有所帮助,最坏的结果就是没有在到点的刹那关门,被拖入房间里。 那么这片黑暗代表什么? 是指房间里的灯光被关上了,还是,有人刚刚站在了门后,挡住了房间内照过来的光? 商池转头去看五号病人的房间,他还要再试一次。 他打开了五号病人的房间,却没有顾得上第一时间去看时钟。因为打开门他才诧异地发现,五号病人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 从一号病人开始的房间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家具都很少,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的情况,所以他一打开门,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五号病人。 商池看了一圈房间内的情况,这才抬头去看时钟,这个时钟的时间是八点十五分,和四号病人的时间很接近,但还得先确定时间的是早上还是晚上。 他走进房间里,站在房间中间再次环顾了一圈,最后向着床的方向走去。 第171章 既然规则说要和五个病人聊天,那么五号病人就一定在房间内,只是他没找到。而这里只有一个地方有藏人的缝隙,那就是床底。 商池伸手想掀起垂落的床单,看看床底的情况。 还没拿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冲着他的手袭击了过来。 商池没有犹豫,一把把床单直接提起来,直接看到了床底的情况。 床底下有一个四肢着地的少年,他的身上很脏,对着商池低吼着露出牙齿,刚刚就是他想伸手去抓商池的手。 这个少年就是照片上的五号病人,他的症状是妄想症。 商池打量着五号病人的模样,到底什么样的妄想会让人钻在床底下不肯出来。 最后,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五号病人龟缩在床底下,警惕地看着商池,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是狼。” 第101章 商池打量着五号病人,虽然五号病人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态,但他毫无疑问是个人类,甚至还能和人正常交流。联系到这个病人的病症妄想症,这更像是一个妄想自己是一匹狼的少年。 可是,为什么是狼? 狼这个动物在这个副本里,准确说是在其他四个病人的口中,有非常明确的指代意味。当然这些病人心里确定自己是在指代,还是真的认为那些是狼就不得而知了。 商池毕竟只是个假的精神病医生,分辨不出这些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以目前有的信息来看,狼对村子有威胁,并且能够隐藏自己,这个描述看起来可不像是动物能有的智慧。 “你不先出来?”商池按下了心中的疑问,对着五号病人说道。 五号病人盯着商池看了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床底下出来了,但他依然拒绝直立站起来,非要四肢着地在地上爬。 五号病人脸上很脏,但还能看出来他脸上明显的伤口,有新伤也有旧伤,手指缝隙间还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泥土。除此之外他身上的衣服也完全不合身,裤子原本应该是运动长裤,但现在已经成了五分裤的样子,也幸好五号病人瘦外加运动裤宽松,这样也还穿得上,而上衣干脆是一件女式的旧睡衣,完全是有什么穿什么。 毕竟四号病人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更加不可能去管一个他敌视的儿子穿什么衣服了,更何况五号病人脸上的伤口明显是被四号病人打出来的。 但商池注意到五号病人的裤子上还用褪色的红线绣了什么,像是一个名字,但大概是因为运动裤已经穿了很久了,有些红线都已经脱开了,完全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字。会做这件事显然就应该是五号病人的母亲了,也就是四号病人的妻子。联想到五号病人自称是狼,四号病人又说自己杀了一匹母狼,这个母亲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你现在可以先做个自我介绍。”商池说道,他察觉了五号病人对对话的抗拒,特地详细说了问题内容,“今年几岁?平时都在做什么?” 五号病人露出了挣扎的神情,然后才说道:“我是五号病人,今年十八岁,没有上过学,一直待在家里……” 大概是因为平时吃不饱,五号病人的外貌比他的年龄要小几岁,而他的心智更小。 商池听着五号病人的回答,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村子里只有你一匹狼吗?” “……我不知道。”五号病人说道。 商池又接续问道:“你父亲有做过什么工作吗?周围的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五号病人脸上一片茫然,没有回答,虽然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表现本来就是一种明确的回答了。 商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果然不能指望从五号病人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之前商池就发现了,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是精神病医生,所以在这个副本中存在一定便利,任何问出来的问题这些病人必须要进行回答。只是其他的病人也可以选择用隐喻的方法绕过问题,又或者像二号病人一样说下次再回答。 但大概是五号病人很少和别人接触,也没有上过学的原因,他的心智比他的外貌还要小,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去绕过那些自己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对商池的问题作出回应。 但大概也是因为五号病人身上好套线索的原因,他知道的线索也很少,以至于商池问道现在也没有能够得到什么关键的方向。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自称自己是狼的五号病人应该不是其他人口中的狼,而五号病人那个疑似被杀死的母亲也不是。哪怕商池才是那匹狼,也比这两个人是狼来得靠谱。 狼应该是这个副本里非常重要的一个线索,从和其他病人的谈话中就可以知道,一号病人说这个村子里进来了一匹狼,甚至不止一匹,他还强调了狼的危险性,表示只有他能够认出狼。二号病人避开了狼的问题,三号病人则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狼,四号病人说自己杀死过一匹母狼,但其他人都不觉得这是狼。 而五号病人应该一直待在村子里,如果他就是一号病人口中的那匹狼,一号病人不可能说的是村子里进来了一匹狼。五号病人的母亲也是如此,只有四号病人说了她是狼,而其他的村民都不觉得她是狼。 显然其他病人口中的狼应该指的另外一个人,可能不止一个人,狼可能代表了某一种人。 第172章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现在是晚上……晚饭吃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五号病人脸上的神情,见五号病人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情,才把整句话说完。 五号病人点了点头,他并不像四号病人一样醉到神志不清,哪怕一直待在床底下,也能够对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这个八点十五的时间段确定了,就是晚上八点十五。那么隔壁的四号病人的时间又会是什么时候? 既然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存在血缘关系甚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无论这个时钟代表什么意思,极大概率是相近的时间。 商池抬头看着时钟,此刻时间又快到达规则要求的半个小时了,他在和五号病人的交流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时,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平时八点半的时候你父亲会去做什么?今天八点半的时候?” 商池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五号病人既然是和四号病人住在一起,他应该是清楚四号病人在做什么的。如果四号病人的时钟时间真的是像商池猜测的那样晚上八点,那五号病人的这个时间比四号病人晚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四号病人的时间到达离开时间的时候,对五号病人来说,此刻还在聊天中。 五号病人只回答:“他在喝酒。” 一个毫无任何线索的回答。 而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商池不得不道别,再次走出房间,转头的时候看见五号病人又爬回了床底下,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商池抬头去看时钟,像之前一样卡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慢慢地关上门。 时钟再度缓缓地转动,即将到达八点四十五分。 门也在慢慢合上,最后只留下了一条缝隙。 商池的眼睛盯着那条缝隙里透过来的光,鼓膜听到的心跳几乎和他自己默念的倒计时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会发生什么,像上一次一样灯光突然消失吗? 倒计时数到一的刹那,一声尖锐的轰鸣声隔着门突兀地响起,和商池关门的刹那几乎撞在一起。 商池维持着自己关门的动作,而彻底关上的门后已经一片寂静了。 他皱着眉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不确定地做出了一个判断,那是……枪声? 谁的枪声? 之前四号病人说过自己是个猎人,难道是他? 商池心中涌现了无数的猜测,同时他也确定了,墙上时钟的重点确实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个时间点上,只是还不能确定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从几个病人身上交替着问,毕竟这些人的时间点有先后。 现在这个村子的情况商池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应该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可能比山神村更加偏僻,甚至可能比山神村所在的背景年代还要早些。毕竟山神村还和外界有来往,但这个村子却像是完全和外界隔绝了,只偶尔有二号病人这样离开的人回到村子来。 五号病人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有手有脚可以正常进行交流,但他不仅没上过学,甚至都没有工作过,这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他也说不出自己父亲以及其他的村民都在做什么工作,哪怕是一个在村外打工的回答也没有。 那这些村民平时又在做些什么? 商池整理完自己的思路,最后走向身后那个写着“办公室”的房间。第一天的五人谈话已经结束了,想要再一次谈话,他还需要开启第二天的时间。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门内的场景和他上次来的一样,连桌子上的画的颜料都还是那种未干的状态,似乎时间并不会在这里流动。 商池站在那道之前他打不开的门前,拿出了那个日历本,然后撕下了写着“第一天”的第一页。 那张纸被撕下之后,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一样,被从商池手中抽出。 商池也没有强行拿回来,只是看着这张纸掉落在地上,然后突然从最下端开始燃烧。 很快,这张纸就燃烧完了,连燃烧后灰烬都没剩下,更像是凭空消失了。 那么这样就代表着第二天了吗? 商池不确定地伸手去握门把手,正想要再次尝试打开这扇门。 这是,忽然有欢快的生日快乐歌从门内响起。 明显是电子音的歌声反复响了三次,然后突然戛然而止。 第102章 商池等到生日歌的声音完全停下来,才尝试着转动门把手,这一次,门把手成功地被转动了——这扇门被打开了。 他将门向前慢慢推开,才刚刚推开一条缝隙,就有一张纸从门上徐徐飘落下来,似乎之前被夹在门上,所以一开门就掉下来了。 商池推门的速度没有停,径直推开了门。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被一扇拉门隔成了厨房和餐厅,装修风格上看审美更接近十多年前的老旧风格。站在这里看过去,能够看到这个房间里面并没有人,而房间尽头的另一端,有一扇关上的门。 确认完房间里面的情况,商池才把地上那张纸捡起来,一翻过来,就能看到纸上正对着自己笑的小女孩,正是之前桌上的照片里的小女孩。 然后他才看到照片上方的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下面则是几行小字,大意是说自己的女儿十二年前在火车站被人抱走,女儿被抱走的时候是六岁,穿着图上的红色的裙子,背着米老鼠书包。现在应该已经十八岁了,眉间有一颗红痣。如果有看到的人请迅速联系他,不论是不是他找的女儿都有重谢。 第173章 所以桌子上照片是老照片的原因找到了,小女孩已经失踪了。 商池收起了这张寻人启事,然后往前走去,走入了房间内。 房间里面的装修和家具都很普通,他的目光从这些上面扫过,最后落在桌子旁那个行李箱上,餐厅可不像是摆放行李箱的地方。 他走过去查看这个老旧的行李箱,箱子上面有陈年的积灰和一些划痕,大概是用了很久了,轮子磨损的很厉害,还有一些大概是石子磕出来的伤口,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个行李箱应该被拖着走了很远,从轮子上的磕碰痕迹来看,应该还是一些很偏僻的路。 行李箱上面有一个四位数的密码,显然是需要密码打开,但现在他手边并没有什么密码的线索。 商池试着拎了一下箱子,箱子很重,似乎里面装满了东西。他试着摇晃了一下箱子,只听见了“沙沙”的声音,有点像是纸张翻页的声音。 看来需要把这个箱子打开,他心想着,把目光望向厨房的那些刀具。 这个箱子看上去并不像是防弹类型的,理论上拿刀子劈几下就能劈开了,角度注意点,应该也不会伤到箱子里的东西。虽然这个行李箱带密码,但这又不是真的游戏,系统也没有规定密码箱非要密码打开不能劈开。 但是商池只是看了一眼,权衡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一般人们设置密码往往会有重要的意义,比如生日,比如相见的日子。这个行李箱的密码也可能有特殊的含义。先不说刀子能不能打开这个行李箱,就算能打开,也不能错过这组密码的意思。更何况,这毕竟是个恐怖副本,他不能确定自己劈开之后看到的和用密码打开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于是商池站起来,走向厨房。 他刚刚在门外还听到了电子的生日歌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过生日,说不定这个房间里就是某一天生日的再现,密码也应该也和生日有关。 但是桌子上和料理台上并没有放着蛋糕,打开冰箱之后,里面也没有蛋糕的痕迹,甚至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颗早就臭了的鸡蛋。 最后商池四处翻了一圈,在料理台下面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被摔得稀烂的生日蛋糕,蛋糕上面还有个生日蜡烛莲花灯,但是已经不出声了,同样被摔得粉碎。 商池盯着不出声的莲花灯,迅速做出了判断,连这个灯的声音都不叫了,看来确实是摔得很严重。 然后他从料理台边上找了一副手套,把垃圾桶里的蛋糕连着垃圾袋一起拎了出来,然后放置在地上。 奶油把干净的瓷地板滚了个遍,但这是游戏副本,也不需要商池去打扫,所以他表情很淡定地带着手套在蛋糕碎块里寻找着被放置在蛋糕上面的巧克力块。 这种蛋糕上面往往会用有颜色的奶油写字,比如祝xx生日快乐,但这个蛋糕已经摔碎了,就算上面写过字现在也看不出来,只能找找上面会不会有写着字的巧克力块。 所幸巧克力块比奶油硬也更显眼,商池挑挑拣拣地把巧克力的碎块一点点拼在一起,表情凝重得仿佛在进行尸检。 最后拼成的巧克力块上面组成了一行字,祝xx小朋友0701生日快乐。 这个蛋糕明显是给那个失踪的女儿的,但是巧克力上应该是名字的地方被摔得无法识别了,像是故意不让商池知道这个女儿的名字,而这个生日日期应该就是行李箱上的密码了。 一个简单到近乎是在送分的谜题。 但另有一个问题,这个生日蛋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这个生日蛋糕的出现也不算奇怪,虽然从之前的那个寻人启事可以看出那个女儿在火车站被人抱走,失踪了十二年,但饶榕也可以年年给失踪的女儿过生日,但问题是生日蛋糕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还被摔得稀碎,连能大叫三天三夜的莲花灯都没了声音。 商池拿出蛋糕的时候,就从蛋糕的大小以及蛋糕胚断裂的部分做出了判断,明显是没人吃过的整个蛋糕被丢进了其中。 是因为吵架吗?谁和谁的吵架? 商池想到了这个突兀出现在餐厅里的行李箱,一般来说行李箱都应该放在房间内收起来。这个行李箱却放在餐厅里,像是有人带着这个行李箱刚刚回来,又或者刚刚准备出去。 而且从几乎完全空了的冰箱也可以看出这个家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在了,鸡蛋已经散发出异味都没人收拾。 他想到了饶榕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的妻子,而他刚刚搜索厨房的时候,注意到橱柜里面的碗,其中有一个碗上面的图案是做出亲嘴动作的男小人,明显是情侣组合的碗,但是应该与之配套的那个碗消却没有在橱柜中。 所以是夫妻关系已经情感破裂了吗? 商池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转身走到了行李箱面前,把密码输了进入。 在打开之前,他甚至都做好了看到部分肢体的准备,明显那个妻子已经离开了这个家,但怎么离开的并不好说,反正是恐怖副本,什么都可能发生。 但是箱子一打开,却只有一堆倾泻而出的火车票。 红色的火车票掉落了一地,上面有打出来的孔洞,显然全部是使用过的。 大概就是这十二年中,饶榕四处坐火车寻找女儿留下的。 第174章 商池把这些车票捡起来,车票上面的日期和身份证都模糊不清了,难以分辨出具体时间。他只能按照这些车票的新旧情况大致划分,虽然这些红色车票的日期看不清,但日期之外的地点倒还看得很清楚,哪怕是过了十二年。 这些车票的样式也算是在对商池之前的猜测做出回应,没有新式的那种蓝色车票,这个背景时间果然要早一些。但红色车票比蓝色新式车票好的地方就在字迹不容易褪色,也方便他看上面的字。 最后车票从旧到新分为了几堆,旧的车票的车程时间就可以做出判断,是在距离出发点比较近的地方,并且车票上面的姓名除了饶榕自己,还有其他的人,从模糊不清的名字上面来看,大概是饶榕的妻子和他们的亲戚。 但这些人的车票只在最前面的几年有,后面就日渐少起来了,连饶榕的妻子的名字都没有了。 是身体没有办法继续寻找了了?还是选择放弃了? 商池看着这些模糊的名字,像是一个不愿提起以前痛苦的人的内心,大概率是后者了。 而新一点的车票,则是饶榕自己在各地跑,从车程时间看,他跑的地方也越来越远,甚至有过快三天的车程票,只是车票数量也比之前少了起来。 不奇怪,去找人也是需要金钱和时间的,从这个房间的装修看,主人也不算有钱,很有可能是一边打短工一边继续找女儿,哪怕他想要不停歇地找下去,也得有钱先把自己养活。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找到女儿的希望逐渐渺茫,或许他心里也想要放弃了。 商池转头去看厨房地上那个破碎的蛋糕,他原本猜测是饶榕和自己的妻子吵架摔碎的蛋糕,但现在来看,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在无望等待的痛苦中摔碎的。 商池挑拣完车票,然后继续在箱子里搜,想看看这个行李箱除了车票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结果夹层中放着一张纸。 从这个纸张的颜色和横线的痕迹来看,这和之前那个手工的日历本是同样的纸,而上面用小孩子的笔迹写到——“找到我”。 找到我? 从字迹上来看,明显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纸张,所以是在说让商池找到这个失踪的女儿吗? 不,不是。 那个失踪的小女孩肯定不可能真的留下一个纸条,这明显是妄想和记忆叠加的东西,更像是一个明确的线索。 商池拿着纸站起来想了下,然后弯腰把头伸进料理台下的柜子里,看着柜子内侧顶上。 之前那副圣母像就是在桌子底下,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起来,桌子底下,柜子里面,都是小孩子喜欢躲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然后商池在料理台下的柜子顶上,发现了一个被胶带黏在上面的小盒子,胶带是米老鼠图案的塑料胶带,小孩子喜欢的那种。 他取下盒子,盒子外面用一张纸包裹着,纸上面写着,送给爸爸的礼物。 第103章 商池拆开盒子外面的纸张,里面的盒子是一个粉色儿童用梳妆盒,显然是小女孩珍爱的物品。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纸,纸上是一副彩铅画。 画上画了一只巨大的四个爪子的怪物,怪物直立站着,张大了嘴,口中露出一个女孩的头颅,女孩的头上还画了个红色的帽子。 下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大灰狼和小红帽”,“狼”字还写错了,“帽”字则干脆是拼音。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写错的“狼”字上,又是狼。 画上画的应该是狼吃掉小红帽的那一幕,所以是在隐喻什么?他失踪的那个女儿被狼吞吃了吗? 商池把画也一起收进口袋里,和那个日历本放在一起。虽然现在不知道这幅画的用处,但是留着肯定没错。 虽然小女孩没有正式出现,但是从目前有的几个关于她的线索来看。这应该是个很受父亲宠爱,也很爱父亲的小女孩,还有点调皮,会把自己藏起来,给自己的父亲设置一些简单的小谜题,这些小谜题就在这个房间里作为关键线索出现。 然后商池看向房间内的另一扇门,和之前那扇门是没有门锁的门把手,但他还是走过去尝试地打开了一下。 果不其然,没能成功打开,看来是需要第三天才能打开的门了。 这个副本明显有几条分开的线索,第一条是饶榕这个人和他失踪的女儿,相关的线索应该就在这个医生的办公室房间,这个房间是过去回忆和妄想衔接的地方,饶榕关于其女儿的妄想是这个房间内最重要的线索;第二条是那五个病人身上的线索,他们五个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而他们口中关于狼的故事也是一条线索;第三条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那就是那个护士身上的故事,说护士可能也不准确,因为那似乎只是一件护士服。 本来这三条线看起来是彼此分裂的,但现在饶榕的女儿这边画了一幅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似乎又和五个病人口中的“狼”联系在了一起。 护士的情况是最不明确的,或许那个向上的楼梯有什么意义,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两个房间都没有任何可用的光源,明显不可能走进那个黑暗的楼梯,除非商池准备拿命赌。 商池走出办公室的门,再度将目光望向那个黑暗栖息的转角处,和之前的每一次看到的都一样,看来时间到达了第二天,那里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第175章 他没有准备现在就去那个转角处作死,所以只是观察了一番,然后就打开了一号病人的房间。 门被打开之后,时钟依然指向了六点钟,和上次是一样的时间,而一号病人也依然在原地焦虑地转悠着,看到商池进来就开始连声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出去,他是五个病人中最焦急想要出去的人。 除了一号病人,其他四个病人都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想要离开,甚至表现得继续待在房间里也无妨,这中间的差别是因为什么? 商池不动声色地走向一号病人,他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饶榕的女儿是在火车站被人抱走的,既然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很显然是被人贩子转手卖了。而这个村子又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或许饶榕的线索和这个村子线索的联系就在这个失踪的女儿身上。 所以商池在敷衍这回答了一号病人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题之后,就开口问道:“村里平时会有别人进来吗?” “不可能。”但一号病人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却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商池的想法,“我们村子里从来没有外来的人,村里的每个人我都认识。” “村民这么多,有些人离开回来的时候,多了个领养的孩子也能知道?”商池反问道,正常村庄之间一定会有人口流动,不说别的,就说是嫁娶的问题,也不可能在一个村子里解决。 一号病人却一口咬定:“我们村子里绝对不会有外来的人,大家平时都在村子里,彼此都认识,绝对不可能有外面的人混进来。” 商池敏锐地注意到一号病人的用词是“混进来”,一号病人似乎非常敌视村子以外的人,不,或许不是敌视,是担心村子外面的人会做些什么。 所以是这个村子有什么需要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吗? 商池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问道:“没有外来的人,那么狼呢?你们认识那些狼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紧紧盯着一号病人脸上的表情,他在怀疑所谓的狼就是人。 一号病人脸上却很平静,甚至笑了起来:“狼怎么会有身份?只是畜生而已。” 一号病人的回应几乎再次反驳了商池的猜测,但是商池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猜测。 这个副本虽然会对这五个病人有所桎梏,要求他们必须回答商池的问题,但也不可能让他们说出来的话超乎他们的认知。就好比一个古人以为天方地圆,那么他告诉别人的也是天方地圆,绝不会超出他自己的认知。 这是实话,也可以是假话。 商池看着转动的时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认识我吗?” 一号病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依然是笑着回答道:“你是医生,我当然是进入医院之后才见到你的。” 再次一无所获的商池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一号病人再次对着商池强调了几句自己需要快点离开医院回到村子里的话,然后就继续在房间里绕圈,嘟嘟囔囔地说着村子里跑进来的那条狼的事,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解决狼的问题。 商池也照常敷衍了一句,在门外转身,看着时钟的时间,准备再次尝试一次卡点关门。 四号病人关门的时候是房间陷入黑暗,五号病人关门的时候是多了声巨响,那么一号病人这里会发生什么? 秒针一点点移动着,逐渐接近规则要求的半个小时,同时门的缝隙也在变小。 此时门内的场景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门内一号病人说话的声音却依然很清晰,伴随着他来回的脚步声。 “狼……狼……一定进来了,为什么翻遍村子都没有……会躲在哪里……” 商池默数着倒计时,但心神却有一半在一号病人说的话上。毕竟听得这么清晰,让他完全忽略也不可能。 “……狼,一定是藏起来了,会藏在哪个房间?”这个时候,一号病人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 商池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好,此时倒计时还差三秒才到达规则要求的时间,但他没有再等下去,直接就关上了门。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他即将关门的刹那,另一个从内部来的力道,正在试图把门反方向地拉开。 如果商池没有提前三秒关门,而是等待着卡点的刹那,毋庸置疑这扇门会在时间到点的刹那被直接拉开。 虽然不确定站在门外的时候算不算谈话结束,但就算系统不判定商池违反规则,门内的那个东西出来了也不是好事。 商池刚刚听得很清楚,也幸好他听得清楚。门内的声音本来是一号病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走路,但是最后几秒,在一号病人的脚步声中,却另外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轻到不像是穿着鞋在走路的声音在向着门的方向接近,也就是这个东西在尝试把门拉开的。 门内还有另一个人? 或者,不是人,而是那个所谓的狼? 刚才商池虽然急于关上门,不能确定门内的情况。但他可以肯定一点,里面那个东西是在拉着门把手打开的,也就是说,无论那是个什么,它都有着接近于人的肢体,可以拉住门把手。 如果真的是狼,那么这被一号病人警惕的狼是为了什么而来? 商池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每次当时间到达他必须离开的时间点的时候,房间内部都会有一些危险出现,虽然这些危险可能是系统制造的,想要把他赶出房间。 第176章 但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危险是为了病人本身而来的? 但这次的意外,也说明商池不能再继续像之前一样反复尝试卡点离开会发生什么了,或许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然,既然这个副本有意掩盖这个离开时间点,同样说明了他关注的方向没有错。 商池思考完,接着去打开了二号病人的房间,开门后,他看向了时钟,此刻的时间和上次到来的相同。 晚上十点钟,也就说,是这五个病人的时间中最晚的那个,哪怕是每次时间不一样的三号病人,提到的最晚的时间也就是七点半,比这个时间还早了两个半小时。 二号病人依然坐在桌子面前,擦着那个玻璃杯,有礼貌地和商池问好。 他是所有病人中最理智的那个,不管是不是假象,他确实是所有人中表现得对商池最友好的那个人。 记得上次谈话到最后的时候,二号病人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最后却因为时间问题没有说下去,只是催促着让商池快点离开。 商池坐在了二号病人的面前,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狼是什么?” 第104章 二号病人擦玻璃杯的动作突兀地停住了,但他早就预料到了商池的问题,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欲言又止地说道:“狼……只有村长知道狼是什么。” 这句话像是在避开商池的问题,又像是在隐晦地提醒商池要从一号病人这边找答案,但这么说着的同时,二号病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几乎是在明示,他其实还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开口。 商池注视着二号病人,没有急着问,而是先欣赏了一下对方脸上近乎真实的神情,并且觉得如果林庭深有他一半的演技,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努力维持人设并且失败的路上了。 “你想说什么?”商池顺着二号病人的意思再次问道。 二号病人没有回答,反而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紧张地左右张望着,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但他却神色紧张,像是在担心房间里突然出来个什么一样。 商池冷眼看着这一幕,如果之前他没有在离开一号病人房间的时候,感觉到门内有另一个东西想拉开门,他或许会觉得二号病人的这个行为毫无意义。但从一号病人房间出来,再看着二号病人这个行为,商池只会怀疑二号病人是不是清楚一号病人房间里的事。 是了,二号病人房间的时钟是最晚的那个。这五个病人虽然各自在分开的房间内,但明显这些房间是有关联的。 二号病人看了几圈,似乎确定完房间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之后,他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对着商池神色紧张地低声说道:“我之前在村子外面发现了陌生的踪迹,村长说是有狼混进村子里了……但,那踪迹不像是走进来的,而是围在村子外的……我觉得,这更像是狼是在村子外面等着。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很久没见过狼了,村长虽然知道有狼,但他觉得狼不会这么有耐心在村子旁边等……” 商池很有耐心地听着,甚至温声引导他继续往下说道:“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 二号病人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悄声说道:“我听我妈说的,她说狼以前也出现过,但是频率很低,每次出现都只会拖走一个人,所以很多人甚至觉得拖走人的不是狼,而是别的什么动物。更何况狼的目标都很明确,并不会对着目标之外的人出手。所以我怀疑狼这次在村子旁边埋伏,是想做件大事。” 商池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用最敷衍的态度给二号病人捧场。 二号病人没有发现商池的漫不经心,认真地分析了一圈,最后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怀疑,狼这次的目标是整个村子。” 商池再次点了点头,平静地开口问道:“那么……你眼中的狼是什么样的?” 二号病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商池听完这么一串故事,最后问出的问题却是这个。 商池对着二号病人温和地笑了下,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虽然二号病人说了一大堆,讲述了一个狼在外面埋伏村子的故事,烘托了村子现在正在极大危险中的氛围。但这些都不是商池最开始要问的问题,也不是二号病人真正难以回答的问题。 除了二号病人,其他病人的身份都是长期呆在村子里的村民,这些人的认知往往会和外界脱节。所以刚才商池在听到一号病人的回答之后,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就是一号病人的真实想法,再追问也追问不出什么。 但是二号病人不一样,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离开过村子,上过大学的人。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选择回到这个村子,他都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二号病人可以讲述一个商池完全听不明白的狼包围村子的故事,但是他表述中的狼一定是和大众理解相一致的。 这或许也是二号病人一直若有若无地想要把问题引到村长身上,却不愿意提起他自己的情况的原因。 “什么都可以是狼。”二号病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口说道,“什么都可能是狼,它们追逐着村民的踪迹,随时有可能出现。我……” 二号病人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而他手中的玻璃杯也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没能拿稳,落在了地上,在一声脆响之后变成了碎片。 第177章 “我去给你倒点水。”二号病人愣了下,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不等商池回答,他就已经站起来,连鞋子踩在了玻璃碎片上也没注意,近乎慌乱地走去拿热水壶。 商池看着二号病人的背影,“狼”这个动物的代表,在二号病人的口中再次发生了变化,现在狼不仅可能是人,还可能不是人。 但这么模糊的说法,反而让他确定了二号病人非常清楚那是什么,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广泛的说法来形容了。 虽然二号病人一直试图表现得自己是有苦衷才回到村子的,但他身上的衣服就代表他对繁华生活的追求,这样的人真的有这么轻易被威胁着回到他根本不喜欢甚至是鄙视的村子吗?还是说,这个村子里存在这他所追求得更大利益? 二号病人拿着水杯走了回来,然后放到商池面前,当然,再放过去之前,他还用纸巾仔细地把玻璃杯擦了一圈。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水杯上,玻璃杯被擦得干干净净,一点指纹都没有,里面的水还在氤氲着热气。他心里古怪地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时候他接过杯子喝下水,这个杯子上面应该也只会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但他并不准备喝水,本身他在这个副本中也没有喝水这个需求,自然不可能多做这件事,谁知道水里放了些什么。 商池抬头,目光往上看向时钟,时钟还在走动着,在寂静的环境下,只有时钟转动的声响清晰。 此刻时钟在二号病人的一番操作之下,已经过去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我是为了帮助村民回来的,村子很偏僻,只有几个赤脚医生,还吃死过人。我不会治病,但是能带点抗生素感冒药之类的药回来,想着至少不让大家因为一些小病就等死。但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村子真正的威胁根本不是疾病,而是在村外等待的狼……” 二号病人抓紧自己膝盖处的裤子,痛苦地说道。 商池维持着看着时钟的动作,此刻时钟还差最后一分钟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二号病人故意想让他忘记注意时间留在房间里,才这么拖着时间,直到最后才说出重要内容的。 “只有一号病人才能指认出狼。”二号病人再次说道,他的语调有些悲哀,“被他指出来的,都是狼。” 商池看着时钟站了起来,他短暂道别,匆匆出门准备关上门。 等他出门的时候距离到点就只有五秒钟了,虽然之前在一号病人的房间内发现危险之后,他就已经准备暂时停止自己的尝试了。但机会就在面前,他也不可能坐着看。 当他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号病人正在喝水,是那杯倒给商池但是商池没碰的水。 这是商池第一次看到二号病人做除了擦玻璃杯之外的事,原来病人在这个时间段会感觉到口渴吗? 三,二,一…… 伴随着商池心里的倒数,二号病人的房门被他关上了。 但这次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声音也没有突然出现黑暗,就很普通地关上了门。 商池略微皱眉,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又不确定了起来。 二号病人很聪明,他清楚这个副本的规则,所以一直在自己大段大段地讲述故事,尝试把谈话节奏通过这点掌握到自己这边,而不是任由商池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而二号病人话语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在和商池暗示,是一号病人自己凭空创造了狼,然后再去攻击这个所谓的狼。那么“狼”包围村子又是为什么? 商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准备等副本时间到达第三天的时候,把二号病人说的话原样转述给一号病人,挑拨离间倒不是重点,现在一号病人急于证明自己没问题可以离开医院,为了证明清白,他一定会透露更多的内容。 随后商池打开了三号病人房间的门,此刻的时钟是七点钟,这也是唯一一个时钟发生变化的。 房间里面很安静,三号病人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躺在床上。 这是在睡觉?商池慢慢走过去,走到三号病人面前,才发现他正睁着眼睛。 “饶医生来了?”三号病人说道,依然保持着躺着的姿势。 商池低头看着三号病人的脸,他发现,这张脸变了。 虽然大体看上去差不多,但如果把五官分开进行对比,就会发现,这张脸上的整个五官都和上次见到的有细微的区别,或者说,他脸上的五官都变成了另一幅类似的五官。 人格分裂患者虽然会有不同的人格,但可没有不同的脸。 第105章 商池转头观察着三号病人房间的情况,这些病房里的东西都很少,而且风格一致,几乎不能从房间内的摆设来判断病人的兴趣爱好或者是生活环境。 但他还是注意到有一些东西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比如说之前椅子和桌子是放在电视机前面,现在被拖到了角落,又比如杯子之类的家具放在了另一处。 虽然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但商池确定自己刚才进入其他两个房间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有三号房间的时钟和房间设施有所变化,总不可能是三号病人没事干每天移动自己的家具。 他甚至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既然这些病房都是用一样的家具,没有任何特殊的个人象征物,那么他每次进入的三号病房不是同一个也不会被他发现。 第178章 商池端起一个空水杯仔细打量了一番,水杯的形状和二号病人房间的水杯是一样的。杯子里面没有水,连水珠都没有,至少三号病人在近半个小时没有喝过水。 他离开二号病人的房间时,看到二号病人正在喝水。这应该是个很普通的行为,但是在恐怖副本中任何行为都有可能是关键,尤其是那杯水本来是倒给商池的,而二号病人是在即将到达离开时间点的时候才喝水的。 商池接着端起热水壶,确认完里面还有水,然后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三号病人,确定三号病人还躺在床上,没有在注意自己的行为。接着他悄无声息地往一个杯子里倒了点水,在三号病人没注意的情况下,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则在旁边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问着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的三号病人:“你不起来吗?” 虽然他对对方躺着谈话这点不是很在意,但他想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我一直都在这个时间休息的。”三号病人说道,他说的当然是他自己现在这个人格。 商池略微一挑眉,没说什么。之前进入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房间的时候,他们也是在做着和前一天的一样的事,一号病人在房间里来回走,二号病人在擦杯子,就像是同一天的重复。 然后商池转而提起了四号病人的事,用闲谈一般的语气说道:“四号病人说他打死过一只狼,但是你们都不信。” 三号病人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开始七嘴八舌地吵架。 “他那算什么打死狼?” “他那也算打死狼,那我也能出去说我打死了三只狼了!” “就是,村长都没说那是狼!” 虽然一张嘴同时说着几句话,但是这些人格的意思都非常明确,他们不觉得四号病人打死了狼,从他们的意思来看,四号病人当时确实打死了什么,但是说打死狼他们只觉得他在吹嘘。 商池只听了一分钟,然后就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的话。之前他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就已经花费了一些时间了,如果任由这些人格自己吵下去,那么他今天也白来了,他又问道:“他没有打死狼,又是把什么指认成狼。” 三号病人闭嘴了,明明之前自己和自己吵得热热闹闹,面对这个问题,他又犹豫了起来,几次想张嘴却又闭上了,最后才轻飘飘说出了一句:“不过是一条狗。” 这是三号病人第二次提到了狗了。 “那么,狗和狼有什么区别?”商池饶有兴致地问道。 “听话的叫做狗,会伤人的就是狼。”三号病人又沉默了半分钟,然后用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光听声音,三号病人的这个人格应该不超过十岁,还没到变声期。三号病人的人格多这点在问答中近乎作弊,毕竟这些人格都是“他”,只要任何一个人格回答了,都算是回答了问题。二号病人面对商池的问题还不得不转移话题,三号病人只需要变换一个人格。 商池点了点头,然后温声问道:“那村里多少人养了狗?” “没有数过,但是我养了。”三号病人又换了一个年轻的声音,狡猾地说道。 商池盯着三号病人看了一会儿,随后轻飘飘地问道:“所以你们村子里的人,除了一二四五号病人,就都在这儿了?” 三号病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这些人格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有没有透露什么信息,最后切换了回那个含糊且稚嫩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认不全……” 商池一挑眉,虽然都是一具身体,但他甚至都可以透过这个皮囊看出其他的其他人格是怎么把年纪最小知道最少的人格推出来应付他的问题,然后躲在皮囊下面偷笑了。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站起来,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杯端给了三号病人。 三号病人又切换了人格,狐疑地看着商池,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问题问了一半去给自己倒水了,要是商池直接把这杯水扔到自己头上还好理解一点。 “我刚刚从二号病人的房间出来,走之前他给我倒了杯水。我不渴,就先把这杯水拿出来了。”商池用温柔的声音解释道,“我看你应该很久没喝水了,现在喝一些吧。” 三号病人没有动弹,他的目光一直在商池手中的水杯上转悠,然后瞟着自己放水杯的地方,忽得问道:“水杯是不是少了一个?” 商池没有跟着转头去看,而是注视着三号病人脸上的神情,淡定地回答道:“我没注意。” 这个副本只规定了病人不可以和医生说谎,可从来没说过医生不能对病人说谎。 三号病人还在犹豫,小声地自己和自己讨论起来,试图回忆起自己房间里杯子的数量,但是这些人格似乎都记不得自己的杯子到底有几个。 商池冷眼看着他们小声而激动地吵架,然后问道:“你们不想喝这杯水吗?不用担心,我没有放什么,这是从二号病人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三号病人却没有因为这句解释感到安心,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我不想喝。” 他说完,就警惕地看着商池,应该是在担心商池接着问他为什么不想喝。 但是商池没有继续问下去,三号病人拒绝喝水的行为就已经是种回答了,他在担心水里加了什么。二号病人虽然试图一直在表示自己是个好人,他回到村子给村民带了一些外面用的药,但药也不止有用来治病的。 第179章 商池抬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接着站了起来,和三号病人道别。然后他在三号病人怀疑的眼神中,平静地走出了门外,转身准备关上门。 墙上的时钟在转动着最后一圈,这也是最后一个商池没有尝试在接近到点时间离开的房间了。 一号病人是里面有人拉门,二号病人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没有能被他发现的动静,四号病人是房间内部变黑,五号病人是一声枪响。 那么三号病人呢? 商池看着时钟,最后默数着倒计时关上了门。关门的刹那,他听见了一声落地的重响,和含糊的挣扎声,像是里面有人挣扎着从床上摔下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 接着,门被彻底关上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商池对着关上的门思索着,每次时间即将到达他离开的时间的时候,房间内似乎都会发生一些变化,除去二号病人和四号病人不能确定,其他三个病人都像是落入了什么危险中。 所以,这个时钟的时间很有可能就代表着房间主人的死亡时间。 就算不是死亡时间,也一定是某种重要节点时间。一号病人的危险来自于藏在房间里的狼,三号病人的这个人格不能确定危险来源,但像是某种恶疾……不,三号病人身体里不止一个人格,每个人发生的事都不同,还不能确定。 而五号病人房间内的那声枪响,让商池联想到了自称猎人的四号病人,猎人和枪自然是能关联上的。但四号病人的时钟比五号病人还要早。如果时钟真的代表死亡时间,那已经死去的四号病人不可能有杀死五号病人的能力。 还是谁拿走了四号病人的那把枪?如果一定还有没有发现的线索。 商池没有继续试图整理出一个逻辑,毕竟线索不够,只靠猜测还不够。 他打开了四号病人房间的门,四号病人依然坐在桌子前喝酒,和之前一样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到来。 商池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扫了一圈桌子上的空酒瓶,和上次是一样的数量,连位置都一样。巧合可做不到这些,而四号病人都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会精心把酒瓶摆到特定位置的人。所以这些房间不过是把这些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反复重复而已。 “饶医生你来了?”四号病人醉眼朦胧地看着商池,准备站起来倒杯酒。 商池没有拒绝他倒酒的行为,看着四号病人拿着个空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然后他问道:“你上次说你杀了一匹狼,是怎么做到的?” 第106章 四号病人立刻变得兴奋了起来,他站起来醉醺醺地挥舞着自己胳膊:“它当时闯进我房间,就这样,我当时就拿着凳子,这么,给了它一下!然后又这样来了几次,它就直接死了,血溅得老高,根本没法整理。” 四号病人一边絮絮叨叨地夸耀着自己当时的英勇,一边手臂不断往下挥动,来回走着给商池进行着演示着自己当时打死狼的过程。 商池看着四号病人手臂挥舞的方向,开口问道:“那狼长得什么样?” “这么大一张嘴,黑乎乎的,声音呜哇呜哇的,站起来要抓我,我手上还被抓了几下。那狼看着倒是挺吓人的,但就是个花架子。”四号病人得意洋洋地描述着他看到的那匹狼。 商池略微皱眉,从四号病人手臂挥舞的方向外加他微微弯曲的腰来看,当时那匹狼的位置应该比四号病人要低很多,甚至是趴在地上的。而且四号病人说那匹狼只抓了他几下手,然后就被他用凳子砸死了。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狼,更像是个毫无威胁的存在,比如说——无力反抗的人。 但是四号病人描述那匹狼的时候,确实是描述了一个怪物的形象,他没法说假话,所以说的一定是他认为的真相…… 商池的目光滑过那些酒瓶,忽然开口问道:“当时你也喝酒了吗?” 四号病人有些茫然地打了个酒嗝,不知道为啥商池问起了这个:“……就喝了点。” 酒精……房间里的狼……站起来一人高……商池心中有了个猜测,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妻子去了哪里?” 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接触到了副本背景故事的脉络。 在五个病人的这条线里,是关于一个村子和对村子有危害的“狼”的故事,但是目前出现的村民中没有一个是女性。其他的病人先不提,三号病人的人格分裂症现在看来明显是多个村民在同一具躯壳里的情况,所以才会每次打开房间后时钟时间都不一样,但这些村民中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女性。 甚至在商池和病人谈话的过程中,也没人提过到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的情况,像女性在这个村子里消失了一样。唯一提到的女性,还是四号病人之前吹嘘的时候,说自己杀了一匹一人高的母狼。 是女人真的不存在在这个村子,还是女人在这个村子里另外有特指,比如说——“狼”? 不管四号病人接下来的回答会不会绕开商池的这个问题,商池都可以以此来为自己的猜测做佐证,但四号病人的回答并不在商池预料的范围内。 “前几年就得了病死了。”四号病人提到这件事就很生气,他拍着桌子骂着他的妻子,说他和他妻子结婚的时候,妻子家里要多少东西,娶回来之后没想到是个病痨鬼,稍微生了点病没熬几天人就没了。 第180章 这个回答等于商池之前的猜测被完全推翻了,他原本以为是四号病人在喝醉酒的时候产生了幻觉,误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了怪物打死了。但四号病人却说妻子是前几年得病死的,那当时他打死的当然不是他的妻子。 但那有会是什么?狼到底是什么? 商池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之前四号病人演示自己打死狼过程浪费了太多时间,此刻居然又快到达时间了,然后快速问道:“你之前打猎用的枪还放在家里吗?” “我们打猎不用枪,那玩意儿不是管制吗?”四号病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商池,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又智商问题在。 商池有些失语,他没料到自己会得到一个这么朴实的答案,这种副本里不是应该违法犯纪的事统统都干吗? 之前他离开五号病人房间的时候听到的是一声枪响,他本来猜想的是那个时间带你应该是有人拿了四号病人或者是别的村民的枪发出的声音。 但四号病人说村子里没有枪,那么五号病人房间的枪声是怎么回事?还是那根本不是枪响,是他听错了? 商池没有料到和四号病人问了几个问题,就把自己的猜测挨个推翻了。 “你说打猎,我就以为你是拿枪杀了狼。”商池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解释完自己问枪的原因,然后抓住最后的机会问道,“但我听三号病人之前说你杀的不是狼,而是狗。” 四号病人又开始满口脏话地谩骂着那些村民:“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狼!我很确定,它还和外面的狼有联系,要不是我及时杀了它,它就要跑出去了!他们这群……” 快到时间了,商池来不及问更多问题,他再次站起来道别,然后走出门。 四号病人也没有理会商池的离去,他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骂着当时就该让那些村民被狼拖走。 在门关上之后,商池才有时间停下来仔细思考自己刚刚得到的新线索,刚才四号病人说自己打死的狼和外面的狼有联系,想跑出去。那么“狼”在这之前自然是在村子里,它想跑出去,是不是说明它进来也是非自愿的? 而三号病人的一个人格承认了自己家里养了“狗”,那么是不是这些村民在把外面的“狼”抓进来变成听话的“狗”?然后才导致了二号病人说村子被狼包围。 除此之外,四号病人在骂自己妻子病痨鬼的时候,还说到当时结婚的时候,妻子那边的娘家人要了不少彩礼。从四号病人提到的金戒指什么的来看,他确实给了不少,但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四号病人到底哪来的钱去买金戒指? 或许,这个答案,作为四号病人儿子的五号病人会很清楚。 商池没有再继续联想下去,他打开了五号病人的门,时间和上次的一样,而五号病人也依然没有显露身影,应该是又藏起来了。 商池原本以为五号病人把自己藏起来,是因为担心四号病人发现他之后对他进行殴打,又或者是单纯地害怕外界。但是一旦知道了时钟的时间是病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五号病人的这个行为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是不是五号病人预料到了什么危险,才会把自己藏起来的? 商池低头去看床底下,果不其然,五号病人正藏在床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这次倒是没有袭击他。 “你藏在床底下是害怕什么?”商池温柔地问道。 五号病人沉默了好久,他的手指都因为抗拒而紧缩着,然后才在某种他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开口说道:“外面的狼进村子了,我得藏起来。” “你怎么知道狼会来的?”商池假装好奇地问道,他没有让五号病人离开,好让五号病人更加安心。 但五号病人这次还是不给面子地沉默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号病人要逃走了,我躲在二号病人的柜子里听到的。” “那么你不逃走吗?”商池又问道,同时在回忆着自己和二号病人的谈话,从之前的谈话来看,可看不出这么为村民着想的二号病人已经想要逃跑了。 “我逃不走的。”五号病人把沉默时间拖到最后,才平静地说道,“我肯定出不了村子,所以我得躲起来,不被狼发现。” 商池接着问道:“那你自己不是狼吗?为什么要害怕外面的狼?” “我就是狼!”五号病人以为商池在质疑自己狼的身份,立刻着急地说道,“但是外面的狼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商池顺着五号病人的话往下说道。 五号病人“吭哧吭哧”了半天,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嘟嘟囔囔地说道:“就是不一样!” “其他的村民告诉我,‘狼’是一种对村民有威胁的存在,但村民可不怕你,你为什么是狼?”商池故意质疑道。 五号病人一骗就上钩:“他们很快就会怕我了!” 商池“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做了什么?” 单纯的五号病人开始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们都怕二号病人,所以我把二号病人的药偷过来了,到时候他们就会怕我了!” “那是什么药?”商池继续套话。 这个时候五号病人已经不害怕商池,也不在问题上拖延时间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不知道,反正应该很重要。” 商池抬头看了看时间,五号病人前面不愿意回答的态度浪费了太多时间了,现在又不剩下多少时间了。他伸手去摸了摸五号病人的头,夸赞了一句:“你真厉害。” 第181章 这个行为让五号病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商池自己完全没有骗小孩的自觉,悄悄地对五号病人说道:“那你妈妈去了哪来?” “妈妈死了,她被打了,生病了,起不来了,躺在床上,然后就冷掉了。”五号病人愤恨地说道。 很显然,他口中打了他妈妈的就是四号病人,看来虽然这个死去的女人身份不是狼,但也还是被四号病人打死的。 “那你看到你爸爸杀死的那头狼了吗?”商池最后问道。 第107章 “没看到……。”五号病人小声地说道,在商池以为自己今天大概没有办法在这里获得更多线索的时候,五号病人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听他们说,那是从三号病人家里跑出来的。” 商池低头看着五号病人,五号病人也用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着他,依然是那样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五号病人应该是个正常长大的人类,只是他的智力一直表现的低于正常人,所以才会被商池问问题一套一个准。他除了靠沉默拖延时间根本没法绕开商池的问题,但就算回答了也只回答必须回答的内容。 在这一点上,五号病人表现的和其他病人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在试图绕开商池的问题,似乎商池知道问题的答案之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那么,现在五号病人在商池没有主动问起的情况下,说起三号病人的事,到底是真的无心之举,还是为了让商池把注意力移到三号病人身上,好威胁到三号病人的情况? 商池没有说什么,他平静地和五号病人道别,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上,同样也意味着第二天即将进入尾声。 时间还有三天,以目前的进度来看,问出这个副本中病人背后的故事并不是什么难题。 虽然这些病人都很努力地想要掩盖自己身上的异常,但一旦确认他们身上有问题,也就不难猜测他们做的事了。 饶榕的女儿身上这条线,和村民的这条线肯定是关联的。抱着这个想法去做联想,既然饶榕的女儿是被人拐走的,那么这个村子肯定和这个被拐卖的女孩脱不开关系。最好的猜测是这个女儿被拐到了这个村子里,最坏的猜测就是这些村民把人拐走的。 或许不只有这些村民去做,但也肯定是这个罪恶链条的一个环节。 那么这五个病人在其中的作用似乎也明确了起来,一号病人是村长,他在村子里的话语权最大,也只有他来判断谁对村子有威胁。 而二号病人的手中有重要的“药”,这个“药”让其他的村民畏惧他,虽然二号病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为了给村民带一些外面的药回来。但他又不是医生,他要是真的这么对村民着想,为什么不去找个专业的医生驻扎在村子里,还要跑回来给村民带药?既然二号病人是化学系,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些“药”就是他自己制作出来的? 三号病人似乎就是普通的村民,但是同样也参与了看押的工作。四号病人自称自己是猎人,杀了狼,或许就参与了保卫的工作。五号病人自称是“狼”,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是他说自己偷了二号病人的“药”,是不是他用这些药去做了什么? 商池推论完,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因为他知道这些推论只是目前来看最可能的方向,还不能完全确定,甚至一些地方还有漏洞。 远的不说,四号病人在娶妻的时候,还是应该有些家底的,不然也不会给了这么多的彩礼,还给妻子打了金戒指。但是从他后来的行为来看,四号病人的家境又差了起来。他不仅不给自己的儿子上学,在殴打妻子之后,也没有送她去看医生,甚至连自己喝的酒都是最便宜的那种酒,吹嘘也只能吹嘘自己当时打死过一匹狼,然后被其他的村民嘲笑只是打死了一条狗。 他的家境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差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这个推论还有问题,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 更何况,这个副本的任务也不是找出这些病人隐藏的故事,而是“判断谁是能出院的那个人”,这个任务按照一般人的理解是就选择出那个疾病痊愈的人,实际上在副本的过程中,这些病人并没有在努力表现出自己疾病痊愈可以出院了,可以说是在不断印证自己身上确实有病,甚至除了一号病人没有谁提出想要离开医院。 不管离开医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或者这些病人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医院,唯有一点是肯定的,选择谁可以离开医院,根本不是看谁的病好了。 那么会是什么? 商池心想着,然后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黑暗,这一次,他看了一会儿,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还是要去挖掘护士及其可能的线索,作为这个推论的补充。最重要的是,护士虽然只是一件护士服,但从声音来看,却是非常明显的年轻女性,也正是这些村民中不存在的那部分,其中必定有所缘由。 而当商池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站在远处还没能注意到,站在近处的时候,才能明显感觉到黑暗在扩大。本来站在这里,应该已经可以看到阶梯大致的样子了,但是现在连阶梯都看不清了。 商池抬头去看头顶上的灯,本来应该有灯的那个地方已经半暗了下来,像是被黑暗吞噬了。第二天就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到达第五天的时候,这些黑暗的部分又会到了哪里? 第182章 “饶医生,你过来是有事吗……” 黑暗中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应该是从阶梯的方向传来的,但是和上次听到的不是同个声音。 她也是护士吗?那么上一个护士呢? “我就想问一下情况。”商池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医院是有多少护士?” 这个问题已经是一个相对谨慎的问题了,商池在问出问题之前,甚至只是想以这个问题作为引子,看看能不能问出来更多的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女孩的笑声响起,然后是众多纷杂的声音。 “医生问这个做什么?” “医生……” “医生……” 无数年轻女孩的声音汇集在一起,这些声音都距离得很近,每个声音都不同,像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逼近到商池面前。 就在商池以为自己的面前要出现一些什么的时候,声音忽然消失了。 最后才有一个声音提醒道:“医生你先回去吧,忙着病人的事要紧,不用来看我们了。” 商池没料到最后是这么个情况,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心想,这是再过来就得死的意思吗? 他在寂静声中转身往回走去,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背后。 此时黑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于是他看见了阶梯。 本来应该出现在转角处的阶梯,不知道时候移动了过来,直接出现在走廊尽头了,像是跟在商池背后走过来的。 紧接着,黑雾又笼罩上去,什么也看不清了。 阶梯……这种本来应该代表着道路的事物,在此刻却铺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他原本以为这个阶梯应该代表着离开的道路,但是现在看起来,这更像是一个光明正大摆在他面前的诱饵,如果他刚才硬是要走向那个阶梯,最后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商池看着那团黑雾,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只往村民做了什么的方向上思考,连考虑“狼”是什么,都只想着是不是外来的人。既然是恐怖游戏副本,那么,这个副本里真的没有鬼出现吗?那些被村民避之不答 商池思考中,然后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他再次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他本来是准备走到厨房那扇之前打不开的门前,再撕下日历,进入第三天,到时候再推开的。 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到那副圣母像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那些声音都像是从一处传来的,倒是有点像三号病人的人格分裂症的情况。 而这幅圣母像也像是三号病人的脸一样,像组合到一起的。 那么这幅来源不明的圣母像,是不是就画的那些女孩? 有了这个想法,商池再仔细去看这幅圣母像,画上的圣母带着微笑,身着鲜红的长袍,做出一个托举的姿势,本来按照一般圣母图的情况来看,她怀里应该抱着圣婴。但是图上却没有画出来。 所以,这幅画的重点,到底是在这个丢失了圣婴的圣母,还是在于丢失的圣婴本身。 商池站起身,撕下了日历的第二张。 日历落在地上,再次烧完。 商池则走到了厨房那扇打不开的门前,或许这扇门内,他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第108章 商池转了圈门锁,听到弹舌打开的声音,门打开了。但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侧耳听了下,确认里面没有声音,才缓缓推开门。 这次没有什么纸张掉落,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一人高的落地镜,里面印着来者的面容。 镜子里的人当然不是商池自己的脸,而是饶榕的脸。 商池虽然一开始被面前陌生的脸惊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开始观察镜子中的那张脸。在这种副本中,虽然他看自己还是原先的样子,但是对副本的人和物来说,他都是饶榕的样子,哪怕镜子里也是。 而出现在镜子中的这张脸却异常得疲惫且苍老,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应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甚至都没焗过油,眼角带着深刻的皱纹,眼下还挂着两个大眼袋,看起来完全不是像是饶榕那张工作证上的年纪,也和工作证上的照片不相仿,光看这张脸说他已经六十岁了都有人信。 商池走近了一点,他距离镜子中的那个陌生男人也更近了,他可以看见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睛,即使镜子中的那个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也萦绕着某种绝望。 这是什么时候的饶榕,是现在的吗? 很奇怪,商池心想。 饶榕比工作证上的照片要苍老倒不奇怪,毕竟他在丢了女儿之后一直在四处寻找,路途的劳累足以让他看上去比实际上的苍老很多。但是奇怪的是,镜子里的这个人眼中的血丝,明显是几夜没睡觉熬出来的眼睛,就算是长期的失眠症也不至于造成这样。 但是按照时间来看,这个时候饶榕应该已经找了十二年的女儿了。一个人再痛苦再绝望,这十二年也已经过下来了,时间是最好的药剂,它虽然不能让人没有痛苦,却能让人习惯痛苦。 就算饶榕再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他肯定也做好了找不到自己女儿或者女儿已经死了的预期了。 但是镜子里的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他像是刚刚经历某种打击,并沉浸在痛苦中。是饶榕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第183章 商池思索着,接着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全部是镜子,粗略地看过去至少有几十面的镜子。镜子都是大小相同的落地镜,仅从镜子的外表上看不出区别。而房间的另一头则是一扇门,显然是要到第四天才能把门打开。 但这个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同的镜子? 商池走到另一个镜子面前,却看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被拉长。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一面哈哈镜。 为了担心这些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商池还特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确认这些变化的镜子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单纯在镜子里扭曲了形状。 然后他又走入了下一个镜子,这次是身体变矮了。 商池挨个走过镜子前,除了第一个镜子是正常的镜子,后面的镜子中都有哈哈镜,粗略看过去,每个镜子的扭曲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走了一圈,确认这个房间里只有镜子。那么这个房间应该有的线索去了哪里?还是这些镜子就是线索? 商池站在一面镜子前面,打量着镜子中的人,这次这面镜子是把人变得很狭窄,像是被压缩了一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检查镜子的缝隙和背面。 既然这个房间里只有镜子,那么镜子中一定有线索。 但是商池把这面镜子翻来翻去地查看了几遍,也不能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那既然线索不在镜子本身……就只在镜子中的人身上了。 商池打量着镜子中的人,虽然这面哈哈镜把饶榕的模样拉得极窄,但也能看出他大致的样子。这确实是饶榕本人,没有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而饶榕身上也没有多出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商池低头思索了一番,再抬头却看见镜子中那个狭窄的饶榕正歪着头看着他。 但商池并没有歪头,他在发现这点之后来不及做更多事了,而是立刻跳到另一边,以免镜子里的异常继续。 但是这个房间的镜子太多了,当商池移动出那面镜子范围的时候,同时也落入了另一面哈哈镜子中,这次他在哈哈镜中的身躯变得宽了几倍。 商池用余光观察着自己在这面镜子中的人像有没有出现变化,同时眼睛盯着刚刚出现变化的那面镜子,屏息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但是他等待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东西从里面冲出来,也没有什么声音。 商池微微皱眉,然后自己伸出一只手,在那面镜子面前晃了晃,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再小心地走到那边镜子面前。 镜子中他的人像再次变成狭窄的样子,但是商池试探着做了几个动作,镜子中的人只是照做,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 那么这中间的区别是什么? 商池回忆着自己刚刚的行为,如果能说得上是区别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时间。 之前他出于探查的想法,并没有在镜子前停留太久,但是刚刚他在思考的时候,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那面镜子前站了几分钟。 所以是因为时间到了,镜子中的人才会出现变化的吗? 商池站回了那面把他的身躯变得极为宽胖的镜子面前,这么看过去,就仿佛整面镜子里都被他的身体挤满了。 他站在那里,按着脉搏默数着时间。 在数到大约三分钟的时候,镜子中的人像再次出现了变化,镜子中的人慢慢转头,似乎要面朝向某个方向。 接下来会怎么样? 商池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镜子中的人身上,等着人像做更多的事,但这时他的余光却注意到在镜子的角落中有一个人。 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只有手中拿着的刀是鲜红的,正站在他的身后。 商池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立刻往旁边的镜子一躲。 身后那个漆黑的人同时也出刀了,那是一把刀身较长的水果刀,刀上带着新鲜的血液的痕迹。 这个人在镜子中是正常的,并没有被镜面扭曲。 商池往旁边一扑,但是他发现的速度还是太慢了,那面扭曲的镜子让商池自身的人像挤满了整个镜子,照出那个漆黑的人时,那人已经到了他身后了。即使商池尽力躲了,却还是被这把刀割伤了手臂。 摔倒的同时,商池迅速往后回头看,身后没有人。 那个漆黑的人并不在现实世界中,不在镜子外面……那就只能在镜子里面! 商池回头,在新的哈哈镜中,看见了那个漆黑的人影,此刻镜子中的那个人正拿着那把刀正要向下刺。 商池快速一滚,避开了那一刀,同时滚入了下一面镜子中,接着立刻站起来,想把镜子推到地上。 既然那个漆黑人影在镜子里面,那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镜子照不出来。 不能把镜子打碎,不然这些碎裂的镜子落在地上就是无数的新的镜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镜子推到地上,让镜面朝下,照不出东西。 但当他尝试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镜子像是被胶水死死黏在地上,根本没法推到地上。 这个时候,商池已经看到那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这面镜子中了。他的速度似乎比商池要慢一些,不能立刻追上商池。 商池只能放弃推翻镜子的想法,然后折身跑向门口,他准备先离开这里,等想好了破解的方法再进来。 第184章 这个房间里全是镜子,不管商池站在那里,都必定会被一面镜子照出人影。 虽然那个来历莫名的漆黑人影追的速度比商池要慢一些,但是一直在房间里跑动,最后肯定是商池先体力不支。 商池跑到了门前,想要打开门。 但当他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居然被锁上了,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镜子房间。 也就是说,除非他在这个房间内破解关卡,不然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但是如果说要在镜子前站三分钟,才能获得一定的线索,在被那个漆黑的人影追着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能站上三分钟? 把头顶上的灯光打碎?不,他的身手未必能够成功爬上去打碎灯光,更有可能会在这过程中就被人影追杀一刀杀了。 还有什么方法? 商池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面正常的镜子。 这时,镜子中再次出现了那个漆黑的人影,当他出现在这面镜子中的时候,商池才能发现奇怪之处——这个漆黑的人影和镜子中的饶榕身高体型都一样,那个人影就像是饶榕自己的影子一样。 而漆黑的人影正拿着那把沾着鲜血的刀,对准镜子中饶榕的人像。 要继续跑吗? 不。 商池来不及解扣子,直接扯下了自己的白大褂,也幸好这件白大褂质量一般,扣子直接被扯断。 此刻漆黑人影已经落下了刀,刀刃即将刺穿饶榕的心脏。 同时商池抬手,将脱下来的这件白大褂笼罩在镜子上挡住了镜子,也将镜子中的人完完全全地笼罩在白大褂下面。 第109章 白大褂在剧烈地抖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下挣扎着想要跑出来。但这件白大褂却死死地黏在镜子上,任里面的东西怎么挣扎都出不来。 商池盯着那件大白褂,观察着镜中黑影的情况,心里却想着那个漆黑的人影手上的刀。 在那把刀割伤他的手臂之前,刀上就已经带着血迹了,而且血迹明显是未凝固状态的,还非常新鲜,既然商池之前没受伤,那把刀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的?还是这个血迹只是单纯副本为了添加恐怖元素吓他一跳的? 这时,白大褂的抖动忽然停了下来。 商池一皱眉,他当然不觉得是黑影放弃挣扎了,只以为是黑影是不是已经逃出去,或者想通过这种方法骗他取下白大褂查看。 但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布帛撕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哪里的口子?衣服上面的吗? 商池想起来了,刚刚第一下他没能成功避开那把刀,让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同时也划破了那件白大褂,让那件白大褂上带了口子。 那条口子的长度在增加,那个漆黑的人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他不断撕扯着衣服,想要从其下逃出来。 商池判断了一下口子撕裂的时间,确认自己还有几分钟,就没有再管人影的事。他就算站在这里抓住白大褂的开口处不让人影跑出来也不能找出线索,还不如抓住这个时间差,尽快找到那些动作的人影身上的线索。 这个房间的哈哈镜是错乱放置的,似乎没有什么规律,但偏偏不管人站在哪里,都会被一面镜子照着。 商池没有特意挑选哈哈镜的位置,只是随机挑了一个,站在了那面哈哈镜前面,这是一面把人像波纹一样扭曲的哈哈镜。 他在镜子前站定,然后等待着,布帛撕裂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不用去看就能知道那件白大褂现在是什么样的惨状,或许当这件白大褂被彻底撕裂的时候就是镜中黑影脱离束缚的时候了。 三分钟之后,镜子中的那个扭曲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把自己的头转向了一个方向。 什么意思,商池顺着那个人扭曲的方向看过去,眼前只有哈哈镜,所以这个人影是在注视着什么吗? 对了,他之前站在那个把人变窄的哈哈镜之前时,只以为是镜子里的人在歪着头看着自己。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影并不是在歪着头,而是在转头看着什么。 而那个把人变得宽胖的哈哈镜中的人影也是转头想看什么,但是在人像彻底转过去之前,漆黑人影就赶到了,让商池没能看清那个人像转头的弧度。 他们应该在注视同一件东西,所以是在看着什么? 这时,伴随着最后一声长长的布帛撕裂声,房间再次陷入了安静中。 那个东西逃出来了。 商池没有动作,回忆着之前那面镜子中偏转的角度,虽然只看清了两面镜子,但是也足够了。两条线在他脑海里汇成一个交点,交点处应该就是那个线索所在的位置——是一面哈哈镜。 商池的目光在哈哈镜中逡巡着,找到了那面被注视着的哈哈镜,快步站在它面前,等待着镜子的变化。 房间已经安静了很久了,那个黑影应该早就脱离束缚了。 商池静静地等待着,按着脉搏数着时间,在时间即将到达三分钟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镜子里出现了漆黑人影的一角。 漆黑人影赶过来了。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按着脉搏数着时间,连脉搏声的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动。这个时候再逃离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上的衣服没有第二件像那白大褂一样能够刚好挡住镜子的,他只有这次机会。 第185章 三分钟到了,漆黑的人影也已经来到了商池的背后。 商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中饶榕的人像,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 然后,他看到镜子中的人影转了个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不对?! 商池立刻往旁边一倒,躲开了人影的一刀。然后滚过了几面镜子,接着他快速爬起来,往前跑去。 手臂上本来就没有包扎过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开裂,留下了一地血。他也顾不上这些,继续往前跑。 但是这次漆黑人影追逐的速度很快,紧紧追在商池身后的那面镜子中。 这个人影应该只能看到镜子里的情况,而这里的镜子摆放是错乱的,镜子和镜子之间都有路,他又是怎么这么快追上来的?之前明明也没有这么快。 商池匆匆看了眼镜子,在看到镜子中地上的鲜血的痕迹醒悟了过来。 接着他一边跑,一边把手臂上的伤口撕开了些,好让这些快要凝固的鲜血渗出的更快,再往前用力挥了下手臂,在前面的地上撒上了些鲜血。然后他立刻捂着伤口防止血液落下,折向另一个方向。 果然这次人影没有追上来,但暂时解决了人影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摆在商池的面前,这个房间的线索在哪里? 为什么那面镜子中的人最后也只是转了头,难道人像转头的方向不是线索? 商池喘着气停在了一面哈哈镜前,镜中的人像变得很窄,这是最开始出现变化的那面哈哈镜。 他按照记忆中镜中人像的偏头的位置转过去,看着镜中人的转向,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了方向,导致自己找错了镜子。 镜子中的人像已经转到了记忆的位置,人像看向的位置和商池记忆的别无一二,商池刚才是找对了镜子的。 也就是说,线索在的位置不是人像看的位置。 而当疑惑的商池将目光看向前方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 他要找的不是镜子中的人像看的位置,而是他自己做出同样的偏转之后,所看到的位置。 而相反的两条线交汇的位置——就是最开始的那面正常镜子。 漆黑的人影还没追上来,商池没有迟疑,快步往前跑去,找到了第一面的镜子。 但是,当他看到那面镜子的刹那,他同时看到了那个漆黑的人影。 这次,那个人影没有追逐他,而是就在这面镜子这里等待着他。在商池赶到镜子前的同时,人影也对着镜中饶榕的人像举起了手中的刀。 要来不及了吗? 一定要在这镜子前站三分钟,镜子才会出现变化…… 不,不对,他一开始其实就在这面镜子前站了三分钟了,当时是在查看饶榕的样子,但是镜子中的人像是完全正常的,这也是一开始商池没有注意到镜子中的人像有问题的原因。 商池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之前两个房间的经历,那个桌子下的人像,和那个藏在柜子顶上的盒子,那两个线索在的位置都是小孩子喜欢躲藏的位置,所以…… 商池没有避开漆黑人影向着人像来的那一刀,而是对着镜子突然说了一句:“我找到你了!”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从镜子中响起。 那个漆黑的人影的动作停顿住了,然后身体像是融化了一样,快速塌陷下去,最后消失在镜子中。 镜子中只剩下饶榕苍老的人像。 接着一个小女孩从饶榕身后探出了头,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那是个脸上带笑的可爱女孩,穿着红裙子,和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 虽然这个女孩如果还活在现实中,应该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但是在饶榕的世界里,她永远是这个六岁小女孩的模样。 “爸爸,你又找到我啦!”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说道,然后伸手递出了一件东西,“这是礼物。” 商池低头去看,小女孩手中拿着的是一面小小的粉色圆镜子。他慢慢伸手,试探着触碰着镜子。 镜面像水面的波纹一样散出一圈圈涟漪,商池的手成功地穿过了镜子。 他伸手去触碰小女孩的手,但是他什么也没能抓到,只抓住了那面镜子。 小女孩递出了镜子,又笑嘻嘻地躲回了饶榕的人像背后,看不见了。 商池收回手,低头去看那面镜子,而出现在镜子中的,是他自己的面容,不是饶榕的脸,而是他自己的脸。 他看着这面镜子,然后把它收了起来,他明白这面镜子的意义了。 这是一面映照着真实的镜子,所以就算是用着饶榕身份的商池在镜子中也是商池自己的脸。 商池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情况,那个漆黑的人影没有再出现,像是彻底消失了。 他转身去开自己身后的门,这次门被顺利打开了。 他走出门,准备关上门。 在关门的刹那,商池在那面镜子中看见了盯着自己的漆黑的人影,不止是这漆黑的人影。放眼望去,所有能看到镜面的镜子中都有一个扭曲的人影在转头看着商池的位置。 商池没有迟疑,迅速关上门,以免那个漆黑人影又做些什么。 但在他关上门的刹那,他听见了剧烈的碎裂声,是镜子碎了吗? 商池等待了几分钟,确认里面已经没有了声音,然后再次打开了房门。 第186章 这次,他一打开门,就发现所有的镜子都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走进房间中,低头去看那些镜子的碎片,但是这些碎片的表面都变得很粗糙,没法映照出任何一个人影。 商池看到自己手中的镜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拿起镜子,对准地上的镜子碎片,在小镜子之中,他看到地上的不是镜子碎片,而是一地稀烂的心脏的碎片。 第110章 商池从镜中看着地上的心脏碎片,想要找出更多线索。但是这些碎片太碎了,镜子的面积又太小了,这么看很难中窥探到更多的信息。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蹲下,凑近了地上的碎片,找了两面碎得没那么厉害的镜子,然后挑着些大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拼成了两面大致完整的镜子。 而在那面小镜子中的景象,则是商池拼成了两颗大致完整的心脏,从大小和形状来看,确实是人类的心脏没错。而把两个心脏放在一起对比,就可以看出来这两个心脏的形状完全相同,如果是两张图片甚至能完美叠在一起,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这是同一个人的心脏。 商池站起身来,环顾着这个房间,数着地面上的镜子框架。一面镜子代表一颗碎裂的心,而这里总共是三十九面,镜子里就该是有三十九颗心脏。 但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目前这个副本进行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到过数字,更谈不上找出和这个镜子数量有关的数字了。 商池反复回忆了几次,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什么,最后才收起镜子,向着门外走去。 这次门被顺利关上了,而他还在原地站了几分钟,门后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看来这个房间的线索到此为止了,商池心想着,他正准备抬脚离开,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踩了一张车票。 应该是他刚刚走过来带起的风,把几张撒在地上的车票带跑了,现在一张车票落到了他的脚下。 商池捡起那几张车票,准备把这些车票放回之前那些车票堆中,以免自己之后要找的时候找不到。 但当他的目光无意扫过那些车票上的字的时候,却又停住了,然后他走回到那堆车票前,把之前捡起的车票放回了其中,再次开始整理车票。 之前他是按照车票的时间顺序来整理的,最开始的车票是最多的,有好几个人的车票,越到后面越少。 而这次商池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先把饶榕的车票都挑出来,包括往返的车票粗略一数也有几百张,但是有些车票是去同一个地方的,并且时间挨得很近。 商池把这些车票按照地点的不同分开,最后数出来,这些所有的车票总共是有四十个不同的地点。也就是说饶榕在找女儿的时候,至少去了四十个城市。 四十,终于有一个数字出现了。 但是,这里有四十个城市,和三十九这个数字又差了一个…… 不,商池忽然想起来了,那些镜子确实是有三十九面没错,但是里面的倒影却不止三十九个,因为还有一个漆黑的和饶榕相仿的人影一直在镜子中穿梭着,跟在商池的身后追杀着他。 三十九颗破碎的心,和一个古怪的痛恨着饶榕的黑影。 如果加上这个黑影,那么那个房间一共是有四十个影子。 同时商池想到了一件事,最后在那个房间里,他是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小女孩躲藏在唯一一个形态正常的饶榕人像身后,而这个映照着真实小镜子正是她给他的礼物。 那么饶榕呢,他在自己漫长的寻找中,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了吗? 如果看那些破碎的心,显然是说明了饶榕去那些城市之后落空的希望。但那个拿着带血的刀的黑影,似乎有说明了另有隐情。 商池把车票整理好,站起身,往外走去。 办公室的这里的线索显然是延续之前对饶榕身上故事的探索,但想要了解更多,还需要从一边下手,也就是那些村民口中关于狼的故事。 商池走出门,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走廊的尽头,走廊又变短了,尽头的黑暗再次向着商池所处的方向前进了一大步。 从这个前进的距离来看,到了第五天的时候,这处黑暗就会紧紧贴在门边了。如果是这个副本还能有第六天,那么这个副本的所有房间都会被这片黑暗吞噬。 商池没有继续停留在走廊里,他往前走到了一号病人的房门前,打开了门。 一号病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和前两天没有区别,注意到商池的到来之后,他开口打了个招呼:“饶医生来了?” 商池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开始了例行的问话:“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挺好的,医生,你给我句准话,我到底哪天可以离开这里?”一号病人焦虑地说道,他的眼睛神经质地左右转动着,状态看起来比前几天要差很多。 其实从第二天开始,一号病人的状态就比第一天要差不少了,但是当时没有现在明显,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病症也在逐渐严重起来。 “我这边到时候会做出判断的。”商池和之前一样没有给出准确的回应,准备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一号病人的情绪却有些激动,他死死抓住了商池的袖子:“不行,医生,我需要离开这里!” 第187章 商池没有去挣脱一号病人的手,他只是以一种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声音说道:“但是其他人并没有你这么着急,这样我会怀疑你是否需要继续进行下一阶段治疗的。” 一号病人被商池这句话堵得身体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要继续抓着商池说自己要离开的事,还是松手以表示自己不需要治疗。 但很快他终于找回了一些冷静,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同时重复道:“村子里需要我,我得去立刻把狼赶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商池没有开口打断一号病人的喃喃自语,他低头,慢慢拿出口袋里的小镜子。 一号病人还在来回走着,他没有注意到商池的举动,依然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而他的倒影落在镜中,就变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 这面倒映着真实的镜子,映出了一号病人的真实身份——一个在死亡后仍然在以生前的样子活动着的鬼魂。 商池没有意外,而是继续移动着镜子的角度,查看着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尸体的情况可比这些鬼魂的话要来得可信。 其实也不需要太仔细查看,因为只需要把镜子的角度略微往下偏移,就可以看到一号病人的脖颈处的几个血肉模糊的孔洞,应该是有人拿着某种尖锐的东西在上面狠狠扎出了口子。 并且从伤口的深度和大小来看,这个尖锐的物品应该比较窄小,尖端也不算锋利,扎进去的深度也不够,大概率是一把剪刀。如果真的是把一把剪刀,那么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要更高,因为剪刀相对比较小巧,女性可以手持,也可以抓着把手不容易被他人抢走,而且相对来说女性也更容易接触剪刀这种家务工具。 而考虑这个村子的情况,出现一个反抗杀人的女性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剪刀的痕迹不像是死因,倒像是在掩盖什么。商池仔细看了一会儿,很快做出了判断,因为扎出来的孔洞处,血液渗出的不多,像是死后才扎的。 商池转动着手中的小镜子,很快他看到在一号病人的脖颈两侧,有淤青的痕迹。脖颈处被剪刀扎得血肉模糊难以看清,但是侧边的几个淤青是成点状散开的,然后彼此临近——像是手留下的掐痕。 而从掐痕来看,得出来的结论就和之前完全相反了。下手的毋庸置疑是一名男性,而且体格强壮,普通人的体力还难以做到直接掐死一个人。如果凶手在剩下的几个病人中,那么五号病人就可以排除了,因为从他的年纪和身体素质来看,他根本做不到掐死一个人。反而是四号病人更有嫌疑。 从一号病人尸体的情况来看,第一个男性先掐死了他,再隔了一段时间有个人用剪刀在他的脖子上扎了好几个口子。也不排除第二个用剪刀扎了口子的人就是之前掐死他的人,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用别的工具对尸体造成毁害。但这种头脑和缜密的思维,这些没上过大学没离开过的村民里,会有谁有? 商池第一个怀疑起了二号病人,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上的镜子,然后说道:“之前我去和二号病人聊天,当时二号病人说,狼在村子外面等着……” 怀疑中的商池特地提起了二号病人的事,准备以这个为话题套更多线索出来。 “不用理他,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一号病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商池的话,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有狼进来了,我们必须要抓住狼。” 似乎不论商池怎么说,一号病人都对情况很确信,他觉得问题在于那匹潜伏进来的狼,对其他的情况都不予考虑。 但一号病人到底是基于什么做出这个判定的,难道真的是他特别自信? “你很确定。”商池问道,“但二号病人说,狼的存在是你界定的,在被你指认出来之前,狼并不是狼。你因为什么确认狼进来了——你亲眼看到狼了?” 一号病人急乱的步伐都因为这个问题停了下来,他简短地回了句:“我没看到。” 然后在商池准备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之前,一号病人就开口了:“但是村里死了个人。” 第111章 商池很平静,毕竟他刚刚在镜子中观察完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现在这个尸体本人说村子里死了一个人,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村子应该死了不止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人死在几天前,应该是最早死亡的那个,也或许是一切的开端。所以他还是顺着一号病人的话往下问道:“那个村民是怎么死的?” 一号病人神色焦躁,这让他的脸像是皱起的橘子皮一样,他语速极快地说着:“不晓得,那天他旁边住的那个看到的,就瞧着他身上都是伤口,地上全是血。就是前两天的事,肯定是狼进来了。” “案发的时候其他村民没有发现什么?”商池又问道。 既然最后是邻居发现的尸体,那么这个案件应该就发生在村子里。而按照描述中的死亡场景,当时的动静一定很大,周围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动静,除非其中有问题。 “有几个听到了动静,但是他们以为是那个村民整出来的,没放在心上。”一号病人说道,他没有说得太仔细,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商池不置可否,他只是在心里想道,杀人时的动静和普通的动静可不一样,这个死人又是做了什么让他的邻居会把他死前的挣扎都当做是习以为常的声音? 第188章 而现在有一个商池更关注的问题:“他身上的伤口主要在哪里?” 他这么问着,眼睛注视的方向却是一号病人的脖颈处。 “身上都是,大家也没敢仔细瞧。尸体这么放着不吉利,看着也吓人,最后就把他赶紧葬了,也没让人声张出去。”一号病人明显更焦虑了,他的眼睛在神经质地左右转着,然后他再次开始强调,“所以我们得把狼找出来,只有把狼找出来才能结束这一切。” “那么。”商池突然缓缓地开口了,“你们为什么会觉得狼会继续下手?” 一号病人看过来,似乎不理解商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听二号病人说,狼的目标都很明确——那么他既然被盯上了,肯定是做了什么。那你们是一起做了什么,要害怕这匹狼?”商池问道,他的语调是温和的,但是逼问的态度却是冷酷的。 二号病人总是执着于把话题往一号病人的身上引,几乎是在明示让商池去怀疑一号病人,但是他说出的内容对商池确实有帮助,尤其是商池需要从一号病人身上问出什么的时候。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匹狼,而不是二号病人说的狼群?”商池接着问道。 他之前就很奇怪这点,二号病人说有狼群,肯定是有一定的证据的。但是一号病人却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并且毫不在意。重点就在这个毫不在意上,一号病人对狼群似乎毫无担忧,但他又非常害怕狼,不然就不会反复在对话中提到狼了。 “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被狼盯上了。”一号病人沉默了片刻,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的扭曲,“孤狼是比狼群更可怕的存在,因为你没法预测它的位置,以及它到底会做什么。赶走它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要把狼找出来——然后杀了它。” 他一边说着,语气越来越高亢,眼睛都因为过度的兴奋带上了血丝。然后他突然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向商池的方向看了过来。 商池不动声色地坐着,等着一号病人接下来的行为。 但一号病人却只是开口说道:“饶医生,时间快到了。” 商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又到了他应该离开的时间了,他耽误的有些久了。 他向着一号病人道别,然后走了出去,打开了门。 身后的一号病人继续开始在房间里绕圈,但是这次他呢喃的内容变成了“必须要杀了那匹狼”。 商池关上了门,但这次他在关门之前,又在房间内听到了那突然响起的轻微脚步声,夹杂在一号病人亢奋的声音中。 那么,藏在一号病人房间里的这个人,难道就是杀了那个村民的狼吗? 商池没有继续在走廊停留,紧接着打开了二号病人房间的门。 二号病人坐在椅子上,擦着他的玻璃杯,招呼了一句:“饶医生?” 商池走到二号病人的旁边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其实也不需要特别问这句,因为二号病人手边的纸巾数量明显增加了,散落的纸巾从桌上落到地上。而二号病人的手上明显有擦拭留下的红痕,甚至都有些擦破了,很明显,二号病人的症状也加深了。 “我感觉还好。”二号病人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医生今天又什么想问的吗?” 商池提起了自己刚才和一号病人聊天的内容:“刚才一号病人说前两天村子里出了事?” 二号病人低头接着擦着自己的玻璃杯,同时回答道:“我之前也有听说,不过那个人本来人品就不行,和其他人关系也不好。保不准是不是村里有哪个人犯了事,嫁祸给狼。” 在二号病人回答的过程中,商池已经缓缓地拿出了自己的小镜子,从桌下对准了二号病人的脸。但奇怪的是,这次镜子中的二号病人并没有太特殊的变化,顶多是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 商池左右转了圈镜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镜子中二号病人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 难道这个二号病人其实没死?可如果二号病人没死,那么这个时钟的时间又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病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之前他卡点离开二号病人房间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在房间内听到任何动静。但如果二号病人真的活着,这苍白的脸色又说明了什么? 商池心有疑虑地收起了镜子,抬起头,正好对上二号病人看过来的视线。 “医生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二号病人状若关心地说道,“是累了吗?” 商池的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二号病人身上的柜子上。镜子里找不到线索,他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 他站起来,在房间内慢慢走着,然后继续提之前和一号病人聊天的内容:“一号病人说,孤狼要比狼群危险,所以一定要把那匹狼找出来杀死。” “他真的这么说吗?”二号病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怎么可能,明明狼群的事更加重要,他怎么可以因小失大。” “可他非常害怕孤狼,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商池一边说着向一号病人抛出了诱饵,同时继续在房间内走着,并且在每个家具前他都会停留片刻,然后打量一番。 “可能吧。”二号病人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却一直跟随着商池移动。即使他在努力做出自己不在意的姿态,但他盯在商池身上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情绪,连擦拭杯子的动作都变大了许多,用力大到撕破了纸巾。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垂着眼眸说道,“或许是因为他害怕狼因为那个村民的事找上自己。” 第189章 “为什么?”商池停下了脚步询问道,他就在等二号病人主动和自己提这些事。 “因为他是村长。”二号病人神色奇异地说道,“所有的事,他都需要负责任。” 商池没说话,再次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走,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 二号病人忍不住问道,“饶医生不坐下来休息一下吗?” “我还好,不怎么累。”商池一边回答着,一边再次停下来了脚步,他站在了那个放着水壶的柜子前,开始一个个拿起那些玻璃杯打量着,但他始终有一部分注意力在二号病人身上。 “需要喝水吗?我来倒。”二号病人放下了手中的别字,急急地站了起来,抢先走到商池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开始倒水。 商池松开了手,任由二号病人接过了杯子。 二号病人接过杯子,略微松了口气,开始从水壶里开始倒水。但当他转头的时候,却发现商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折身回到了桌子前,拿着他之前擦拭的玻璃杯瞧着。 “……饶医生想找些什么吗?”二号病人开口问道,他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变得有些阴沉。 商池高高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光打量着杯子中的情况,什么都没有。他轻微晃动了一下杯子,也没有声音。但是当他拿到杯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个杯子的重量的不对,或许杯子里是有什么的,只是他现在看不见。不止是这个杯子,他刚刚拿过那几个杯子的时候,注意到有一些杯子的重量明显更重。 或许这些杯子,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杯子,是这个副本有意遮蔽了信息,这部分的信息或许就是副本的关键线索。 商池拿着杯子,问着二号病人:“杯子里有什么吗?” 他看不见,但二号病人肯定看得见。 “只是一些药而已。”二号病人平静地回答道,他的目光停留在商池握着杯子的手上,“我毕竟会从外面拿药回来。” “不需要标识吗,我看这些杯子都长得一样。”商池放下了杯子。 “我放的位置都清楚。”二号病人回答道,他拿着水杯走了回来,放在了桌上,神色沉沉地说道,“医生请喝水。” 第112章 商池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杯,杯子里的水看起来很澄澈,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这杯水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端起水杯,从这杯水的重量上,也判断不出这杯水里面有没有放些什么,就像他也没法判断那些重量不对的玻璃杯里到底有些什么。 二号病人说这些重量不对的空杯子里放着的是药,而商池曾经触碰过三号病人的杯子,他能确定三号病人的杯子是正常的。也就是说,特殊的只有二号病人房间里的杯子,联想到二号病人说过自己会从外面带药回来,原因似乎可想而知了。 但商池却注意到了另外一点,这些杯子的特殊性。 在这个副本的一开始,他是没有想过从房间内的家具上找出什么线索的。因为这些房间虽然彼此独立,但摆设和装修风格都是制式的,没有办法从其中找出什么线索。甚至连推测病人的喜好都做不到。 而现在水杯的异常却提醒了商池一件事,这些房间内或许是有什么线索的,只是被另一种东西的表象给掩盖了。而这些病人的房间内的家具可能原本也并不相同,只是同样披挂上了统一的表象,将更多的线索遮蔽了。 那么这些本来应该不同的房间,又到底是哪里? 商池抬头,他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时钟,此刻时间转眼已经过半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这个房间的时钟代表了病人死前的半个小时,那么这些房间,是不是就是这些病人死前待着的家。 “饶医生,等你喝完水,我还有一件事想说。”二号病人忽然开口了,他并没有直接催促商池喝水,只是面色沉沉地这么说了一句。然而光看他的神色,不像是有什么想和商池说的,倒是更像让商池尽快去死。 商池没回答,继续看着杯子。显然二号病人是想说等他喝了水才能给他更多的信息,如果他不喝,恐怕二号病人也不会愿意说出信息,而是会用别的话扯开话题。 他思考着转了一圈手中的杯子,同时用余光看着二号病人。 二号病人正端坐在桌子前,刚刚被商池触碰过的那个水杯就在他的手边,但他却没有再次拿起来用纸巾擦拭,明明按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病人的症状是在随着天数的增加逐渐增强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二号病人没有继续自己强迫症的症状,总不可能是一夜之间症状就好了。 商池若有所思地再次转了一圈杯子,这次他直接抬起杯子,喝了几大口,随后才放下水杯:“你是想说什么?” 二号病人看着商池喝下水,才露出了一个如负释重的表情:“我还怕您不愿意相信我。” 这个时候二号病人的表情又变得生动了起来,依然和之前那样表现得像个温和且内敛的年轻人。接着他解释道:“村子里经常有些关于我不好的传言,说我会在水杯里面下毒,谁会这么无聊用这种方法杀人,但他们都信了,所以我怕你也不愿意信我。” 商池垂着眸看着玻璃杯,平静地回应了一句:“我当然不会信。所以你之前是想说些什么?” 第190章 “我怀疑村长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被狼杀的。”二号病人认真地说道,“是村长自己害怕,才非要说那个人是狼杀的。到时候找出凶手了,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人杀死。” “为什么?”商池问道,“他不是需要负责任的村长吗?”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在“负责任”三个字上上落了重音。二号病人不知有没有发觉,但只是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但他管得太多了,村子里这几年一直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但是因为他权利大,大家也没办法。这次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他的侄子,平时里没干过什么好事,总和旁边住的人吵架,还打起来过好几次。有次闹大了,他把旁边的老人打到吐血。那老人没几天就没了,他儿子带着人上门找说法。但一号病人是村长,平时就会包庇这个人,最后那个人也没什么事。这种事还不少,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是寻仇。”二号病人说道,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只要一号病人说那是狼,那就得是狼,即使我们心里都清楚。” 商池看着二号病人,他原本就觉得二号病人的表现有些熟悉,但是一直没想起来到底是哪里熟悉。刚刚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像上个副本的时候,那个村长给他讲故事的样子,当时那个村长也是这样用真话给他编造出一个完全相反的故事的。 所以二号病人讲这些故事,到底是想要达到什么目标? 而等二号病人讲完这么一串故事,时钟上的时间又过去了一大截。 商池没有接着二号病人的故事往下问,而是不紧不慢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我有件事一直很奇怪。一号病人想要离开这里,但是你和其他人却没有表达过类似的想法,还是你们想要继续留在这个医院里接受治疗?” 二号病人短暂地沉默片刻,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大家心里肯定都想离开的,我自然也想。但这件事只有医生你能做出决定,而我们的想不想要离开都不能改变结局。” 一串绕口又没有实际意义的废话,显然二号病人是在试图绕开这个问题,他不敢直接回答。 商池站起了身,然后从二号病人面前拿起了那个空杯子。 这个杯子从商池放下来后,就没人移动过位置了。 商池举着杯子,对着光转了圈,同时对二号病人说道:“那么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不去触碰这个杯子,是担心上面再次粘上你的指纹,还是担心盖掉了我的指纹。” 明亮的灯光下,光洁杯壁上的指纹异常的清晰,上面只有商池自己的指纹。 刚才商池喝的那杯水的杯子上,除了商池自己的指纹,还有二号病人的指纹。 这才是他直接喝下水的原因。 二号病人没料到商池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的表情都僵住了,但是他必须要回答这个突然袭击的问题,于是在时钟最后一圈的倒数中,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有。” 商池松开了手,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落成了一地碎片。他做完这些,不紧不慢地把没喝完的水杯往下一倒,倒在了地上的碎片上,确保上面可能的指纹都被冲刷干净了。 二号病人的表情彻底地冷了下来,但他只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现在你该去给自己倒一杯水了。”商池往外走去,站在门边温和地对二号病人说道。 随后门关上了,也将二号病人扭曲的面容锁在了门内。 商池站在门后,隔着口袋触碰着其中的镜子,虽然还不清楚二号病人行为的具体原因,但二号病人大概率是喝药自杀的。因为在第二天离开前,商池就看到二号病人自己喝了玻璃杯里的水,而部分玻璃杯里放着的是药,很有可能二号病人喝的那杯水里就是有药的。 除此之外,二号病人对指纹有着格外的关注度,他一方面害怕在装着药杯子上了留下自己的指纹,一方面又希望那杯子上能够留下商池的指纹,或者说留下他以外的人的指纹。 所以商池才能够通过这点确认那杯水确实只是水,然后喝下了水。 其实这是件毫无意义的行为,因为第二天一切重新开始,就算留下了指纹也会重置。所以二号病人的行为,很有可能和这个副本有关系,这或许就是二号病人心中的希望发生的事。 那二号病人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商池打开了三号病人房间的门,三号病人房间内的摆设又变了,同样的,时钟的时间也变化了。 这次三号病人正坐在桌子前吃着橘子,都没顾上招呼商池。 商池在旁边坐下,先去注意三号病人的脸,果然三号病人的脸又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你今天有没有感觉状况好点?”商池问道。 “我觉得自己一直挺好的。”三号病人回答道,也确实如此,他可能是目前的病人中,症状变化最不明显的那个了,也可能是他的症状本来就很严重了。 趁着三号病人正低头吃橘子,没有看过来,商池拿出了小镜子,从镜中看过去。他本来是想看看三号病人的死因,但接下来却看到了让他猝不及防的画面 小小的镜子中先出现了一个面部狰狞七窍流血的头颅,然后在这个头颅的旁边,是几个死状相同的头颅。 不止这些,随着商池滑动着自己手中的镜子,他终于看清了三号病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第191章 在三号病人的位置上,是无数的流血的头颅,他们年纪面容各不相同,只能看出都是男性,但商池偏偏却看着其中的一些脸有点眼熟。例如这张脸的眼睛就是刚刚商池看到的三号病人的眼睛,这个人的鼻子则是三号病人的鼻子,商池看到的三号病人的面容就是从这些脸上随机拼成的。 上百个的头颅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躯体,明明都只是一堆头,却硬是拼接成了一个大致的人形,只是过于庞大,坐在椅子上几乎能顶到天花板上。 商池就被完全笼罩在这具躯体的阴影下。 他准备收起藏在桌下的镜子,他能够看见桌下这具躯体的腿也是由头颅组成的,应该是膝关节的地方是两个狰狞的头,正对着他握着镜子的手。 但在这个时候,膝盖处的那个头颅突然看向了商池的方向,在镜子中和商池对上了视线。 他看到他了。 随后镜中所有能照出来的头颅都看向了商池的方向。 “饶医生,你在看些什么?”身前的声音伴随着镜中头颅嘴巴的一张一合同时响起。 第113章 商池抓住手中的小镜子,抬头往前看去,三号病人正低头从桌下看着商池的手。只要不用镜子去看,三号病人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他看着商池的动作也像是纯粹的好奇。 “这是我女儿送的礼物,我拿出来看看。”商池镇定地说道。 三号病人“哦”了一声,没有问什么,继续剥着橘子,还招呼着商池一起吃。 这次商池没有推辞,接过了橘子,开始慢慢剥,刚刚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个橘子确实只是个普通的橘子。但在这种地方偏僻的山村,这种金灿灿的大个橘子的就已经是种奢侈了。 他低头剥开了橘子瓣,忽然听见身前的三号病人喃喃地说了一句:“但我刚刚看到好像不是这样的。” 商池猛然抬头,三号病人依然在低头剥着桔子,但是当商池去看他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一只眼睛。 只有一只眼睛,明明三号病人的另一只眼睛正低头看着他自己手上的橘子,但这只眼睛却怪异地向上翻起,像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直直地盯着商池的方向。 商池认出了这只眼睛,这是镜子里那个在膝盖处头颅的眼睛,也是第一个看到他的头颅的眼睛。 这只眼睛盯着商池,明明只有一只眼睛,却带着恶意的嘲弄,仿佛在告诉他,我看到了。 他和那只眼睛对视了几秒,随后那只眼睛又翻了下去,和另一只眼睛一样,开始看着手上的橘子。 这是一次警告,商池慢慢地收好了镜子。明显在这个房间中,有着某种秩序的保护,所以这些病人必须用真话回答商池的问题,并且无法直接伤害到商池。同样的,商池也很难直接从这个房间内找到线索,这些线索被另一个表象所保护了,他必须要用言语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但是这面镜子显然是某种打破规则的存在,之前商池就是为了避免被病人发现,才没有直接拿出来镜子照。不然拿着镜子在房间里找一圈说不定都能找到不少线索,而商池只是谨慎地用这些镜子来照病人本身。之前本来是想着如果找不出线索,再试着用镜子,但现在的事反而提醒他不要随意用镜子。 商池盯着三号病人,既然三号病人发现了这个镜子,接下来会怎么样? 忽然,三号病人又把头抬起来了,这次他的两只眼睛都和商池对上了视线。 他们对视了几秒,然后三号病人问道:“你不吃吗? 商池垂下眼睛,开始继续慢慢地剥着橘子,一点点扯下白色的筋络,看来暂时不会发生什么了。 之前镜子里照出来的内容已经足够了,三号病人人格分裂症的原因也找到了,如果一个人能够拥有一百多个头,那么他的头肯定也会彼此吵起来。而且他刚刚看的很清楚,部分头颅的五官是有相似之处的,显然是有亲缘关系。说明商池之前想的没错,这个村子里剩下的一些村民恐怕都在这里了,只是只剩下了一个头。 而这些人的死状都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死因也是一致的。 如果不考虑鬼怪的元素,那么商池只能思考到一种,那就是中毒,而且是集体中毒。 要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因为首先要保证药剂足够致死,量必须大,还要保证这些人都会吃下去。 食物?水?还是别的什么? 商池放下了手中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开始问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今天吃的什么?” “也没啥,就是点红薯什么的。”三号病人爽快地答道。 “我吃了点素菜,还有之前杀的老母鸡。” “大白菜……” 紧接着又是一串的回答声,每个人格的回答都不相同。 “就这些太素了,没加点荤菜吗?”商池镇定自若地打断了,以免他们继续说个没完没了,“你们村里会办酒席吗?酒席怎么吃的?” 三号病人一摆手:“酒席摆起来不容易,大家还得聚在一起,平时都有事,哪有这么多功夫。” 那就不是集体宴会导致的,也是,这个村子里看起来有隐藏的秘密。宴会这种需要一群人聚集的事,容易放松警惕,他们不会去做。 “那村里的水是从井里打的吗?”商池紧接着又问起了水源的事,其实水源出事的概率不高,因为这些山村里的水都是流动的活水,就算毒药放进去,浓度也不够致死量,绝对不会导致这里这么多人的死亡。 第192章 果然三号病人说道:“对,我是喝的井水……我去河里打的……” 不是食物,不是水,还有什么? 虽然每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间都有些差别,但是这些时间明显很接近,考虑到个体的不同,也就是说明他们大概率是一起中毒的。 是因为那个东西保质期太短,还是他们没法拒绝? 商池略微皱眉,随后问了一个问题:“一号病人是村长,他最近有没有发些什么?” 三号病人停了片刻,盯着商池看了一会儿,然后咧开嘴笑道:“今天村长今天发了酒,干活好的人才喝得到。” “那酒真不错……” “……我还带回去给我儿子喝了点,都说不错。” “就是都开封了,得快点喝完。” “就是这个酒,我还没喝完呢,饶医生要来点吗?” 商池顺着三号病人说的往那边看去,是一个保温杯,如果不是三号病人说,根本发现不了是所谓的酒。 他没有想过拿出镜子去照,而是顺着这句话继续镇定地分析,看来下毒的途径找到了,但是这不等于就是一号病人动手的,因为毒药的来历还没找到,而这个村子里有这个本事的只有一个人。 商池接着提起了二号病人:“我刚刚从二号病人房间出来,他那边好像有很多种药。” “二号病人不是什么好人。”三号病人忽然说道,不等商池问下去,他就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了。 “也不能这么说,上次五号病人不是发烧快没了,四号病人也不管他就喝酒,还是二号病人给了什么抗生素。” “谁知道他给的什么,他这种和外面来的,心思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上次我看他和外面的人联系……” “说不定狼就是他引来的!” 忽然,三号病人又提到了狼身上,然后他信誓旦旦地说道:“肯定就是二号病人干的,上次看见他和一号病人吵了。他这种外面的人,就是会把狼引过来的。” 又是一条新的关于狼的线索。 商池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太多时间了,他没有继续问狼的事,而是另外提了一件事:“听说四号病人杀死的那条狗是你养的?” 他还记得五号病人故意提起的那句话。 “你不要听他瞎扯,他自己偷走了还来说是我没关好”三号病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随后开始自己安慰自己:“没事,一号病人不是惩罚他了。” “他看别人赚钱眼睛都红了,他喝酒的钱都出不了,老婆也因为没去治病死了。” “不听一号病人的话,就是活该。” 商池看了一眼桌上的橘子,本来之前看四号病人的情况,他还在猜想是不是村子因为什么原因变穷了,但是看到这个橘子又觉得不确定了。现在原因找到了,看来只是四号病人的生活条件变差了 是四号病人因为杀死了“狼”的事,被一号病人惩罚,导致他没有了收入。 看来二号病人也没说错,一号病人确实权利很大,能一手掌管村里的收入分配,也就是说,一定有人不满意一号病人的存在。 那么这个人会在这里吗? 商池看着三号病人,他没法从这上百个头里判断有没有人对一号病人不满,或许他应该找别的方法。 时钟已经快到时间了,商池再次站起来,道别往外走去。 “太可惜了。”三号病人在背后嘟嘟囔囔的感叹着。 商池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以为只是三号病人随意的一句自言自语。 随后许多声音同时响起,附和着前一句话:“是啊。” 商池顿了顿,转头看向身后,三号病人不止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后。 三号病人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商池,头顶的灯光在他的身后照出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影子。 “为什么不愿意再用镜子看看呢?”无数的声音在三号病人的身体里响起。 商池没有回答,往前一步,快步走出了门,把叹息的三号病人关在门内。 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四号病人房间的门。比起三号病人,四号病人是更有可能对一号病人下手的那个。 四号病人依然在喝着他的酒,但是今天他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喝完一瓶就重重地把瓶子放在了一边,也没有去招呼商池。 商池在旁边坐下,他没有出言打扰四号病人,把他的注意力引过来,而是低头去看镜子里的情况。这次他更谨慎了,把镜子藏在手心里,一点点移开。 镜子先照到了四号病人的脚,确实是一个正常人的肢体,没有出现什么面目狰狞的头颅,然后镜子慢慢往上移,照出了一个普通的躯干,和做出紧紧抓着什么姿势的手。 最后才照到了四号病人的脸。 那是一张青紫的脸,肿胀的舌头垂在唇边,双眼狰狞地向上翻着。 商池收起了镜子,没有在再看下去,死因是窒息,但是脖子处没有掐痕,不是被掐死的。 第114章 四号病人喝完了一瓶酒,开始动作粗鲁地在一堆空酒瓶中找着新的酒瓶,但是他骂骂咧咧地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新的酒瓶,反而把几个空酒瓶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音不断响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第193章 商池在旁边坐着,打量着四号病人,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刚刚在镜子中看到的那个画面。 他并没有专业性地学习过尸检相关的知识,不然刚才应该已经能够通过镜子里的那一幕判断出四号病人具体的死亡情况了。而那面小镜子也太小,他也无法仔细凑近看,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窒息死亡的。 他本来先猜测是四号病人是被呕吐物噎死的,对于一个醉酒的人来说,这种死法也算平常。但镜子中并没有出现呕吐物的痕迹,等于这种死法也是可以排除了的。 那么接下来还有药物导致的窒息等,氧气稀薄导致的窒息等。 光是通过镜子里的那一幕,商池根本没法判断导致是哪种原因,但这个副本不可能超过商池的能力范围,既然他不会尸检,也就是说不需要从镜子中看,他也能够从这里找到答案。 商池站起来,开始在房间内走动,他知道这个房间里一定会有线索在,只是被隐藏在某个表象之下,让他无法迅速做出判断。 “之前三号病人说,那条狗是你从他那边偷走的。”商池一边走着,一边问了这个问题。 没找到酒的四号病人立刻开始发火,他拿起一个空酒瓶,像是要袭击谁一样在空中挥舞着:“那不是狗,是狼!是他们污蔑我,这群人没胆子的,我就是想带去多赚钱点,又不是不分他们!” “赚什么钱?”商池又接着这句问道。 四号病人忽然闭嘴了,他丢开了空酒瓶,继续在桌上寻找他的酒,然后含糊地说道:“那狼在外面比较值钱,所以就想带去外面,结果他们就说我是偷了东西,就被罚了。” 商池若有所思,所以四号病人被惩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杀了一匹狼,而是差点带着这个狼去了外面。 他没有继续问狼的问题,明显四号病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再接着问下去只会引起四号病人的警惕,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目光停留在四号病人桌子上的酒上,忽然开口问道:“一号病人之前好像给村子里的人发了酒,你没去喝吗?” 四号病人明显有很大的酒瘾,并且因为被一号病人的惩罚导致赚不到什么钱,只能喝这种便宜的小酒。现在有这种好酒在,他居然没有去喝?虽然一号病人似乎只给干活优秀的人发了酒作为奖励,但要说四号病人有什么道德心是不可能,为了这种好酒他去偷去抢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却龟缩在这里喝着他的便宜小酒。 是他提前预料到了酒有什么问题吗? 四号病人没有回答他,嘟嘟囔囔着找着自己的酒,在把整个桌子的空酒瓶都推到地上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要找的酒,满意地打开瓶盖,继续醉醺醺地灌酒,然后才回答商池的问题:“我才不会去喝他的酒,谁知道那是不是他发的?” “你看见了什么?”商池一边问,一边继续在房间里转着,他已经转到了柜子前,拿起了玻璃杯,确认了一下重量,玻璃杯没有问题。 四号病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那酒根本是二号病人出来说要发的,还借了一号病人的名头。” 这个信息可是三号病人那边没有的,显然三号病人那些人格并不知情,如果他们清楚是二号病人发的就不会直接喝下去了,从之前他们对二号病人的谈论来看,他们觉得二号病人有异心,会引来狼群,当然不可能喝二号病人的酒。 但四号病人是怎么知道,他明显是被别人排挤的,天天待在房间里喝着酒,他又从哪里获得这个信息的? “你从哪里知道的?”商池问道,他开始接着查看房间的其他地方。 而四号病人只关注着自己的酒,完全没注意到商池已经快把整个房间翻了一遍了,他嗤笑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听到那小兔崽子的话了。” 他说的是他的儿子五号病人。 “我听说五号病人之前发烧生病了,是二号病人给的药,他们认识吗?”商池又问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他已经在房间的探查上花了不少时间了,时间也过去了许久,但还是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在。 要拿出镜子看吗?他下意识地有了这个想法,既然四号病人在镜子中看起来比较正常,现在他又在喝着酒,显然顾不上商池,应该也注意不到商池拿镜子的动作。 但商池很快收回了手,他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有些过于依赖这面镜子了,明明刚刚他想的只是自己在房间里找到线索,不知为什么就开始想用镜子看这一幕了。 但这种副本里如果他能够通过镜子轻松找到线索,那么这个副本一定会相应地提高难度。就比如在三号病人房间发生的事,他怀疑这个镜子是某种陷阱,如果他使用了太多次,或者使用了太长时间,将会导致这些病人的某种异变。 “我儿子可不是个什么好种,他干不了好事。二号病人也是个没胆子的,我就是听到他让那小兔崽子带话去找人发酒,真要是什么好事他为什么自己不出面。”四号病人冷笑着说道,开始大力地拍着桌子,怒骂着他儿子有多没用,别人一个药就给收买了。 商池再次转回了桌前,开始打量地上的那些空酒瓶,同时从四号病人的话里找线索。 很明显二号病人和五号病人是熟悉的,二号病人还找五号病人去带话。或许也是二号病人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去过外面的原因,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信任他,而一个傻乎乎的没上过学的少年是最好利用的。尤其这个少年还缺少父母关爱,这个时候随便给他一点关心,都足够让五号病人感激涕零了。 第194章 不过,五号病人可没有看上去的这么傻,如果真的以为可以控制他,最后怕是反过来要被他利用。 商池再次抬头看向时间,现在时间又差不多了,他还是没能找到和四号病人的死亡有关的线索。 唯一获得的线索就是那些导致了三号病人死亡的酒果然是和二号病人有关系,但要真的说二号病人故意杀人肯定也不像。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在去过外面世界渴望外界繁华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用这种愚蠢的方法白白赔上自己的一生的。 要找答案,或许还要去找五号病人接着问。 是要现在就离开,开始再在这里找线索,商池抬头看着时间左右权衡着,虽然时间还有一些,但他或许没有必要在这个房间里拖到最后。 “困了。”四号病人突然嘟囔着说了一句,吸了吸鼻子,放出一声响亮的吸鼻涕的声音。 这个声音忽然提醒了商池什么,他猛然转头,看向四号病人的床铺,他一开始思考的方向一直是药剂窒息,也是因为三号病人是药物导致的死亡。 他怎么忘记了另一种更明显的可以导致窒息的方法?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被子上,这是一床看起来和别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的被子,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厚了点。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去触碰那床被子。 好重,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太重了,这不单纯是被子的重量,这是一床浸过水的被子。 显然浸水的那个人很小心,并没有浸太多,现在的手感摸起来只是有点潮湿。 但是,足够了。 商池的目光转向四号病人,因为喝酒喝得有些热,四号病人穿的比较清凉,刚刚还似乎是因为太冷了吸了吸鼻子,明显有些鼻塞。 找到了关键线索的商池没有再在房间里停留,而是转身往外走去,随后他打开了五号病人房间的门。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五号病人并没有直接在房间内,依然藏在床下面。 之前商池只以为五号病人是藏在自己的床下面,来躲避四号病人的殴打。 但现在他换了一个想法。 商池慢慢地走到床边,然后伸手去触碰床上的那床被子,这个被子距离床铺比较远,所以虽然之前经过了很多次,商池却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床被子,直到现在。 他的手触碰到了这床被子,冰冷沉重的手感,这是一床浸了水的被子,和四号病人房间的一样,或者说,这就是四号病人房间的被子。 商池一直误以为这些病房是彼此独立且没有关联的,同样的装修风格误导了他,但这些病房其实应该是死亡前的情景再现。 也就是说,五号病人其实一直藏在四号病人的床下面。 “你很聪明。”商池把被子提起来,扔到地上,也就是床下的五号病人看得到的地方,同时温和地夸奖道,“你是怎么想到把被子浸水然后闷死你醉酒的父亲的?” 第115章 商池等待了几分钟,终于听到了床下传来了五号病人低低的回答声:“是他教我的。” 垂下的床单被一只瘦弱的手抬起,这只手意外的没有沾上太灰尘,床单晃动了下,然后才是慢慢爬出来的五号病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从床下出来。 商池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五号病人那只过分干净的手上,然后才慢慢移到五号病人带着灰尘的脸上。 床下没有清扫过,都是灰尘,五号病人明显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灰尘沾了一身也没有清理的意思,但即使是这样,他的手还是和身体的其他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商池之前只注意到了五号病人弯曲接近动物的姿态和他的衣服,并没有注意到五号病人蜷曲的手。不然当时就能察觉到不对,一个全身都脏兮兮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双干净的手,是因为他想做些什么,还是已经做了什么。 五号病人缓缓地直起了自己的腰,站在了商池的面前。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从一匹狼,变成了一个人。 五号病人的身高比之前商池以为的要高上不少,之前他不是躲在床下就是趴在地上,从来没有直立站起来过,加上他过于瘦弱的身材,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像个未成年。等到他真正站直的时候,商池才能发现他其实已经是个接近成人的模样了,这让他看起来和他那暴躁易怒的父亲有些相似。 五号病人用那双漆黑的眼瞳看着商池,神情异常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杀人被发现的惶恐,他甚至是有些高兴地说道:“因为他就是用毛巾这么捂我的。” 然后他就将从自己父亲身上学到的方法,用在了父亲身上。 商池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四号病人喝着酒就开始犯困,然后他躺在了床上,酒精麻痹了他的感知能力,让他注意不到被子的不对,而当他差不多沉睡开始打鼾的时候,藏在床下的五号病人爬起来,悄悄地把那床浸水的被子盖在了四号病人的头上。 如果五号病人胆子更大,他完全可以选择在四号病人睡着之后再慢慢放上水,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害怕自己这么做的时候被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成长成了接近他父亲的高度,但是他还没有能够直接面对父亲的胆量,所以他只敢藏在床下。 一开始四号病人可能没有察觉,酒精和睡眠让他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等到最后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因为缺氧已经没有足够挣扎的力气了,只能直接面对死亡。 第195章 而五号病人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商池看着五号病人爬出来的床底,忽然想明白了,五号病人一直就躺在这张床下,听着床上四号病人的动静,从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到最后的一片寂静。 他就躺在这里,等待着他父亲的死亡。 这一刻,商池清晰的意识到五号病人确实是一只狼。狼是对村庄有威胁的一切存在,而五号病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他就成了一只狼。 但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商池抬头,看向了墙上的时钟时间。他清楚的记得这些病人的死亡时间,四号病人的时间是八点半,而五号病人是八点四十五,五号病人的死亡时间只比四号病人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既然四号病人是被五号病人杀死的,那么五号病人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商池看着五号病人,随后他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二号病人让你去给村民发了酒?” 他当然想直接问出五号病人的死亡原因,但这个时间的五号病人还没死,未必清楚自己的死因。就算五号病人清楚自己的死因,问一个死人他是怎么死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商池压下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之前酒的事。 “我没有去发酒。”五号病人回答道,他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茫然,这让他之前身高带来的气势都消失了,“二号病人只让我去找了一号病人。” 这就对得上了,商池心想,所以发酒这件事根本只是二号病人提起,而一号病人知情的,不然一号病人的死亡时间不会是那个时间。 商池记得一号病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和三号病人的死亡时间很接近,但是他们的死因并不相同,也就是说一号病人并没有喝酒。而他一号病人身份又是这个村子中拥有极大权力的村长,村子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绕过一号病人有所行动。 也就是说,如果三号病人所代表的那些村民的死因是那些下发的酒,那么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嫌疑人。 如果说杀死了四号病人的五号病人能说的上是一匹狼,那么其他的人呢? 二号病人出的主意发的酒,一号病人知情并且默许,四号病人偷听到了对话知道酒有问题,五号病人中间传了话,他们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件事,但同样的,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必要干这件事,其他村民的死亡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只有危险。 “你知道二号病人为什么要发酒吗?”商池接着问道。 五号病人这次又开始犹豫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在某种力量地作用下,被说道:“因为他想让他们睡着。” 是哪种睡着? 但是五号病人回答不出了,他的思维方式依然像个十岁的小孩子,即使这个孩子已经足够去杀死自己的父亲,但他依然没有足够的智力来理解这句话。商池尝试着换了几种方式想要得到足够准确的答案,但是五号病人只会重复说着“睡着了”,本就短暂的时间在尝试中又过去了一大截。 商池沉默了片刻,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时间,而是先走到门旁边把门打开,确保自己能够在出现危险的同时冲出门外。 然后他转头对着五号病人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等下就要死了,那么你觉得你是怎么死的?” 五号病人也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被狼杀的。” 他的声音欢快的像个小孩子。 一个古怪的回答,如果是狼,那么那个类似枪声的声音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商池没有时间再问剩下的问题了,他看着五号病人躺回了床下,然后关上了门。 等门关上之后,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五号病人的回答又是狼,这个副本关于狼的提示太多,每个人描述的狼似乎有有些不一样,像是某种故意为之的诱导,让商池无法找到关于狼的准确线索。 商池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画,这是他在第二个房间里找到的画,上面说是“女孩送她的礼物”,画上是一只狼口中有一个小女孩,这幅画看起来画的是《小红帽》中大灰狼吃掉小女孩的一幕。 商池之前也以为这一幕画的是狼吃掉了小女孩,但当他发现五号病人在杀死父亲之后成为了所谓的狼的时候,他又有了别的想法,这个副本的狼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种狼。 而当他再次拿出这幅画的时候,他才能注意到画中的另一个细节。这幅画中的狼口中的小女孩脸上是带着微笑的,她并不恐惧,反而很快乐。如果抛开对《小红帽》这个故事本身的认知,这张画也可以是小女孩披着狼的外衣 五号病人是狼,小女孩也可能是狼,一号病人他们看起来也可以是狼。 就像这个副本的所有人都可以是狼一样,商池心里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个念头,准备进入办公室。 商池把画收起来放进了口袋中,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和画放在一起的镜子。 恰好在整个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那团黑雾。 黑雾里面没有声音,什么都看不清。 如果能够看穿这些黑雾,说不定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 商池的心中忽然萌发了这个想法,他的手抓紧了那面镜子。明明之前还想着不能继续使用这个镜子了,但此刻他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了。 第196章 警报在大脑中响起,叫嚣着危险。 商池却无从控制地背对着身后的那片黑雾,然后拿出了口袋里的镜子。 他没有直接用镜子去照身后的那片黑雾,而是先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再慢慢的偏过去。 镜子里先是出现了商池自己的面容,然后才是他身后黑雾中的景象。 商池看见了一节阶梯,然后他慢慢往上偏移,是长长的一条阶梯,只有这悬空的阶梯,而在阶梯的上方,有明亮的光芒照下,只照在最上面一阶阶梯上,似乎有什么银亮的东西在反光。 这是什么? 商池正想要仔细看,但这是他手中的小镜子忽然破裂开,碎片掉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查看了=地上的碎片,碎片就像之前那个房间的碎片一样,遍布了划痕,没法再照出任何事物。 商池转过身看着那黑雾,此刻这危险的黑雾像是某种救赎。 第116章 商池抬头,注视着面前的那片黑雾。 他向着黑雾的方向走了一步,两步,直到接近了黑雾的边缘。 但这看似朦胧的黑雾并没有随着靠近而变得清晰,反而变得更加黑暗了。 在即将踏入黑雾的刹那,商池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已经抬起的脚悬在了半空中,然后他把抬起的脚放在了身后,做出了一个后退的动作。 接着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抓住镜子碎片的那只手紧紧握成拳,碎片嵌入掌心,鲜血化为细流落在地上,刚刚正是这疼痛感唤醒了抬头的意识。 商池看着这块小镜子的碎片,和第三天的镜屋中出现的同样的碎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抬头对着黑雾问了一个问题:“你在里面吗?” 黑雾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他却想起了自己在镜屋中看到的那个景象。 在镜屋的镜子碎裂前,镜子中曾经倒映出了无数扭曲的人形,那就是饶榕本身,随后镜子才碎裂,因为它照出了本身的真形。那些扭曲的人体就是代表着一个痛苦的心,也是镜子本身。 那么这个来自于饶榕的女儿的镜子又是因为照到了什么而碎裂的。 商池看着黑雾之下阶梯的位置,他或许已经找到了饶榕的女儿了。 那个向上的阶梯,和最上面一层投下来的光,像是在告诉他,走上去之后就可以离开了,饶榕的女儿难道就在那道光中? 但这熟悉的悬空出现的阶梯,却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走上去得到的究竟是救赎,还是某种更深的沉沦,他无从而知。 商池把镜子碎片放入口袋中,转身走入了办公室的门内。 现在他需要进入第四天,再推开这扇他之前打不开的门。 他踩在在那些无法映照出任何倒映的镜子碎片上,撕下了写着的“第三天”的日历纸张。 在那纸张燃烧殆尽之后,门内忽然传来了电话铃声。 这个铃声很明显不是现在的手机用的那种电话铃声,商池一开始只觉得这个电话铃声有些熟悉,很快他就想起来了,是他小的时候家里座机响起的那种声音。 商池推开了门,他看清里面房间里面的样子。 这是……电话亭? 这个房间被木板隔成了许多个相邻的隔间,一道玻璃门把隔间和外面分开。而隔间里面的摆设都是一样的,像是办公室的那种工作间,而这个隔间内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的座机,下面则是和桌子相连的柜子,没有凳子,而这种设计坐下来也没有放腿的地方。 每个小隔间里都放着一个电话机,电话机下面则有一个小柜子。 商池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柜子,从前几次的经历来看,他最先需要关注的就是小孩子喜欢藏身的地点,之前的几个线索都出现在这个位置。 但是这里每个隔间下面都有一个柜子,难道是要他把所有的柜子打开。 这里总共是有多少个柜子? 他数了出来,总共是三十九个隔间,一个熟悉的数字。 观察房间的构造没有花上太多时间,与此同时那个电话铃声还在响着。 商池循着铃声找到了响起的电话机,他下意识地先观察了一下这个隔间所在的位置,这才准备去接起电话。 但是当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拿起,刚刚还在响着的电话里铃声,就这样突兀地挂断了。 是因为来的太晚超出时间了吗? 商池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太巧了,他才刚刚才碰到了电话机,电话就恰好被挂断了。 不早不晚,像就在等着他的来到,仿佛是一个注定无法接起的电话。 既然没能接起这个电话,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商池蹲下身去看电话机下面的柜子,他尝试着打开了一下,明明看起来没有锁,只是内外推拉的门,他这一拉之下门居然纹丝不动,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拉住了门一样。 他放弃了打开门,走出了玻璃门,从外面打量着这些一模一样的电话机,想着接下来要进入哪个隔间。 然后下一刻,刚刚才停下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两个方向的电话铃声,是因为没有接起这个电话,所以这次响起了两个吗? 商池辨认了一遍两个电话铃声的方向,随机选择了其中的一个电话,他走入隔间中,接起了那个电话。 第197章 当他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另一边的电话铃声也停了下来,也就是说一次只能选择一个电话,但商池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个电话,也没有办法再知道接起另一个电话会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类似于电流不好的滋啦滋啦声,声音持续了一阵,然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爸爸,你来找我了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上个房间里就是这个小女孩从饶榕的人影后面拿出来的,商池还没来得及回她话,这个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他听着另一头“嘟嘟”的声音,没有放下电话,而是听着另一头的声音,进行着思考。 从这个房间的电话来看,明显是要通过接电话的方式获得线索,可是小女孩的一句话能找出什么线索?还是因为他刚才选错了电话,没有能够得到正确的线索? 正当商池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可能也不能说是手,因为那手根本没有人类的骨骼和形状,只有类似人类的肌肤质感。 商池毫不犹豫把脚往后一抽,在被抓紧之前挣脱了出来。 然后他低头看见了那个刚刚怎么都无法打开的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手从缝隙间伸出来,刚刚就是它抓住了商池的脚踝。 商池后退了几步,和柜子里的东西拉开了距离。 那确实是一只手的模样——如果从正面看的话,侧面去看只能看到一道横线,这个手是完全扁平的形状,像是一张纸。 里面的那个东西没有抓住商池,就像是某种液体一样从那个柜子里滑了出来。它一出了柜子,像充气一样快速地膨胀起来,然后商池看到了一个形状扭曲的饶榕。 这个饶榕的四肢像被什么拉长一样,古怪的曲折着,但他脸上偏偏还带着笑。只有正面是人形,侧面依然是一道线的样子,像是某种巨大的人形立牌。 商池忽然认清了这个是什么,这是他在哈哈镜看到的其中一个扭曲的人影。 人影一站稳,就向着商池的方向扑了过来。 商池二话不说转头就开始逃,他不知道被追上之后会怎么样,反正肯定没有好事。 幸好这个人影因为过于扭曲的原因,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商池很快就冲到门边尝试开门,门没有能够打开。 果然,和上个房间一样,除非他能够破解这个房间的谜题,不然他注定无法打开这道门离开。 商池转头,他的目光划过那些隔间中的柜子,难道是要他从这些柜子中找到小女孩躲藏的柜子吗?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了,这一次,是三个电话铃声,又多了一个。 所以这个副本的规则是一旦不接起电话或者选错了电话,电话响起的数量就会增加? 商池瞟了一眼身后的人影,然后将加速将它甩在在后面,同时计算着这三个电话的位置。 他目光在电话机的位置中逡巡着,没有急着进入那些隔间,以免自己选错了之后又放出了怪物。他在把这些电话亭的位置和上个房间镜子摆放的位置做着对比,之前的正确的镜子在入口处的第一个,镜子中的人看向的角度就是线索,或许这个方法也能用在这里。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电话铃声再次被挂断了。 这次肯定不是一个无法接起的电话,单纯是因为时间到了,所以这个电话铃声是有时间限制的。 商池察觉不妙,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了,这一次,是四个电话机。 不能继续追下去了,商池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而之前被划伤的胳膊也在隐隐作痛,他不可能这样无限制地跑下去。 他转头看着自己身后追逐的那个人影,一边尝试着把人影甩的远些以免自己被追上,一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到了电话要挂断的时间了,商池毫不犹豫停下来,选择了其中的一个,接起了电话。 和之前一样,先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音,随后是小女孩的声音响起:“爸爸,你来找我了吗?” 紧接着,电话挂断了,和之前一样的回应。 也就说明,商池再一次做错了选择。 他松开了自己拉着电话把手的手,火速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柜子中向着自己伸过来的手。 同时他转头,看到了执着地跟着自己跑过来的那个那个人影——现在是有两个了。 商池再次开始往前逃跑,他离开前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接过的电话,他放回去的时候故意没有把电话扶手放回电话机上,现在那个电话机保持着接通的姿态,“嘟嘟嘟”地响着。 如果这个电话机一直在使用的状态,那么下一次电话响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商池一边溜着身后的两个人影,一边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很快时间到了,他紧紧看着那个电话,然后这一次,铃声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从柜子里面爬出来的人影,已经是第三个人影了。 商池用自己的作死得到了答案,如果他不把电话机放回原位,等于每次他都选择了错误的选项,柜子里会一直出来人影。他现在还必须要回到那个隔间里,把电话机放好。 第198章 商池看向自己身后追逐着的人影,在这种被追着的情况下,他到底要怎么才能够接起电话。 但没有时间了,电话马上会再一次响起。如果真的是要在这些电话机中做选择,数量越多,越没有办法选中正确的。 他把把人影溜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折身回到了自己刚刚接起电话的电话亭,伸手把自己没放好的电话机放好。 再回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影。 第三个人影不知道为什么没跟着那两个人影一起走,而是等在了门外,现在正向着商池扑过来。 商池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在狭小的空间内躲避这根本躲避开的袭击。 这个时候,他背后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了,和其他地方的五个电话机一起。 人影的攻击动作停住了,然后它晃悠悠地飘向了另一边。 第117章 商池站在隔间里看着外面的情况,在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之前还追逐着他的三个人影瞬间失去了目标,在外面缓缓地飘来飘去。 也就是说,在电话铃声的时候响起进入隔间,就能够躲避这些人影。 得到了短暂喘息机会的商池停下来,仔细观察着外面的人影,现在一共有三个人影,每个人影的样子都不一样。 但是他只接起过两次电话,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没有把电话机放好才出现的人影。明明是从同一个柜子里钻出来的,但是钻出来的人影却不一样。 虽然这些追逐着商池的人影都能从之前哈哈镜的人影对应上,明晃晃的和上一个房间是有联系的,但是这些柜子里的人影的形状是会变动的。这和镜子可不一样,之前每个镜子照出来的形状都是固定的。 商池本来想着记下每次响起的电话的位置,来推测出可能的正确电话的位置。但现在来看,柜子里的人影每一次都会变化,正确的电话机每次也有变化,计算位置这个方法根本没用。 这时,电话铃声停下了,刚刚还找不到方向四处飘忽的三个人影,猛然转身,面朝着商池的方向,再次向他扑过来。 商池立刻离开隔间,继续围着这些电话亭绕。 大概是因为像木板一样扁平没有脑子的原因,这几个人影都只会直愣愣地追逐着。只要估计好距离,其实这些人影并不难甩开。除了那次商池急于进入隔间合上电话,没能把第三个人影甩开足够的距离,导致第三个人影因为当时距离商池过近,没有沿着他的路线走,而是折身扑了上来。 但这个不难的前提是,只有这三个人影。一旦数量增加,这些人影都能把整个房间堵死。到时候想在这种地方围着绕玩追逐战纯属做梦。 这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商池毫不犹豫闪身进入了其中一个隔间。 他再转头去看,果然那三个人影都再次开始没有目标地缓缓移动着,他们并不会堵在门口,而是在距离隔间大门的一段距离移动着,像是在给游戏者流出足够的逃跑时间。 他身后的电话机还在响着,这一次,有七个电话铃声响起,可以想象,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所有的电话铃声都会响起。 但是这一次,在电话铃声即将挂断之前,商池伸手接起了电话。 和之前的每一次接电话的过程一样,电话铃声的另一头,先是电流的刺耳声音,然后是小女孩的询问声。 商池听得出来,虽然小女孩每次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但是她说话的速度节奏都会有细微的差别,也就是说,她是真的站在另一边在打电话,而不是一段录音反复播放。 小女孩说完话,再次挂断了电话。 而商池立刻后退一步,看着从柜子里爬出来的人影。 这次从柜子里挤出来的是一个矮胖的人影,依然是哈哈镜里的人影的其中一个。 商池毫不犹豫继续跑,四个人影像是被四个风筝一样,用扁平扭曲的身体执着地跟在他身后飘来飘去。 果然凭运气是不可能的,他心想,还是得想出破关的方法。 这个房间里有39个隔间,而上个镜屋也有39面镜子,数字刚好一样。但是那39面镜子中,只有38面镜子是哈哈镜,剩下的一面镜子,也就是商池进去之后看到的镜子,那面镜子是正常的镜子,里面的人影就是饶榕正常的样子,小女孩就藏在正常的饶榕的身后。 商池本来想着是不是等他从这39个隔间里找出能够飘出正常饶榕的人影,就能找到小女孩了,这才冒险接起了电话,但是这次出现的依然是错误的那个。 如果一直这样错下去,很快他就没有继续这样跑着的机会了。 没等商池跑多久,电话铃声又响起了,数量再次增加。 商池折身,这次他选择进入一个柜子被打开过的房间里。 找不到目标的人影再次开始在外慢慢飘,而他看着露出一条缝隙的柜子,慢慢凑近了柜子。 他需要找的就是那个小女孩,而小女孩自然是不可能从柜子里飘出来的,那么是不是这些柜子里还有什么隐藏的机关,让小女孩可以躲在里面。 商池蹲下去,检查着这个被打开的柜子,之前有两个人影都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他没有直接拉开柜门,而是谨慎地站在那个缝隙旁边,往里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黑黢黢的,从外面照进去的光都照不到。 第199章 这样看起来柜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会是他要找的小女孩吗? 商池正这么想着,忽然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无光的眼睛。 同时,电话铃声突然挂断,但是明明没有到应该挂断的时间。 来不及思考,商池立刻往后一仰,避开了向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然后立刻迅速冲出门,把人影甩在后面。 现在是五个完全不同的人影在追逐着商池了。 难道是他又想错了? 商池在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再次进入了一个隔间躲避人影。 但是他却在想着自己刚刚在柜子里看到的人,虽然刚刚的行为让追逐着他的人影又多了一个,但他还想再尝试一次。 或许不是他想错了,而是因为他的时间不对。等电话响起的时候,柜子里面应该已经有一个人影在等待着他了,那么如果他在人影刚刚出来的时候打开柜子呢? 商池想着,然后在铃声即将结束之前,再次接起了电话。 等小女孩说完了话,他就毫不犹豫地出了隔间的门,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个从柜子里往外爬的人影的样子。 而他一离开隔间,那五个人影就立刻追了上来。 保持着这个速度绕一个小圈,然后就可以再绕回刚才那个隔间了。不能跑太远,不然以这个电话铃声间隔的速度来看,很快铃声就要响起了,到时候跑太远反而会赶不上。 商池这么想着,他刻意没有跑的太快,以免速度太快反而让那扭曲的人影追不上他,直接从另一个方向追过来了。 但当他回头想要确认身后那些人影位置的时候,他却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微笑的面容,和向着自己伸过来的手。 一个正常的饶榕人影正紧紧地追逐在商池的身后,它的速度比其他的扭曲人影要快得多,在商池没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追了上来,并且快要触碰到商池的后背了。 商池毫不犹豫往前一扑,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饶榕伸过来的手。 他接着地上一滚,再次站起来,继续开始跑。 这个动作让他根本没好过的伤口再次崩裂开,疼痛像是针刺不间断地戳着他的脑子。 之前什么绕个小圈然后回去刚才那个房间的想法被他完全抛在脑后,如果不加速跑,他马上就要被身后这个正常的人影追上。 但当商池加快速度,尽力再次和身后的正常拉开距离之后,他又发现,为了躲开身后这个正常的饶榕,他已经在整个房间内饶了大半圈。 本来沿着他逃跑的路线追逐的那四个扭曲的人影,因为距离的变动,已经转换了方向,向着另一个方向追了过来。 所以当商池往前跑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四个扭曲的人影出现在他前进的路线上,面带微笑地同样向他跑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追着自己的正常的饶榕人影,虽然他已经尽力在跑了,但是这个正常的饶榕速度和他差不了多少,所以并没有被拉开距离。 距离下一次电话铃声响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中间这短暂的时间差也足够前面的人影跑过来了。 不可能站在原地,也不可能停下来再折回去了。商池迅速做出了判断,然后他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冲过去,绕开了第一个矮胖的人影,因为四肢过短,这个人影虽然又努力伸手,却没能抓到他。 但是下一个就是那个四肢被拉长的扭曲人影,那纤长的四肢伸展开,把商池向前的路完全堵住了。 没有办法了,商池一个转向,冲进了旁边的隔间内。 然后他迅速回身,背靠着柜子,盯着外面的人影看。 那些人影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继续向着商池过来了。 玻璃门在商池的面前,里面照出人影,是饶榕的影子,此刻这玻璃门就像一个镜子。 这道门拦不住那些人影,商池意识到了,所以他都没有试图堵门,只站在原地看着那些追逐着他的扭曲人影贴在玻璃门上,然后身体慢慢钻了进来。 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内,他根本没有躲避。 商池眼都不眨地看着这扭曲的人影向着自己的方向伸出手,显然一旦触碰到就是死亡,但他同样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这个时候他却格外的平静,在心中默默地倒数着。 五,四,三,二,一…… 身后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了。 已经钻进来一半的人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缩了回去了,继续在外飘。 这次,总共是十个电话在响,接近四分之一的概率,商池赌对了。 第118章 商池维持着靠着柜子的姿势在隔间里往外望着,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刚才激烈的躲避再次开始往下滴血,他却顾不上这些,而是紧紧盯着外面的五个人影,估算着它们的距离。 这个电话铃声响不了太久,很快他又必须走出隔间面对着五个人影的追逐,尤其是正常人影的速度和扭曲人影的速度不一致。他必须测算好自己的逃跑路线,不然他未必能够拥有刚才的好运气。 但仅仅是计算逃跑的方向还解决不了商池现在的问题,他还没有找到小女孩的位置。 本来他想的是小女孩应该和会之前的镜屋一样,和正常的人影待在一个柜子里。 但刚刚正常的人影已经出现了,他却已经错过了那个正确的选项,而现在再回到那个隔间也来不及了。铃声已经再一次响起了,也就是说电话机的位置已经再度开始了变动。就算他回到那个隔间打开柜门,里面也不是正常的那个人影所在的位置了。 第200章 他也不可能再接电话了,现在人影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个,其中一个还是个速度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影。万一他运气不好,接起电话出现的错误的人影那就是白费功夫,万一他运气和之前一样好,直接找到了正常的人影,那么两个正常的人影一起追着他跑,他肯定撑不过三秒。 更何况,他还没有忘记上个镜屋中那个拿着刀追着他砍的黑影,既然这些哈哈镜中的影子都来了,那么那个黑影来了吗? 现在情况陷入了僵局,商池不能再通过接电话的方式引出人影来找线索,否则他在人影的追逐下必死无疑,而维持现在的局面单纯地躲避也没有办法破关。 应该会有别的方法才对,他在这铃声响起的休息时间竭力思考着,这种副本不可能出现纯粹靠运气过关的情况。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断了,商池不得不中断自己的思考,快速离开这个隔间,再次被几个人影追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在铃声再次响起之后闯进了一个电话响起的隔间内。 十几个电话铃声在响着,他则回身打量着身后的电话机,回顾着自己进入房间之后发生的事。 第一次响起的电话机在他触碰到的时候立刻挂断,而当时商池因为过度谨慎,并没有能够直接接起电话,但他能够确认自己耽搁的时间远超之后电话铃声响起的时间。毫无疑问,这个电话机就是在等待他触碰到的时候挂断。 也就是说,第一次的正确答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他接起。 不,不是他,是饶榕。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办公室里的剧情一切都和饶榕和他失踪的女儿有关,如果说病房内的情况是商池对这五个病人故事的探索,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办公室就是商池以饶榕的身份对自身进行的探索。 所以现在他的经历,就是当时饶榕的经历。 既然他没能接起这个电话,那么,饶榕当时应该也没能够接起这个电话。 而饶榕不仅没有在那次接起正确的电话,之后的每一次都没能成功找到正确的那个,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女儿。那也就说明,有着饶榕身份的商池,也绝对不可能通过接电话的方式找到那个小女孩。 电话铃声再次中断,商池又一次离开了隔间,再一次的追逐战之后躲进了新的隔间中。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去思考现在到底有多少个铃声在响着,他要找的那个正确的铃声又在哪里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小女孩并不在这39个柜子中。 之前镜屋的39面镜子给了他线索,也给他进行了思维定式。让他以为自己只要像之前那样找到最开始的那面镜子就可以了,但除了相同的人影形状,这些人影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侧头给他方向的指引。 而实际上饶榕去的地方一共有40个地方,但是不管是镜子还是这些隔间的数量都是39个,恰恰好都少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小女孩所在的位置。 之前镜子里的小女孩是隐藏在正常人影身后的,这也是商池执着于找到正常人影的原因。但不能忽略另一点,因为当时出现的不止有正常的人影,还有那个追杀着商池的黑影,就好像是一个人和他的影子。 商池忽然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当时在那个镜屋的时候,他在正常的那面镜子前停留了好几分钟,但小女孩却并没有出现,而当黑影追着商池同时出现在那面镜子中的时候,商池一开口,小女孩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想要找到小女孩,不仅需要满足正常人影的这个条件,还要满足黑影出现的条件。 但问题是这两个条件在这个房间里对应着什么,这里除了电话机就只有这些飘来飘去的平板人像了,还是说他还需要接着打开柜子,直到黑影出现?而那个正常人影虽然出现了,但明显不像是能受商池控制的样子。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落下,即使在副本里他并不会有状态的变化,不会饥饿也不会口渴,但精神上的疼痛和疲惫还是会让他不可避免地在接下来的躲避中犯错。 作为一个人他不可能做到完美。这些人影可以无数次地被甩开,而商池只要犯一次错就没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了。 赌一次,商池心想,抛开镜屋和这个电话房间对应的问题,他还有另一个急需知道答案的问题。 既然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里面出现的是不同的人影,那么在电话铃声没响的间隙中,柜子里又会有着什么? 如果说柜子被打开之后就直接被关闭,那么他自然不会想着打开柜子找线索。但是既然那些柜子的门是可以被再次打开的,就应该会有能打开的原因。 他就要再尝试一次,看看柜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电话铃声停下了,在隔间外飘着的五个人影又一次地停了下来,它们动作一致地转向,面朝着商池向着他过来了。 商池立刻离开隔间,向着自己记忆里一个打开的柜子的方向跑去。 人影的移动没有任何的声音,他只能时不时回头,估算着它们的距离和速度,同时计算着铃声响起的时间。现在有一半的铃声都在响起的状态,二分之一的几率,值得赌一次。 那个被打开的柜子就在眼前了,商池毫不犹豫地拉开玻璃门,冲过去直接拉开了柜子。 第201章 在拉开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里面钻出一个甚至是一堆人影的准备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柜子的门后居然是墙壁,墙壁上则是一条细缝,显然以人类的姿态是不能过去的。而缝隙间可以看到过去的电话线,这个电话机的电线是从柜子里的这条缝隙间穿过去的,穿到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人类过不去,那么什么东西能够过去? 商池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追过来的这个正常的人影。他知道铃声响起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只要在这个时候把柜子门关上,然后躲在隔间里等待下一秒的铃声响起,他就可以躲避这次危险。 那么下一次呢? 他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过关? 商池注视着像自己而来的人影,心里想的却是无法过去的缝隙,如果说电话线的这头是他接起的电话机,那么在电话线的另一头又会是什么? 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而下一刻,他就主动离开了隔间,对着正常的人影伸出了手。 被追着逃了这么久,他还不知道被追上之后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就要知道了。 面前微笑的人影也同样向着商池伸出了手,在他们触碰的瞬间,商池的手臂迅速变成了和人影一样的扁平的形状。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地被同化,变得极其扁平,但他却还能继续思考,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大脑尚且没有像他的手臂一样变得扁平。 面前的人影迅速拉近,和商池贴合在一起。 而每碰到一处,商池的那部分身躯就会发生变化,他正在被逐渐同化成一个平面的人影。 但商池却只将目光看向了那条细长的缝隙,这条缝隙明显是留给那些人影钻出来的。作为一个人类是过不去的,但是如果和这些人像变成一样的东西,他不就可以过去了? 商池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了,他用最后的力气往那条缝隙倾去,那条本来狭窄的缝隙在他靠近之后却显得越来越大,直到可以完全容纳下商池。 然后,他在缝隙间看见了一双眼睛,只有一双眼睛,剩下的部分藏在这片黑暗中。 不,商池看到了什么东西的反光——是一把刀。 没有办法移动的他往前扑进了缝隙中,眼睛消失了,他则坠入了黑暗中,他不觉得疼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现在,变成了人影的商池,和藏在缝隙中的黑影,两个条件都满足了。 这次,那个小女孩又会躲藏在哪里? 商池很快就察觉到了动静,先是听见了是巨大的规律的轰鸣声,然后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居然恢复了正常,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变成一个平板。 这里是哪里? 商池先左右看了圈,没有看到之前出现在缝隙中的黑影。 然后他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金色的地板上,而这个金色的地板居然是一整块的,旁边有另外一些凹凸不平的类似台阶的东西。 耳边巨大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并且似乎在逐渐接近。 他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巨大的横栏向着自己撞了过来,横栏边缘看着就很锋利,加上着极快的移动速度。毫无疑问要是被正面撞上,他就会直接从中间变成两半。 商池来不及思考这个横栏是个什么东西,就往地上一扑,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下。 等他再起来,看着那个横栏过去的方向,却发现这个横栏是以中间为轴心旋转的,不止是这样,他脚下踩着的地板也是一个巨大的圆形。 商池往旁边的地上看,旁边不远处的那巨大的凹凸不平的花纹其实组成了一个数字,站远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是一个“12”这个数字。 他忽然明白自己在哪里了,他正踩在一个巨大的时钟上面,而刚刚那个差点把自己拦腰截断的横栏其实是一根秒针。 那么饶榕的女儿在哪里? 商池低头,在自己的脚下看到了一根电话的红色电线,它一直指向正中间,也就是轴心的方向。 第119章 商池抬头看着轴心所在的位置,从这里过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越过去秒针转到的范围越大,到后面至少是得趴着过去。这个就给动作进行了一定的限制,如果那边有什么危险,根本不能躲开。 所以他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并没有准备过去,而是往反方向走去,他准备先找到红色电话线的尽头,应该也是他来的位置。 那个尽头并不太远,中间他还又一次趴下躲开了那根巨大的秒钟,然后就找到了电话线的尽头,是那个之前他看到过的巨大数字。 商池蹲下来,查看那个电话线,这个电话线像是埋进了表盘的表面一样,正好在数字的中间部分消失了。 但之前他明明是通过缝隙进来的,他尝试着拽了一下电话线,失败了,电话线死死地陷在里面。 接着他抬头去看头顶上的秒针,从这个秒针的方向来看,这个时钟明显现在是在顺时针移动着的,但是分针和时针还没有出现,应该是在另一边。 只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这个数字并没有像大部分的钟表一样,出现在表盘的最边缘处。而根据秒针的长度可以判断,这个数字应该是出现在表盘中间的位置,也差不多是那个尚未出现的时针顶端的的位置。 第202章 商池轻车熟路地又躲过了一次秒针的袭击,他依然没有准备去电话线的尽头看看,而是起身准备走到下一个数字那边去看看那边是不是也有一根电话线。 “12”这个数字旁边左右各有一个数字,“1”或者“11”,顺时针走,或者是逆时针走。 商池没有犹豫太久,就选择了逆时针走,但当他走向“11”这个数字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身后的风声。 来不及回头看,他就立刻往前一扑,躲开了身后的东西,接着他才看清了向自己而来的东西——一根疯狂旋转的秒针。 是刚刚才经过的顺时针旋转的秒针,不知道为什么像抽风了一样又逆时针旋转回来了,差点把他给拦腰截断。 不仅如此,秒针的速度还越来越快,几乎成了风扇,完全看不清秒针的具体位置。 现在是秒针,那么接下来,是……分针。 果然,分针也呼啸着而来了。 商池不得不紧紧贴着地面,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能感觉到那根分针几乎是从自己身上擦过去的。 毫无疑问,如果这个指针的位置再下一点,他就要被着分针切成前身和后背了。 但这里可不止有这两个指针。 躲过了分针的商池转头,看见了有什么东西远远地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应该是时针来了,相对于分针和秒针,时针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哪怕是躺在这里都不至于被时针劈开。 这不像是单纯的逆时针调时间,如果真的是调时间,秒针不应该会转动,只会有分针和时针的转头,而现在秒针都转成风扇了。这更像是时间的逆行,是因为他刚才是逆时针走的吗? 商池看着自己的胳膊,想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却还是之前的样子,没有因为时钟的变化而变化。时钟的逆行并没有在他身上起到什么效果。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个写着“12”的数字,但是这个数字却莫名的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洞,那根红色的电话线就一直延展在洞中。 时针还没有过来,商池抓紧中间这个时间差,翻了几个身,趴在洞口边缘往下看。 下面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听见声音,只是声音太轻了,无从分辨具体是什么声音。 他拽了拽电话线,这根看着纤细的电话线拽在手里的时候却莫名的沉重且坚固,似乎可以爬下去。 如果数字“12”这点变成了一个可以下去的洞,那么其他的地方呢? 商池却并没有继续看下去,他看了眼身后,确定已经可以看得见时针的位置了。 接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袖子的部分因为刀伤的原因被撕开了一大截,随着他的动作垂荡着。他用手和牙齿把袖子撕下来一截,在撕成两半绑在两只手的虎口上。 做完这些,时针就已经过来了,它几乎是贴着地面而来的,完全没有爬下去躲避的空隙。 商池没有站起来,因为他一旦站起来就得被上面疯狂旋转的秒针和分针拦腰截断。 他看准时针过来的时机,在分针过去之后,立刻半跪起来,扑过来,用绑了布条的手抓住了时针。 时针的边缘并不算太锋利,加上速度不快和商池大半个身体都压在时针上面的原因,这个行为并没有带来太大的风险。 时针则带着商池继续往前移动着,商池则依然紧紧趴在上面,躲避着旋转的分针和秒针。 “11”这个数字已经出现了,他能看到本来应该是数字的位置也变成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到那个红色的电话线同样通到了那下面。 但商池并没有下去的意思,时钟带着他继续往前移动。 没过多久,应该是十点钟的地方也已经能够看得见了,这个地方同样变成了一个大洞。 而在经过那个洞口的时候,商池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抓着那根红色的电话线滚进了洞中。 十点钟,二号病人房间里的时间。 在商池进入缝隙之后,小女孩和黑影都没有出现,只有这个时钟的出现。这就是最大的提示了。 这个副本里之前明显是刻意把时间这个元素去除的,没有窗户判断时间,也没有身体的情况来进行判断,几乎是强行在让他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而这个副本唯一和时间有关的两件东西,一个是那个翻页的日历本,一个就是那些病人房间里的时钟。 这些明显能进去的洞口,就是线索在的地方。 这个洞口很长,商池一路拽着电话线,最后摔在了地上。 他抬头往顶上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电话线依然在他的手中,却变成了一根红色的细线,顺着这根红线看过去,就能看到旁边的地上有一个洞口。 明明他是跳进了洞里,最后这根线却是往下的。就像是跳进了爱丽丝故事中的兔子洞,这里的空间和逻辑都被颠倒了。 商池把红线绑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站了起来。 这里是一个小房间,看不见门和窗户,但是从建筑的结构和材质来看,这是个老旧的房子。 商池看到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桌子前,他的背后有一个架子,里面有不少的玻璃瓶,装着类似粉末的东西。 但那个人却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手边的两个玻璃瓶,那人的左手边和右边边各有一个瓶子,里面的粉末大小和颜色看着一模一样。 第203章 商池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而那个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对商池的到来四号不感兴趣,又继续开始盯着瓶子看。 而商池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是二号病人。 “二号病人?”商池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二号病人跟着声音抬头,但他看着商池的眼神很陌生,好像并没有认出商池是谁,然后他对着商池问了一个问题:“左边,右边,你选那个?” 商池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向他桌子上的两个瓶子,然后伸手准备拿起来,在拿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用手上缠着的布把整个手包裹住,最后隔着布拿起了那个瓶子。 二号病人也没有阻止他拿起来的意思,继续看着桌面发呆。 商池拿起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和他之前在那个房间摸到的看不见的玻璃杯的重量几乎一致。 “里面是什么?”商池问道。 二号病人抬头看向他,然后说道:“一瓶是毒药,一瓶是好药,你要选择哪一个?哪一瓶是毒药?哪一瓶是好药?” 第120章 “那么,你想要哪瓶药?”商池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去关注那两瓶药,而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论是毒药还是好药,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他并不需要这个药水,重要的是,二号病人想要找到哪瓶药,又想要用这瓶药去做什么。 但二号病人没有回答商池的问题,他只是再次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次,然后问道:“你想要选择哪一瓶?” 看来只有做出选择之后,才能有下一步的线索。 商池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这两瓶药,在头顶的灯光照射下,这两个表面沾着灰尘的瓶子似乎也明亮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瓶子,抬头看向二号病人身后的那个架子。架子上放着和这些药相同的药瓶,但是有几个角落空缺了。但显然,用这种药瓶装着都不是什么正规的药剂。而且这些药剂上面都没有贴着标签,摆放的也很随便,大概也是主人并不上心的原因。如果秩序错乱了,怕是连主人本身都分不清药会在哪里。 商池走过去,站在架子前,上面因为太久没有打扫,而积了一层灰。而在这积灰的架子上,有几个非常明显的空缺,像是曾经有一个瓶子放在这里,但是被人拿走了。 而这些空缺……一共有三个。 商池转身看向桌子上的那两瓶药,如果其中两瓶药都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剩下的一瓶药,去了哪里? 二号病人显然回答不了商池的这个疑问,所以最后商池在确认过没有更多的线索之后,也只是走了回来,指出了一瓶药:“我选这瓶。” 商池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时间,二号病人房间里的十点,应该是所有事件已经发生过的时间。 虽然这两瓶药看着极其相似,但仔细查看,就会发现瓶子身上有细微的差别,有一瓶药瓶上面有几个指纹,明显是短时间内有人使用过了,而另一瓶药虽然没有指纹的痕迹,但是瓶口却又打开的痕迹。 这是两瓶都被使用过的药,只是使用的时间有所区别。前者是刚刚使用过,后者还经过了一段时间。 而三号病人是喝了毒酒之后死亡的,无论下手的是谁,药剂毋庸置疑来自二号病人这里。 商池本来以为二号病人提出的要求是找出杀人者使用的毒药,但当他去查看之后,却发现两瓶药都使用过。杀人者可能是在毒酒发放前不久下的药,也可能是过了下了药之后等了段时间才发放的毒酒,仅从痕迹上很难判断出两瓶药到底哪瓶是应该去选的。所以他之前才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去看了架子,想找出更多线索,可惜只找到了第三瓶消失的药剂,增加了又一个疑问。 最后他只能选择赌一把,最后使用的那个药剂,才是二号病人需要的药剂。 在商池做出选择之后,二号病人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帮我把这瓶药带给八号房间的人。” 但二号病人并没有说出商池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是像个机械的程序一样往下说。“从这里下去就可以去往别的房间了,路上会有狼跟上来,注意不要接触那些狼,否则会被它们撕碎。” 商池顺着二号病人的话望过去,他说的去往别的房间的通道就是他进来的那个洞口。 “那些狼群进村子了,他们已经发现了这里,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二号病人就像个尽职尽责的npc,说完了一长串前情提要,最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欢迎来到真实之间,一切事物都会在这里展现自己最真实的样子。所以无须担心,狼在这里不能掩盖自己的样子。” 真实的样子? 商池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拿起了架子上一瓶不起眼的药瓶,把表面的灰擦去,对着灯光,用玻璃的反光照着自己。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不是饶榕,而是他自己的脸。 就像是小女孩送过来的那面小镜子一样,这里展现出了房间最真实的样子。 区别在于二号病人并没有像之前镜子里那样脸色变得苍白,他依然像是活着的样子脸色红润。 在那个病房里的时间只是在重复经历病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时间是虚假的,病人依然是已经死亡的情况,所以镜子里真实的病人也是死亡的。 第204章 如果二号病人并没有撒谎,这里的事物真的能展现真实的样子的话。那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这里的时间是真实地回到了十点钟。所以二号病人才是活着的状态,因为十点钟的时间距离他的死亡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帮我把这瓶药带给八号房间的人。”二号病人又开始重复自己的台词了。 商池确认二号病人已经不能说出更多的线索了,然后才站在了洞口边准备离开,望下去,洞口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他带着自己选的那瓶药剂,直接跳进了那个洞口,下去之前还没忘了抓紧自己手中的红绳。 但商池下去之后没有落回来之前的那个时钟,而是掉进了一个倾斜的滑梯。 他在即将落下之前,下意识地往头顶上看了一眼,发现他离开的这个洞口,是一扇打开的门的造型。 虽然他很快就滑下去,没能看清更多,但他还是从那匆匆一瞥中,看见了这个打开的门的上方有一个门牌号“10”。 既然这里是“10”,那么接下来应该还有“9”,以及他要前往的“八号房间”,也就是八点钟,四号病人的房间。 下去的通道像是一个半圆形的滑梯,但是在这个滑梯上物理定律却消失了。商池一直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在滑落,但他已经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有什么声音紧紧地追逐着他,低吼声、喘息声,像是一群可怖的怪物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中紧紧追逐着他。 商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围,但他什么也看不见,这片黑暗并不像是没有光源导致的,而像是之前挡住楼梯的黑雾一样,故意让他无法看穿的。 他只能听见那些声音越来越接近,背后甚至能感觉到一两阵风,像有什么扑了上来,却因为距离不够落在了他背后。 是二号病人说的那些狼,它们追上来了。 商池已经看到了九号房间,接下来就该是八号房间了,他没有办法加快速度,只能等待着八号房间。同时根据自己降落的弧度,推测出了整个滑梯的情况,这个滑梯并不像是真正的滑梯,它的轨道是真正的半圆形,倒像是一整个圆中截取的一段。 当八号房间可以看得到的时候,商池才终于想起自己觉得这个轨道像什么,像是一个时钟的其中一段。 接着,他抓住了八号房间的门,把自己拽了进去。 因为速度不够快,他在进去的刹那,甚至还感觉到了自己脚下有什么差点咬到他。 但当商池进入这个房间之后,一切动静都消失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进来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手上的红线一直连到了窗外,他是从窗户进来的。 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那些狼像是没出现过,完全消失了。 “你是谁?”坐在桌子旁边的四号病人出声问道。 商池这才转头看过去,四号病人并不像是二号病人一样像个机械的工具人一样,他反而能够清晰地回答问题。 也或许是因为四号病人的脑容量不够,所以副本觉得他没有威胁,没有把他强行降智。 四号病人很快就对商池失去了兴趣,甚至没有问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就开始继续喝酒,这点倒是和之前房间里的没什么区别。 商池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情况,这里的房间同样也没有门,只有一个他进来的窗口,房间看着有些老旧,甚至有些空旷,但却堆满了酒瓶。有些地方明显看着原来像是摆着什么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倒像是原来的东西已经被主人卖掉了。 商池把那瓶药剂放在自己的口袋中,并没有像二号病人交代的那样交出去。 接着他走到桌旁边,低头看着四号病人桌子上的酒。令他惊讶的是,这桌子上面全都是好酒,而且大多没有拆封过,看着是刚刚才买回来的。 这和之前的情况可不一样,之前四号病人桌上的明明是那种最便宜的,连标签都没有的酒。 而且这些酒的标签也各不相同,并不是之前他们话语中提到的那个分发的酒。而且桌子上除了酒还有烟,以及一些卤味,看着像是四号病人发了一笔不小的钱。 不等商池问,四号病人就主动地炫耀起来:“我刚刚干了一笔好生意,赚了一大笔钱。” “卖了什么吗?”商池的目光落在那些空缺处。 “我今天猎到了一只大的,发了财了。”四号病人得意洋洋地挥舞着自己胳膊,情绪非常激昂。然后不等商池回应又变了脸,气愤地拍着桌子问,“你难道不觉得我是村里最好的猎人?” 商池看着这张被四号病人拍得快散架的桌子,敷衍地说道:“你当然是——你是杀了狼?” 他能想到的猎物只有狼了,在这个副本里极其古怪且重要的狼。 四号病人却瞬间转怒为喜,说话的语气中带着隐藏不了的不屑:“狼?只有那群没用的人才会想着用这个赚钱。” 商池把目光转向四号病人,他忽然觉得四号病人也没有这么不重要了。 四号病人接着用神秘地语气说道:“我杀了一头鹿,卖了它头上的角。” 第121章 公鹿?商池没料到四号病人会给出这个回答,这是一个和之前完全无关的新线索。 这是这个副本里出现的第三种动物,不,或者也可以说第二种。 第205章 狼、狗,现在是鹿。如果说狼和狗是同一种,那么与这两种完全不相关的鹿会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人。 有威胁的就是狼,而狗应该是由狼这个概念而来的,大概率是指被拐卖的人。 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鹿,是不是指代着村里的某个人。 “你打的鹿是从哪里来的?”商池似乎很有兴趣地问了这么一句。 “就在村里。”四号病人随意地说道,他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困了”,然后完全不理会商池说的话,带着一身酒气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下去,没几秒就开始打鼾。 商池除了在一开始问了几句,发现自己无法阻止四号病人入睡之后,就没有再做无用的尝试,冷眼看着四号病人躺了下去。 等四号病人睡着,他才慢慢地站起来,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四号病人。 虽然只过去了一分钟,但是四号病人却睡的意外得死。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拿被子捂住他,他估计也醒不过来。 商池伸手推了一下四号病人,但四号病人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这看着并不像是正常的自然入睡。 接着他伸手去触碰四号病人身边的被子,湿漉漉的,应该是被人用水浸过了,这点倒是和之前的房间里的情况一致。 既然这点一样,别的地方也应该差不多,那么…… 商池掀起了床单,和床底下的人对上了视线。 但是,是人,而不是狼。 商池打量着床下的五号病人,房间的灯光并不明亮,床底下就更是昏暗,但他还是迅速打量过一遍五号病人的外形,确认过五号病人身上没有任何非人的特征,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 如果这是一匹狼,他还更好理解一点。 他还记得在离开二号病人的房间前,二号病人说的那些话,他说这里是真实之间,狼是无法隐藏它的身份的。 既然如此,自称是狼的五号病人为什么没有以狼的形态出现,而是以人的形态出现。 还是二号病人说了谎,一个显而易见可以被拆穿的谎言?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商池取出了口袋中的药剂,递给了五号病人:“二号病人要我交给你的。” 只从二号病人说话的意思上来看,他说的把药瓶交给“八号房间”的人,指的是处于八点钟的四号病人 但是,四号病人和二号病人之间并没有关系。从之前四号病人的回答来看,和二号病人有关系的是五号病人。而五号病人的时间点是八点十五,一个似乎到达不了的时间点。 而在进入八号房间之后,看到的也只有四号病人。 但商池知道,五号病人一直藏在四号病人的床下,虽然他的时间点是八点十五,但是他在四号病人的床下至少待了几个小时。在八点的这个时间点,五号病人也在这里,他才是药剂真正需要递出去的人。 果不其然,五号病人什么也没问就接过了商池手中的药剂,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似乎对商池的到来早有预料。 “我一直跟着他。”五号病人说道,然后接过了商池手中的药剂,放进了口袋里。 商池略一挑眉,五号病人这个回答似乎是在肯定商池的问题,实际上避开了商池的问题。 一直跟着他,在哪里跟着,是就在这个床下跟着,还是跟着去了别的地方? “他离开过这个房间。”商池说道,他并没有在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的话说出来的。他不仅知道了四号病人曾经离开过这个房间,甚至还猜测出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做了什么。 五号病人盯着商池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马上就可以看见了。” 这句话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你要把这个药送到哪里?”商池又问道。 五号病人还是那句话:“你马上就要去的地方。” 商池忽然明白过来,他在时钟上逆向往前走,所以这些人的时间其实也是在和他一起往前的。等他顺着时钟继续往前,就能看到五号病人拿着他递过去的这瓶药出现了。 五号病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站在了四号病人的床边,他盯着四号病人看了一会儿,没多犹豫就把被子盖上了。 商池没有阻止,看着五号病人完成了这个举动。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五号病人在病房里的时候,一直会用一些动作来表现出自己非人的特质。但是现在没有,五号病人现在的动作像一个正常的人。 商池打量着自己身边的五号病人,如果说这里是真实之间,一切事物都在其中展现出最真实的样子的话,那么是不是之前在病房里的五号病人一直都在掩饰着自己,而五号病人演戏的目的是,把自己装成一匹狼? 他忽然明白了,虽然五号病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一匹狼,但从来没有真的认为自己是一匹狼,所以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五号病人依然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片狼。 商池垂下眼眸,看着床上的四号病人。四号病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继续躺在那里,像是睡死过去。 不,与其说是睡死,更像是药剂的作用。 商池突然想起来二号病人房间里消失的那第三瓶药,之前五号病人说过自己从二号病人那里拿走了一瓶药,但他他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五号病人用这种方式在和他提醒二号病人身上的问题。 第206章 现在把这几点联系起来,不难想出答案。五号病人从二号病人的柜子上偷走了一瓶药,使得四号病人陷入昏睡,毫无反抗之力地因为浸水的被子窒息而死。 知道了这点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但商池却觉得其中似乎还隐藏了什么。 “你应该走了,我们等下就可以再见面了。”五号病人说完,就又回到了床底下。 商池看着床底的位置,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疑问,五号病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之前在病房内的时候,他并没有拿出镜子。因为五号病人并不同于其他的几个病人,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商池,几乎没有移开过。 这种情况下,要是商池拿出了那面小镜子,立刻就能被五号病人发现。三号病人的事情给了商池警惕,所以他当时并没有拿出来。 这同样也是因为他当时没料到镜子会在照到黑雾之后直接损毁,本来那天只是第三天,之后还有两天,他本来想着后面两天找时机再照一下。 结果镜子损毁了,导致他现在也不清楚五号病人的具体死因。 但既然知道五号病人参与了拿药的事,接下来应该还可以在其他的时间点看到更多的内容,或许就有相关的线索了。 商池顺着那条红线,准备爬出窗外,他并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先落脚试探了一下高度,然后他踩上了实地。 这并不像之前一样是一个轨道,而等他完全走出窗户,就发现自己正在一条小路上,身边是一扇门牌是“八”的门。 这条小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微的荧光,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而路之外的地方就只有完全看不见的漆黑。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线,红线并没有出现在路上,而是往路外延展去。 那个方向就是轴心在的位置吗? 虽然这次不是滑梯,这个小路依然也是一个完整的圆弧的造型,像是时钟上的一部分。 猛兽的喘息声逐渐靠近,然后被拦在了小路外面的地方。 是那些追逐着他的狼。 商池仔细辨认着那些声音,试图数出狼的数量,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声音太多了,像是整条小路外面都围满了狼。 要是偏离指引的道路会发生什么? 商池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还绑着他之前撕下来的布条。他想了下,把布条撕下来,往小路外面的地方一甩。 布条被甩进了黑暗中,然后迅速绷直,像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布条。 商池差点被这意想不到的力道扯出道路,还好那力道只持续了几秒,很快这质量本就不佳的布条很快就断裂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剩下的布条部分,断裂处明显像是有什么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虽然以他的推测来看,这些人口中的“狼”应该才是正常人,但在这个世界里,狼就是真正的狼。 商池并不想变成布条的下场,所以小心地往前走去,以免自己不小心踩出小路。 十点钟是二号病人的时间点,八点钟是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的时间点,接下来还有一号病人和三号病人,他们时钟的时间是在类似的时间点的。但是有一点三号病人身上的时间线是多重的,他并不是一个人,所以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线。 商池停在了写着“七”的门前,但他没有走进去。 再往前走就是“六”,那么他应该要走进哪个门? 第122章 商池看着面前的这扇门,他无法肯定七点钟的这扇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时间,只能僵持在这里。 他总共进入过三次三号病房,每次进入之后时钟的时间都不相同。第一次的时间是和一号病房相同的六点钟,第二次是七点钟,第三次则是介于前两次之间的一个时间。 而按照三号病人自己的说法,甚至出现过七点半的时间,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跨度让他难以做出决定。 如果七点钟是属于三号病人的时间,那么他没有选择进入,就容易错过关键线索,导致最后无法完成副本的任务。但如果七点钟是错误的时间,他却选择了进入,结局恐怕也不会太。好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选择? 商池不断地在自己的回忆里寻找着可能有关的线索,然而之前和三号病人交谈的时候,并没有涉及到类似的信息。 在他思考的同时,狼群的声息也依然萦绕在他的身边。但那些本来近在咫尺的喘息声似乎开始远去了,或者说是变少了。 察觉了不对劲的商池回头,看见自己身后的荧光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飞速消散开,走开的那些狼就是聚集在了他的身后。黑暗和隐藏在其中的狼一同逼近,已经快要靠近他了。 得立刻离开这条小路,不然就会被狼追上。 商池迅速转头,看向旁边的七号房间,似乎除了进入这道门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不对,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细节,立刻松开了本来已经搭在七号房间门上的手,开始迅速往前跑去。 小路依然在飞速地消散,几乎是紧紧追逐着他的脚步。 商池不停歇地奔跑着,他没有时间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保证自己不踏出小路之外的地方就已经花费他全部的精力了,他只能根据狼的声音来判断黑暗和他的距离。 同时他在回忆五号病人和他说过的话,当时商池问了两个问题“五号病人有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和“药要送到哪里去”,而五号病人的回答分别是“你马上就可以看见了”“你马上就要去的地方”。 第207章 五号病人的意思自然是他们会在下一个时间点再次见面,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来看,五号病人的意思是他会带着药出现在三号病人的时间点。 但五号病人或许有可能出现在三号病人的时间点,四号病人却只会出现在一号病人的时间点。 因为桌上的那些酒,如果四号病人发现了其他人的死亡,他不可能还有心情喝着酒,然后睡在床上。 既然四号病人出现在一号病人的时间点,那么五号病人也是同样的。 商池真正应该去往的时间点是六点钟,那是一号病人的死亡之前的半个小时, 而他将会在那个时间点看见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因为就是他们杀死了一号病人。 公鹿,牡鹿,这种长着长角的动物带着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在某些寓言中也会代表着领导者的形象。而在这个副本里,所谓的领导者毋庸置疑就是在村子里具有极大权力的村长,也就是一号病人。 四号病人用公鹿来形容一号病人,自然不是因为他想说一号病人有权利和地位,而是把一号病人当成可以被猎杀的动物。 人当然是不可以杀人的,但是人是可以去猎杀动物的。四号病人杀死了一号病人,于是,一号病人就成为了牡鹿。 就算不知道公鹿的象征,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推测出来。 因为那些好酒,在这个真实之间,一切都会展现出最真实的样子。在这种偏僻的山村,就算想买好酒都不能立刻买到的,那些好酒一定是别人的收藏。而在这个村子里,能收藏这么多好酒的,也只有作为村长的一号病人。而一号病人也一定喜欢酒,不然二号病人不会以他的名义给人送酒,只有一号病人自身也喜欢好酒,这一切才能合乎逻辑。 除此之外,从之前和三号病人中的谈话就可以获得另一个线索,四号病人曾经因为差点带着狼出了村子招来了危险,导致他被一号病人惩罚,不能再赚到钱,他和一号病人本身就是敌对的,这是起因。而四号病人杀了公鹿之后得到了许多的金钱,也就是说他从死者家里搜刮出不少钱。三号病人所代表的其他村民是被毒酒杀死的,满足这个条件的也只有被谋杀的一号病人。 所以真正的答案就是,四号病人因为一些原因掐死了一号病人,然后带着好酒离开了。而一直跟着四号病人的五号病人目睹了这一切,为了掩饰一号病人的死因,他用剪刀在一号病人的脖子上扎了几个口子。因为如果四号病人谋杀的事情被发现,作为他的儿子,五号病人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好。为了他自己,他选择了帮助四号病人掩盖一号病人的死因。 这应该是就是六点钟的时间点会发生的事,而想到了这点的商池却依然没能到达六点钟的时间点。 他还在奔跑着,眼前这个小路看着如此漫长,终于他远远地看见了六号房间的门,毫不犹豫地扑入其中。 小路在他的脚后消散,在进去之前,他甚至在黑暗中听见了狼急切的嘶吼声,大概是因为差了一步没能追上他。 商池摔进了一个狭小封闭的房间内,一进入其中,他就听到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声音很吵,而且距离他很近,却像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他无从判断声音具体的位置。 他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大概只有五平方米大小的房间,也就将将够他转身转几圈。里面没有任何的家具,也没有光源,唯一的光线是从面前的窗户缝隙间照进来的。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线,虽然刚刚是从后面进来的,但是他手中的红线却没有通向他的身后,而是延展到他面前的这扇小窗户间。说是窗户其实也不像,就是两扇似乎是推出去的木门,而且也极其狭小,就只有他的半身大小。 商池尝试着推了推面前的这扇小窗户,没能推开。 他借着窗户间的缝隙往外看,他先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桌子,大到似乎可以容纳他几乎难以窥探到桌子的全貌。这是房间被放大了? 不对,商池反应过来,不是桌子太大了,是他变小了。 他现在似乎是在一个半空中的位置,从缝隙间往下看,勉强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情况,只是不能看全。 外面应该是一个卧室,从那水泥地的地板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生活不算宽裕,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电视机,里面并没有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景象,但商池却一直觉得眼钱这幅画面有点奇怪。他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这幅画面是静止的,所有的物品都静止在这一刻,像是一幅精美的画。 所以他正站在一幅画的前面? 商池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很快就放弃了,时钟的声音太响了,他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 推不开门,也没有办法听见声音。要么是没有到达线索出现的时间,要么就是他没有能够触发线索。 商池伸手在房间内部摸索着,最后在窗台附近摸到了一个拉绳。 是开灯的开关吗? 他伸手试探着往下一拉,出现了类似什么东西拉动的声音。 接着在时钟的嘀嗒声之外出现了第二个声音,是电视机的声音。播放的内容听起来还有些熟悉,是一部经典老剧的台词。商池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进入三号房间的时候,当时三号病人看的就是这部剧。 第208章 商池再次凑到缝隙前往外看,外面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他看见了一个人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在磕着瓜子,然后这个人忽然抓住自己的喉咙倒了下去,在地上疯狂挣扎了一阵,然后死了。 鲜血从这个人的七窍流出,这死相和商池在三号病人房间内看到的头颅一致。他甚至已经认出来这个场景了,就是他第一次进入三号病人的病房时看到的场景。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三号病人身上的其中一个头颅。 接着这一幕就结束在了这里,连死者脸上的鲜血也不再滴落。 商池再次拉动了拉绳,眼前的场景又出现了变化,是另一个人做着自己的事,然后突兀地死去了,依然是七窍流血的死相,这个人也是三号病人中的一个。 商池忽然反应过来了这个是什么,是他小的时候庙会集会的地方会有的一种叫做“西洋景”杂耍。匣子里面放着几张画片,一拉动绳子画片的内容就会变,观众通过凸面镜看画片,听杂耍人说唱故事。 区别只是他拉动了拉绳之后,出现的却是不同人死前的场景。 他继续拉动拉绳,眼前的场景一个个略过,每次都是一个人在挣扎着死去,但是这些相似的画面却不能获得太多的信息。 最后商池再一次地停下来,从缝隙间往外看去,这次他看见了一号病人的脸。 第123章 一号病人正站在一个有些凌乱的客厅中,这个客厅的装修比之前看到的几个房间都要更精细,虽然受制于环境还是略显粗糙,但显然主人家也有更多的闲钱和闲心在装饰上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客厅的地上杂七杂八地摆了一地物品,像是主人家正在收拾东西。 光是商池能看到的范围里就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家具的木材就价格不菲,地上还摆了一排的好酒。甚至桌子上有一对巨大的鹿角,正好就在一号病人的身后。 灯光下,鹿角的影子和他的影子拼在了一起,映在墙上,让他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鹿头的怪物。 一号病人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着话,语气很冷漠,显然对于对话者并不重视:“动静小点,快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趁着晚上走。”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一号病人用不耐烦的声音继续说道:“行了,没用的东西不用带上,包裹小点,晚点他们睡着了我们就得走了。” 商池在缝隙前变换了几次位置,试图看到更多房间内的情况,但却并没有在画面中看到除了一号病人以外的第二个人,甚至听不见半点第二个人的动静。 但从一号病人的话中,很显然,他觉得自己的面前正站了一个人。 或许是那个人又说了什么,一号病人略微提高了音量:“你说有人上门了?这个时候了,你不会把人打发走?” “村长这是忙什么?”四号病人突然闯了进来,他脸色通红,应该是刚刚喝过酒过来。显然他不是被人邀请进来的,因为一号病人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闪过了惊慌的神情。 但很快一号病人就镇定了下来,只是向着一个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声斥道:“还不快去外面等着。” 那个地方应该就站着那个商池看不见的人了,但只有商池看不见那个人,因为四号病人的表情也很平静,他也能看见那个人。 一号病人看向四号病人,状若无事地解释了一句:“家里收拾东西,有些乱了。” 四号病人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甚至翘起了脚,比在自己家还惬意,摆明了一副无赖样,他的眼睛还盯在地上的那些酒上:“你这酒真不错!”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号病人露出了忍耐的神情,开口说道。 “村长赚了这么多,怎么不给我点钱花花。”四号病人伸手去拿地上的酒瓶,直接就在桌上磕开了盖子,开始喝。 一号病人显然很愤怒,但他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怒气,甚至都没去指责四号病人偷喝酒的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么你给钱,要么我现在就喊人,让大家都知道你准备带着钱跑了。”四号病人阴沉一笑,“我可是知道的,那些钱还没分下去,你是准备把所有人的钱都卷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默许卖药的那个干的事,这个点了,就算有药的作用,他们也肯定没睡着。” “胡说八道!”一号病人勃然大怒,但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怕惊动水。 四号病人继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反正我是无所谓,我已经好几年没进账了,就算被抓着了也不要紧。更何况当时如果不是你不让我赚钱,我婆娘怎么会病死,你怎么着也得给点医药费!” 一号病人的表情立刻冷了下去:“她生病的时候村里也给筹钱了,是你自己拿钱买酒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她死了和你们没关系,那其他的呢?”四号病人的笑容狰狞起来,他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威胁道,“我要这一半……不,我要四分之三的钱!我拿了钱肯定不开口透露你们的去向,不然大家都完蛋,我没钱也没惯了,但这事都是你干的,你肯定逃不了。” 一号病人被刚刚那声拍桌声震得一惊,飞快地看了眼外面的情况,然后再沉默了片刻:“你发誓不会说出去?” 第209章 四号病人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又坐了回去,得意洋洋地说道:“当然,我说了也没好处,反正我也没干啥,这事摊不到我头上。” “行,你等着。”一号病人面色阴沉地站起来,在客厅里开始找东西。 四号病人的目光一开始还在一号病人身上,看一号病人四处翻找,但很快他就觉得不耐烦了,将注意力分给了自己手上的酒,喝了一口又一口。 等他开始拿第二瓶酒喝的时候,本来还在翻找东西的一号病人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把从地上捡起来的剁骨刀。 这把刀看起来并不新,应该用过好几次,但是刀刃的部分被磨得雪亮,只看着都能看出刀刃的锋利。 一号病人缓缓举起了刀,对准了四号病人,正准备往下砍。 “你做什么!”四号病人却发出一声怒吼,然后推翻了桌子,往前一扑,避开了那一下。然后他猛然转身,把手上的酒瓶砸向了一号病人。 一号病人毕竟年老气虚,刚刚用力劈下去的那一刀已经耗了他大部分精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那酒瓶砸翻在地。 碎裂的透明酒瓶在地上反着亮眼的光,刚刚就是一号病人的身影倒映在酒瓶上,才被四号病人发现了不对。 死里逃生的四号病人在砸了一酒瓶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暴怒地扑过去,紧紧地掐住了一号病人的脖子:“你想弄死我!我先弄死你!” 一号病人开始挣扎,但是年老的他完全不是四号病人的对手,没多久就没动静了。 等一号病人彻底死了,四号病人这松开了手。 他似乎冷静了一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但却并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而是粗暴地从地上那些杂物中找出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和酒,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这里,房间里陷入了寂静中,似乎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商池知道还没有结束,四号病人出现了,接下来还有另一个人。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人很小心,似乎对隐藏动静也很有经验。 接着,五号病人出现了,他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一号病人的尸体都开始慢慢变僵了。 五号病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显然不是很高兴,他似乎想走。 但走之前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反身回来,拿起地上的剪刀扎了几下,然后拿出了药瓶,然后放到了死去的一号病人的怀中,再然后他也离开了。 场景到这里才真正结束了。 但藏在木窗后面看到全部的商池却陷入了疑惑中,从刚才看到的内容来看,显然是一号病人想要收拾东西逃跑,四号病人找上门来了,最后掐死了一号病人,偷了东西跑了。再然后是五号病人出现把药塞过去,疑似嫁祸。但是无论是四号病人还是五号病人都没有处理尸体的意思,似乎他们完全不担心尸体被村民发现。 为什么? 这个时候三号病人代表的村民应该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算第二天有人发现了一号病人的尸体也不会太显眼。但是,这个时候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都不知道这些,他们决定不处理尸体的原因一定另有缘由。 除此之外,四号病人在和一号病人对话的时候,提过卖药的和药,卖药的当然是指二号病人。但是四号病人话语里的意思来看,那个药只是会让人睡着。一号病人也默认了这点,这和一号病人的行为也对应上了,就是因为想逃跑才趁着其他人睡沉了跑。 但商池清楚,那个药根本不是什么能让人睡着的药,而是毒药,既然一号病人和四号病人都表现的不知情,那么谁调换了药。 商池再次拉动了拉绳,想看看能不能看到更多的内容。 但这次,拉绳往下拽之后,却只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像是什么机械的声音,接着是时钟到点的“咚咚”声。 商池察觉不对立刻松手,但面前的木窗忽然打开了,同时他脚下的木板发生了震动,飞快地弹了出去,他反应快抓住了那个拉绳才没被甩出去。 等震动停止了,他站起来,终于看清自己周围的情况,他现在正在一个不大的平台上,而平台则是从一个时钟里弹出来的。 他之前一直在一个时钟内部,所以他才会一直听到时钟的声音,却没法判断声音来的方向。 这个时钟类似以前曾经流行过的报时小鸟类型的闹钟,商池就站在本来是机械小鸟的位置,刚才之间到了就从里面弹出来了。 但古怪的是,在这个时钟的钟盘部分并不是真正的机械钟,而是一个卡纸做成的简易玩具,像是他小时候做过的手工作业。 卡纸时钟的时间正停留在六点半,同时商池看见手上的红线正延展到那个卡纸时钟的轴心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一号病人房间内的的场景已经开始崩裂,像是一张被撕碎的画纸一样,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黑雾从裂缝间涌出。 狼的声音再次出现,它们潜藏在黑雾中,向着商池逼近。 毫无疑问,他必须再次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周围并没有其他的道路。 商池看着脚下,那些黑雾就像漫上来的水,往上卷来。 往下不行,只能往上。 商池抬头,顺着自己手上的红线,看见了那个卡纸时钟。 第210章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几次移动的方式,似乎都是在一个时钟上移动的,按照这个想法,时钟在现在就意味着出口。 商池开始往上攀爬,黑雾也在疯狂往上涌。 最后他赶在黑雾之前,来到了卡纸时钟的指针处。指针是用图钉钉在卡纸上的,显然可以移动。 但是又一个问题来了,他要逆时针转还是顺时针转? 黑雾已经快蔓延到脚下了,商池却没有动作,还在思考着。 这里已经是六点的时间了,没有更早的时间了,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找到了,他现在应该回到自己来之前的时间,在那个巨大的时钟上找到失踪的小女孩。 但在黑雾已经接触到商池鞋底的刹那,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伸手将指针再次往逆时针的方向拨动。 他还要再往更早的时间去。 第124章 指针在商池的推动下开始逆时针转动,然后越转越快,到后面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指尖,被另一种力量带动在不停地转动着。 周围的场景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置身其中,完全无法对空间位置进行判断。 连时钟都已经融入了黑暗中,只剩下表盘处的卡纸依然是原来的样子。而商池脚下的木质平台也和房间的场景一样被黑雾吞没了,但他却并没有摔下去,而是被看不见的实地支撑着。他甚至不能察觉脚下的支撑和之前平台的区别,就像是之前的那些场景只是某种虚假的幻觉。 他手上的红线也消失了,也意味着他不能再顺着红线找到自己走过的路了。 在这片黑暗中,只有商池所在的位置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就像站在只有一束光笼罩的舞台上。现在,他除了自己,就只能看到旁边的卡纸。 卡纸指针依然在在疯狂地往前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到底要转到什么时间上, 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但是那些狼的声音却随着指针上时间的变化而逐渐远离,似乎阻拦它们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 商池看向自己的身后,那是狼群声音的位置。 他在想,如果逆时针是远离狼群的话,那么如果当时选择了顺时针转回去,是不是会迎面撞上这些狼? 之前被狼群追逐的时候,那些狼群一直是挤在商池偏后的位置,从来没有在前面出现过,即使是在那条荧光小路上,狼群也是从后面和旁边来的,从来没有超过他所在的位置。 就像是商池从这个时间点往前迁移,在两端时间留下一条道路,狼群顺着他留下的道路追着他一起移动着。继续逆行才能和这些狼拉开足够的距离,如果沿着原路返回,就将撞上顺着道路而来的狼群。 卡纸时钟上的时针已经转过了两圈整,时间已经到了两天前,但指针还在继续往前转。 但这时,有微弱的光芒从前方的黑暗处照入,像是快要到达终点了。 商池甚至可以看到黑雾边缘的轮廓,似乎是他在逐渐接近边缘。 不,不是他在接近边缘,而是他的身躯在逐渐变大。 他转头看着旁边的卡纸时钟,本来庞大得比他人还高的时钟正在慢慢缩小,不多时就已经缩到了他的小腿处。 而黑雾的轮廓也终于清晰起来了,商池终于看全了黑雾的形状,这不是黑雾,而是一个黑影的一部分。 他之前以为的周围都是黑雾,其实是一直在这个黑影的包围之下。 在商池看清的刹那,卡纸时钟的指针也终于停了下来,它最后停留在了凌晨一点的地方。 三天前的凌晨一点。 有光从不远处亮起,商池的周围再次出现了一个新的场景,这里依然是一个客厅,看起来比别的客厅都要破旧,甚至有些家具像是被打砸过一样,放眼望去,甚至找不出几件值钱的东西。 房间里里很黑,灯光并没有被打开,只在不远处有一支蜡烛被点燃放在桌上。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站在商池身前的黑影,黑影的脚下没有印出另一个影子,像是光被它吞没了。又或者说,一个影子当然不会拥有第二个影子。 之前在缝隙间看着他的黑影,现在终于再次出现了。 黑影的手上正握着一把刀,但是和之前的几次不同,这把刀上并没有血。 商池的目光在周围再次扫过,但环境太黑了,他实在看不清客厅的全貌,就算看清他也没有办法判断出自己到底在哪里,只能从陌生家具上面判断这不是他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房间,应该也不是那些病人的房间。 黑影有了动作,它慢慢地向着商池走了过来。 商池谨慎地后退了几步,选择了开口:“你要做什么?”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了刀,向着他扑过来。 商池当机立断往旁边一躲,拿起了旁边放着的椅子,砸向了那个黑影。 黑影虽然看起来是个影子,但却拥有实体。椅子拍过去并没有穿过它的身体,而是把它直接拍翻在地,连它手上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商池没料到之前看起来还挺强的黑影一下子就歇了菜,但他还是当机立断,捡起了地上的刀,拿到了这里唯一的武器。他再转身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再次向着他扑过来了。 外强中干的黑影在扑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做出保护自己的姿势,身上全是破绽,就直愣愣地冲过来了。 第211章 商池没有犹豫,伸手直接划向了黑影的脖子,锋利的刀在这具黑色的身躯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他下手的感觉像是划破了空气,根本没有实感,但是黑影的脖颈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大量猩红的鲜血从伤口中迸溅出来。 这对人类来说毋庸置疑是一个致死伤口,但是黑影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除了一开始踉跄了几步,接下来就继续扑过来,疯狂地想要抓住商池握着刀的手。 商池皱着眉,再次挥动手上的刀,这次刺穿的是心脏。 黑影的动作一僵往后仰去,身体从刀上抽离倒在了地上,它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最后在商池的目光中又恢复了动作。 它再度站起来,带着一身的鲜血扑了过来。 发现不能用刀杀死黑影的商池这次想把黑影推开,困在某个地方,总不能一直这样砍下去。 但是黑影太执着了,一直死死拽着商池的手,想要抢过那把刀。 在周围逡巡了一圈,确定自己找不到任何困住黑影方法的商池只能再次举起刀,砍向黑影。 只有被刀砍中的时候,黑影才会短暂地失去一段时间的行动,但是没过上多久就会再次恢复行动能力。 它不止疲惫地冲锋着,甚至像是主动再往商池的刀上撞。赤手空拳的它每次都没能对商池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在自己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黑影彻底停下动作,商池思考着,然后又一次挥动了刀刃,和之前毫无区别第一刀,甚至没有划在致命处,只伤在了它的背部。 但这次,黑影倒在了地上,却久久没有再动了。 没料到会这么结束的商池看着黑影的尸体,鲜血从黑影倒下的位置渗出。明明应该只是个影子,却像正常的人一样有着血液,以至于在刚刚的一番搏斗中,鲜血几乎洒满了整个房间。 确认了黑影不会再动之后,商池先把自己脚踝处的卡纸时钟捡起来,收在自己的裤子口袋中,在这个时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玩具,还不到他一只手大。 再然后,他才蹲下去检查地上这具黑影的尸体,如果说影子也能有尸体的话。 黑影现在也不能说是黑影了,它全身都是伤口,鲜血几乎把它染成了红影。 明明之前砍中了脖子和心脏都还能继续动,为什么又一次砍中了不致命的背部它就停下了动作? 商池检查着黑影身上的伤口,但当他把注意力放在黑影全身时,却忽然发现了怪异的地方,地上的这个黑影根本不是饶榕。 之前因为一出现就在搏斗,加上过于黑暗的幻境,导致他根本没有看清黑影的样子。 现在一切结束了,再去看这个黑影的外形,才发现这个黑影比饶榕要更加瘦弱和矮小一些。 这不是饶榕,而是另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人。 他是谁? 商池站起身,低头看到了自己拿着刀的手,他突然发现,此刻这把刀上的鲜血和他曾经在镜子中看到的刀的血迹一样。 他的目光移动到地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此刻他的影子落在地上,明明是他自己的影子,但是因为烛火的问题,这个影子被拉得极长,像是一个陌生的握着刀的黑影。 “叮铃铃”,电话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商池抬头,顺着电话机响起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红色电话机,摆在一个柜子上。 第125章 铃声长长响了几秒,短暂地停了一下,然后又响起,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尖锐。 在电话的铃声第二次间隔停下的时候,商池动了,他向着那个电话机走去,伸手接起了电话机。 这一次,电话那边没有嘈杂的电流声,只有机械时钟的指针移动的声响,然后是小女孩清晰且欢快的话语响起,她说:“爸爸,你找到我了!” “我找到你了。”商池低声地回复了这么一句,然后他低头看向下面的那个半个人高的柜子,足够藏下一个小女孩的柜子。 他伸手去拉柜子的门,但没能打开,这个柜子像是被锁上了。 电话没有挂断,小女孩也没有再说话,但她的呼吸声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她现在还活着,仿佛近在咫尺。 商池把手中的听筒放在柜子上,他没有挂断,任由电话另一边的呼吸声从听筒间传出。 然后他双手握在那把刀上,重重往下劈砍,刀砸在柜子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听筒那边也传来了一声短暂延迟了半秒的巨响。 小女孩就在这个柜子里向他打着电话,但她并没有说话,哪怕那刀砍柜子的声音就发生在她边上。 商池继续劈砍,锋利的刀刃在木头柜子上留下数道深深的痕迹,木屑四溅。刀上本来的鲜血被甩在柜子的刀痕上,像是这个木柜正在流血。 他面不改色地最后劈了一次,这次不堪重负的刀身终于从中间直接折断了,刀刃弹开落在地上,但在最后一次劈砍之后,柜锁已经被劈开了。 他随手把手上的刀把扔在地上,然后伸手拉开了柜子门。 但在柜门打开的刹那,一直传来呼吸声的电话突兀地被挂断了,长长的“滴滴”声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在陡然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 同时,商池看见了门后的景象,门后并没有人,没有出现他以为的小女孩,又或者是小女孩的尸体。 第212章 柜子的地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电话听筒和一个小小的时钟,柜子深处则有一个漆黑的向下的通道,电话听筒的电话线顺着通道一直向下延展,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大概或许电话主机在那个通道的深处。 商池伸手捡起了电话听筒,现在这个听筒里也只有“滴滴”的声响。或许曾经有人拿着它想要拨打电话,但是显然这个电话已经没有在通话中了。 接着他又拿起了旁边的那个时钟,等他把时钟拿在手里,才发现这个时钟并不是普通的时钟,而是一个秒表倒计时时钟,奇怪的是,这个倒计时时钟的单位和普通的时钟并不相同,它一圈就是半个小时。 正好是半个小时,但这个秒表此刻已经归零了。 商池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接起电话的时候,那时钟滴答的背景音是什么声音了,就是这个倒计时时钟。 但是在电话接通的时候,这个时钟还是在运作中的,现在却已经回到了终点。 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时间已经到了吗? 商池把时钟放进自己的口袋中,也幸好他身上的裤子比较宽大,口袋也比较宽敞,能放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但接下来他并没有走进通道中,而是转身又走到了那个黑影前。 这个黑影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哪怕在商池专心劈砍柜子的时候也没有乘机动作,看着是彻底死透了。 但它身上的几十道伤口还在往下流血,鲜血形成了道道沟壑,在微光的烛火照耀下还在缓缓地流淌着。 一身的伤口外加一地的鲜血,商池低头看着这个黑影,他已经知道这个被他杀死的黑影是谁了。 应该说,就只有一个答案,因为在那全村死绝的那天之前,整个村子就只有一个人死亡。 一号病人说,那个人是被孤狼杀死的,死了之后,是邻居发现的尸体,尸体上全是伤口,地上也全是鲜血。二号病人则说,那个人是村长的侄子,平时脾气就很不好,有暴力倾向,凶手是村里想要报复的其他人。 而这个无法看到面容的尸体,就是那个死去的村民。 凶手不是别人,就是饶榕。 卡纸时钟带着商池来到了之前的时间点,但它所有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饶榕曾经来过这个村子,然后杀了这个村民。 商池再次看了一圈周围的房间,最后选择进入柜子,顺着通道往下走。 但他在经过柜子里放着的那个电话听筒的时候,还是伸手把听筒拿在了手中。 柜子里的通道很狭窄,而且不太规则,听筒的滴滴声在通道内回荡着。 商池拿着电话听筒,拉着红绳慢慢往前移动着。他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个串联一切电话机呢,它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某种虚妄? 前面,一道微光亮起,这段不长的通道已经到了尽头。 眼前有一道门,或者说只有门框,在门外的位置是一堵墙。 但是在这堵墙的角落有一个裂缝,红色的电话线就从裂缝间往外延伸过去。 商池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堵墙,仔细观察那看着有些眼熟的裂痕。 但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面前的墙,眼前的景象却一下子变动了。 明亮的灯光亮起,让商池不得不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照,然后再回头看自己出来的地方。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关上的柜子,和一个红色的电话机,而电话机的听筒正被他拿在手中。 商池环顾周围的环境,这无疑是他进来的第四个房间,但是本来三十多个电话机隔间已经完全消失了。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台电话机和一个柜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他把听筒放在了电话机上,持续不断的滴滴声终于停止了。 然后商池伸手去拉柜子,柜子没有上锁,所以他轻松地拉开了,往里望去,柜子里面只有一张画。 他捡起来,这幅画和之前的小红帽和狼一样,依然是笔触稚嫩的儿童画,而上面的内容是一个拿着怀表的兔子和地上的一个涂黑的圆,应该是爱丽丝故事里的兔子和兔子洞。 但他却注意到,在这张画的角落有一道撕裂的痕迹。 商池的眼睛盯着那个撕裂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撕裂的痕迹有些眼熟。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被黑影追逐着打开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裂痕,和刚刚离开的时候看到的裂痕,画上的裂痕和那两个裂痕的方向和角度几乎完全一致,可以说就是同一个东西。 现在想起来,本来他看到的墙面,其实过于粗糙了,也可以说是被放大过后画纸。 就像是,商池在接触到那个人影之后,就变成了一张纸片,然后就顺着这张画的裂缝,进入了那时钟和兔子洞中。 商池收好了手中的画纸,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另一扇门,着大概就是最后一扇门了,第五天才能打开的门。 这个房间的信息只到此为止了,他确认完情况,就往外走去。 镜屋,厨房,办公室,一个个房间经过。 最后商池终于再次站在了那条走廊上,同时,他并不意外地看到那团黑雾已经再度逼近。 这次,他的脚步停了片刻,他想起在第四个房间的时候,那黑雾就是影子的一部分,那么这里呢? 第213章 商池盯着那些黑雾看了片刻,没有想下去,然后他走到了一号病人的门口前, 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他从办公室的房间里出来,就应该推开一号病人房间的门,进行每天的询问过程。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商池站在门前的时候,却有些莫名的踟蹰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却被他忽略了。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没找出什么问题,在某种疑虑中,他缓缓地推开了一号病人的门。 门后是……黑雾。 黑色的雾气疯狂地从门后涌出,在商池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淹没了他的脚踝,并且继续向上。 为什么? 商池没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明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黑雾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咬住了商池的脚踝,并且将他往门内用力拖拽。 商池被这巨大的力道拖得重重地摔到在地,幸好他一倒地就反应过来,迅速抓住了两边的门框,这才没有被完全拖进去。 但仅仅是这样拖延不了多久,黑雾中有越来越多的怪物在拉扯着他,他很快就会撑不住了。 商池的眼睛迅速在周围转了一圈,想要找出可能的生路。 但除了地上在他摔倒过程中调出来的倒计时时钟,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眼前这个情况明显是因为他违反了什么规则,但是这个副本的规则就这么一条,每天轮流和五个病人交谈一次,单次交谈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他到底是哪里没做对……每天……交谈一次…… 商池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副本的一条规则是,每天只能和病人交谈一次,也就是只能进入一次房间。 但是,在进入柜子里的世界之后,他在几个不同的时间点都见过那些人,并且说过话。 商池在今天已经进入过一次房间了,当他推开一号病人的门之后,这就是第二次。 第126章 黑雾往上蔓延,已经到达了商池的胸口,更多藏在黑雾中的狼咬住了他,把他往门内拖。 现在黑雾出现的原因虽然找到了,但是逃脱黑雾的方法还没有找到。 商池尽力思考着,既然他现在都没有死,那么就代表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但是,是什么? 而在他思考的同时,拖拽着他的狼也在咆哮着。 这还是商池第一次听见狼的叫声,也是他离危险最近的一次,之前都只能听到狼群追逐时的喘息声,而它们发出的声音古怪而短促,听着不像是狼的叫声,却也不是他知晓的任何一种动物的声音。 狼在不停地喊叫着,或许是有什么想说的,但是他毕竟和它们不是同一个物种,完全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只能从听到的声音判断似乎是几句重复的内容。 商池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受过伤的那只手臂因为用力过度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滚烫的液体贴着臂膀滑落,他却没有时间去看。 他还在竭力思考着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物品可以起到作用,现在他被狼拖着往里拽,不可能跑出去获得什么物品,能起到作用的也只有他本身带在身上的物品了。 商池第一个想到的是日历,既然触犯的是在同一天进入两次房间的规则,那么时间到了第二天再进入就不算违反规则了。但是日历被撕下来之后,会烧一定的时间才能发挥作用。而如果他松开双手去撕日历,必然会立刻被狼拖进去,根本等不到日历烧完——除非能有另一件物品来拖延时间。 而他口袋里的物品中剩下的那张画和那个已经破碎的镜子,在这种情况下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剩下还有两个物品,一个是曾经带着他前往三天前时间的卡纸时钟,只是那个卡纸时钟因为掉在了地上,已经沾满了血,连上面的数字都看不清了。他都无法确定这个时钟还能不能够继续起到作用,只是因为正好落在脚边,才会捡起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一个,则是被藏在柜子里的倒计时时钟。 这两个也正是他现在在考虑的,既然两个时钟是在办公室的第四个房间被发现的,那么也应该和第四个房间有关。而第四个房间的规则是,在时钟上逆行奔跑,躲避追逐的狼群,这条规则或许也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而现在他有两个时钟,他到底要选择哪一个?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地面上,那个自己口袋中被甩出来的那个倒计时时钟,这个倒计时时钟距离他有一米远,却已经是目前他唯一可以触碰到的物品了。 但是他才刚刚得到这个时钟,还不知道这个时钟的具体用处,只能是从在柜子里发现这单判断和小女孩有关。本来是他想着之后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找到的线索,现在却一下子陷入了危险中,也没有机会找线索了。 或许,曾经带着他躲避一次狼群的卡纸时钟是现在最好的选择。看来像是某个手工作业的卡纸时钟,应该也和小女孩有关。但让他犹豫的是,这个卡纸时钟被放在口袋中,现在在黑雾中,而他的腿部一直在被狼群撕咬,让他难以判断东西的位置。如果他松开手却没能立刻找到卡纸时钟,就会立刻被拖进去。 但现在已有的线索里没有关于这个倒计时时钟的,他没法确定这个倒计时时钟是不是会和卡纸时钟有一样的作用,所以似乎他只能选择唯一确定的卡纸时钟…… 第214章 黑雾继续向上,即将吞没他拽着门框的手,没有更多时间了犹豫了。 在被黑雾吞没之前,商池松开了手,在被拽进去之前的时间差中,他奋力向前一扑,抓住了那个倒计时时钟。 他选择了小女孩最后留下的物品。 同时,狼群也立刻把他往门内拖去,商池则在这个短暂的时间中按下了倒计时时钟的开关。 时间似乎停了一瞬,然后已经淹没到他胸口的黑雾开始迅速往下,同时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在消失,就像是时间倒转了一样。 和他以为的不同,这个时钟的作用居然是将时间倒转。 但在黑雾退回商池小腿处之后,却又僵持在了那里。似乎在时间移动的同时,这些黑雾也在追逐着。 倒计时时钟在飞快地旋转着,如果它到了零点,那么毫无疑问,之前的场景会再次发生。 这个时钟代表的时间不够,或者说代表的距离不够。 还要更远。 终于空出了手的商池伸手把口袋里的东西抓出来,从中间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日历,然后毫不犹豫地撕下了写着第四天的纸张。 而在纸张还未落在地上的刹那,本来已经移动到脚踝的黑雾瞬间爆发,又瞬间暴涨到了他的胸口部分,咬住他的狼也在同时用力,然后把他往里拖去。 没料到这个意外的商池也没来得及拉住门框,这个时候日历甚至还没落地开始燃烧,没能到达第五天的时间。 距离还不够,狼却已经追上来了。 他再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往门内进了一大截,但在被完全拖进去之前,狼又停下了。 发生了什么? 商池转头,想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但在他转头的时候,他却看见旁边自己的影子,一个站立的影子。 他正趴在地上,而他的影子是站立着的。 他顺着影子的动作看去,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在伸手拨动那个卡纸时钟的影子。像是他的影子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转动这个卡纸时钟。 卡纸时钟上的时针在疯狂的倒退,这次似乎不止要回到几天前,而要回到更远的。 而纸上的鲜血也在不断消失,当时钟恢复原样的时候,商池听见了卡纸时钟中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温和而年轻的男声。 “怎么了?作业做不完?好了,别哭了,我看看,卡纸做的时钟吗,睡吧,爸爸给你做,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时钟就做好了,好好睡吧,爸爸永远在……” 这个卡纸时钟不是小女孩制作的,而是饶榕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这个卡纸时钟真正的主人是饶榕。 是饶榕救了他?不,这里他就是饶榕,动手的是饶榕的影子,那个镜子中的黑影。可是明明那个黑影之前的出现都是为了杀死他,现在却要救他? 本来差点吞掉商池的黑雾则在卡纸时钟转动的同时被压制下去,而日历的纸张也终于落地,开始慢慢地燃烧着,狼拖拽着商池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当纸张彻底燃烧殆尽的时候,黑雾也终于不甘不愿地消失了,危险结束了。 “啪嗒”,一滴水从卡纸时钟上落下,然后是更多的水。 这些来源不明的水滴从纸上冒出,把崭新的卡纸时钟浸泡在水中,最后时钟被完全淹没,化成了碎纸。 商池看着地上的水,最后伸手蘸取了点,放入口中。 略咸而苦涩的口感,是眼泪,最后泡化了这个卡纸时钟的是一个人的眼泪。 商池沉默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而他现在还是站在一号病人的门口处,这道门依然是被打开的状态。 回身之后,他看见了房间内看着他的一号病人。 “饶……医生,你……来了……”一号病人说道,他的状况看起来更差了,说话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气管里挤出来的声音。 商池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地拍了拍衣服,完全没有被人看到趴在地上的尴尬,直接走到一号病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有些问题想问。” 今天是第五天,副本时限的最后一天。等到今天结束,就是这个副本的终结时间。 一号病人在房间内踱步,看起来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但是今天的他看起来过于消瘦,皮肤惨白,像是血液被抽出了一样,以至于他虽然在焦虑地来回走着,看起来却更像僵尸散步。 “我想问问你侄子的事。”商池抓紧时间开口问道,最后一天的半个小时,他必须要问完自己要问的内容。 “医生不要听……其他人说,他其实是个……老实人……”一号病人费力地说道,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样,说话都是憋出来的。 一个在死前发出挣扎的声音都能被邻居觉得习以为常的人,在一号病人这里却被轻描淡写成了一个老实人,商池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号病人最后是那个下场了。 就算没有四号病人,也会有别人忍无可忍动手。 但是他今天想问的不是这个。 “你侄子家里养了什么吗?狗?或者狼?”商池问道,眼睛盯着一号病人的举动。 一号病人慢慢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小孩子调皮……当然是养了的……” “他养死过多少?”商池再次问道,少有地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第215章 一号病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怖,眼睛似乎是鼓起了一些,而他的脖颈处忽然出现了接近黑色的粘稠液体往下滑落,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恶心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像是恶鬼即将挣脱束缚。 但一号病人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记不清……了……” 商池沉默着,也许他可以再问那些死去的狗里,是不是有一个眉间有颗红痣的女孩,或者按照这里的规则,他得说是眉间有红痣的狗。但是一号病人话语中显而易见的轻视,以及他连死亡数量都说不出来,自然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商池突兀地问了一个道:“你侄子家里是不是有个红色的固定电话。” “……有。”一号病人答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商池会问这个,却回答得很谨慎,“村里大多……都有……他家的之前被……摔坏了……” “那个红色固定电话本来被放在柜子上。”商池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试图观察一号病人的动作,但是一号病人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样了,所以他只能继续往下说,“而柜子里有个通道,或者是地下室……” 一号病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再来回走了,只站在原地盯着商池看,但是他脖颈处的皮肤突然裂开,更多的腥臭的血液开始滴落。 第五天,缺失了中间的第四天之后,这个副本里的人已经不惮于显露自己死者的身份了。 商池的话语却没有停下来,面对这个场景,他甚至微笑了一下:“他把尸体藏在了柜子下面。” 第127章 “……不是。”一号病人回答道。 商池点了点头,倒是很平静:“所以被他放在下面的是活的?” 一号病人在沉默,他是想避开这个问题的,但是商池在问问题的时候,故意没有具体提到是什么活着的。所以一号病人挣扎了一会儿,只让自己的外表变得更加可怖,但最后还是给出了答案:“是……” 商池得到了答案,那个死者在柜子里挖了一个向下的通道,关押被他折磨的“狗”,所以小女孩最后的声音从柜子里传来,而他也是通过柜子里的通道往前走出来的。 但他走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通道是出口,而是因为,这就是在那个时间点上最后饶榕做的事了。他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柜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通道——他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 商池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他也终于明白了第四个房间发生的事了。 在第四天,他自己最后一次转动卡纸时钟的时候,他想的只是继续逆时针前进防止狼群追上来,但他没有料到那个卡纸时钟会带着他去往三天前,一号病人的侄子死亡的时间点,同样也是一个之前从未出现的时间点。 在那之前,商池只在第三天的时候,听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分别提到了那个人死亡的事,但当时两个人都并没有出现具体的时间。而那个时候,商池只也注意到了这个人是最早死亡的,想着或许这个人的死亡和后面这些村民的事有关。 然而事实上,这个人的死亡和其他的病人毫无关系。 但是,对商池,不,对饶榕来说,那就是一切的开始,也可以说是一切的终结。 因为这个人的死亡,联系的是饶榕那个失踪的女儿。 第四个房间里实际上有两个引路的线索,一者是那个红色的电话机,那是小女孩的踪迹,另一者则是进入画中的兔子洞世界才会有的时钟,那是饶榕的影子留下的,也就是那个拿着刀的黑影。 在那个房间里,时间在规则上真正进行了逆行,但是同样和商池一起溯回的病人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结局,他们只是在商池的面前重复上演了一遍曾经发生的事。 那就是一种昭示了,所以当商池来到最后的时间点的时候,他也没能改变任何曾经发生的事。 黑影一次次地被商池砍伤,又一次次地站起来,不是因为它真的杀不死,而是在重复当时的过程。 当时那个死者被砍了几十道才完全死去,所以即使商池一开始就制造出致命伤,黑影也不会真正地死去,直到商池砍完那几十道伤口,完成曾经发生的事。 所以……饶榕也无法拯救自己的女儿。 当商池作为饶榕打开柜子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已经倒计时归零的时钟——饶榕没能在倒计时的时间点找到自己的女儿。 而商池也根本不知道这个时钟是什么时候开始计时,什么时候最后归零。 饶榕应该也不知道,但他应该从死者的口中知道了什么。 商池还记得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饶榕,那苍老的面容已经给出了答案。 当饶榕真正杀死那个死者的时候,他的悔恨和痛苦形成了黑影,那个拿着刀的黑影。 而黑影则在镜中的世界追杀着代表饶榕的商池,因为他痛恨自己。 而痛恨的原因则在第二个房间中的车票上找到答案,最开始的那些车票有很多人的名字,有很多人在找那个女孩,但是到了最后几年,车票上的名字就只剩下了饶榕自己,车票去往的地点越来越远,但是同样的,间隔的时间也原来越长。 他出去寻找女儿的频率在逐渐降低,或许是因为金钱的困扰,又或者是……他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行为,也会觉得疲惫甚至想着要不要放弃,毕竟其他的人都已经放弃了,只有他仍然执着。 第216章 于是,曾经的困惑和想要半途而废的念头,在饶榕终于追寻到女儿的下落却发现自己迟来了的时候,化为了扎穿他灵魂的痛苦刀刃。 饶榕最大的痛苦和憎恨来源于他自己,只差一步,那么如果当时没有这么轻易放弃,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了? 黑影追逐着商池,而真正的饶榕又做了什么? 已经知晓饶榕和这个村子联系的商池并没有觉得轻松,因为他知道,小女孩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却不是这个故事最重要的那一环。 所以,商池放下了小女孩的问题,他看着一号病人,又追问了一个问题:“你如果要从村子里逃跑,你会做什么?” 他曾经在时钟内部看到了一号病人即将逃离村子的那一幕,但他还需要确定一号病人在这件事上真正做的事。 “不被……发现……”一号病人阴沉地说道。 因为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的权势和威严都基于在村子中,但同样的,他也没法轻易离开这个有了太多秘密和罪恶的村子。他如果要走,那必然是有需要他抛弃别人的危险存在,他当然要瞒着别的人。 这个时候,一号病人的身体已经崩坏地让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了,他的骨骼都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嘎吱作响。 商池站起来,后退了几步,站在门边上,好远离一号病人。 他倒不惧怕一号病人的外形,只是一些恐怖的画面还没法让他的表情动容,但现在时钟上的时间已经快要到达他离开的时间了。他不确定一号病人是不是会袭击他,又或者是阻止他出门。 然而一号病人却对着商池笑了,说是笑还不如说是把他自己满是黑血的牙齿露出了,然后他没等商池问问题就主动说道:“只要猎物……够多……就可以……不被……狼追上……” 其他的村民是被他抛弃的诱饵,当狼进村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钱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当然,合谋这一切的也不止是一号病人。而一号病人也不是杀死三号病人的元凶,他只是需要村民沉睡,作为诱饵,而不是死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商池没有犹豫,直接开门离开了。 而一号病人并没有冲过来袭击商池,只是在门被彻底关上之前,艰难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还要……回去……” 商池转头看了一眼黑雾的方向,到达了第五天,现在这个黑雾,或者说黑雾中的阶梯已经完全靠过来了。要是他等下走进五号病房的时候没注意多走一步,都能直接走进阶梯上的距离。 但除了靠近之外,这个阶梯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看来这个阶梯要到最后才有用。 商池克制地看了一下,以免被黑雾中的那些护士注意到。毕竟他上次走进的时候就被威胁了。 接着商池打开了门,走进了二号病人的房间内。 二号病人坐在椅子上,依然擦着他的杯子。 只从外表上看,他的模样比一号病人要好得多,没有什么伤口啊血的糊一身。他只是专心地擦着他的玻璃杯,用他的鲜血。 商池慢慢走过去,看到了地上堆积的纸张,这些纸张已经全部被用完了。 但二号病人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依然擦着他的玻璃杯,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指尖反复摩擦。但这个行为只会让玻璃杯上有更多他的指纹,所以他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急。 不知道一号病人擦了多久,但是他指尖的皮已经被磨坏了,鲜血落在杯上,被他擦开,然后一层层的鲜血抹上去,再落在桌上、地上。 商池望向柜子上的那些玻璃杯,现在药瓶在这个房间里这个又是玻璃杯的样子了,但是他已经看过这个房间本来的样子了。 “你也想逃离这个村子?”商池问道。 第128章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商池注视着二号病人,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四号病人不能说谎,他说出的二号病人发酒的事是真相,至少是他偷听到的真相。他只是没有说出一号病人的事,应该也是想隐藏自己杀死了一号病人的事,但这一幕商池已经在上个房间看得清清楚楚了。 如果说,一号病人默许甚至暗中推动其他人喝下加了料的酒,是因为他想要逃离这个村子。 那么作为实质上做了这件事的二号病人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二号病人表情很平静,他的死相是所有人中最完好的那个,甚至除了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来他有问题。但是他摩擦着玻璃杯的手指在不断用力,鲜红的鲜血流尽之后,现在流出的是粘稠到难以流动的黑色鲜血,在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不。” 二号病人在对商池之前的问题做出回应,他给了一个单字的模糊回答。 但不等商池开口追着问,二号病人就已经开始了他长篇大论的自言自语。 “我不想逃离这个村子。”二号病人并没有逃避问题,而是给了一个完整的回答,然后他的嘴角掀起了一个讥嘲的笑,“只有傻子才会想着带着钱逃跑,以为跑出去就结束了。我不会逃跑……我只是想留在村子里,和大家一样,留在村子里。” 商池略一皱眉,如果二号病人的目的是留在村子里,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提供好酒并且在好酒里下药。一号病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默许二号病人用自己的名义发酒,甚至可能酒的来源也是一号病人提供的,但酒里的药不是。 第217章 “你在酒里放了迷药?”商池先抓住这点问道,毒药的来源是整个村子结局的最终原因。 二号病人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商池,像是在质疑他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傻子,在规则的限制下二号病人很快给出了回答:“当然是迷药,我只是需要他们昏睡一段时间,让一号病人逃跑。” 也就是说,也不是二号病人下的手。 商池的目光再次略过二号病人身后的那些玻璃杯,那个疑问再次出现,二号病人到底想做什么?总不至于这么好心帮助一号病人逃跑,真这么好心前几天就不会一次次在谈话中把锅往一号病人身上推了。 二号病人不理会商池,他语速不停,继续快速地往下说道:“逃跑是没有用的,一定会被狼追上。一号病人是个傻子,他以为跑出去就可以了,但只有这里是安全的……他跑了正好,他的脑子也就派的上这点用了……” 接着二号病人开始对一号病人冷嘲热讽,他之前总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柔和善的好人,现在却把自己的伪装全部撕下。 在时间进入第五天之后,这些病人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就算商池之前没能够用镜子照出病人的样子,被病人说的话蒙蔽,也能从第四天和第五天的病房中窥探到真相。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的困难之处不在对话获取信息上,商池一边听着二号病人的絮絮叨叨,一边冷静地想着。 虽然二号病人的废话很多,但他还是理解了二号病人话语中的意思。 就像一号病人想要把其他的村民抛下给他做诱饵一样,二号病人也想把一号病人抛出去做诱饵。 毕竟表面的信息是,一号病人发了酒,酒里下了药,而一号病人又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了。 那么在其他人看来自然是一号病人下了药酒,一号病人本人则没有机会给自己辩驳,二号病人自然能够把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 人多对一号病人来说是阻碍和包袱,但对二号病人来说,是种掩盖。 但如果在村子里真的安全,一号病人为什么要逃跑?还是说,这种安全只是对于二号病人来说的? 商池再度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半个时间已经在二号病人的重复且混乱的话语中过去了,很难说二号病人说了这么多话,到底是真的有这么强的表达欲,还是他想要用废话拖延时间,以免商池开口问到什么他不想回答的关键的问题。 商池没有再放任二号病人说下去,不然他没法办法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答案:“快九点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五天的时间下来,实际上他已经大致清楚了整个故事的脉络在,但是只有一点,五号病人的死亡原因,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次他卡点离开五号病人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枪响,之后再也没能找到其他任何相关的内容,这个村子甚至非常遵纪守法地禁枪。 商池自然不可能去问五号病人自己,但因为五号病人在村子里近乎透明,其他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唯一可能知道些线索的,就是二号病人,因为二号病人的死亡时间比五号病人还要晚将近两个小时。 这里的房间看似彼此无关联,但实际上是同一天的重复。 也就是说,二号病人必然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听见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二号病人说道,“然后我走出门来,看到了其他人的情况,我就又回去了。” “你觉得那是什么声音?”商池没有放弃又问了一次。 二号病人轻描淡写地把这个问题推开:“一个我没听到的声音。” 商池看着二号病人,显然就算二号病人知道答案也不会告诉他。 所以他看了一眼即将到点的时间在,站起来走到大门的位置,这才转头对着二号病人平静地说了一句:“落到这个结局,看来你并没有自己想的聪明。” 二号病人没料到商池要走了还要来这么一句,气得整个人都在抖,他手上的皮因为反复摩擦已经完全磨破,连肉都被磨得摇摇欲坠,这么一抖直接掉了好几块下来。 但也只有这样了,他并不能够对商池造成任何威胁。 商池没再说话,直接出了门。 虽然五号病人的死因还不清楚,但是二号病人的死因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自杀的,这一点在那天商池看到二号病人喝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二号病人自以为自己把其他人都算计到了,但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声音响起的时候,是在五号病人死亡的时间,也就是将近九点的时间点,这个时候其他的村民都已经死亡了。 所以二号病人走出门之后的事就无需猜测了,他看到了其他人的尸体。 他虽然想要隐藏在其他人中间,但一定不是隐藏在死人之间。 二号病人不一定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清楚毒药来源一定是他,不然最后不会手上拿着两瓶相同的药。他意识到了药出了错,而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躲开剩下的人的报复。 所以在经过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思考之后,二号病人最后选择了自杀。 商池站在了三号病人房间的门,在等待了片刻之后,打开了门。 他并没有立刻走进三号房间,毕竟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都已经逐渐展现了死状,他不能确定三号病人会是什么样子。 第218章 而他一眼都没能找到三号病人,因为三号病人正蹲在角落的位置,背对着他。 商池走进了房间内,但他没有靠近去查看三号病人现在的情况,而是谨慎地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停了下来。 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三号病人下的头颅和身躯,甚至看不见一点其他肢体的痕迹。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商池甚至怀疑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其实都是一个个头颅组成的。 实际上,三号病人是他最不愿意接触的人,因为三号病人身上的人格太多了,套话也很难进行,狡猾的他们会推出最安全的人格来回答他的问题。除非三号病人自己愿意说,不然很难获得有用的信息。 更何况在病人逐渐展露自己死相的第五天,三号病人无疑是最危险的那个。 但在商池考虑着什么开口的时候,三号病人反而先说话了:“饶医生,你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商池选了个最普通的开场。 三号病人却一下子“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孙子不知道为什么睡着醒不过来了,医生你过来帮我看看?” 商池当然不可能走过去,这里只有三号病人,走过去估计就是看到个小孩的头。更何况三号病人虽然尽力在装正常,但他哭泣的时候还是混杂了几个人的声音。 三号病人的哭声很快停住了,然后另一个声音开始抱怨起来:“那酒喝得我也不太舒服,不知道村长在做啥。” 然后不等商池搭话,三号病人自己就接上了:“听说是在担心狼的事情。” “狼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次是个不屑的声音。 “这次不一样,这不是出了事。”又一个声音出现了。 商池沉默着,在一定的距离外站着,听着三号病人的自问自答,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在这个无法说谎的规则下,他都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然后他就听到三号病人嘲讽道:“怕什么,狼又不是没来过,你们都忘了吗?” 三号病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商池平静地想到,他们当然是在等待自己给这出表演一点反应。 第129章 商池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终于开始向着三号病人发的方向走近。他走得很慢,与其说是在走过去,不如说是在试探着什么。但是每走一步,他都能把三号病人的外形看得更清楚。 他能看见三号病人身上那件老旧的衬衫怪异扭曲的弧度,也能看见三号病人应该是手臂的地方出现的一片漆黑,每靠近一步能都更清晰察觉到三号病人身上的怪异。 但商池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同时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你们见过狼?” “当然见过。”等到了商池动作的三号病人终于又开口了,他的语调听起来得意洋洋的,“狼这种东西,哪里都是,村里好多都见过。” 商池继续向着三号病人的方向靠近,同时估计着彼此的距离。即使走得再慢,这个距离也就只有两三米了,足够三号病人转身扑过来。但商池依然没有停下来,三号病人摆明了在用关于狼的线索,换他冒着危险靠近。即使不知道三号病人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也清楚必定不是好事。 但就算商池知道这是个有毒的诱饵,他也不可能放弃,所以他一边走着一边接着问下去:“狼来了之后会发生了什么?” 三号病人回答道,语气满不在乎:“如果是孤狼,就把它杀了,肉埋在地里,皮剥了卖钱。如果是狼群……” 说到这里,三号病人停顿了片刻,不等商池开口,就忽得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听着沉闷,不像是从腹腔里传出来的,他说道:“如果是狼群,那是最没用的,它们结群才有胆子来带走几个人。” 商池面无表情地听着三号病人的嘲讽,在所有的病人中,三号病人不是唯一一个提到狼是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四号病人也是类似态度。但三号病人并不代表他一个人,他代表一群村民,如果他是这么想的,那么就说明在这个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二号病人和我提过他很担心狼群。”商池再次走近了几步说道,走到这个距离,他已经可以看到三号病人的怀里似乎正抱着个什么。 不止是二号病人在担心狼群,一号病人也在担心,不然不至于抛下别人逃跑。似乎在这个村子地位最特别知道最多的两个人都在警惕着什么事的发生,但其他的村民却一无所觉。 但商池在问话的时候狡猾避开了一号病人,作为村长的一号病人身份太敏感了,他不能贸然提起他,不然容易造成反效果,所以他才选择了被其他人不屑排挤的二号病人作为突破口。 三号病人没察觉出什么问题,继续用鄙夷的语气说道:“他这种去过外面的回来就这样了,被外面的狼吓破胆了。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出去,明明只有村子里是安全的,大家待在一起就没事了。” 又是这句话,商池心想,三号病人这句话的意思和二号病人之前说的内容几乎相同。 虽然三号病人觉得二号病人是被吓破胆了,但是和二号病人对话过的商池很清楚,虽然在对待狼群的看法上有差别,但是对于待在村子里这一点倒是没有意义。 可既然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都觉得在村子里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是最安全的,那为什么一号病人会害怕到不惜给其他村民下药也一定要逃跑? 第219章 他们的差别在于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一号病人胆子更小……还是说,一号病人是特别的? 如果一定要从一号病人身上找出一个特别点,那就是他的身份了,这个村子的村长。 商池似乎隐隐摸到了什么,而他还在继续往前走,他已经能够看到三号病人怀里抱着的东西了,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是似乎是个类似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 三号病人又开口了:“还是我们村长好,村长一直很负责任……” 负责任……这三个字提醒了商池什么,让他甚至都没太注意三号病人之后的一串絮叨。他忽然想起来二号病人曾经说过,“因为一号病人是村长,所以所有的事,他都需要负责任”。 所以一号病人真正不敢留在村子里的原因,是因为他需要负责任,这个村子犯下的一切罪孽,他都绝对逃脱不开。 “……村子外面都是狼,不过狼是不敢来抓我们这么多人的。”三号病人不知说道了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在为之前“待在村子里安全”这句话做解释。 商池也恰好来到了三号病人的背后,他已经明白了被这些人警惕的狼群是什么了。 如果说,所谓潜入村子的孤狼,是像饶榕这样满腔愤恨的报仇者。那么狼群,就是追查着罪恶而来的正义者。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想,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既然这个村子是个“遵纪守法”禁枪的村子,那么当他们犯罪自然会有人来追捕他们。 但是之前其他的人都故意模糊了狼的说法,唯一正面回答的二号病人,干脆是故意模糊了物种,说什么都可以是狼,来给商池制造陷阱,让他的思维偏离人的方向,而去往灵异方向想。 二号病人没法说谎,他只是故意模糊了信息。狼是对村民有威胁的存在,这个存在当然可以不仅是人,也可以是拍下他们行动记录的监控器,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二号病人故意把这些都归结于狼群,把最重要的信息隐藏在其中,以至于直到现在商池才能抓到这个思路。 而同时,商池也已经来到了三号病人的背后,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停下了脚步,等待着三号病人这么处心积虑究竟是要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弄死自己。他也终于看清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三号病人的手臂黑乎乎的,因为那其实是头颅背后的头发,而他抱在怀里的圆形物体,也是一个看不清正脸的头颅。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商池问道。 “饶医生,我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个。”三号病人喃喃说道,然后缓缓地转过身,他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但衣服下面头那句颅拼接的身躯还是诡异的膨胀着,或者说一半藏在衣服里的画面看起来更加毛骨悚然了。 商池忍住后退的想法,不动声色地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确定接下来的时间还够,这才去看三号病人要给自己看的东西——他手上的那个头颅。 三号病人站了起来,同时挺起了之前一直佝偻着的背部,巨大的拼接身躯就快把商池整个罩住了。他对着商池举起了手中的头颅,不,不能说是手,因为他的手也是两个头颅,所谓的举起来,不过是两张死人头的嘴咬着这个头颅来展示在商池的面前。 眼前的画面堪称精神污染,但商池还是忍住了,甚至仔细在这堆头颅之间打量三号病人要自己看的头颅。 然后他发现,这个头颅并没有五官,脸部整个都是平面的,上面只有鲜血描绘出来的五官图画,而且画得歪歪扭扭的。如果不是那真人质感的皮肤和头发,以及断裂处的血肉,他真的会把这个头颅当成一个玩偶。但这个除去没有五官之外,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人头。 “饶医生……”三号病人缓缓开口了,他真正在头颅位置的那个头正紧闭着嘴,现在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头颅正在说话,“你觉得这个头……像你吗?” 商池看着那颗头,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他思考着如果自己说像,会不会被强行按上这个头颅,如果说不像,会不会自己现在的这颗头就被拔下来了。 三号病人也不太在意,他不等商池回答,就已经抱着那颗头颅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同时嘟囔道:“不像吗……那我再改改。医生,我们都是一样的,马上也会真正一样了……” 商池紧紧盯着三号病人的动作,提防着可能的危险。同时他的余光注意着时钟上的时间,随时准备跑出去。他刚刚注意到一点,三号病人站起来展示的时候,他的身躯是完整的,并没有缺少某一块部分——也就是说,这个头颅本来并不是从三号病人身上摘下来的,而是一个“新的头颅”。 而三号病人说,这个头颅就是他。 三号病人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但三号病人说完那句话就开始专心涂抹着那个头颅,不再说话。 商池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此刻时间已经到了最后十几秒,再也走就来不及了。即使他心中有疑虑,也不得不先快速离开房间,赶在最后关上大门。 等门被关上,商池才有机会思考三号病人的话,三号病人的话似乎是在威胁他,说他的头颅会融入这具庞大的头颅身躯中。但换一个层面去想,他作为饶榕这个复仇者的身份,和这些村民又能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第220章 ……也未必完全没有一样的地方,商池忽然想到了,在映照真实的镜子和房间中,他展露的都是他自己的形象。 是他自己,而不是饶榕,所以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饶榕真正的情况。 一直看到的一个正常的自己,让商池没有时间去思考另一个问题,在这个所有人都死了的空间里,饶榕……还活着吗? 商池站了几分钟,然后又打开了四号病人房间的门,还有最后两个房间,他需要在里面找出答案。 但门打开之后,他并能够看见四号病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裹着被子的人,坐在四号病人惯常坐的位置。 这应该就是四号病人本人了,但是和前几个病人不同,他并没有直接展露自己的死相,而是待在闷死了他的被子下面。 但四号病人似乎毫无察觉自己的异常,依然拿着酒往自己身上倒,不过看起来没有一滴能够滴进他嘴里的,全都落在了杯子上。 这个画面看着有些好笑,但空气中连那劣质刺鼻的酒精味都压不下的恶臭气味却能让人笑不出来。 窒息死亡造成的失禁和尸体的腐臭气味混在一起,成功地让商池进了门就停住了。 第130章 四号病人看起来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到来,只是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然后继续地往自己头上倒着酒。 商池站在门边,观察着四号病人。 和别的病人不同,如果说其他的病人多多少少看起来在谋划着什么的话,四号病人就是一个沉迷酒精的醉鬼,除了夸夸其谈地描述自己杀狼的壮举之外,也只有他杀了一号病人和他被五号病人杀了这两点能算得上是有用的线索。 哪怕商池在和四号病人交谈的时候,也并没有指望过能从他这里获得多少信息,毕竟四号病人因为被惩罚的原因被整个村子排挤在外,他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如果不是知晓狼群到来一切会变样的消息,欺软怕硬的四号病人还不一定会去找一号病人要钱。 但是上个房间三号病人拿着无脸头颅的举动让本来看似解开的线团又缠在了一起,商池隐隐约约感觉到三号病人似乎在威胁他,却不能确定三号病人具体的意思。 而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如果办公室的房间找不出线索,那么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就是最后可能的线索来源了,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所以商池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之后,就往前快步走到了四号病人面前。 走近之后,那腐烂的臭味更加明显了,前几个病人都没有这样的臭味,这样的臭味明显是放置了一段时间才能产生的。同时他也终于听清了四号病人到底在嘟嘟囔囔着什么。 “怎么……喝不到……”四号病人的声音很沉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是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暴躁。 他的酒全撒在被子上了,他自己当然什么也喝不到。但到了第五天,他本来就不多的脑子似乎完全被酒精灌没了,发现喝不到酒也只是继续拿着酒瓶灌,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个被子。 商池看着面前的被子,这个被子看着很宽大,明显是个老旧的双人床的被子,把四号病人整个都罩住了。四号病人伸手拿酒瓶都是隔着被子的,似乎这个被子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沉默片刻之后,商池选择了开口,他依然用了个最普通挑不出错的话作为开场。 但是四号病人并没有理会商池的话语,继续灌着酒,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身前喝不到嘴离的酒。 商池略一皱眉,尝试着换了几个问题问,四号病人都没有给出回应,就像一台密码错误不能正常启动的机器人。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等待了几秒钟,然后伸手去触碰四号病人身上的被子。 被酒精浸透的老旧被子摸起来有一种莫名黏腻的手感,他拽住被子尝试着往下拉扯,但在他的拉动之下,杯子并没有被扯下来,像是牢牢的黏在了四号病人身上、 他松开了手,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床被子上。 四号病人依然在抱怨着面前喝不到的酒,隔着被子拿酒的动作不够稳当,倒酒的时候有几个酒瓶都落到了地上,酒瓶砸碎的清脆声音,让他越发暴躁。 商池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号病人,忽然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被子拿下来再喝酒?” 四号病人嘟囔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他像是恍然大悟,猛地站了起来:“被子!对!我身上有个被子!” 这次,四号病人终于听到了商池的话。 商池立刻后退一步,正好避开了四号病人动作间带起的被子,然后就看到四号病人抬起手,然后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确实是撕了下来,因为四号病人的尸体已经有些腐烂外加被酒精泡过的原因,他的皮肤和被子几乎连为了一体,把被子撕下来的时候,也同样把他的皮肤撕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发臭发黑的骨肉躯壳。 摆脱了被子束缚的四号病人欣喜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直接往嘴里灌。等喝完一瓶之后,他转动了一下那双腐烂了一半的眼球,不明的液体从眼眶间落下,他看向了商池的方向。 “居然会有狼……”四号病人喃喃说道,随后露出了大笑的神情,狰狞的笑容直接把他脸上的腐肉笑掉了几块。 第221章 显然,他说的狼,就是现在处于房间中的商池。 商池又后退一步,平静地觉得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如果现在在四号病人眼中他就是一匹狼的话,那么接下来四号病人的举动,应该是—— 不等他思考完,他的眼中就映出了离他越来越近的被子。 本来束缚着四号病人的被子,此刻成为了四号病人手中的武器。 商池迅速往旁一闪,想躲开四号病人砸过来的被子。 尽管他躲得够快了,但这被子太长了,就算他避开了大半的被子,但手臂的位置还是被重重砸了一下。 这条多灾多难的手臂在被黑影砍伤之后,又遭受了被子沉重的碾压。手臂处的骨骼在遭受这般重创之后,带来了近乎骨折的痛楚。 只是一床普通的被子而已,就算被酒浸,也不该变得如此沉重。 商池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刚刚这床被子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的死法可能就是被被子砸死了。 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或者说是四号病人一直表现出的专心喝酒的形象让他忽略了这点。 如果说,这些房间里的病人会随着天数的变化,精神病症逐渐明显的话,那么症状是狂躁症的四号病人会做些什么? 前三个病人在这一天只展现出了自己死后的模样,像一号病人即使气得发抖,都没做什么举动真正伤害到商池。形象可怖如三号病人也只是拿了个空白头颅说那只是他来吓唬他一下。 所以他进入四号病房之后,即使意识到了四号病人身上的鬼阿姨,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一直是对话解密的副本一下子进入了对抗战。 但就算危险近在咫尺,商池也没有往外跑。此刻距离到达规定的半个小时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危险反而让他更想要留在这个病房内了,危险必然伴随着线索,或许四号病人没有他以为的毫无线索可挖掘——毕竟,五号病人是他的儿子。 四号病人再次挥动被子,想要把商池盖在被子下,那浓重的腐烂臭味比被子来的速度更快。 商池再次想要避开,但狭小的病房空间和宽大的被子对他的动作造成了很大阻碍,最后这个被子还是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直接压到地上,差点没爬起来。 不能这么躲下去,他抬头,看着再次向着他罩下来的被子。 他要留在这个病房内等待可能会出现的线索,但四号病人看到他的反应却要弄死他。 既然不能出病房,那他就只能躲起来,而这里能够躲避的地方只有一个。 被子即将落下,商池用尽全力往床底下一滚,在被子落下之前滚进了床下,也就是自称是“狼”的五号病人惯常躲避的位置。 床底下的缝隙不宽,底下全是灰尘,显然要是在这里被逮住,商池没有别的地方躲起来。 商池滚进去之后不得不屏住呼吸,转头看向缝隙外的景象。 缝隙的宽度不够,他只能看见四号病人来回走的脚,但四号病人也只是在床边走着,没有弯下腰把他抓出来的意思。 接着,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商池往外看的视线——是那床被子。 四号病人不知道为什么放下了刚才还作为武器的被子,并且就半搭在床上,还有一半耷拉在地上,正好是商池可以从床下伸手探到的距离。 商池没有动,即使他的位置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听声音还是能够听到四号病人的脚步声,然后是酒瓶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黑暗的空间中,只有声音可以描绘出房间内的情况。 四号病人正在发火,愤怒地砸了好几个酒瓶,然后怒骂着五号病人:“你个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久,你半点用都没有!” 没有了被子的阻隔,四号病人说话又清晰了起来。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四号病人是在对自己说。 一匹藏在床底下的狼,对四号病人来说,就是五号病人。 第131章 商池保持着沉默,现在在的位置就是五号病人曾经躲藏的位置,这个房间里最特殊的地方,同样也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狼并不是一种特指,而是指代对村子有威胁的一切。 五号病人妄想自己是狼,就意味着他试图做一些对村子有威胁的事。但是在办公室的第四个房间内,展示事物真实样子的房间内,五号病人却依然是人,因为他的观念和这个村子是一体的。他想威胁村子是为了利己,但他并不是真正地不认同这个村子并且要威胁到村子。 所以妄想症是五号病人的病症,因为所谓的成为狼都是虚假的构思。 但四号病人不清楚这些,他只通过偷听到的对话知晓自己的儿子和二号病人共同在谋划着什么。所以在这个真实和妄想对半的副本里,一匹待在床底下的狼,对他来说就是五号病人,他的儿子。 而这个房间是四号病人死前这段时间的重现,他当时没从床下找到五号病人,自然也不可能把他认为是五号病人的商池抓出来。更何况这个病房的核心并不在对抗和追逐,而在对话找线索上。 即使商池是这么想的,他也依然精神紧绷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以免自己判断失误,到时候被堵死在床下。 幸好四号病人并没有弯腰的意思,听着他喝酒的声音,明显现在他手上的酒瓶更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时他开口说道继续骂着他眼中的五号病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还想出村子,你也不想想……你有那个钱?要不是我给你一口吃的,你早饿死了!” 第222章 商池没有开口,他和五号病人的声音不相同,如果他开口四号病人很有可能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意味着他只能任由四号病人说下去。 四号病人也接着骂着,话语中也提到了不少事,例如二号病人私下总捣鼓一些恐怖的东西,其他人都畏惧他,又或者是一号病人的侄子死的好类似的话,或者三号病人养着狗赚钱。 几乎其他人的事他都或多或少提到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出现商池真正想听到的内容。如果商池之前漏过了什么信息,在四号病人现在说的这些内容还能多少有些用,但现在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浪费能够待在这个房间里的时间。 根据现在的信息来看,二号病人想要一号病人逃走,吸引狼群和村民的目光,所以发了能让人沉睡的酒,药则是二号病人交给五号病人的。一号病人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为了逃走默许了这件事,他应该只以为是二号病人也想逃走,所以顺水推舟了一下。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听到狼群要进村的四号病人不再畏惧一号病人的权势,在一号病人在逃跑之前杀死了他。而二号病人的用来迷晕村子里其他人的酒,最后杀死了村子里的人。 这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既然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其他人睡着,好为逃跑制造环境,那么为什么最后迷药却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谁替换了药? 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都明确否定了,三号病人不可能毒死自己。 四号病人?不,他并没有经手那个药,他只是贪婪地想要用自己偷听到的消息换到更多的东西。 还是五号病人?但是他的药还是从二号病人手上得到的,他又怎么换了药? 这一点才是商池真正迫切想知道的,而他也不得不等待着。 现在这样是唯一一种可以从四号病人身上获取信息的方法,不让四号病人把被子撕下来,他就只想着喝酒,甚至没有办法听见商池的问话。这种情况下连这个房间内已知“必须回答医生问题”规则都无法束缚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问题,规则对他来说自然不存在。 而让四号病人把被子撕下来之后,他虽然能够对话,但就会想着杀死自己看到的狼,也就是商池。即使有规则舒服,商池也不可能在这种狭窄的房间内进行长时间的躲避,也就只能躲到床底下等着四号病人往下说。 但是商池待在房间里的时间是有限制的,现在他所处的这个位置还没有办法看清时钟的具体时间,他只能根据自己心跳和脉动来大致判断时间的流逝。 还是他根本想错了,根本不是通过这个方法从四号病人这里获取信息? 这时,说了一堆废话的四号病人骂骂咧咧地再次提起了一件事:“你前几天去二号病人家里偷到什么了……不想挨揍就把东西给我,我拿去换点钱……” 四号病人提起的内容似乎商池心中的疑问毫无关系,但不知道为何商池却注意到了偷东西这点。 他反复思考着这三个字背后的意思,这件事他正好还知道,五号病人和他提起过自己躲在二号病人房间的柜子里听过到些什么,接着,五号病人还说过,因为其他人的都很害怕二号病人,所以他从二号病人那里偷了一瓶药,这样其他人就会害怕他了。 当时五号病人用一个幼稚的理由以及坦荡的态度,让商池更多的注意在别人害怕二号病人这点上,忽视了五号病人偷到的药,甚至没有过多去问他到底偷到了什么药。毕竟二号病人也没有提过自己丢了药的事,显然丢了的东西并不重要。 但四号病人的这句话让商池再次想起了这点,同时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真实之间里,四号病人躺在床上睡得死死的,比起自然入睡,更像是药物的作用,也就是说,五号病人从二号病人那里偷到了一瓶迷药,他曾经用过迷药。 那么当二号病人要对其他人下药的时候,他用的又是什么药? 商池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见到真实之间的二号病人的时候,对方让自己选择一瓶药了。当时他看到的两瓶药都是用过的,从指纹来看,一瓶用过的时间长,一瓶刚刚才用过。 这个时候,商池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在第四个房间中的时候,时间是逆转着来的。 但是每个房间发生的事情,加上那些人自然的态度给了他错误的认知。让他把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遇上的那个人身上,而病人们的房间发生的场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他已经推测出来的,以至于他思考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注意。 以商池经历的时间线来说,十点钟的二号病人手上有有两瓶药,商池把其中的一瓶药带给了八点钟的五号病人,六点钟的时候,五号病人把一瓶药放在了死去的一号病人身上。 但是这是逆行的时间线,那么正确的时间线是:五号病人在死亡的一号病人身上放了一瓶药,五号病人得到了二号病人给的一瓶药,二号病人手上有两瓶药在做选择。 五号病人和二号病人有联系,二号病人自然会把自己用过的药给五号病人,让五号病人放在一号病人身上,想要把这件事嫁祸给一号病人。五号病人也确实完成了一号病人的嘱托,虽然是把药瓶放在了一号病人的尸体上。 八点钟,五号病人得到了二号病人的药那个时间点上,应该是没有商池的,送来药的就是二号病人本人。 第223章 那个时候的二号病人应该已经发现了问题,他用错了药,于是他来找了五号病人,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二号病人再次欺骗了商池,商池因为疑虑五号病人的死因,问过二号病人有没有听到声音。商池问题中提到的声音,自然是那声枪声。而二号病人承认自己听到了声音,却绕开了具体是什么声音。 避开问题的行为并不奇怪,商池只以为二号病人当时听到的就是那声枪声,自然而然地以为二号病人离开了自己房间的时候,五号病人已经死了,那五号病人的死因自然和他无关。 但既然知道了二号病人曾经再次来找五号病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来了,二号病人当时见到的五号病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 四号病人的话语再次给商池带来了更多的问题,明明在前几天看起来一切都清晰了,五天的时间绰绰有余,但在第四天直接过去之后,最后的第五天让问题再次复杂了起来。 幸好商池并不是完全的一无所获,他至少找到了三号病人,也就是那些村民的死因。 他之前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其他人都没有杀死村民的必要。而答案是,既然其他的所有人都没有杀死村民的必要,那么就说明,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凶手,一切都是个意外。 现在,只需要再去五号病人的房间,问他几个问题,三号病人的死因就可以彻底水落石出了。 而在商池思考的同时,四号病人的话语还没有停下来,他似乎是看商池不回答他的话,以为自己的儿子不想把偷来的东西交给自己,立刻变得生气了起来:“不给是吧,你还敢待在下面不动,看我不揍死你……” 四号病人一边怒骂着,一边向着床的方向走了过来。 显然,他是要把自己的儿子打一顿,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必须要解决四号病人,然后离开这个房间。商池想着,他伸手抓住了垂在面前的被子,在四号病人彻底走过来之前,钻出了床下。 沉重的被子在脱离了四号病人之后,没有之前那样的坚硬,只是个单纯的被子。 商池拽住被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四号病人铺开,扔了过去。 摊开的被子直接撞上了向着这里跑过来的四号病人,再次把他困在了被子下。 四号病人的动作停顿了,然后他又回到了自己座位前,开始灌着喝不到的酒。 商池抬头,他的目光停在时钟上面,此刻时间已经快要到达八点半了,也就是说就算他没能够估算对时间,四号病人最后的行为也能够逼着他从床底下离开,并且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这个房间。 这样看起来,四号病人的行为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那四号病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第132章 时钟的指针还在转动,即将到达最后的时间,无声地催促着商池现在离开。 但他并没有离开,反而又走到了四号病人面前,伸手出触碰那条被子。 这条被子和之前一样,上面带着不明的液体,肮脏又黏腻。 但当商池的手触碰到这条被子的时候,这条被子却顺着他手的放下往下滑了一段。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抓着这条被子快速往下扯,曾经被揭开过一次的被子这次毫无阻碍地直接滑落在地,同时他快速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四号病人要攻击商池,他也在这个房间的规则束缚下,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他必须要回答。 四号病人在看到了商池的时候,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开始抓着身上的被子攻击商池,同时他被迫开口回答商池的问题:“我……要离开这里……所以……” 商池早有预料,问完问题就开始往门的方向跑,恰好躲开了那下攻击,四号病人则抓着被子追在他身后,时钟开始最后半圈倒数。 商池已经来到了门边,抓住了门把手,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回身看向越来越近的四号病人。 只要离开这扇门,这个房间就会结束,他在等待答案。 “……不能让他离开。”四号病人说完了最后的话。 同时,商池往外迈出一步,同时带上了门。 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他转身走向五号病人的房门。 黑雾就在五号病房的门的旁边一侧,就差把这扇门吞噬了。 商池推开了门,门一打开,房间内传来和四号病人相同的恶臭味。 是了,既然当时五号病人藏在四号病人的床下,死亡时,他们的尸体也应该待在一起的。 这两个互相仇恨的父子,死之后尸体倒是在了一起。 商池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病床旁边,他知道五号病人就在床底下,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你把药偷走再还回去的时候,有没有把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商池终于听到了床底下传来了响动,同时那臭味更明显了,然后是五号病人回答的声音:“我记得不清楚,那些药瓶长得也没多大区别。” 商池倒不意外这个答案,但是他注意到床底下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先是身体撞到床板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野兽的低吼声。 商池立刻警惕起来,这个声音听着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反倒更像是商池之前被狼追逐的时候听到的狼的咆哮声。 第224章 如果说前几个病人都随着天数的变化病症加深,最后一天更格外明显,那么妄想症的五号病人身上,又会发生什么? 接着,五号病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商池第一眼甚至没有认出来这个人是谁,现在的五号病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类,但也不像是狼。 就像他的妄想生生改变了他的身体,五号病人的身躯诡异地弯折着,像是被人生生打断又固定住。他小臂和消退甚至是被直接从关节处折起和大臂大腿固定在一起,用关节处着地向着商池走了过来。 商池的戒备心达到了最高,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偷走药的时候,那架子上又几个瓶子。” 五号病人看着商池,居然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说道:“架子上是满的。” 商池没有立刻开口,他还记得,在第四天自己看到的景象,二号病人身后的架子一共有三个空的地方,两个瓶子是桌子上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瓶子。 那么,最后一个空位上的瓶子,里面放着什么,二号病人拿去做了什么? 商池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陷入了沉默。 但五号病人却在继续说话:“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商池将目光投向五号病人,五号病人一边说着一边喉咙间还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在逐渐接近他认为的狼的模样。 “我是可以离开的。”五号病人说道,他的眼睛急迫地看着商池,“我可以成为狼,只要我是什么都没做。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只有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商池依然没有开口,他在想着之前四号病人最后说过的话。四号病人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明确提到话语中的人。但商池还是通过四号病人的上一句话知道了他想说的那个人是谁,就是五号病人。 为了不让五号病人离开,所以选择……放出商池? 这个时候,五号病人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开始不断地讲述:“一号病人的村长,他是要负责任的主谋,还是个装模作样的胆小鬼。二号病人给药,让人安静的让人不动的,他都有,他和外面有门路。三号病人是帮手,他们都是一起的。我把我爸是个只知道赚钱的蠢货,他一门心思地只知道钱,还想着把狗带走出去敲诈,最后被村长罚了……” 商池注意到五号病人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说的话是最多的,但五号病人话语里的情绪不像是觉得四号病人做错了,倒像是责怪他太蠢做事太不谨慎了。 “但是……我是不一样的。”五号病人再次重复道。 五号病人这句话说的没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做了什么,但是五号病人不一样。他的父亲四号病人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被人排挤,他又因为父亲的家暴在家里躲着,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没有参与这些事。就算他心里认同这个村子,但他并没有做什么。 “我要成为狼,然后离开这里。”五号病人说道,在说出自己妄想的来源之后,他的身躯似乎都膨胀了起来,手臂部分的毛发生长地格外粗壮,像是动物身上的毛发,“我和你才是一样的人。” 商池察觉到了五号病人话语里的意思:“你见过我?” 五号病人说的这句一样,当然是在说商池,准确说是商池代表的饶榕是一匹狼。 也就是说五号病人曾经在那一天之前见过饶榕,不然他不可能认得出来。 “我见过你!我知道你到底是谁!”五号病人声音急促地说道,“我那天晚上看到过你!三天之前!我晚上出门的时候看到过你!” 五号病人确实有可能见到过饶榕,而晚上出门的原因也不能猜,他既然曾经从二号病人那里偷到过药,那么他当然也会去偷别的东西。 四号病人明显只关注自己喝酒,对他完全不上心。但五号病人还是长大了,饥饿当然会促使他去别人那里偷东西。 “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五号病人低语道,“我知道,你是狼,你是进村子杀人的。他们都害怕你,要瞒着你。但我们才是真正一样的。” 五号病人急切地向商池展露着自己扭曲的四肢,像是在证明自己确实是一只狼。 商池没说话,垂眸看着五号病人:“三号病人也是这么说的。” 他并没有信五号病人的话,五号病人既然一直认识他,这明明是最好的一张取信商池的牌,但是第五天在才这件事说出来,倒像是害怕商池有别的机会从别人口中求证。 五号病人说他们是一样的,是因为他觉得商池和他都是狼,那三号病人呢?三号病人又为什么说他们是一体的? “根本不一样!”五号病人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我们可是狼!” 五号病人身上的毛发越发粗壮了,连脸部都开始长出毛发,现在的他看起来更接近他自己妄想的狼了……但只是五号病人自己妄想的狼。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五号病人身上的毛发上,真正的狼可不是这样的怪物,而是一个个的正常人类。但是五号病人在把自己扭曲成这样之后,却一直认为自己是狼,这就是他意识里的狼。 商池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知道了,那你知道二号病人来找你的时候做了什么?” 第133章 商池前一句回答得很模糊,但是五号病人似乎以为商池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话,开始迫不及待地往二号病人身上泼脏水说道:“我当时在床底下,听见了有人进来的声音,一定就是他进来了。他想要留在村子里,肯定是想弄死我灭口。” 第225章 五号病人绞尽脑汁说着各种恶意的揣测以证明二号病人确实不安好心,但是他说来说去也没有说到商池真正想要听到的内容。 最后商池打断了他的话:“你看到二号病人手上拿的药了吗?” 五号病人扭曲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茫然,他没有听明白商池的意思。 商池沉默片刻,也就是说,当时二号病人来的时候,躲在床下的五号病人并没有能够窥见到二号病人具体做了些什么。 从目前已有的线索来看,五号病人最后的死亡和二号病人脱不开关系,但他没法确定五号病人真正的死因。因为他卡点离开五号病房的时候,在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枪响。 这个本来困扰过商池的疑问,在他知道狼群的含义之后就迎刃而解了。既然村民“遵纪守法”地没有枪,开枪的就只有警察了。 但是警察为什么会对着五号病人开枪? 五号病人的目的是成为狼然后离开这个村子,他不可能蠢到去攻击他眼中的“狼群”。 警察也不可能主动去袭击看起来才刚刚成年的五号病人,只可能是五号病人先主动做了什么,让他们意识到了危险,最后开了枪。 虽然不清楚这个副本具体的背景,但五号病人最终死因应该不是因为警察开了枪。当时那枪声只有一声,更像是威慑或者阻止什么。如果觉得是警察杀了五号病人,恐怕会在最终做出错误选择。 而当时这个村子里的活人应该也只剩下二号病人的,但是二号病人的死亡时间却要晚两个小时,并且是自己服毒自杀,也就是说,让警察想要阻止的,只有五号病人自己,这又绕回到原先那个问题上了。 五号病人发觉了商池的沉默,紧迫地爬近,连声说着他和商池都是狼,试图得到商池的信任。 而随着他的接近,空气中的恶臭味越发浓郁了,这样浓重的腐臭味就像尸体闷着腐烂了几天才揭开,并不像是正常的腐臭味,前三位病人在房间内也只是展现了自己的死相,并没有这样能把人熏晕的臭味,这倒是只有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身上才有的特征…… 商池忽然从这恶臭上反应过来什么:“二号病人进房间的时候,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了什么气味?” 这腐臭味就是这个房间里最明显的线索,他应该早发现这一点的。 “我闻到了……”五号病人的表情随着回忆露出了沉醉的神情,“很好闻的味道……非常好闻,非常快乐幸福的感觉……” 随着五号病人的话语,商池似乎也闻到了五号病人说的气味,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馥郁气息,紧绷的神经似乎都在这气味中慢慢松懈了,同时也让他的情绪兴奋起来,让他想要做些什么。 不对,商池忽然反应过来,等他清醒过来,他发现房间里还是那种恶心得人三天吃不下饭的腐烂臭味,但在刚才五号病人描述的时候,他却也真切地闻到了某种令人着迷的气息。 五号病人却依旧彻底沉迷在自己记忆中的气味中,他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涎水从他扭曲的唇间落下。最后他像一个真正的怪物一样,兴奋地嚎叫了起来,开始四处乱撞。 凝固的血肉从五号病人的身上掉落,他本来就腐烂的脸因为他这个行为而血肉模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浑身上下像有无数的精力,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商池开始后退,五号病人还没有盯上他,但是以五号病人四处撞的程度来看,没过多久就会到他这里了。以五号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因为某种挥发性的药剂作用导致他神志不清,而做了这件事的毫无疑问是二号病人。 有一点五号病人说得没错,二号病人想要杀他灭口,尤其是当二号病人发现其他村民都因为错误的药剂死亡之后。 商池已经退到了门边,他停下了脚步,时间快到了,他要抓住最后的这些时间问出更多的线索:“你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 五号病人曾经见过饶榕,他应该清楚饶榕就是混进村子里的那只狼,但是他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不然一号病人不会这么执着于“藏在村子里的孤狼”。五号病人明知“孤狼”杀死了村民,是危险的报复者,甚至也有可能报复到他身上,但他还是没有隐藏了这个重要信息——也就是说他想要得到的利益值得他去这么做。 “我想……拿到钱……拿到了钱才能去外面……”五号病人艰难地回答道,虽然他嘲讽自己的父亲想要把“狗”带出去敲诈,但他贪婪的隐瞒信息的行为却和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商池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一点时间,他还能问一个问题:“那么,你们对‘狗’做了什么?” 这一次,他终于将问题移向了“狗”。 之前商池和病人交谈的时候,并没有过多把问题移向会让其他病人警惕的“狗”身上,他反而更加关注会让这些人感到恐惧的“狼”。 并不是因为他不关心,而是因为他已经感知到了,“狗”或者是“饶榕的女儿”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够让他通关的线索,即使这些线索和真正需要找到的线索是彼此相联系的。 如果说办公室的房间是对饶榕的探索,他失踪的那个女儿是构成线索的主要脉络的话,这些病房的核心就是病人本身。病房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些病人曾经经历的事,他们是这些房间的主角,就像饶榕的女儿是那个办公室的主角一样。 第226章 所以,真正在这个病房里需要找到的,是这些病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而这个副本当时提示的时候,也将重点放在了病人身上,要求游戏者选出出院的那个人,而不是要求游戏者找出饶榕失踪的女儿。 如果真的将注意力放在饶榕的女儿以及那些被迫害的所谓的“狗”身上,从而忽略了这些病人身上发生的事,那才是真正的自掘坟墓,只会在病人们狡猾地各种避开问题中迎来失败。 但是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商池还是用这最珍贵的时间,问出了关于“狗”的问题。 办公室是对“饶榕的女儿”的追寻,病房是对“五个病人”死亡原因的探索,唯有“狗”是被独立出来的。“狼”会杀死村民,本身就在病人死亡的故事中。但是“狗”对村民来说是安全的,他们什么也没做。在这些故事中,“狗”像是游离其外的。 但一个副本不可能安排无用的线索,“狗”或许就和这个副本最后一个未知的信息有关——那些黑雾中的护士。 五号病人依然在四处碰撞着,看着神志不清,但是他清晰回答了商池的问题:“我们没做什么,大家是冲着赚钱来的。我们只是暂时养着,等着合适的买家上门提货。除了一号病人的侄子自己犯病,大家都不会这样的,大家都是好人。大家在一起……都是好人……” 伴随着五号病人口中的“好人”,他重重地再次折向撞向了那张床,直接把自己的半个脑壳都撞掉了,同时他半个身子也被撞进了床底下。 他不再动了,但他直到前一刻思维都是正常的,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不然他不可能理解商池话语中的意思并且进行清晰的回答。 同时,商池在时间即将到达终点时,关上了门。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曾经听到过一次的枪声再次响起,或许是想阻止什么,但是却无能为力。 只有在这一刹那,狼群不是狼群,而是真正的人。 也只有在这瞬间,这一切才是最真实的样子,而不是村民眼中的真实。 商池转头,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黑雾,里面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 护士并没有出现,这个副本也还没有结束。 他往前走,走进饶榕的办公室中,然后一一走过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房间。 第一房间,线索是圣母像,第二个房间,线索是车票和小红帽的画,第三个房间是线索是镜子,第四个房间是线索是电话机和兔子洞的画,而最后一个房间…… 商池已经站在了最后那扇门前,在确认自己没有听到声音之后,他伸手打开了这扇门。 在这最后的房间中,他先看到了那个长长的阶梯,他曾经在镜子中看到过的阶梯。 本来应该出现在办公室门外的阶梯此刻出现在了第五个房间中,又或者是商池走了五个房间,最后回到了起点。 一切都是一个闭合的圆,就像是时钟上的圆环。 第134章 商池抬头看着这个阶梯,不受控制地向着它的方向迈了几步。 之前他只在镜子里远远地在黑雾中照出过这个梯子,当时因为镜子太小,外加他距离太远没有参照物,他只是大致看清了梯子的样子。而现在这个阶梯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这个阶梯居然高得惊人,需要他仰着脖子看才能看得到顶端。 或许是为了容纳这个梯子,这个房间的天花板是不存在的,就像有什么人把构成房间天花板的那块板子直接抽出了来。能看到应该是天花板之外的地方是一片黑雾,和之前的黑雾如出一辙。房间的四个墙角挂着四盏灯,但这灯光只能照亮房间,却也无法照穿房间之外的黑雾。 但唯有楼梯在的地方有一束光,这束光劈开了黑雾,从上方斜着照下,是整片混沌黑雾中唯一的亮色。倾斜的光芒正好照亮了笔直的阶梯,和阶梯顶端处那反着亮光的东西。 商池抬头看着那个反光的东西,他调整了几次位置,从不同的方向去看,尝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但是距离太远了,他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只能根据反光的程度猜测那是个透明的物体,而且从反光的距离来看,这个东西很长,但是很纤细,像是某种透明的绳子。 但当他看到顶端的时候,心里却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渴望,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让他几乎要落泪,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现在就走上这个台阶,然后登上顶端。 商池被这种情绪驱使着,向着阶梯的方向伸出了手,但是他伸出的手却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住了,正好被拦在了楼梯上的光照范围之外的地方。 他清醒过来了,刚才那种想登上阶梯的情绪显然不是出自他本意,那么,是这个阶梯带来的影响,还是因为……饶榕? 商池这才低下头,仔细打量面前的台阶,然后他看到在第一级台阶上面写着一句话,“唯有在圣母光辉的照耀下,救赎之路才能开启”。 很显然,“救赎之路”指的就是面前的这个阶梯,但“圣母”指的是什么? 商池看到这个词,第一个想到的是刚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画在桌子背后的那个圣母像。在饶榕的女儿和五个病人身上的故事基本清晰了之后,唯有第一个房间的圣母像孤零零地没有和任何线索联系起来,就像是曾经出现在阶梯附近却又悄然消失的女护士们。 第227章 只是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他在进入了这个房间之后除非能够破解关卡,不然无法回到之前的房间。第一个房间的圣母像更像是某种提点,而不是真的需要他回到第一个房间拿画像。 虽然是这么想的,商池还是走到了门边进行了一次尝试,果然,门把手被转动之后只发出了“咔咔”的声音,门是锁上的。 但他按下把手的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同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道门。 门没有打开,这个结果并不出意料。但是当他按动门锁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点声响,像是有人站在门外,因为突然响动的门锁声泄露了动静。 是谁? 商池盯着门看了几秒,缓慢贴近,门外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轻浅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是他刚刚听到的动静只是他的错觉。 他后退了几步,和门拉开了一定距离,然后无声无息地趴到了地上往外看去。门和地板的缝隙很小,完全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是第四个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缝隙间应该可以看到灯光和被灯光照亮的缝隙处的些许地板。 但当商池从缝隙处窥视的时候,缝隙间没有灯光照入,只有几个角落处还有光顽强地落在缝隙和地板的交界处,以证明第四个房间的灯光确实开着。 这个情况就像是门外挤满了人,贴着门站在门后。 商池停顿了片刻,接着他站了起来,没有理会门外站着的东西,只是搜查的速度变快了。 虽然一进来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阶梯上,但他也是先大致看过房间情况确认没有危险的。 阶梯在进门左手边的位置,比较偏角落,斜着向上的阶梯正好跨过了整个房间。 正中间的位置,也就是阶梯的右边,放着一张长桌,长桌前的一侧并列放着五个椅子。 走近桌子,可以看到桌子上放着五张牌,分别放在五张椅子前。每张牌都是背面朝上的,商池伸手,想要翻开这张牌,但这些牌却像是死死地黏在了桌子上,无论他怎么弄都没有办法翻开。 显然,现在还没有到翻开来的时间。 而从牌的背面也难以明悟这到底是什么牌,牌的背面是漆黑的底,上面什么都没有。只能从牌的大小推测它比正常的扑克牌要稍大一些,应该不是扑克牌。 在长桌再右边的位置,修了几级不高的台梯,把房间的右部分加高了一点,而在台阶上面放着一张高椅,和长桌旁边的椅子比起来,这个高椅上还有装饰的花纹,明显要更豪华一些,似乎在说坐在上面高椅上的人地位更高。 商池走到了高椅旁,然后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位于他下方的五张椅子。 如果那五张椅子是给五个病人做的,那么,这个高椅……又是谁的位置? 商池停顿了片刻,然后绕到了高椅的后方。他看到了背后订了一张半人高的纸张,上面写着,“圣母缺失了自己的五件宝物,需要把它们找回来”。 他伸手把画翻了过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张画像,画上是一个女性,显然就是纸的背面所说的“圣母”。 而这一次,圣母并没有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胸前,挡住了自己赤/裸的身躯,而她的面容是残缺的,只有眉毛和鼻子。 从画上看,缺失的物件物品分别是,眼睛,嘴巴,耳朵,剩下的,应该是那件红色袍子。最后一件他不能确定,只能从之前第一幅圣母像上猜测,缺失的可能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圣子。 商池放下了画,任由这张画继续正面挨着高椅,这样圣母的脸就正好面朝着那张长桌的方向。就像这张画正躲在高椅后面,看着那张长桌,以及即将坐在长桌前的五个人。 看来这个房间的主题不再是饶榕的女儿,或者说不止饶榕的女儿。 第一个房间是圣母像,第五个房间也是圣母像,但不同房间的圣母像差别很大,因为从前四个房间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来,随着办公室的门一道道打开,房间里的情况越来越接近妄想而非真实,就像是某部电影中层层坠落的梦境。 第一个房间是心理医生的办公室,这也是最贴合这个副本饶榕身份的一个房间,里面除了关于五个病人的资料,就只有藏在桌下颜料未干的圣母像;第二个房间是厨房,也是唯一真实存在在现实中的场景,只是代表了过去,里面的线索除了那无数的车票,就是小红帽的画像,暗示了狼和女人的关系;第三个房间是第一次出现危险和怪异的镜屋,那无数扭曲的镜子,映照着饶榕自身的痛苦,饶榕女儿给出的镜子却能照出一切真实;第四个房间是饶榕的妄想,他在妄想回到过去救回自己的女儿,所以商池会在时钟上奔跑,出现在各个时间点,但实际上过去并不能够被改变,最后商池只是重新用自己的眼睛再看了一遍发生的故事。 现在,是最后一个房间了,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东西,这也就说明了,更多的线索被隐藏在另一个空间里,就像是第四个房间一样。 商池以高椅为起点,开始四处寻找自己错过的线索,可能是一张纸或者一幅画,总之应该是符合饶榕的女儿会做的事。 接着他注意到了高椅身后的那面墙,墙面是复古的红砖风格,上面没有挂着东西,但是当他蹲下来的时候,却看到在墙的角落处,有人用不起眼的黑笔画了一双眼睛,正好在一块砖头上。 第228章 这个高度,正好差不多是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身高。 商池伸手,去触碰那块砖头,意外地发现这块砖头居然是可以推动的。 他把砖头往前推,画着眼睛的砖头被推了下去,露出了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直视着商池。 这个角度,更像是另一边有人半躺在地上,头侧着看着墙内的人。 然后周围的墙面忽然猛得动了起来,上面的红砖脱落下来,像一种活物一样把商池包裹在其中。 商池猝不及防地被砖头包围住,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些砖头就又一个个消失了。 等砖头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狭小的屋子中,说是屋子,这更像是一个装杂物的破败木屋,周围都是废旧的物品,还有几叠用过空了的麻袋。 接着,商池看到了红砖后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脸上只有眼睛的女孩,而她的脸上有一颗红痣,长在本来应该是眉毛的位置。 这个女孩是谁?她就是饶榕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儿吗? 商池注视着女孩的面容,尝试把这张脸和他见过的小女孩做对比,但是这个女孩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而小孩的长相在长大之后也会发生变动,他没有办法确认,只能根据这个红痣猜测这就是饶榕的女儿。 女孩看见了商池,畏惧地往后退,她的身上没有衣服,只有一件麻袋勉强包裹住她的身体。 但女孩明显在为自己的形象羞耻,她唯一拥有的眼睛满是恐惧和泪水,双手拼命想要挡住自己的身躯。 “不用怕。”商池尝试着开口安抚,但女孩却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反应,毕竟女孩并没有耳朵,她恐怕没有办法听见商池的声音。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人过来了,商池立刻凑到屋子的缝隙处,想要从缝隙处往外看,但是他没有看到人,只看见了直立行走的怪物。 它们身上都带着毛发,长着血口,头上有竖起的耳朵,身后还带着尾巴。 像是……狼? 第135章 商池从缝隙间观察着那些狼,那些狼也越聚越多,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渐渐地围在了木屋边上。 虽然说是狼,但是它们身上维持着鲜明的人类特征,像是动物和人的杂交体,完全没法判断它们的真实物种。 商池在看到这些怪物的第一眼,他下意识地以为它们和之前出现过的狼群一样,是警察一类的存在,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想岔了,因为这些狼中还有一些身高明显较矮的存在,和周围人的身高比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警察中不可能有未成年人 同时他注意到在这些狼身后,还有屋子一类的建筑,看上去这里像一个居住地。 或者说……村子?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狼都是什么,是村民。 在村民的口中,警察和外来者是威胁着村子的狼群,而他们是无辜的人类,而在这个未知的地方中,似乎一切又逆转了,村民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半人半狼的怪物。 商池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孩,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这就是她心目中的世界。 女孩正待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并且试图离他更远,同时用她唯一拥有的眼睛惶恐地看着外面。 商池原本以为女孩是被关在这里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女孩自己藏在这里。 这个时候,商池听见了有人在交谈的声音,难道这里还有能够交流的正常人吗? 当他转头继续往外看的时候,他意识到了,声音是从面前的狼口中传出来的,它们正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距离不够只能听见它们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个某个失踪的东西。 商池再度转头看向女孩,女孩已经没有再往外看了,她试图用角落的稻草掩盖自己,看着他的目光全是恐惧。 “别怕。”商池没有出声,毕竟女孩听不见声音,所以他只是缓慢地动了动嘴唇,试图用唇形和女孩交谈。 但女孩却越发惊恐了,她慌乱地往后退,差点撞到了堆起来的木柴发出动静。当她发现了这点之后,她变得更加绝望了,甚至用手捂住了自己唯一能够感知到外界的眼睛,似乎想要逃避眼前的人,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 商池放弃了交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他自己的眼光来看,他依然是自己原本的模样,然而即使他努力表达善意,旁边的女孩都无法理解,甚至眼神变得越发惊恐。 是女孩已经惊恐到不能冷静下来进行交谈,还是她的眼里,商池是不能交谈的对象? 商池抬起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女孩,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这个惊弓之鸟般的女孩剧烈颤抖。 其实这个问题可以用另一个问题来解释,在这个女孩的眼里,此刻的商池是一个人,还是和外面的那些怪物一样,只是一匹直立行走的狼? 而商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只是后退了几步,以免女孩看见了一匹凑近的狼会更加恐惧地发出动静被外面的村民发现。 在最后一天他即将离开三号病房的时候,三号病人曾经举起一个没有脸的头颅说他们是一体的。三号病人故意在最后时候说这种话,更像是不想给商池反驳或者细究的机会,让他离开病房之后也反复思考这句话的深意以干扰他的判断。 第229章 当时的商池虽然没有立刻想明白,但是在和五号病人交流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 对病人来说,狼就是一切有危险的存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警察,所以在以他们的思想为中心的病房中,外来者就是狼。五号病人努力想要成为的就是他认为的狼,所以最后他的身躯会这样的扭曲。 而事实上,在现实世界中,被指认为“狼”的存在才是真正善良一方的存在,商池知道这点,饶榕应该更清楚。 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办公室内的第四个房间,应该是属于饶榕的思想构造世界中,狼群依然是可怖的有威胁的狼群,而不是可以交谈正常的人类? 商池当时没有深思这点,因为在和病人交谈的过程中他们反复强调的狼,让他形成了一个固有认知,这个村子的外来者就应该是狼,他甚至没有意识自己错过了什么。 直到之后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的行为才让他回过去思考这点,然后才找到了答案。因为饶榕的眼里,警察这些也是有威胁的存在,他曾经杀了一个村民,他也犯下了罪孽。即使那个村民被早早地埋进了土里,若无意外不会有人发现饶榕的罪行。 但在心灵的世界中,警察依然是追逐着他对他有威胁的狼群。 所以三号病人才会说他们是一体的,因为他们在暗示商池,只有躲到他们之中,商池才有可能逃离狼群的追捕。 因为,唯有在一群罪行中,才能真正掩盖自己的罪行。 而这份罪行也昭示在了这个疑似饶榕女儿的世界里,在她的眼里,代表了饶榕的商池和外面的村民一样,都是可怖的怪物。 商池已经后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角,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女孩,他主动拉开距离这个行为似乎让女孩放松了一些,甚至没有抖得这么厉害了。 但商池的心里却在犹豫着一件事,如果这个女孩就是饶榕的女儿,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救下她。 毕竟他还记得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那副缺少了五件宝物的圣母像,他就是推开了画了其中一样缺失物眼睛的砖头才来到这里的。而这个女孩脸上唯一拥有的眼睛,就说明了她是获取宝物的关键。 可难道救下了女孩,他就能获得一双可以按在画像上的眼睛? 商池直觉觉得不是这样,虽然从木屋缝隙里窥探的时候视线受碍,但这个世界明显是残缺的,甚至他变换角度往外看的时候,能看到空白的部分,显然没有能够逃出去的地方。而以他对这些副本的了解,这个任务甚至可能是需要他挖出女孩眼睛这样的扭曲方式来完成。 但如果这个女儿是饶榕的女儿,商池怎么可能用饶榕的身份亲自伤害她。 除非……就像之前第四个房间一样,他要做的就是看到最后。 正当商池这么想着,他的视线忽然和外面的狼对上了,这种小情况他自然是不动声色,眼皮都没眨一下。但是旁边的女孩在长期的惊恐之下已经完全丧失了冷静,在狼看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往旁边一躲,最后撞翻了堆积的杂物。 杂物轰然落地,发出了无法阻挡的声响。 木屋内积累了已久的灰尘被大力扬起再缓慢落下,模糊了女孩绝望到极致的双眼。 她发出了动静,她被发现了。 商池没有时间去更多关注女孩的情况,他看到外面所有的狼都整齐划一地转过头来,看向木屋的方向。它们围绕在木屋旁沉默着,注视着木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接着从中走出了一个看着更加苍老的狼,他大声地说着:“我们要找到祭品,我们要献上眼睛。” 商池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一号病人。 这时,木屋的温度陡然变高,甚至发出了不详的嘎吱声,浓烟燃起——着火了。 但商池却能感觉这景象并没有影响到自己,上升的温度没有带来灼烧感,那应该呛人的浓烟都没干扰到他呼吸。 不过几秒的时候,火焰就已经窜起,而他也迅速做出了判断,伸手想要抓住女孩往外跑。 但紧接着商池就发现,火焰就是从女孩身上燃起的,她站在那里,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她痛苦地张开自己的胳膊,像被钉死的献祭者。 她没有嘴唇,无法发出呼喊,但她每一寸扭曲的身体都在倾诉她此刻的痛苦和煎熬。 外面一号病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他骄傲地宣布道:“我见证一切的初始,也将见证一切的终结。” 半分钟之后,火焰熄灭了,女孩的身影也消失了。 只有地上被烧白的灰烬能够证明她曾经的存在,但在这片灰烬之中,有一双完好无损甚至还湿润着的眼睛。 商池伸手去触碰那双滚落在骨灰中的眼睛,在这片燃尽一切之后的灰烬中,这双眼睛依然是洁白纯净的。 当他碰到的刹那,那双眼睛变成了一幅画,画中是一双注视着他的眼,是那个女孩的眼睛。 商池的手猝不及防地陷入了画中,最后他整个人都落入了画中。 下一秒,他穿过这幅画,再次出现在了之前的第五个房间中,而他的手上空空如也。 他能看到自己刚刚触碰过的那面墙已经完全塌陷了,露出了藏在墙后无尽的黑雾,缺失的墙壁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张大嘴的怪物, 商池反身走过去看高椅背后的画,这次画上的女人多了一双眼睛,像在注视着画外的商池。这双眼睛和女孩的眼睛一模一样,显然圣母已经得到了自己丢失的宝物。 第230章 他和圣母对视了几秒,接着走到长桌前,他能看见第一张牌的背面出现了一个图案,是一双眼睛。 商池静静地站了片刻,确定整个房间没有出现别的变化。这才走到另一边墙前,在类似的角落位置,他又看到一个简笔画,这次出现的是一张嘴。 和上一次一样,他推动了这块砖头,砖头包裹住他。 随后商池又出现在一个新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简易的监牢,或者说是一个笼子。周围依然是和之前场景一样的房屋,而笼子正出现在一个类似广场的空旷平地处。 他的面前是一个脸上只有耳朵的女孩,女孩的脸上也有一颗红痣,长在和上一个女孩同样的位置。 但是眼前这个女孩明显和上一个女孩身材脸型都不一样,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却又偏偏这么凑巧,都在眉心的位置和饶榕的女儿一样有一颗红痣。 她们到底谁才是饶榕的女儿? 还是说,她们都不是饶榕的女儿。 第136章 商池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虽然没有脸,但是有耳朵,也代表她有听觉。 她明显听到了商池到来的声音,但因为没有眼睛,她无从判断商池的所在的位置,只能惊恐地往旁边蜷缩去。 商池没有靠近她,只是站在原地出声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女孩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能够回答的方法,但可以看得出她更加惊恐不安了。 商池就没有再说话,显然女孩并不能理解他的话语。他刚刚特意用了温和的语气,并且站在一定距离之外询问女孩是否要帮助。以这个女孩现在的处境来看,就算她怀疑商池别有用心,在这种被困的情况下也会显露出想要交流的意图。 但女孩没有,她甚至伸手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好让自己听不到声音。如果不是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那就是她根本听不懂商池的话语。或许就像上一个女孩眼中的商池是狼一样,在这个女孩的耳中,商池说话的声音也只是狼的咆哮。 这种情况让商池想起来自己错误打开了第二次门的情景,当时时情况紧急,他差点就被狼群拖入黑雾中,只注意着到底要怎么才能脱困,并没有太注意到狼群的状态。 现在想起来,那些狼虽然用牙齿抓着他往里拖,但它们并没有在商池身上撕咬,不然不用它们把他拖进黑雾,他的身体都能被狼群撕成粉碎,再无逃脱的机会。而且那些狼发出的声音都是短促的,有时还是重复的,甚至像是在试图和商池交流着什么。 或许……它们就是在和商池交流着什么…… 这个时候,笼子里的女孩突然浑身一颤,抱住自己试图让自己的身躯更加不起眼,但她在笼子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是被关在笼子里像被展示的牲畜。 商池注意到了女孩的异样,但他并不知道她恐惧的来源,只能四处张望。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 纷乱的脚步声从周围响起,似乎每个方向都在传来脚步声。 第一个村民从屋子中走出,然后越来越多的村民从屋子里,旁边的小路上走出来。 他们依然是那样狼的形态,围绕在边上,紧紧地盯着牢笼中的女孩。 商池看向外面,视线所及之处人头攒动,这里出现的村民远比上一个场景的村民要多得多。 如果说上一个场景的只有街上有人,这个场景就像是全村的人都出现在了这里,围绕在笼子边上。 商池的目光一一扫过村民的面容,他们的脸都是一张张狼脸,根本看不出他们都是谁。 在上一个场景中,最后有一个村民从狼群中走出,发出了一号病人的声音。而他回到那个房间之后,也是第一张牌上出现了眼睛的形状,暗示着眼睛和一号病人之间的关系。 或许现在这些村民中也存在一个特别的村民。 但商池看完了一圈,却没有从中找到什么特别的村民,反而他注意到所有的村民的一只手都是紧握着的状态,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他意识到了,这里没有特殊的村民,因为这些村民每一个都是事件的中心,他们代表的是三号病人。 村民越来越多,终于不再增加,像是到齐了。 在短暂的基金之后,他们忽然同时大声地呼喊着,带着某种狂热的情绪,他们说:“我们是盲从,我们是被驱使者,恶念与善念者皆妄图隐藏于我们之中。我们要为神明奉上双耳。” 随后,村民向着女孩的方向丢出了什么,是一块被他们攥在手中的石头 破空的声音让商池立刻想要躲避,但是石头太多了,一同抛出的石头几乎遮盖了他头顶的天空,在这监牢里根本无处可躲。 第一块石头到了,它穿过了商池的身体,狠狠地落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空白的面容让商池看不出她的情绪,但她颤抖的肢体已经表明了她的痛苦。 随后更多的石头砸在了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在角落的她完全淹没。 她的身体被砸得血肉模糊,她没有挣扎,紧紧抱着自己,以一个胎儿蜷缩的姿态安静地被石头埋没了。 鲜血慢慢从她身下流淌着,慢慢没过了商池的脚底。 石头雨停了下来,女孩也没有了动静,她的身体已经被埋在了石头下面,只有半块头颅连着头发还露在外面,以及——她的耳朵。 第231章 她的身躯被石头砸出了无数鲜血的花,又被埋在了石头下。但她的耳朵还是完整且无垢的,在商池的注视下,她的耳朵就像树叶从从枝头脱落一样,轻巧地掉在了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变成了一幅沾满鲜血的画,画上是一双耳朵。 商池转头看着外面的村民,他们正欢庆着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献上了祭品。 他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弯腰再次触碰地上的那副画,画将他吞没,他回到了原来的房间,而他面前的墙又变成了黑雾。 商池站在黑雾之前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触碰面前的黑雾,但在即将接触到黑雾之前,他的动作又停住了。 最后他放下了手,看着面前的黑雾若有所思。 之前狼群也是跟随着黑雾出现的,那么是不是这些黑雾之下也是注视着他的狼群。 既然已经知道了警察是狼群,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疑问。那些想要把他拖进黑雾里的狼群到底是为了杀死他,还是为了别的? 村民说狼杀人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待在这里,没有接触过外界,狼害人对他们来说是固有认知。但是饶榕还是不一样的,即使警察对他来说同样是威胁,但是他并不怨恨警察,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警察是同一立场的,都是为了解决这个村子而来的。 那么,在饶榕的世界里,代表了警察的狼群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吗? 商池又想起了自己差点被狼群拖进黑雾的经历,当时他能够顺利逃脱,除了饶榕女儿留给他的倒计时时钟,还有他的影子最后拨动了那个卡纸时钟。 如果说那个影子就是饶榕的影子,是饶榕对自身恨意的结合体,在之前的镜屋中追杀着商池的存在,那么这个影子为什么要救下商池,或者说救下饶榕。 还是那个影子根本没有想救下饶榕,只是想把饶榕推入更深的绝望里。毕竟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更像是精神世界。每一天天数的变化,都像是更深一层的沉沦。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面前这代表了威胁的黑雾,也有可能是生路。 但他并没有用自己去尝试这个猜想,只是看了一会黑雾,就继续开始完成这个房间的任务。 商池先是去看高椅后面的那副圣母像,现在画上已经有了眼睛和耳朵,已经有了两样宝物。 按照这个规律,四面墙应该各有一幅画,随后他就在最后两面墙上分别看见了衣袍和嘴巴。 剩下还差最后一个了,既然四面墙各自会有一幅画,那么第五幅画,会在哪里? 商池看向了脚下的地板,按照墙面的规律来看,第五件宝物可能就在地上。但是他再次仔细走过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任何画的痕迹。 于是他又再次把剩下两面墙看了一遍,确认上面没有别的画。 但房间内的其他家具上也没有任何画的痕迹,他甚至去看了桌子下面和椅子下面,都没有找到任何画的痕迹。 商池寻找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得不暂且放弃,或许是因为这幅画还没有到应该出现的时间。 但是寻找不到的第五幅画还是让他上了心,或许这第五幅画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商池走到了第三面墙前,和之前一样,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那副画着嘴唇的画。 他推开砖头,整齐的墙面再度被制造出一个缝隙,脱落的砖头带着他前往了一个新的回忆场景。 这一次,商池出现在了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内,这确实是一个正常的房间,有床有凳子有桌子,甚至窗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一份饭。但是旁边应该是窗户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钉上了好几根木条,露出的缝隙也就刚刚够一只手穿过。 房间里没有开灯,接着窗户外的光,商池看到了一个脸上只有嘴唇的女人,她看上去比前两个女孩都要年长,同样没有穿着衣服,只有几片包裹着自己身躯的布块,露出腹部。他能看到她腹部的妊娠纹,从这纹路看起来,她刚刚生产过。而在这女人眉心的位置,是和之前两个女孩相同的红痣。 他没有靠近那个女人,女人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木木地坐在椅子上。 商池看着这颗红痣,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不可能这么巧,这些人都和饶榕的女儿一样,在相同的位置长了相同的红痣,而村民也不可能正好把所有的女性眉间都弄出个红痣来。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饶榕带来的影响。在他的眼中,这些受刑的女性脸上都有和他女儿相同的红痣,这是他对他女儿情感的折射。 商池在心里想到,或许饶榕从来没有找到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也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他只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逼疯了自己。 在这个世界里,这里每一个曾经的受害者,都是他的女儿。 第137章 商池没有靠近贸然靠近面前的女人,以免反而激起女人的恐惧。他想了下,最后移动了一下床上的被子,被子落在女人的脚边,正好碰到了她的脚踝。 女人立刻尖叫着跳起来,熟练地蹲在角落抱紧了自己,她虽然没有其他的感官,但还保留着触觉。 商池没有继续动作,但女人也没有做出别的反应,继续蹲在角落中,甚至没有想过去看一下刚刚碰到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躯壳中只剩下残留的恐惧。 第232章 显然,这个女人也不能进行交流。 商池直接绕开了这个女人,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可能的线索,这个房间很小,将将容下这些家具,门是锁上的,窗户也是被封上的,看起来完全不能离开。 他走到了窗户边上,透过木条封锁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外面熟悉的房屋构造让他判断出自己现在依然在村子里。但是这里似乎很僻静,甚至没有看到在路上行走的村民。 商池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无意中向窗户下方望去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这才发现窗户下面正蹲着一个村民,不知道蹲在这里盯着看看了多久。 以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到这个村民的全貌,只能看到他半张狼脸以及张开的血盆大口,以及上体型上能判断他比别的村民要小一些。 商池心里转过了很多猜测,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就是这个场景中特殊的那个村民,也是五个病人中的一位,而他已经通过面前这个人的举动猜出了他是谁。 然后这个村民发出了声音:“我窥探秘密,却不保守秘密,言语带来罪恶也带来利益。我潜伏在阴影中,呼喊狼群的到来。我将为圣母献上双唇。” 商池认出了这个声音,果然是五号病人,也只有他会躲藏在阴影里进行窥视。 随着五号病人的话语,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不,是整个房子都在震动,本来质量不佳的房屋疯狂地抖动着,灰尘和木屑一起从顶上落下。 角落里女人张开了她唯一拥有的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商池站在原地没有动,落下的东西穿过他的身体,完全没有伤害到她,他也没有尝试拯救什么人,只是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生。难道这个场景中女人的死法是被房子压死?但似乎和之前第二个女孩的死法有些重复了。 但很快,一个惊雷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这个xx都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跑了!还去和别人说话想打电话!给我开门!” 门被剧烈地拍打着,震动得更加厉害了,整个房子都开始破碎。 外面的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来回走着,刚才的震动声其实是外面的人走路时的脚步动静,而随着他尝试开门的举动,整个房子开始大面积的坍塌,房顶都砸了下来,但并没有砸到房间内的商池,甚至也没有砸到躲藏在角落里的女人。 在这片混乱中,商池转头却看见窗户旁边的五号病人伸手偷走了房间内的那餐饭,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利益。 外面的人继续在咆哮:“我都知道了!有人告诉我了!你这个贱人!” 但无论他怎么拍打门,这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都没有被打开,只是房屋破碎得更加厉害,几乎支撑不起框架。 女人没有耳朵,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是感觉到了房屋的震动而不断尖叫着,她的尖叫声几乎要压过了外面人的咆哮声。 整个房子都在慢慢下陷,似乎要沉入地面。 然后,水出现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从底下冒出来,漫过了地面,床,以及尖叫的女人。 在水出现的刹那,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水面继续上涌,即将淹没房间里的一切。 但商池却没有被水吞没,这些水甚至都没碰到他的鞋面。他站在水面上,低头看着慢慢被水淹没的女人。 她还在因为恐惧而尖叫,似乎除了尖叫她已经没有神智去说别的话了。但是水面已经慢慢涌了上来,这让她的尖叫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她完全落入了水中。 她张着嘴,或许是想要继续尖叫,但只能吐出一串气泡。 女人在水中竭力挣扎了片刻,也不再动了。 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微微飘荡着,她闭着眼睛,同样也闭上了自己一直尖叫的双唇,这样的她看起来甚至像是陷入了一场长久且安静的梦中。 一张画从女人的脸部上方出现,最后慢慢上浮,浮在了水面上上,画上画着一张嘴唇。 商池走了过去,水面对他来说像坚硬的地面,他弯腰触碰了这幅画,被画吞没了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房间。 桌子上第五张牌上出现了嘴唇的图画。 现在圣母像上,女人的五官已经完整了,她的双眼注视着商池,微微侧着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饱满红润的嘴唇勾起一丝神秘且悲悯的微笑。 商池站在最后那面墙之前,等到这面墙也被推开,整个房间就几乎被拆个精光,只剩下他脚下支撑着的地板了。 但他并不觉得紧张,毕竟这些墙本来就是虚假的。 商池转头看着那个阶梯,每次看到这个阶梯,都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几乎神智动荡,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阶梯,就像多年寻找女儿的父亲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自己的女儿 他曾经用饶榕女儿给出的小镜子中照出过黑雾,毋庸置疑当时他找出来的就是这第五个房间。从第一个房间到第五个房间其实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初始和终结相连的时钟曲线。 而在那个镜子中,房间是不存在的,这个阶梯是镜子里唯一被映照出来的事物。 镜子映照真实,也就是说,只有这个阶梯是真实存在的,其他皆是虚幻。 推开砖头,随后墙壁消失,这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重现真实而已。 第233章 商池没有再看那个阶梯,他转过头,推开了面前画着衣袍的砖头。 和前几次一样的经历一样,砖头落下又消失,随后他就出现在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客厅,看得到桌子和椅子,还有电视机这些家电,虽然房屋看起来装修简陋,但看起来主人的生活还算富裕。 商池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袍的女人,她没有脸,只有应该是眉心的地方有一颗红痣,但她身上的红袍非常的艳丽而美,几乎照亮了整个破旧的房间。 她看着比之前的几个女性都要平静,正挺直着背,端坐在那简陋的椅子上,只是十指互相握着泄露出些许紧张。即使在这种环境里,她的姿态也是优美的,但她并没有保护这份美的能力。 商池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上前看看能不能和她交流。但他才刚伸出脚,就碰倒了一个酒瓶,酒瓶轱辘地滚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这个酒瓶,可以看到整个客厅的角落处都放着这样的酒瓶,有些空了有些还是满着的。 商池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会出现哪个病人了。 第138章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酒瓶上,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病人会拿着这些酒瓶不放,按照之前的规律,接下来这个场景里出现的就是四号病人了。 而这个场景的时间线显然要比病房内的时间更早,因为客厅里还能看到电视机之类的值钱家具,显然这个时候的四号病人还没有因为被一号病人惩罚而赚不到钱。 而在这个时期,一个在四号病人的屋子里等待着什么的女人,她会是来做什么的?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谁。她应该就是当时被四号病人打死的“狼”,她从三号病人代表的村民家中逃出来到了这里,应该是在她还没逃离的时候就和四号病人有了什么约定。 四号病人原本是准备把这个女人带离这里的,所以后来才会被一号病人惩罚。而四号病人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或许是这个女人说家里有钱可以给他多少钱,让他为利益心动了。 但最后出于某种原因,他认为这个女人是别有用心反而杀了她。这当然不可能是四号病人自己想到了这点,只可能是别人说了什么,从上个场景的情况来看,做出这件事的应该就是五号病人。 毕竟如果真的有人跑了出去,钱能不能拿到还不好说,至少做出这件事的四号病人很可能会被愤怒的其他村民杀死,同样这个村子的存在也就危险了,五号病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不得不提醒四号病人。 但对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场景的背景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红袍的女人。 女人依然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她身上的红袍颜色浓稠,披在身上,甚至看不到衣服的拼接处,好似天衣无缝。 商池绕过酒瓶,开始在客厅内寻找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面前的女人没有听觉和视觉,没有办法通过语言进行交谈,唯一拥有的只有触觉。但如果他真的这么走过去在女人手上写字,对方估计会吓得半死,根本没法提供什么信息。所以他不能直接接触那个女人,只能让她自己说出来。 商池左右看了一圈,最后从一旁找到了一支铅笔抛到女人身上。 铅笔落在红袍上,然后一路从衣袍上滚下来。 女人发现了端倪,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等待了几秒,然后犹豫不决地蹲了下去,摸到了那只铅笔。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防止这个女人摸索的时候碰到了他,毕竟在这些女人的眼中,他是和其他村民一样的狼,如果真的被发现,恐怕这个女人会更加惊恐。 商池也没有主动和女人交流的意思,只是给出了一支笔,等这个女人自己给出信息。以这个女人没有脸无法直接沟通的情况,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和她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而他更没有交流的时间。按照之前的经历,过不了多久女人就会死去,还不如给出一支笔看看对方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女人摸住了那只铅笔,她明显地愣了一下,握着那支笔又站了起来。明明没有视觉,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张望的反应。 商池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心里有些意外,难道在这个场景中,这个女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五官的? 女人很快就意识到给出铅笔的那个人并不想直接和她交流,而她也聪明地没有过多浪费时间,伸手找到了桌子。这个桌子是最简单的那种木桌,甚至都没有打蜡,她手中的铅笔也能在上面留下痕迹,于是她拿着铅笔开始在上面动作。 商池无声地走到了边上,开始看女人写下来的内容,他原本以为面前这个女人会问说一些求救的话语,但这个女人只是大概摸索着画了一张画。 因为看不见外加动作匆忙,她的线条画得很是凌乱。商池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是一张脸,而这章脸旁边还有几根长线条,应该是长头发,或许是在表示这张脸是一张女人的脸,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红袍女人会画这样一幅画。 女人继续往下画,似乎还想要画什么。 但这个时候,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四号病人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起来,眼睛因为宿醉而带着猩红。 红袍女人虽然没有听觉,但还是从门打开的风动中感觉到了异样,她松开了手中的铅笔,开始慢慢往后退。 第234章 但她还没退几步,四号病人就走过来开始粗暴地拉扯女人身上的红袍,女人立刻开始往回拉,拼命想要保护自己。 那件色泽浓稠艳丽的红袍在拉扯下也没有出现褶皱,依然是那样美丽无双的模样,美到不似真正的衣服。 商池尝试着伸手,却发现手指穿过了四号病人的身体,也就没有了阻止的意思。他站在一边,目光落在了被争抢中的那件红袍上,这当然不是当时的那个女人身上真正穿着的衣服,而是这个副本里的一种指代物。 之前那些人的死法也是,这个村子想要杀人不会选用这么复杂甚至带有一定宗教意义的死法。以商池之前和病人谈话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想不到这样的杀人手法。所以这些的场景都不完全是过去的重现,而是某种带有象征意义的场景。 可是这件红袍在这段故事里又能代表些什么? 四号病人扯了几下没把红袍扯下来,终于不耐烦了,他松开了手,拿起旁边椅子往女人身上重重一砸,女人被砸得鲜血四溅,往旁一倒,正好倒在桌子上。 她身上的鲜血滴落在桌上,那张空白平整的脸也正好贴在她自己画出来的脸上。但她却顾不上身上的痛苦,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桌子,另一只手则摸着自己那张脸。 女人指上的鲜血因为她的动作在脸上抹开,给这空白画纸一样的脸添上了颜色。 她应该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向商池表达一些什么的,但她没能做出更多的动作,因为很快她就被四号病人的下一次袭击砸到了地上。 又被砸了几次之后,她彻底委顿倒地,无法起来了。 商池注视着女人画下的那副画,女人自己没有脸,却在桌上画出了一张脸,她到底想说明什么? 忽然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鲜血,刚才女人被四号病人砸了几次,身上的鲜血正好溅在了桌上,落在了画中人脸部下方的位置,像为画中的人穿上了一件红袍。 商池忽然明白了这幅画画的是什么,这又是一张圣母像。 这时,四号病人也发泄了自己的怒气,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索套在女人身上,慢慢收紧。 重伤的女人无力地挣扎着,她的红袍因为她剧烈挣扎的动作而翻滚着,但这件红袍依然是美丽的模样,印衬着这将死的女人也是美的。 但很快女人的动作就变慢了,接着她本来抓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自然垂落下来,死去了。 四号病人丢下了绳索,然后剥下了女人身上的红袍,本来怎么都拽不下来的衣服在女人死后轻而易举地被剥离了,他举起那件红袍骄傲地说道:“我狩猎祭品,再为降世的神明披上羽衣。” 红袍在半空中微微舒展着,上面还残留着死去女人的鲜血,但这鲜血在这红袍上却并不起眼,甚至让这红袍变得更加艳丽了,或许这个红袍本来就是吸取了别人的鲜血才有这样饱满的色泽的。 商池低头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失去了那件红袍之后,这具尸体也失去了之前的美丽色彩,变得苍白而可怖。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古代传说,说的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看人一群鸟脱下羽衣变成了女人在洗澡,他偷走了其中一件羽衣,等其他女人都洗好了穿上了羽衣变成鸟飞走,只有被偷走了羽衣的女人留了下来,成为那个人的妻子。 商池意识到了这个衣服在这个世界里代表着什么。是与外界的联系,又或者是通往外界的想法。 但是这个女人失去了这件衣服,她失去了离开的机会。不止是她,之前场景中的每一个女人都没有那件红袍,因为她们都没有了离开的想法,也没有了自己的神智。 这红袍真的是要献祭给神明的吗?可是这样残酷地从那些女人身上榨取出来的祭品,能带来什么结局? 红袍从四号病人手中轻飘飘地落下,再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张画。 商池伸手去触碰这幅画再次回到了房间里,他能看到画像上圣母已经有了一件衣服,一件艳丽的红袍。 现在的圣母有了完整的五官,也有了一件红袍,和那个女人在桌上画出来的模样看着殊途同归。 还差最后一张画,但是商池并没有找到最后的那张画,也就是剩下的二号病人会出现的场景。 他原本以为按照墙面上有画的规律,最后一张画应该出现在地上,可是等他从这幅画里出来再进行寻找,也没有能够找到那最后一幅画的画。 他甚至不知道圣母缺失的第五样宝物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他之前猜想的圣子,为什么之前的四个场景里任何一个场景都没有出现圣子之类的存在?但如果不是圣子,又会是什么? 商池转过了很多想法,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口袋中原本就有的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却反复出现红袍女人死前画的那副画。 那也是一幅画…… 最后商池转头看向那副圣母画,他忽然想了起来,其实这个房间一直都存在所谓的第五幅画,那就是这幅圣母像本身。 他走回到了画像面前,凝视着画上的圣母,在一场场血腥而又可怖的祭祀之后,这个圣母看上去已经完整了。 那个问题再度出现,画上究竟缺失了什么? 商池端详了片刻,然后他伸手撕开了自己手臂上将将结痂的伤口,滚烫的鲜血再次涌出,猩红的色泽是任何颜料都难以调配出的饱满。在上个场景的最后,也是红袍女人的鲜血为圣母像添上了红袍。 第235章 商池的伤口处因为多次的伤口撕裂而有些红肿发炎,他顾不上这些,用自己的指尖蘸上自己的血,点在了面前圣母像的眉心处,鲜血在圣母的眉心处留下了一颗红痣,就像每个人一样,就像饶榕的女儿一样。 面前的圣母像忽然鲜活了起来,不,她是真正地活了过来,她对着商池露出了微笑,伸出了手。 第139章 商池没有避开面前伸过来的这只手,任由圣母把他拖入了画中。 眼前的画面像是颜料落在水中,无数色彩混在一起,最后再慢慢散开,凝结成一个新的场景。 商池第一眼看到的是光,耀眼的日光铺天盖地地罩下来,让习惯了昏暗的室内灯光的他差点没睁开眼睛。 很快他就适应了光照,往前看去。他发现正站在一个院子里,周围有几个狼头人身的村民。在这样的日光照耀下,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带上了色彩鲜亮的滤镜,连这些外表可怖的怪物看着也让人恐惧消散了几分。 而与这样的温暖光照对应的却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那些村民正站在一个木板床旁,床上绑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衣服,五官俱全,在疯狂地尖叫着,踢踹着尝试想把周围按着自己的村民踢开,这是这些场景中第一次出现正常的女人。 商池再次伸手,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再次穿过了面前的人。看来他只能在其他村民没有出现的时候进行有一定的行动自由,不能更改场景的剧情。在这个场景中,村民已经出现了,他就不能再做出什么行动了。 随后一个村民拿着一碗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药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和别的村民都不一样,看着要光鲜亮丽许多,只凭这身衣服就可以判断出他的身份,他就是二号病人。 旁边的村民强行掰开了女人的嘴,二号病人则将手中的药灌入了女人的口中,最后村民封住了女人的口鼻,逼着她把药喝下去。 小半部分的药水从女人的唇边流下,但更多的则被强行灌进了她的肚中。很快女人的挣扎停止了,而她的脸也逐渐得平整了下去,五官变得有些模糊,像被什么擦去了一样。但和消失的五官不同的是,她的眉心出现了一颗艳丽的红痣。 最后她的脸变成了一片空白,现在的她看起来和之前的那些女人没有区别了,能够代表她特质的五官被全部抹去了。 女人不再挣扎了,她也不再反抗喂到嘴边的药。 二号病人顺利地把药水全部灌了下去,将手中的碗往旁边一抛,正好砸在商池的脚边。 商池低头看向地面,发现破碎的碗里除了残留的药水,还有什么耀眼的金色东西。 他弯腰触碰那个碗,这次成功碰到了,接着他捡起了碗,周围的村民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碗被拿起。 商池没有急着去看碗底的东西,而是先嗅了嗅碗底的药水,除了臭味什么也没能发觉。他当然也不可能喝下这种看着就不对劲的药来试探药效,但只看它在这个场景中的体现就能猜测出大概的作用。 本来还正常的女人在喝了药水之后失去了五官,就像失去了她的自我,永远在这个村子的掌控之下。能做到这种效果的药水当然不是外面能够轻松买到的,但商池还记得二号病人的专业是化工一类的,这个药大概率就是他自制的,又或者说是“毒”? 商池将碗中的药水倾倒在地,露出了碗底的金色物品,一个金耳环。 他看着碗里的金耳环,将耳环从残存的药水中勾出,仔细地打量着。应该是一对的金耳环,这个碗底却只剩下了一个,那么另一个呢? 商池将目光投向了木板床上的女人。 村民已经欢欣地松开了按着女人的手,他们将绑缚着女人的绳子解下,脱下来她身上漂亮的衣裳,然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就是我们期待的圣母!” 一个没有了自我没有了逃离外界想法的女人,就是这群狼头人身却不自知的村民需要的。他们碾碎那些女孩的灵魂,贩卖她们的肉躯,却狡辩自己只是关着她们,理应无罪。 女人依然躺在那个木板床上,现在已经没有绳子绑着她了,她却没有走下来的神智,同时她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仿佛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很快,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她死了。 但村民的欢呼声却更大了,他们甚至跪了下来,虔诚地匍匐在地,连二号病人也不例外,他顾不上珍惜自己昂贵的衣服,脸上的表情看着比谁都激动。 商池顺着村民的往上看去,他看到天空中本来是云彩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形庞大的女人——是画上的圣母。她从画中走了出现,真切地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背后带着比日光更加耀眼的神圣光芒。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两张素材图叠在了一起,看着可笑又诡异。 但是村民并不这么觉得,他们甚至更加激动了。 二号病人骄傲地张开双手,说道:“我为圣母铸造神像,为她献上一切。” 第一个女人死于火烧,第二个女人是于石头,第三个女人是死于水,第四个女人是死于草木做成的绳索,第五个女人是吞金而死。 这五个场景就像是某种诡异的祭祀,目的就是为了眼前的圣母。 商池看着面前的圣母,她的面容并不美丽,反而非常的普通,但她看起来是这么温柔和蔼且无私,身上的红袍也无比的艳丽。 第236章 但商池却一直注视着圣母脸上的那颗红痣,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说这些村民举行了某种仪式,造就了面前的圣母。但如果这个圣母真的是因为村民的崇拜才来到这里的,那么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饶榕的女儿留下的红痣,就像之前场景中出现的所有女人一样的红痣? 圣母微笑着开始往下慢慢降落,她的身躯也在商池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庞大,如果她真的降临地面,显然这个场景里的一切存在都会被摧毁。 商池却很平静,他已经找到了这个副本除了饶榕女儿和村民之外的第三条线,就是眼前的圣母。而那些女人在阶梯的时候是“护士”,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是“祭品”,她们也是第三条线中的一环。 他的目光先看向了那些依然趴在地上念叨着什么的村民,但这些村民只是个假象,这个村子并没有真正地信仰圣母。不然之前在和那五个病人的谈话说,多多少少会出现相关的内容,但是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圣母,只是蔑视地称呼那些女人为“狗”,称呼饶榕这样的外来者为“狼”,他们甚至蔑视自己的罪行。 所以这些村民不会去信仰什么圣母,真正召唤来眼前这个圣母的也不是村民,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些村民为中心的病房,而是在饶榕掌控的世界里。这些献祭的场景,都是发生在饶榕为中心的第五个房间中的。 商池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头顶的日光和圣光极其耀目,衬着他脚下的黑影颜色更深。明明头顶上就是阳光,这个影子却被拉得格外得长,像是一个陌生人的黑影。 黑影一开始保持着商池一样的姿势,但没过几秒,它就举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想要伸手抓住商池,却没能成功,因为它的身体依然在地面,没能脱离平面。 但随着黑影的挣扎,它已经开始逐渐脱离地面,扁平的身体也开始膨胀,看起来很快就能脱离地面的束缚站在在商池面前了。 这才是召唤了圣母的存在,村民打碎那些女人的灵魂,用无数女人的痛苦为圣母铸造了神像,但是真正吸引这位圣母降临的却是饶榕对女儿的情感,也就是此刻商池脚下的黑影。 所以这个场景中每一个出现的女人,甚至是此刻的圣母,都带着那颗鲜明的红痣,带着饶榕内心对女儿感情的寄托。 商池没顾得上理会面前没有造成危机的黑影,他抬头再次看向天空,圣母已经又往下压了一段,他站在这里都可以看见圣母那庞大眼珠中倒映出的自己。 他必须得阻止圣母继续降临,但是他要怎么才能对自己的影子造成伤害? 商池再次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黑影,他身上不仅没有能够对影子造成伤害的道具,连一把小刀都没有。 时钟之类的道具之前应该用过了,显然现在不可能再用上。 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小女孩画的画?日历? 商池低着头,目光在周围寻找着可能有用的道具,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黑影身上,略微疑惑地皱起眉。 他看到刚才有一根树枝被风吹了过来,而黑影却做出了躲避的姿势。那只是一根树枝,黑影为什么要躲开?难道一根树枝能够对着黑影造成什么伤害? 商池看着在地上的黑影,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是那张小女孩的画,画上是狼和小红帽。 圣母还没到达地面,但她降落带起的风一起来了,强风差点吹走商池手中的画。 商池抓紧了手中的纸,头上是即将降临的圣母,脚下的黑影在旁边虎视眈眈窥视着,下一刻他却开始心无旁骛地开始折叠这张纸。 黑影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尝试挣扎,它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脱离地面了,但它的脚却和商池连在一起,没能完全挣脱,甚至连逃离都做不到。 黑影挣扎的功夫,商池就已经叠完了,他用手上的纸折出了一把纸刀,脆薄的纸身不能带来任何杀伤力,哪怕是用它去砍一片树叶都只能把刀本身折断。 但是当他举起了这把纸刀的时候,在光辉的照耀下,这把纸刀的影子落在地上,看上去就和真正的刀刃别无一二。就像刚才那根树枝,袭向黑影的时候犹如一支长箭。 商池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影子,将纸刀挥向自己。 同一刻,刀影划开了黑影的身躯。 第140章 应该撞上空气的纸刀在刀影和黑影相触的瞬间变得格外得沉重,但商池却一寸寸地将纸刀向下压,直到纸刀受不住他的力道变得彻底扭曲,才松开了手任由纸刀掉落在地。 但这样也足够了,黑影已经被纸刀的影子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开始逐渐溃散。 之前黑影试图从狼这边把商池带走的时候,就是去拨动了时钟的影子,让时钟发生了改变。黑影能改变的只有影子,逆推之后,也就是说能对黑影造成的伤害的时候也只有影子本身。哪怕是一把脆弱的纸刀,它的影子和真正的刀刃又有什么区别。 黑影匍匐在地面上身躯慢慢开裂,周围的场景随着黑影一同破碎。天空中的圣母也被迫停下了继续向下的步伐,身影跟着破碎的幻境开始扭曲,显然来不及到达地面她就要消失了。 圣母脸上的微笑突兀地消失了,她那双足够装得下一个人的眼瞳冷冷地注视着地面上的商池,像是仰头行走的人终于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蚂蚁。 第237章 下一刻,她将原本合拢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下,伸手抓向着商池的方向,要将他碾碎在掌心。 圣母动作的速度并不算快,或许是因为周围破碎的环境也在扭曲她的身体。但她庞大的身躯还是带起了更剧烈的强风,即便她的手距离商池还有段距离,强风中带起的碎石和树枝也将商池的脸划了好几道口子。 不需要她真的碰到商池,这动作间的强压都能把商池撕成粉碎。 在这暴乱的气流中,商池却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挣扎的黑影,只要这个黑影消失,这个召唤的场景应该也就能结束了。 但黑影虽然看着马上就要消失了,却挣扎着却一直没有彻底消散。 现在再用身上的东西叠出一把刀也来不及了,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纸张了,还能有什么方法? 商池思考着,即使他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但比圣母的手来得更快的是旁边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到二号病人拿着碗的碎片向着自己过来,身后还有其他几个村民。 之前一直看不到商池的村民,在这最后一刻也看见了商池的样子。即使这强风也让他们身上多出了不少细微的伤口,但他们还是硬撑着走到了这里。手上各自拿着能最快拿到的武器,有的还拿了树枝,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就算真正的村民并不信仰圣母,但这个场景里他们就是圣母的忠实信徒,想替自己信仰的神明提前解决破坏了召唤商池也很正常。 “为了圣母!”二号病人大喊着,胡乱挥舞着手中的碎碗片,向着商池扑过来。 商池一反常态地没有退后,直到二号病人已经近在咫尺他才象征性地避开了一下,而躲开的瞬间,他却低头看向了脚下的黑影。 在二号病人的影子叠在黑影之上时,本来还苟延残喘地黑影终于完全破碎了。因为来自圣母和太阳的光源被二号病人的身形所阻挡了,构成黑影存在的光消失了,它自然也消失了。 在黑影彻底破碎的同时,周围的场景也终于彻底散去。 商池回到了那个房间,他面前就是那副圣母像,但现在这幅圣母像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纸张从中间卷开,而画中的圣母也不见了踪影。 是她被彻底解决了,还是正在另一个地方窥伺? 商池抬头,看向了房间内的那个阶梯,笼罩着阶梯的光芒依然是这么温柔,就像生命中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集合,但走上去真的能够得到救赎吗? 忽然,地面开始震动,然后越来越距离,脚下的地板在崩塌,有些碎石块往下掉落,显然即将要崩塌了。 但和随时要塌陷的地板不同的是,商池面前的高椅却一动不动,甚至像悬浮在了空中。 同样的,位于高椅下方的长桌和五张椅子以及更远地方的阶梯也没有被震动波及到,在这即将彻底崩塌的房间中,这些椅子是最后的支撑点。 显然这塌陷之前的波动是在催促商池立刻坐在椅子上,但他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快速看过了长桌上第二张卡牌背后的图案,上面出现的不是红痣,而是药水瓶的图案。 商池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红痣并不是圣母真正缺少的宝物,而是一种象征,就像红袍代表离开的想法,眼睛嘴唇耳朵各自代表一种和外界交流的方法。而那颗和饶榕女儿相同的红痣,在这个房间中,不过是代表悲惨命运的钦定。 但红痣只是属于饶榕眼睛里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正圣母拥有的,真正属于她的宝物,是那带来了悲惨开端的药水瓶,喝下了药水的女孩们再也不能脱离这个村子,失却了五官身份和自我,成为了这个村子的祭品,更是在这成为了这圣母的祭品。 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地板就已经开始彻底崩塌,原本将房间一侧加高的三层台阶开始往下掉落。 商池迅速迈步,赶在整个地板彻底塌陷之前坐在了高椅上。 下一刻,整个地板全部破碎,往下落了下去,连带本来照亮房间的灯也落入了无尽的黑雾中,只有阶梯处的光微微能够照亮一点周围的情况。 正当商池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又一道光正好打在了他的身上,和阶梯上的光照相同的温和光芒驱散了他周围的黑暗,却反而让他产生了种强烈的被窥视的警惕感。 看来这个副本的boss并不是林庭深,他的注视并不会带有这么强烈的恶意感,如果他真的能够大无畏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扮演这个圣母的角色的话,或许商池会忍不住为他鼓掌。 副本已经即将收尾,林庭深却依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来到这个副本。 那么,此刻注视他的,就是“游戏”本身了。 那么,这次到底又想告诉他什么,商池心中自语道。 这时,另外五道光芒落在了长桌前的五张椅子上,黑雾在光中扭曲着,最后出现了一个个的人形,直到一个个人从光中完全出现。 这个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舞台剧,灯光打下来,为这场戏剧的主演提供最醒目的指引。 一号病人坐在画着眼睛的牌前,二号病人坐在画着药瓶的牌前,三号病人坐在画着耳朵的牌前,四号病人坐在画着衣袍的牌前,五号病人坐在画着嘴唇的画前。 五个人都是正常的模样,并不像之前病房里那样展现出死相。他们坐在椅子上,然后齐声问道:“法官,我们之中谁有罪,谁无罪,谁能离开这里,谁能改写结局?” 第238章 这五个人说的明明是请求的话语,但在灯光下,他们的面容却看着却分外诡异,连话语都听不出多大的恭敬。 商池沉默着端坐在高椅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真正无心无情的公正法官。 在这场无尽的时钟轮回中,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改变过去? 商池没有给出回答。 五个人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法官,我们是谁?” 第141章 商池看着面前的五个病人,他们也正等待着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不是沉默可以带过去的,他必须要给出答案。 他的视线略微向下,看向了长桌上的卡牌,桌上的五张卡牌依然是背面朝上的样子,而坐在其之前的五个病人也没有翻开卡牌的意思。 卡牌的正面会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商池再次抬头,目光看向了一号病人,说出了自己的回答:“预言家。” 一号病人露出了微笑,但他脸上的皱纹和头顶的光照却让这个微笑看着有些诡异,随后他伸手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牌的正面画着一个紧闭着双眼手上拿着水晶球的一号病人,即使正面没有任何字,也可以看出这张卡牌代表的身份——“预言家”。 商池答对了。 卡牌这种物品往往和游戏相关,就像是最常见的扑克牌。但这里只有五张牌,显然和扑克无关,而卡牌游戏也不只是这一种,商池在上学的时候也因为同学凑不到人,被拉去玩过卡牌游戏,而当时有一款经典的卡牌游戏——《狼人杀》。 在商池知晓的不多的卡牌游戏中,这个游戏是唯一一个身份牌较少,可以用五张牌来概括的卡牌游戏,也是唯一一种能够和这个副本情况联系上的游戏。 这就是最后的,属于第五个房间的游戏。 而在这个剥夺了病人姓名,冠以一二三四五编号的副本中,这五个病人问出的“我们是谁”,当然不可能是说出病人的真实身份,而是说出这些人在卡牌游戏中的身份。 一号病人是这个村子里地位最高的村长,二号病人就曾说过,“狼”是被他指认出来的。既然一号病人能够判定谁是村民谁是狼,那无疑就是游戏中的“预言家”身份,结果也正是如此。 第一个问题回答正确,后续的几个也就简单了起来。 商池的目光移到了二号病人身上,说出了二号病人的身份:“女巫。” 二号病人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拿着药水瓶的他。二号病人是这个村子药剂的制造者,他的毒药意外带走了其他病人的生命,而他所谓的“好药”则为这个罪恶的村子献上一个又一个的祭品。 接着商池的目光看向了三号病人:“村民。” 三号病人也翻过了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穿着麻布的他。他是整个村子死去的村民的集合体,在卡牌游戏也是村民的身份。 商池继续看向四号病人:“猎人。” 四号病人古怪地笑了一下,翻过了面前的牌,是一个带着猎/枪的他。在第一天商池和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自爆了身份,只是商池并没能发现到他说的话中的真实内涵。四号病人曾经是这个村子的猎人,为村子警戒着“狼”,看管“狗”,最后却猎杀了一号病人,当然四号病人自己的回答只是杀了一头公鹿。 但四号病人翻过牌面之后,却没有在意自己的牌面,而是转头看向了五号病人,那个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恶意。 商池也跟着将目光望向了五号病人,五号病人似乎也格外地期待,甚至对着商池露出了笑,试图用目光提醒商池什么。 到这里,整副牌还剩下最后一个身份,也是整个卡牌游戏的核心身份——“狼人”。 和四号病人相同,五号病人其实也一开始就自爆了自己的身份,在不能说谎的病房中,他的回答自然是真实的,那么他的身份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商池却停顿了下来,没有开口,而是盯着五号病人看了许久,然后才给出了回答说道:“你也是村民。” 五号病人的表情瞬间惊怒,他想喊出什么话,却没能喊出来,只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不可能”。 旁边的四号病人大笑起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个场景,所以才最后一天的时候才会故意放过商池。 五号病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刻翻开牌面,而是一脸抗拒地想远离桌子,但却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抬起了胳膊,慢慢伸向了面前的面前的牌,将牌翻了过来。 当卡牌翻到正面的时候,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狼头人身的五号病人,但下一秒,卡牌中的画面却变成了一个身穿着麻布的五号病人。 五号病人的卡牌从原本的狼人牌,变成了和三号病人相同的村民牌。毕竟在狼人杀这个游戏中,村民是一张可以多次出现的牌,那么在这局游戏中,有两个村民又是什么奇怪的事? 商池没有理会五号病人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着阶梯的顶端,做出了最后的宣布:“我才是狼。” 话音落下的片刻之后,他面前的光中就出现了一张闪耀的牌。 他将牌面翻过来,牌上的画面不是和五号病人原本的牌相仿的狼头人身,而是目光仇恨身披狼皮的饶榕。 在这张牌出现的瞬间,商池的高椅自动向下降落,直到到达了和其他人的高度。 第239章 他的椅子所在的位置本来高出其他病人一线,一开始属于他的身份应该是审判着其他人的“法官”,所以他才能单独坐在那张高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其他人。 按照正常的通关方式,应该是说出五号病人“狼”的身份,然后再审判他们谁能够离开这个房间,这也和这个副本一开始的任务内容对得上。 但商池选择了戳破五号病人的伪装,五号病人并不是“狼”,他只是伪装成了“狼”的样子就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狼”,实质上他和别的村民毫无区别。 这个副本中唯一一个能说的上是“狼”的只有饶榕,他才是这个村子中的外来者,三天前杀死了一号病人的侄子。 这场游戏中,“法官”是表面上的身份,商池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狼”。而当他选择了“狼”的身份,就自动放弃了“法官”的身份,来到了和这五个病人同一高度上。 他拒绝了这个副本给他指明的简单路线,选择了另一种破关方式。 他将和五个病人一起,一同接受审判,这次担当“法官”的,当然是位于最高出的那个存在,那光中的圣母了。 紧接着,黑雾完全散开,取而代之的是突然蹿升的温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新的空旷场景中,一眼望去周围看不到边际,天空是昏沉的灰色,地面全是炭火,火焰往上蹿升,于是木质的椅子也跟着燃烧了起来,整个场景像是突然来到了地狱。 除了椅子,那阶梯也出现在了场景中。但这个阶梯却变得格外的宽大和高耸,可以容纳下好几个人同时攀爬。 除此之外,商池等人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都变成了卡牌中的形象,商池转头就可以看见搭在自己肩膀处的狼头。 那五个病人在看到阶梯的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踩上燃烧的木炭,一同疯狂地向着阶梯的方向奔跑,争先恐后地爬上了阶梯。 前面的人一边爬一边踹着后面的人,好让他离远点更加爬不上来。落在后面的病人干脆抓住了前面的那个人,在台阶上撕扯起来。 二号病人将年老的一号病人推到一旁,一号病人差点滚下去,干脆抱住了三号病人的大腿,三号病人落在了后面,也顾不上解决抱着自己腿的一号病人,直接去拽着二号病人的衣服,不让他继续往上。 四号病人则拽着想要乘乱跑上去的五号病人的头发,把他扔下了阶梯。五号病人摔在了炭火的地面上,发出了惨叫,当他抬头的时候,他和木炭相触的面容已经烫出了无数的水泡。但五号病人却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继续往阶梯上爬。 商池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下方的火焰已经让椅子摇摇欲坠。等五个人撕扯着继续向上爬了一段剧情,他这才走下了椅子。 他的鞋子落在满是炭火的地上,很快就被灼烧透,火焰将他的脚底烫出水泡。 商池快速走过炭火的地面,踩在了第一节阶梯上。当他站在阶梯上的时候,炭火带来的灼烧感瞬间远去了。 他没有跟着其他病人一样疯狂往上爬,而是先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台阶。台阶是粗糙的灰色岩石,但当他把手触碰到石阶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温度。 石头也会有温度吗?还是这个温度只是地面上的炭火带来的? 他将手放在上一节台阶上,还是同样的温度。手心紧贴的时候,并不感觉冰凉,也不会太滚烫,是一种恒度的温暖。 商池开始往上走,虽然步伐不疾不徐,像是来散步。但是因为前面的五个人一直在厮打,进度并不快,导致他很快也就跟上了前面的五个人,来到了阶梯的中段。 到了这里,他也终于可以看得见阶梯上方的闪着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根垂挂下来的蜘蛛丝,从遥远的天际一直落到阶梯的顶端。 像是连通了地狱和天堂。 第142章 商池抬头看着那根蜘丝,当他看清顶端的时候,那种疯狂地想要靠近顶端的情绪再次出现。 明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根蛛丝,之前的副本中也没有见到相关的信息,但当他看到这根蛛丝的时候却莫名知道,只要顺着蛛丝向上攀爬就可以脱离地狱,脱离这个医院副本。 这是仁慈的圣母赐下的福音,这是无边炼狱中唯一的救赎。 在商池快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上奔跑,参与到病人们的争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惨叫着从他身边快速坠落下去。 人影坠落的速度太快,完全来不及应对,商池的视网膜中只留下了擦肩而过时的刹那残影。等他反应过来,从阶梯上往下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人重重地摔在火炭地面上,摔得四肢扭曲的场景。从那个人的衣服上来判断,坠落下去的是一号病人。 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多米高,一号病人直接正面摔下去,骨骼立刻就摔成了各种奇怪形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地面的火炭却毫不犹豫地将重伤的一号病人包围。 一号病人发出了声声嘶哑的惨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爬到了石阶上。他的皮肤已经被高温烫没了,爬上来的时候,他身上鲜血混杂着被烧黑的血肉,留下了一路红黑相间的痕迹。但没爬几节台阶,他就趴着不再动弹了,只是那双断骨刺穿了皮肤的扭曲手臂却还死死地抓住了上一阶台阶,诉说着他生命最后关头的不甘心和妄想爬到顶端的痴念。 第240章 当一号病人彻底失去了动静的刹那,商池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是地震了吗——并不是,当商池低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脚下的这个阶梯在颤抖。 但这莫名的震动只发生了几秒,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商池这才抬头,去看位于自己上方的其他四个病人,而这四个人还撕扯在一起。 在商池看到蛛丝的同时,这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本来就是为了蛛丝而来的他们在看清目标之后,就更加疯狂了。而他们也清楚,等来到顶端再阻止其他人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前面的人抓住了蜘丝割断了下面的部分,其他人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在中段的位置就开始互相疯狂地厮打,绝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到蛛丝。 刚才就是体弱的一号病人在混乱中被第一个扔下了台阶,死亡出局。 在一号病人死亡之后,其他人的争斗却越发得激烈。 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顾不上别人,拼命想把对方推下台阶,但是五号病人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不如四号病人高大,还在之前的争斗中被四号病人推到了炭火上,很快就处于了下风。而五号病人却立刻改变战术,死死抱住四号病人,就算要被踢下去也要带着四号病人一起。四号病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将枪对准了五号病人。 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是卡牌中的形象,作为猎人的四号病人自然也带着枪,但他原本是准备把这个作为最后的筹码使用的,如果不是发现再拖延下去他就会和五号病人一起摔下去,他并不会现在就拿出这把枪。 当商池抬头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一声枪响,看到四号病人将脑门中了一枪的五号病人从台阶上踹了下去的那一幕。 五号病人的手松开了,身体往后倒去,摔下了阶梯,而在死亡的刹那,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眼睛还注视着四号病人——不,他是在看着四号病人的背后,那里站着拿着药瓶的二号病人。 在四号病人将枪对准五号病人的时候,二号病人就冲着他的方向砸下了药瓶。等四号病人开了枪,那药瓶正好落到了他的脚边碎裂了。 刚刚才解决了自己儿子的四号病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立刻因为药水的作用僵直不能动了,然后就被站在他身后的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一同推了下去,很快就追上了先翻下去的五号病人的尸体。 于是,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一起在石阶上翻滚着,从商池身边经过一路滚下去。等到两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肢体已经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颈部也因为多次的撞击歪在一边,彻底地死亡了。 猎人的子弹,总是在死亡的刹那才用出来,然后一命带一命,蔑视甚至忽略规则的四号病人用性命验证了这条规则 。 在他们死亡的刹那,整个阶梯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商池却顾不上思考震动的原因了,他的目光对上了最后存活的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 他们对视了几秒,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很快做出了选择,一起向着商池扑了过来,要先把他解决了。 三号病人作为村民,在这场狼人杀游戏中并没有特殊的技能,只是想仗着健壮的身体把他冲撞下去,二号病人则带着剩下的一个药瓶悄悄落后了一步。 石阶的位置虽然足够宽敞,但只是可以一群人一起攀爬,并不能进行躲避。商池虽然有心躲,却还是被追上了。本来他也不至于立刻陷入危机,但当他想要反抗的时候,却莫名地使不上劲。 最后三号病人从背后勒住商池,控制了他的行动,而二号病人则抓住了商池的脚踝,两个人要齐心协力地把他扔下去,让他和一号病人一样摔在火炭地面上。 如果不是商池抓住了二号病人的衣服,他现在就已经躺在火炭上了。 但这也拖延不了多久,二号病人见没法扯下商池的手,干脆向三号病人求助。 三号病人却紧紧地盯着二号病人放在腰间的药水瓶说道:“把你的药给我!” 女巫有两瓶药,毒药和救命药,现在毒药已经在四号病人身上用掉了,二号病人手上的自然是那瓶救命药。 二号病人面对这样明摆着的乘火打劫也只能忍下来:“解决了他就给你!” 三号病人却没有同意,他看着有些兴奋,脸色都变得有些潮红,或许是因为他自觉已经窥见了胜利。只剩下一瓶“救命药”的二号病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唯一的威胁商池也被他掌控住了,现在他反而不着急了:“五号病人是个蠢货,以为你用的是救命药,我可不是他!现在就给我!” 如果不是二号病人答应用“救命药”救下五号病人,五号病人怎么会有胆子和有着枪的四号病人纠缠不放,但他没想到的是,二号病人为了省下“救命药”,反而用了可以必定杀人的“毒药”作为掩饰。 “……好。”二号病人显然很愤怒,他喘息着,然后松开了手。 三号病人死死按着商池,没让商池趁这机会逃离,二号病人则顺利地伸手把药水瓶拿了出来。 药瓶出现的一瞬间,警惕的三号病人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二号病人手上的药瓶上。 但二号病人却抓着药瓶猛地冲撞过来,巨大的力道带着三号病人和商池连同他自己一起摔下阶梯,即将三人一起同归于尽。 第241章 不,并不是同归于尽,因为二号病人在滚落的同时,将药水用在了自己身上。 在所有人死亡之后,唯有拥有“救命药”的他能够复生。 二号病人的视角在疯狂地旋转着,他在往下坠落,石阶锋利的边缘一次次撞击着他的身体,带来阵阵剧痛。等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骨骼撞碎了不少,插在内脏中,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正在降临。 但在这濒死的感觉之中,却又另一种生机出现,恢复着本来的伤势,是那瓶救命药带来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二号病人甚至想要大笑出来,最后还是他获得了胜利,得到了离开的机会。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法官”居然自愿和他们一同接受审判,而不是站在上方做出选择,他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但在他喘息着等待身上的痛苦恢复的时候,脚步声却忽然响起,不疾不徐地从上方下来。 为什么?不是应该都死了吗?为什么会有脚步声? 二号病人愕然转头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动作让才刚刚长好的脖颈又歪折了。 他看到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商池,他想要尖叫,想要质问,但他的喉咙间只能发出轻微的哀嚎声。 本来搭在商池肩膀上的狼皮现在正盖在他的脸上,正好遮住他的面容,但他却像是能够透过狼皮看到周围一样,一步步向着二号病人走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二号病人身边蹲了下来,宽大的狼皮挡住了从上方而来的光辉。 商池伸出了手,二号病人能够看到背光的商池伸出了一只狼爪,而他避无可避,任由利爪带走了自己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 无光的夜晚总是狼杀人的时刻。 结束了,商池将头顶上的狼皮拽了下来,看着台阶上的五具尸体,阶梯再次震动过之后,现在又恢复了平静。 被三号病人控制住行动的时候,他就在疑惑自己居然没法反抗。毕竟其他人都用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带来的道具,作为“狼”的他反而打不过一个普通的村民。如果“狼”这个身份真的这么无用,为什么五号病人如此愤怒,而四号病人又要保下商池? 除非是他没找到自己身份牌的用法,毕竟在《狼人杀》的规则中,狼在白天也是正常的村民,唯有在夜晚,才是狼来杀人的时刻。 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黑暗和白天的区分,之前房间的时钟自然也不能使用。 商池最后才想到把自己的身体用狼皮挡住,遮挡上方照下来的光芒。而当黑暗遮蔽视线的时候,他却获得了另一种的感知能力和强化的身体素质。在二号病人和三号病人往下摔的时候,他则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一起摔下去。如果一开始他就用上“狼”的身份,说不定那五个病人还不需要厮打这么久。 现在其他五个病人已经全部死亡了,这场游戏只剩下了商池一个人,他是这场游戏唯一的胜利者。他沐浴在光中,独自向上走着,像是一个朝圣者,但脚下的石头台阶不知道什么变得有些软绵绵。 商池继续走着,越到高处越能感受到石头台阶在变得越来越柔软,一脚一个坑,整只脚都快陷入了阶梯上。 他低头去看,看到原本粗糙的石头台阶表面变得细腻起来,颜色也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肉色,像是一层人类的皮肤。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伸手去触碰那个台阶,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温度,像是在触碰一个人。 商池停留了片刻,还是继续走了上去,将最后的那段路走完。 现在他站在了阶梯的顶端,蛛丝近在眼前。 而当他站在顶端回头望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台阶,那已经不再是阶梯了,而是一个个缠绕着的少女,她们肢体痛苦地纠缠着,没有自己的面容,唯有脸上应该是眉心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她们纷纷抬起头,用那张空白的面容望向商池的方向,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像是向日葵寻觅着太阳。 一眼看过去,脚下是重重叠叠的脸,但每一张他都能看得清,也看得清那红痣。 她们被踩踏在商池的脚底下,为他撑起了一道向上的通道。 第143章 阶梯再次开始了震动,商池甚至能够感觉到阶梯矮了一截,因为旁边的蛛丝和他的距离拉长了。 他从顶端往最下方看去,看见木炭地面的火焰高高窜起,灼烧着阶梯最低端的女人,将那雪白的皮肉烧成黑炭。 没有五官的女人也没有发出办法任何痛苦的声音,但她依然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伙伴,撑起这个阶梯,直到被完全烧没了人形,尸体才会松手彻底落入火焰之中。 阶梯不断地震动着,组成阶梯的无数女人从下方开始慢慢崩落,纷纷坠入炭火之中。 脚下是火炭吞噬人的可怖场景,身边就是能够逃离这里的蛛丝。 商池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蜘丝,现在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这根蜘丝,虽然它看似细得不能承受任何重量,但他知道,这根蛛丝足够带他逃离这里,而他的副本任务也就可以完成。任务的要求只是选择一个人出院,但如果他选择了蛛丝,也代表他选择了自己离开,这个副本也可以得以解决。 ——只要碰到蛛丝。 第242章 但商池只是看着这根蛛丝,然后他退后了一步,拒绝了面前的救赎。 明明是为了蛛丝才来到这里,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却选择了放弃。 商池反身往下跑去,要从天堂重归地狱。 笼罩着阶梯的光芒在颤抖,或许是因为仁慈的圣母也因为这不知好歹的凡人感到了愤怒。 下一刻,光芒和蛛丝都消失了,黑雾从天际倾倒而下,向着商池的方向蜂拥而至。 商池快速往下跑,脚下的阶梯是柔软的人体,这样的速度很容易就摔倒,就算他已经用上了狼皮也好几次差点倒地。但是每当他即将摔倒的时候,脚下的女人就会举起一只手托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摔倒。 即使这样,黑雾也快速地追了上来,即将赶上商池。 这个时候,商池经过的地方,一个组成台阶的女人突然伸手拦住了黑雾,然后更多的手举起。黑雾里的东西被阻拦在其后,狂躁地将所有阻拦的手撕碎,却也和商池拉开了距离。 撕碎的手臂血肉往下落去,纷纷点点地落在了商池的身上,和他即将走下去的道路上。 血肉落在雪白的道路上,像花瓣。 商池没有回头,继续往下,他走过之后,无数的女人都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阻拦黑雾,即使黑雾会将她们的手臂撕碎。 最后,商池终于来到了阶梯的最端,或许是因为有了足够多的燃料,此刻的火焰已经蹿升到半人高,足够让任何有灵智的生物畏惧。 他站在第一节台阶上,回头往上看去。 阶梯上的无数女人都在注视着他,有些女人依然伸着手阻拦着黑雾,有些女人的手却已经被撕碎,但她们依然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阶梯,或许是等他改变主意,重新回到阶梯顶端,迎来圣母的救赎。 而商池只是看了这么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入了火焰之中,火焰窜起,迅速吞噬了他身上的狼皮,也将吞噬掉他的身躯。 但他却忍受着火焰灼烧的痛苦,闭着眼睛蹲下来,任由火焰灼烧自己的脸部。 他看不见了,但他依然记得阶梯的位置。 商池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从阶梯的位置抱起了位于最下端的女人,要让她脱离这片苦难的火海。 他以为这个阶梯会沉重到抬不起来,但意外的是,怀里的重量异常得轻,甚至不是一个成年女性的重量。 商池抬起了这个轻飘飘的阶梯,将本来被灼烧的女人抬离了火焰。 而当他抬手的时候,女人的身躯开始变小,最后他抬起的,是一个小女孩。 商池尝试着睁开被烧坏的眼皮,用最后的微弱视线,看清了自己手上托起的人。 那是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裙,闭着眼睛,眉间有一颗红痣。 火焰在商池的身上燃烧,但是小女孩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在自己父亲的保护中甜甜地睡着。 在一个生命的诞生之初,她就是这样被父亲拖举着向着全世界展示的。 一个父亲不会离开自己的女儿,饶榕也不会离开这里。 无论饶榕在现实世界中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至少在这地狱之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出院,所有人都应该在这片地狱之中沉沦。 这就是商池的答案。 这时,被拖延了许久的黑雾终于赶来了,它们毫不犹豫地包裹住了商池。 无边的黑暗侵袭了整个世界,他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女孩还在不在,但他却能感觉到狼的拖拽。 眼前的光源在慢慢远离,狼拖拽着他往更黑更深的方向坠落,同时它们还在咆哮着什么。 商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想要沉沉睡去,但狼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狼的呼喊:“这里有个人!还活着!快!这里有个人被埋在棺材里,他自己逃了出来!” “他身上有伤口!是那些死了的村民干的吗?快!小心点!把他抬下山!” 商池尽力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的视线被泥土遮盖,眼前像被遮盖了一层黑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漆黑。 “醒醒!”“坚持住!” 狼群如此对他呼唤着,不,不是狼群。 泥土被人拂去,他看见了亮光,和重叠的人影,最后在微弱的视线中他看见了他们衣服上的警徽。 商池已经麻木到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身躯被举起来,然后被移动到简易的担架上。 身躯在颠簸着,他身上或许是有伤口的,但是他感觉不到了。 太冷了,某种刺骨的寒冷在身体里来回穿梭,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这具衰弱的身躯上。 “救护车!”有人在呼喊着。 商池动弹不得,他能感觉到自己上了车。车子在飞快地移动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视线再次亮堂了起来,或许是来到了医院。 医院很热闹,他似乎感觉到了很多人,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哭嚎。 在这里的众生百态都与此刻的他无关,但他却莫名地开始有些沉沦其中。 长长的走廊,手术车在行走,滚轮疯狂转动着,要抢下这条生命。 商池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了一扇扇门,一扇……两扇……三扇…… 第243章 “让让!让一下!不要挡路!”不知道是谁的呼喊声。 商池的意识混发混沌,他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又在哪里。 无数混乱的记忆在濒死的时刻浮现,他想起了一面镜子,镜子中是一个拿着血刀的黑影,他想起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想起了阶梯和蛛丝。 但这些记忆都是这么模糊,像是他死前的梦境——或许,这就是一场死前的梦境。 在混乱的喧嚣中,商池听见了一个声音,似乎是旁边谁的病人家属打开了一个游戏,在叮叮当当的背景音中,一个系统提示音如此的清晰,它在说——“天黑请闭眼,狼人请杀人!” 同时,第五扇门在他的视线中闪过,接着他被推入了走廊的尽头。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手术灯照下来,世界再次明亮,谁在呼喊着上麻醉。 商池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但下一刻,药剂进入血液,世界再次漆黑,他的意识再次沉沦,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脱离了混沌。 无光的黑暗再度降临,商池重新回到了那个地狱世界。 依然是灰色的天空,看不见任何边际。但火焰已经熄灭了,脚下的木炭被烧成黑灰,一踩就碎,层层叠叠地堆积在脚下。 周围没有人,连人烧过的尸体都看不见,也自然没有那个小女孩。 天空的圣光还在,却像是被什么扯碎了,应该是无形的圣光在此刻居然成了有形之物。 商池往前走了一步,想向着圣光的方向前进,却差点被灰中的东西绊倒。 他干脆蹲下来,在黑灰中寻找着绊倒自己的硬物。 那似乎是一个木制的物品,他拿出来拂去了白灰,看清了物品的样子,那是木像的半张脸,只有下半张脸,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神情。但只凭借着半张脸,他也认出了木像上的人是谁——是圣母。 商池抬头看向天空,正好看见了另一个东西掉落,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炭灰中,那是一个木制的手臂。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圣母的神像被什么人拆碎掉落在地面。 接着又陆续掉落了圣母像的腿和躯干,等所有的零件都掉了下来,再然后是一整个人从天上落了下来。 商池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思考着自己需不需要搭把手接一下,只是那个人坠落的速度却一直是匀速,不像是掉下来,倒像是自己在往下。 而等那个人越来越近,商池终于明白了刚刚是谁把圣母像拆了——他看见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林庭深。 同时,迟迟没有出现的系统音终于来了,但是却像卡机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着。 【任务……完成:你已做出选择 ——真结局特殊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等到系统音结束,商池也没觉得自己身上多出了什么东西,他的注意力都在林庭深身上。 他有段时间没看见林庭深了,但他的心里很异常平静,毕竟这样的场景也在他的预料中。 商池站起来,同时林庭深也走到了他面前。 “你应该离开了。”林庭深在他面前站定,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这么说道。就像他千辛万苦进入这个副本,还把原boss圣母撕成粉碎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商池却笑了一下,伸手拿出了一张卡牌,这是那张狼人牌,卡牌处本来是一个披着狼皮的饶榕,但是在副本结束后,这个卡牌的正面却出现了一张钥匙的图案。他拿着卡牌呼唤道:“林先生。” 林庭深在看到商池手上的卡牌时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商池则微笑着,用舒缓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愿意陪我玩一场游戏吗?” 狂风来临,将木炭烧尽之后的白灰吹起,遮蔽了整个世界。 商池看不见林庭深的面容,也不知道他的回答,但这并不重要。 游戏已经开始了。 第144章 他睁开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类似大梦初醒的昏沉中,甚至意识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围是一个空旷的教室,灯没有打开。从窗外灰暗的天色可以看出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其他的学生显然都已经下课回家了。 他身边有三个人,他们正一起围着坐在一张书桌前,桌子上还像模像样地点了四支香薰蜡烛。 烛光照亮那三人年轻朝气的面容,十六岁上下的年纪,应该还在上高中,他们也看向他。 “林庭深,你发什么呆?”三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孩开口问道。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叫林庭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身边的三个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正好读者同一个高中。他们约好了今天放学不回家,在教学楼里玩“故事会”的游戏。游戏内容就是几人做在一起,中间点着蜡烛,一个人讲一个鬼故事,讲完之后把自己的蜡烛吹掉,据说讲的最恐怖的那个能够得到奖励。 可是这个游戏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他们又为什么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林庭深?”女孩见林庭深半天不说话又喊了一句,这次语气有些不高兴了。 林庭深没有回答,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她叫做章安蕾,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和他们混在一起玩,像个假小子,但上了高中也开始学会了打扮自己,漂亮了很多。 第244章 “他不想玩,我们三个人也能接着玩。”剩下两个男孩中的一个急急开口安慰道,眼睛还黏在章安蕾身上舍不得移开,他叫做蒋奇,暗恋了章安蕾好久,这事除了章安蕾其他人都知道了。 章安蕾往后一倒,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周围没有人她也不需要注重形象,她不耐烦地对林庭深说道:“不是你说要玩这个游戏的?怎么时间到了又开始发呆了?” “行了。”最后一个男生出声道,他叫做何期,带着黑框眼镜,看着很文气,平时也是他最沉熟稳重,小团体中有谁闹别扭也是他来打圆场,“可以开始了。” 林庭深一一看过这些人的脸,他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印象,脑海中也有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记忆。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某种不对的地方,就像是世界出现了偏差,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那真切的记忆却让他没有办法找出问题的所在。 章安蕾“啧”了一声,然后偏头抱怨道:“林庭深,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变了好多,像换了一个人。” 林庭深听了这句话莫名挺直了腰板,虽然他对分不清现在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他的第一个念头还是不能表现出脱离人设的情况,虽然他也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人设……他干脆不想了,严肃道:“现在就开始……游戏进展到哪里了?” “还没开始,我们才刚刚准备讲第一个故事,怎么?你睡着了?”蒋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章安蕾身上,但也察觉到了林庭深不对劲。 章安蕾皱了皱眉,然后道:“我先来。我要讲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的故事: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漫长冬季,有这么一家人住在木屋里,他们虽然很穷却非常幸福。母亲每天早早起来准备好可口的美食,父亲每天上午外出打猎,大儿子每天下午给家畜投食,小儿子每天晚上起来往壁炉里添火。但是冬天实在是太漫长了,家里渐渐困难了起来。即使这样,爱着彼此的他们依然会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等待春天的到来。终于,春天来了,邻居见他们迟迟没有走出门,进入了木屋,却发现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早就冷却的壁炉和一屋的积雪,一家四口人全部都消失了。” 章安蕾说完,蒋奇就立刻开始鼓掌,大声称赞:“这个故事就是最好的!” 何期没说话,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绪中。 林庭深本来也沉默着思考着什么,但看到蒋奇的目光,还是犹豫着举起手,跟着慢慢拍了几下,表示鼓励。 章安蕾无语地看了林庭深一眼,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每次场景一到他这就瞬间变得搞笑起来。但她还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吹灭了自己面前的蜡烛。 “接下来我来讲。”蒋奇自告奋勇道,“我要讲一个海龟汤的故事。” “海龟汤是什么?”章安蕾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种情景推理游戏,一个人讲述一个场景,其他人问相关问题,猜测场景出现的原因,讲述故事者会回答‘是’或者‘不是’,直到把场景的逻辑全部推理出来。”蒋奇详细地解释道,“里面最出名的就是《海龟汤》这个故事。故事说有个男人走进餐厅,点了一碗海龟汤,喝完之后他询问店员:‘这是海龟汤吗?’,店员回答‘是’,随后男人开枪自杀。” “他为什么自杀?”章安蕾又追问道,在何期和林庭深沉默的现在,她和蒋奇撑起了整个章节剧情。 蒋奇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恨不得直接表演个开屏:“这就是你需要问我的了,你可以问我男人自杀是不是因为这碗汤,我会告诉你是或否。海龟汤这个故事的汤底——就是答案,是男人之前出过海难,同行的女友却死在了海难中,当时女友给他煮了一碗汤说是海龟汤,直到他故地重游喝到了真正的海龟汤,发现味道不对,才知道当时那汤是女友用自己的肉煮的,随后自杀。” “还挺有趣的。”章安蕾挑眉称赞道。 蒋奇的脸红了起来,幸好在烛光下不太明显,他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接着开始讲述自己准备的故事:“我的故事就是一个海龟汤类型的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傍晚才回到家,回家之后又很快离开了。最后她一晚上都没回来,第二天她父母出去找人,最后找回来了四具尸体。” 蒋奇的讲故事水平着实不太好,整个故事讲的时间还没有他讲解海龟汤是什么的时间长。他讲完急急地吹完了蜡烛,才发现这个故事不适合在故事会上讲,因为这个海龟汤游戏还需要其他人询问问题才算真正讲完,但他已经吹了蜡烛,按照规则,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不能继续下去了,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汤底。 蒋奇立刻因为在女孩子面前丢脸沮丧了起来,到时候还要按照讲故事的水平进行排名,这样看起来他得垫底了。 章安蕾倒没对蒋奇说什么,而是看向林庭深:“轮到你了,你也不要老躲在角落里不说话,应该参与进来。” 林庭深不记得自己哪里有躲在角落不说话,但还是没有反驳章安蕾。现在轮到他讲故事了,他的脑海里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讲的故事,他到底为什么要召集这个游戏为难自己? 正当林庭深犹豫着要不要随便现场编个糊弄过去,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故事,随后他恍惚着开口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教室里,右手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我和他打招呼,但他没有回应,只对我笑了一下。我没见过他,但我好像认识他。” 第245章 章安蕾等待了一会儿,看到林庭深吹了蜡烛才确认他就这么说完了:“这……算鬼故事?这不就是个梦吗,听着还像春梦,一见钟情什么的。现在这情况,等下你得垫底。” 不用垫底的蒋奇松了一口气,向林庭深投来感激的目光。 “也算鬼故事了。”何期替林庭深解释道,“你看他右手边的座位是什么?” 几人顺着看向那个方向,是一扇窗户,他们在五楼,窗户外就直接是天空了,按照林庭深的故事,那个人应该坐在半空中。 但林庭深自己说刚才那个故事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因为天色太晚,外面没有灯光,窗户上是点着蜡烛的他们的倒影。他总觉得刚才那个故事里,那个对他微笑的人并不是在半空中……而是,在窗户里。 最后一个是何期了,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始讲故事:“我也是一个梦,我梦见我上班,然后下班,回到家,睡着了。” 接着,何期就吹灭了蜡烛。 “……没了?这哪里鬼故事了,这不是社畜的一天吗?”章安蕾难以置信地问道,想不明白这三个人的故事居然能做到一个比一个拉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但还是开始了排名,“那我第一,蒋奇第二,林庭深你第三,何期!你最后!” 其他三个人都对排名没什么意见,本身排名也不重要,所谓的奖励也不过是一个故事。 章安蕾站了起来,招呼道:“走了走了,再不回去赶不上车了。” 几人站起来往外走,却林庭深心不在焉地落在最后,蜡烛已经吹没了,窗户上的影子也消失了,但他还是望着窗户的位置走神。 林庭深想了起来,在那梦境的最后,那个人其实和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 “……我叫商池。” 第145章 “当——当——当——” 时钟敲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林庭深瞬间从昏睡中惊醒,似乎在记忆的深处他也曾经听过立式摆钟这样敲响的声音,但仔细一回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寒风从窗外吹来,冻得他立刻从这莫名的记忆中清醒出来。 林庭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即使这床已经盖上了两层破旧的被子,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窗外刺骨的寒风,从窗缝间一直吹到到被子里,冻得刚刚清醒的他浑身一激灵。 他裹着被子坐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提灯,灯光亮着,让他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空间有些狭窄的房间,对于他这样的高中生来说住着已经有些困难了,看着只适合十岁以下的孩子。 林庭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走出了教室的门,但下一刻就陷入了沉睡,直到从这张床上醒来。 他坐在床上思索着,没有去周围探查情况的意思,他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从他在教室里开始,整个过程都有些奇怪,现在的情况更是,他完全没有到这个地方的记忆。 突然,“咚”的一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 林庭深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是一个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就在提灯的旁边。 他盯着木盒看了一会儿,亲眼看到木盒抖动了一下,又发出了一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着盒子。 林庭深离开床站了起来,然后就因为过低的温度选择把被子披在身上。接着他走过去拿起了木盒,木盒在他的手上就没有在动了,但可以感觉到木盒略沉的重量,显然里面装着东西。 他拿着盒子看了几秒,接着毫不犹豫地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准备把这个疑似钻进了老鼠的木盒丢出去。 窗打开了,迅速灌入的冷风瞬间让本来没有动静的木盒都抖动了一下。 就在林庭深想要把盒子丢下去之前,里面有个声音响起:“安迪,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应该快点行动了。” 说话的这个声音很年轻,听着和林庭深差不多年纪。语气也很镇定,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冷风和自己现在的情况。 林庭深本来要把木盒扔出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样的小木盒里肯定装不下人,而一个能够对话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显然比一只会动的老鼠更加恐怖。 但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把那个木盒又从窗外拿了回来,放在了桌上。 接着他打开了木盒,然后终于知道了发出了那有些熟悉声音的存在是什么 那是一个恍若真人的关节玩偶,安静地蜷缩在木盒中,他身上穿着校服,校服的款式和林庭深他们高中的款式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关节,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关节人偶。 林庭深认出了这张脸,在那场他记不清的梦境里,他见过这张脸,而当时对方在对他说—— “商池。”林庭深肯定地喊出了这个玩偶的名字,这也是那个梦里对方和自己说出的名字。 商池坐了起来,并没有拒绝这个名字,他现在看起来至多只有二十厘米高,甚至可以被捧在手里,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们应该离开了,你的任务已经开始了。三点到九点是你母亲的行动时间,九点到十五点是你父亲的行动时间,十五点到二十一点是你哥哥的行动时间,而二十一点到第二天的三点是你的行动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轮到你开始行动了。” 第246章 林庭深想起了自己醒来时听到的摆钟声响,那应该就是代表晚上九点的时间了,他问着面前显然比他更清楚情况的小人:“我们要去做什么?” 商池看向林庭深,又一次念出了那个名字:“安迪,你忘了吗,你要去给壁炉加柴火了,得快一点,这个冬天太冷了,再晚下去大家都会被冻死的。” 林庭深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这是章安蕾讲的那个鬼故事的场景。在那个故事中,有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小儿子的任务就是给壁炉加柴火,他现在是在那个故事中。 “我是谁?”林庭深再次问道,他顿了一下,然后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商池抬着头,这具人偶做工很精细,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只是一直面无表情的:“你是安迪,这家的小儿子,很爱着自己的家人。而我是你最爱的玩偶,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不用担心,我会和你一起完成任务的。但记得把我藏好,不要被其他人发现我了,其他家人不喜欢看到男孩子玩玩偶,觉得这样像变态。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会被揍的。” 林庭深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怀疑商池的最后半句话纯属添油加醋,就是为了报复他刚刚差点把他连着木盒丢出去。 “该走了,不然要赶不上了。”商池又提醒了一句,不用他说,林庭深也能感觉到温度还在不断下降,显然如果不尽快把壁炉点上,他会活活被冻死。 林庭深手伸向木盒,准备把商池带上,毕竟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反倒是商池更清楚现在的情况。无论商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总比他一个人探索更好。 但他把商池从木盒里拿出来之后,动作却停顿了片刻。他没有把对方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而是翻腾了一下,从另一边找出了一个小篮子,看起来本来像是放鸡蛋的,然后他把商池放在了篮子里。 “这样安全点。”林庭深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把商池放在自己口袋里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从哪里掏出一把刀给自己来一下。 商池没有吭声,对于自己被像放鸡蛋一样放进这个篮子里也没有什么意见,只看表情他异常得平静。 林庭深打开了房间的门准备离开,却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墨水瓶和笔,然后才发现自己门上被钉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三个人的字迹。 他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分别是章安蕾、蒋奇、何期,显然他们也都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第一段字迹是章安蕾的,她的笔迹有些凌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到了一个系统提示音,它说我是爱着家人的母亲,早上三点到九点是我的行动时间,我每天早上会为孩子和丈夫准备好饭菜,所以我需要进入地下室取食物做菜。外面都是大雪,我尝试开门但是出不去。我看到旁边有三个房间,但我打不开,是你们也在这里吗?我找到了墨水和笔,我们可以通过纸笔交流。” 第二段字迹是蒋奇的,前面的内容是他在尝试安慰章安蕾,“你先不要激动,想一下你讲的那些故事里有没有其他的信息,再回忆一下自己从哪里听到的故事。我们出现在这里总是有原因的,等找出了原因就能够离开了。我醒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个系统提示音,它说我是这家人的父亲,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是我的行动时间,我需要外出打猎,打猎需要诱饵,所以需要去地下室取诱饵。我拿到了诱饵,在大雪里走了两个小时,周围看不见其他房子,没有故事里发现这家人的邻居。后来我在外面放下了诱饵,到时候说不定能够有猎物上钩,至少我们不至于饿死,也可以再找找现在的情况。” 第三段字迹是何期的,他的内容看上去很冷静,直截了当地描述着自己的情况,“系统音说我是这家人的长子,需要去地下室取食物喂家畜,但是我没带着食物去看过那所谓的家畜,那就是一群虫子,看到我立刻先攻击了我。我关门逃回来的时候,门夹死了几只虫子,虫子里面是干瘪的,不能作为食物吃。蒋奇你明天看看捉到的猎物是什么,记得小心一点,我怀疑这个地方没有外来的食物可以获取。” 三个人在纸上交流完自己的意见,再将纸钉在林庭深的门上,显然意思是让他有了什么线索写在上面。 林庭深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商池,商池也正专注地抬着头看着纸上的内容。别人都是一段系统提示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关节人偶进行提示,而这个人偶的外形看着还这么熟悉。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把商池的情况写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吧商池的存在暴露出来,或许是因为刚才商池说的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等我们找到了有用的情况再把内容写上去。”商池仰着头,认认真真和他商量道,“现在先把墨水和笔放在桌子上,这个屋子不太安全,待在身上容易打碎。” 林庭深没有反对,放好东西就拿着提灯出了门,灯光照亮了二楼的走廊,他看见旁边有三扇门,房门是紧闭的。 “过去看看。”商池建议道,他的眼睛盯着门的方向,似乎兴趣浓重。 第146章 林庭深依言走过去,二楼走廊包括他出来的这扇门总共是有四扇门,从第一扇门到他出来的第四扇门,门的大小依次在变小,或许是根据房间主人的体型而决定的。 第247章 那么第一扇门就应该是代表父亲的蒋奇在的房间,第二扇门是代表母亲的章安蕾在的房间,第三扇门是代表长子的何期的房间,最后一扇门则是代表幼子的他的房间。 他试着开了一下门,确认其他三扇门都是锁上的,无法直接进入。 商池站在篮子边上,上半身贴着门,同时努力垫着脚着,往门缝里看去,和林庭深详细地说着自己发现的线索:“门内能听见有呼吸声,应该是有人的,但是缝隙间看不见光,他们应该也有提灯才能进行行动,现在屋子里没有亮光——是因为没到行动时间吗……还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看见的……” 林庭深看着认真进行推理的商池,虽然商池从见面开始就称呼他为“安迪”,表现得像是这个屋子里本来就有的存在,但是一个本来就待在屋子里的人偶不会对这个屋子这么陌生,也不可能找线索比他还上心。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那场像是未尽却又想不起具体是什么时间的梦境有关吗? “看来现在不能得到房间里的信息,我们先去楼下……”商池这么说着然后仰头看向林庭深,话语突然停顿了,然后他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林庭深正用提灯照着走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我在想有没有工具能够劈开这扇门。” 这扇木门看着很薄,就算找不到工具也能直接撞开的,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撞开的时候。 商池沉默片刻,然后开口一板一眼地说道:“安迪是个爱着家人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在家人睡着的时候强行把他们喊起来的。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干了,他一定是个披着安迪皮的恶魔,是要被烧死的。” 林庭深思考了一下商池话里的深意,进行了翻译,也就是说他不能直接开门,不然就要被烧死了。 这话虽然是商池说出来的,但他面无表情的小脸看起来却有些不太高兴,他低声说道:“像是故意在割裂你们四个人的行动,逼着你们单独选择……对吗?” “所以要去楼下?”林庭深并没有太关注这件事,或者他一直都对于所谓的找线索不太上心,比起怎么离开这个屋子,他反而对商池关注更多。 商池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壁炉……不过,或许那个不是壁炉的样子,我们先看看楼下有什么。” 林庭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对于一个巴掌大的人偶抢走了指挥权毫无异议。 二楼总共就只有四个房间,而下楼的楼梯在林庭深房间的一侧。他顺着楼梯往下走去,刚走到是楼梯的一半就听见了类似野兽的饥饿咆哮声。 林庭深停住了脚步,伸手高举着提灯,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你要添柴火的壁炉。”商池的眼睛也看着那个东西,同时回答道。 林庭深盯着那个所谓的壁炉——如果说墙上长着一张大嘴也算是壁炉的话。 那张嘴庞大的有林庭深一半高,就是一张人嘴的形状,还能看到它的唇纹,但是它一张嘴就露出了嘴里类似锯齿状的牙齿,显然一咬下去能把人骨头都咬碎。 那嘴像是察觉到有了有人来了,立刻开始张嘴咆哮,蛇一样灵活的舌头也时不时伸出来在客厅内扫荡,不慎卷到什么就卷进去一口咬碎,看着是饿狠了。 林庭深站在楼梯上,看着舌头从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快速扫过,做出了不带任何情绪的评价:“我明白这家人为什么会穷了。” 家里有这么个疯狂吃家具的大嘴,哪怕是百万富翁也禁不起这么耗的。 商池则看着那张大嘴下掉落的家具碎屑,显然这个大嘴还没吃多少,客厅里还有不少家具。他当然不觉得是这家人被吃了一套家具就会换上新的,只可能是这个场景的问题,所以是重复的时间,还是幻境? 而从时间上推测,这张大嘴应该是从铃声敲响的时候才苏醒的,听到了他们下楼的动静才开始狂躁地用舌头卷东西,但并没有特意向着他们的方向来,只是在整个客厅胡乱寻找。显然这张大嘴只有听觉,没有视觉。 “我们得从这里过去。”商池开口道,他趴在篮子边上,身体往前倾,仔细看着客厅的情况,这张嘴直接把过去的路堵死了,厨房和地下室的门都必须要走过客厅,但现在客厅这样明显过不去,“试试看声东击西。” 林庭深在后面的墙上看到了一个画框,画的内容就是一张小孩子画出来的四人全家福,应该就是这个叫做“安迪”的幼子画的,这张画被这家人很珍惜地钉在楼梯旁边的墙上,看起来这家人确实关系不错。他毫不犹豫地取下画框,然后向着那张大嘴抛过去。 画框还没落地,那大嘴就发现了动静,舌头像利刺一样弹射过来,瞬间刺穿了画框。随后它察觉自己上当受骗,变得更加狂躁,开始疯狂地把整个客厅的家具扫倒,寻找那个欺骗了自己的人。 那张画框被摧毁到大嘴大怒不过花了一秒的时间,想在这时间内躲开这张嘴的扫射通过客厅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林庭深现在变身超人冲过去。 商池看着客厅,视线在那些倒地的家具上逡巡,这里肯定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张大嘴继续行动,不然接下来不能进入剧情的下一环了。 林庭深没有关注客厅的情况,他低头看着努力往前倾想要多看一些地方的商池,终于没忍住伸手把商池戳了回去。 第248章 商池正看着客厅的一个位置,没想到会被这么戳一下,“啪叽”一下摔在篮子里,愣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林庭深。 林庭深的表情比他更有严肃,甚至反过来开始教育他:“你这样很容易摔下去的,这么高可以把你身体摔碎的。” 商池盯着林庭深看了几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站了起来,只是这次站得离边缘远了一点,比起摔下去,他更担心等下又被林庭深按在篮子里,他说道:“再等一会儿,时钟马上要响了。” 他刚才注意到虽然那张嘴的舌头四处乱扫,但是在它旁边的时钟却一直没有被它碰到,再想到醒来之前的那声钟声,外加这里对于每个人的行动时间限制,显然这个时钟是种特殊的存在。 不论这个时钟有没有特殊作用,到了整点钟声敲响,对于没有视觉根据听觉判断位置的大嘴来说,也是种干扰。 “到时候我们先去地下室,先找到柴火。”商池抬头和林庭深认真分析,“壁炉太饿了,如果不带上柴火他可能会把你吃掉,我们把柴火带上会比较安全。” 商池没有说出来的是,那个地下室里的柴火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母亲需要食物做菜,父亲需要诱饵,长子需要饲料,而林庭深的任务是添加柴火,但这些东西偏偏都在地下室,而这张大嘴看起来也不是普通的柴火能够满足的。 他在怀疑这个副本……或许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种没遇上的类型。 林庭深没有意见,他只关注着商池有没有从篮子里掉下去。 等了一会,看着沙发等家具都被毁了。时钟终于被敲响了,本来还在活动的大嘴瞬间陷入了僵直状态,早有准备的林庭深趁此机会冲过了大厅,赶在时钟的声音停下之间,冲进了进入地下室的楼梯。 进去没多久,时钟的声音就停下来了,能听到大嘴在上方暴躁地用舌头扫家具的声音,还有几片家具的碎片从地下室的入口处落在了林庭深头上。他皱了皱眉,把提灯和篮子放在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搭在商池的头上护着他走过了那入口的距离,以免哪里天降个木头把商池的这具人偶身体砸碎了。 下了楼梯还有个短短的走廊,然后才是通往地下室的门,商池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那面门。走廊两边都很干净,不知道是有人打扫还是怎么样,但是门上却用黑色的不明液体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林庭深走过去,确认门内没有动静之后,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门打开了,一种古怪的气味从门内释放了出来,只从气味上没法判断是什么的气味,但却让人莫名有食欲。 林庭深举起自己手上的提灯,灯光照出了里面的场景。 地下室的储藏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杂物,看着很干净,只有有四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麻布层层包裹着,挂在天花板上,像是四个巨大的蚕茧。 蚕茧依次从第一个开始变小,就像是二楼那一扇扇门一样。 林庭深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第四个蚕茧,也就是最小的那个蚕茧上,缝上了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有一个英文名字——“andy”。 而他记得刚才商池就称呼自己为安迪。 第147章 林庭深举起提灯去照另外三个蚕茧,他看见蚕茧上面都各缝着一个绣着名字的标签,第一个蚕茧的名字是杰利,第二个蚕茧的名字是爱丽,第三个蚕茧的名字是怀特。 商池也正抬头看着那个蚕茧,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情绪,也或许是他这张树脂制作的脸无法表达出情绪,他只是适时开口道:“这家人父亲的名字是杰利,母亲的名字是爱丽,长子的名字是怀特。” 也就是说上面的四个名字分别是这一家四口人的名字,蚕茧名字的顺序恰好也和二楼房间的顺序相同。 “我们现在需要把柴火带上去,步骤是找到安迪名字的蚕茧,再把提灯放贴近,柴火会自己掉下来。”商池转而说起了拿柴火的步骤,像是在催促林庭深立刻拿了柴火就上去。 林庭深察觉到了一些古怪,低头去看商池。 商池正端正地坐在篮子里,这个屋子最大的古怪就在眼前,他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任何在地下室进行探查的意思。明明在进入地下室之前,他还一直在关注门上那个黑色的诡异符号。但真正进入地下室之后,他却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举动。 是不想?还是不能? 林庭深抬头,看着面前这四个大小足够容纳一人的巨大蚕茧,本来漠不关心的他终于因为商池的变化提起了点探究的心思。他将手中的提灯举得离最大的那个蚕茧更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本就昏暗的灯光无法穿透厚厚的麻布照清里面的东西,只让蚕茧的表面出现了诡异的波动。 “快拿开!”商池立刻站起来阻止了林庭深将手中的灯放得更近,然后才解释道,“这样会取走别人的东西,安迪是个一心为家人着想的好孩子,不会去偷走家人的东西,你要做的就是取走自己的柴火。” 他这么说完自己却陷入了沉思,最后看着林庭深手里那个提灯喃喃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些灯是一样的。” 因为灯是一样的,所以如果把灯放在别人的东西上,也能够取走别人的东西。然而这件事是不被允许的,一件可以做却会触发抹杀法则的事,在这个副本中似乎别有深意。 第249章 如果说不允许游戏者见面是为了隔开他们,不允许他们进行交流或者是别的行为。那这个灯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了阻止游戏者取走别人的东西,可以直接设计成一盏灯只能得到相对应的食物,完全不需要用这种容易误操作的方法迂回着来。 不然要是有谁粗心,看错了蚕茧取走了别人的东西就是直接死亡了……还是说,这个设计的目的就存在此? 林庭深没有在意这些内容,他看着商池却注意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商池其实并不完全了解这个屋子的禁忌以及他们需要做什么,不然商池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把这些内容说出来,而不是到了一个场景才说一次。就像商池自己也不清楚具体需要做什么,直到到达一个场景他才能获得相应的信息。 这种情况,倒像是那种游戏里常见的操作,到了相对应的场景才出现相对应的规则提示,以免开头规则太多游戏者厌烦直接退出游戏或者到了相对应的操作情况忘记了提示。 ……游戏? 这个突然出现在林庭深脑海中的词语让他忽然抓到了什么模糊的记忆,却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想起的时候,那涌现的画面被什么阻止跑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商池忽然催促了一句:“温度越来越低了,我们需要快点把柴火带上去。” 林庭深从抓不住的片段中回过神来,却诧异了起来,他虽然对周围的情况不太在意,但一直在注意商池的行为方式。以他对商池的认知来看,就算这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不能触碰,商池也会四处转悠着尝试用别的方法来接触蚕茧,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哪怕是有时间限制,商池也会尽量留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这样主动离开,更何况现在的温度虽然低,但也没有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为了确认情况,他特地再问了一次:“这四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看到了……你想问什么?”商池抬头看着那四个蚕茧,理智告诉他林庭深不会无的放矢问这个问题,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察觉不到面前画面的异样之处。就像螳螂收起自己的镰刀藏身叶间,被捕食者还无从得知。 看见了,却没有发现问题,也就无法进行探究。 “你现在有些不对劲。”林庭深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他抬头看向了蚕茧。是这个蚕茧能够造成幻觉?但他却没受到影响,最后受到影响的是有着人偶身躯理论上来说没有五感的商池。 不,不止是商池受到了影响,林庭深忽然想了起来,在之前的纸条上,章安蕾他们匆匆提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是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去地下室取了东西,完全没有提到地下室里的异状。但他们都进入过地下室,一旦他们看到这样恐怖的场景,多少会在纸条上提两句。但是没有一个人这么做,仿佛都习以为常,显得林庭深才是奇怪的那个。还是说,真正被改变了认识的是他自己? 林庭深看着篮子里的商池,忍不住问道:“你思考的时候是用什么的,树脂的大脑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吗?” 他这么问着,手还蠢蠢欲动想偷偷敲一下商池的脑壳,确认里面是实心还是空心。他对于这个屋子不是很好奇的,但是对于树脂小人商池是怎么被影响思维的这点兴趣盎然。 商池察觉到了自己脑袋的危险,立刻后退几步,躲在篮子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林庭深。 林庭深见自己没有机会,有些遗憾地将手中的提灯和篮子一起放在地上,还不忘把篮子和商池一起放远一点,以免被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波及到。 “你准备做什么?”商池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抛弃了刚才莫名对自己脑袋的担心,干脆抓着林庭深的袖子,吊在了半空中。 “我准备把蚕茧从上面摘下来。”林庭深一边用手托着商池防止他摔下来,一边说道。他刚刚仔细看过了,蚕茧和木梁之间只有几根粗糙的布料相连,虽然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但也不难弄下来。这么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还不忘询问商池,“安迪的人设里应该没有不能拆东西这一项。” 而刚才商池提醒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不能接触蚕茧,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蚕茧。 林庭深刚才思考过了,既然人设没有,那么他这么做就是完全遵循人设并且演技一流的,甚至一个小孩子会拆家这件事反而丰富了人设,显得合情合理。 “……不行。”商池依然摆着没有表情的精致小脸,挂在林庭深的袖子上荡来荡去地努力阻止。他也顾不上说理由,只来得及这么喊一句。 林庭深被商池拉扯着,不得不打消了取下蚕茧的想法,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商池,最后还是没忍住,保持着严肃的面容,偷偷摸摸用大拇指揉了一下商池的头发。这个手感和真正的头发很接近,只是粗细比真正的发丝缩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机械关节的痕迹和树脂依然有的僵硬质感,商池看起来就像是个按比例缩小的小人。 这个动作反而让商池怔住了,他终于从那异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那我不把这东西拆下来,我就碰一下。”林庭深表情正经地说道,对自己刚才偷偷摸了摸商池头的动作绝口不提。这次他成功地将手中的商池放回了篮子里。 “你想……”商池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思考着什么,但是树脂制作的僵硬面容却让人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第250章 他能感觉到有问题,但这是根据林庭深的反应来的,他自身却无法发现问题到底在哪里,就像思维被扭曲过一样,只有一切正常的想法在他的大脑中根深蒂固。他也没时间继续考虑了,林庭深已经走到了蚕茧面前准备伸手,他匆匆提醒着林庭深绝对不能把蚕茧放下来,或者是解开麻布。他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场景,但能确定不能让林庭深做那几件事。 林庭深也在注意着商池的情况,确认商池没有再做出古怪行为,自己也没有偷偷确认商池树脂身躯内部驱动的机会,这才有些遗憾地伸手摸向第四个蚕茧。因为商池坚定的阻止,他没有选择直接摘下蚕茧,而是选择了更加普通的触碰。 一上手他就能感受到蚕茧上的温度,屋外的冷气还在不断灌入,温度在他醒来之后一直在持续下跌,这样使得蚕茧上的温度更加鲜明了。蚕茧的麻布表面是粗糙的,但是往下按却能发现这个蚕茧是柔软的,甚至过分柔软,像是装了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蚕茧颤动了下,有着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止是这个,当他去触碰其他三个蚕茧,其他三个蚕茧都是一样的。 是不是,这一家真正的主人,就被困在这些蚕茧一样的东西里面,而他们只是暂时顶替了身份的无知者。 “像不像羊水。”商池听着林庭深叙述的内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面前的四个蚕茧突然开始慢慢地摇摆起来,但这地下室并没有能确定没有能够推动蚕茧的风,刚才林庭深也没有去碰,它们是自己动起来的。 蚕茧摇摆着,互相碰撞着,眼前的一幕诡异到有些恶心,尤其是猜想着蚕茧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的话。 情况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即使商池不能感觉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从周围的风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到来,他再度开口,快速提醒林庭深:“现在就去取柴火,不要去做别的事,取了柴火我们就离开。” 林庭深上前一步,依言将提灯放在了蚕茧边上。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先触碰了一下提灯的表面,提灯并不炽热,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和蚕茧上的温度相差不大,又或者它们就是同样的温度。 蚕茧的摆动突然停止了,它们突兀地僵直在那里。 随后第四个蚕茧开始动弹了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麻布的包围里出来。 林庭深甚至看见了一只手的轮廓从麻布中按了出来,从手型大小看,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突然,蚕茧的挣扎停止了,接着从蚕茧的最下方掉落了一个东西,就像一只虫子生下来一个小虫子。 林庭深去看那个蚕茧的底部,但是掉落出东西的地方并没有口子,也无从看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捡起了地上的那东西,这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的蚕茧,也包裹着麻布,只是质感和大的蚕茧不太一样,摸上去是有些硬的,而且没有那种温暖的温度,像是被冻实了。 如果这个就是那所谓的柴火,那么所谓章安蕾取出的食物,蒋奇取出的诱饵,何期取出的饲料难道也是一样的东西? 商池抬头专注地看着那些蚕茧,他并没有察觉到刚才蚕茧的挣扎,以及“柴火”掉落下来时的诡异,他注意的是另一个地方,他轻声说道:“只有小儿子的柴火最少,这不太公平……但是,他可有三个爱着他的家人。” 林庭深没有理解商池话语的暗示,但他注意到在他手中的这截“柴火”掉落之后,本来就是最小的第四个蚕茧直接少了一大截。按照这个速度,如果每天都需要这么一截柴火的话,恐怕第四个蚕茧没两天就消失了。但这里的规则是不能去拿走别人的东西,总不至于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会直接被冻死? “我们要快点添上柴火。”商池又催促了一句,其实不需要他催,林庭深就已经感受到了直降的温度了,在他们进入地下室之后,温度就已经直降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有种被关在冰箱的感觉。 林庭深身上就只有这件校服,已经开始冻得发抖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因为觉得行动受限把那被子留下了,不然裹在身上怎么的也能暖和一点。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商池,商池直接躲在了篮子里面避风,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怕被风吹出去。 他往地下室外走上去,一到入口处就能感觉到头顶上掉落下来的家具碎屑,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张大嘴也越来越暴躁了。 林庭深没有太在意那些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屑,往上走去,但才刚离开地下室的阶梯,就感觉到什么向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将小的蚕茧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看到红色的残影迅速卷走了那个蚕茧,随后,才是他急促的心跳声落下,最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是那张大嘴的舌头卷走了那个蚕茧。 在他进入离开地下室的这段时间,这张大嘴的舌头居然长了一截,如果刚才他手速慢了一点,就是他直接被舌头卷过去一口咬断了。 狂跳的心加快了血液的流速,不受控制的恐惧到来的瞬间终于让他有了某种真实感,他真的进入了这个古怪的世界。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庭深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篮子里的商池,商池正端端正正地靠在篮子边上,是一个随时可以蹲下躲在篮子里,又或者跳出篮子的姿态。他低头的时候正好也对上了商池看过来的视线。 第251章 恍惚间,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颠倒,却无从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林庭深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么一眼,危险还没确定解除,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用提灯往前照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护住篮子里的商池,随时准备跳进地下室的入口处,以免大嘴吃不够还要拿他添个嘴。 灯光下,那张大嘴蠕动着,正咀嚼着刚才卷进去的小蚕茧,偶尔有麻布和一点不明的黑灰碎屑从它锯齿的齿缝间掉落,只从掉落的碎屑表相,难以判断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碎屑上:“我走过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离开了地下室,他的思想状态也恢复了正常,至少能确定现在这张大嘴吃的东西很重要。 虽然时钟敲响之后,大嘴会短暂地失去行动力,但是现在距离时间敲响还有一段时间,等到时钟敲响,大嘴早就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了,根本无从获得碎屑来判断它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你走过去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林庭深看着商池小小的身躯,诚恳地说道。 商池想了下,让林庭深从旁边捡起了一个木棍,朝着大嘴的方向扔过去。 本来慢慢咀嚼着的大嘴立刻震怒,舌头再次向着木棍的方向弹出,嘴中未被他吃完的碎屑落了一地。也幸好林庭深没提议自己走过去,不然和木棍下场相差不大。 林庭深快速抓了一个落在自己面前的碎屑,躲回了地下室。不需要去看,他都能听到那舌头在地上划拉努力把碎屑吃回去的动静。 商池努力往前探头,看着林庭深手里的东西,辨认了许久:“……肉干?” 肉干的碎屑是干瘪的,毫无水分,似乎放了很久,已经是发黑的模样了。 林庭深将手里的碎屑直接给了商池,这东西也就商池巴掌大,被他收进了宽大的校服口袋中。 “我们等下先去厨房。”商池收了东西说道。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上面舌头扒拉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温度的回升。但他还是没有上去,等到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他才走上楼梯。 他能看到那张大嘴已经把东西吃完了,地上的肉干碎屑连着旁边的家具一起被它舔舐干净,正因为钟声僵直着。 但林庭深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等到了钟声停下,才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确认大嘴吃完了柴火还会不会攻击,这影响他之后的行动。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出现,大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把舌头伸出来。 林庭深一边注意着客厅的动静一边走着,他能感觉到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的窥伺感,但直到他走进厨房也什么都没发生。 厨房内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看来这家人的母亲是个勤快的人。 但让林庭深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厨房到连一点食物都看不见。也是,代表母亲身份的章安蕾曾经说过,她去做饭的时候就是去下面的地下室拿的食物,那么厨房没有正常食物也正常。 但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也没有吃过东西的记忆和饱腹感。他真的吃了东西吗,还是别的什么吃了? 商池从篮子里跳下来,走过了整个厨房台面,在所有器具之前都停留了片刻,但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和林庭深说,像是在确认什么,看完了之后商池才说道:“我们还要去门外看看。” 门外应该就是蓄养家畜的地方,也就是代表长子的何期需要完成的任务地点。 林庭深没有探究的意思,他走过被大嘴管辖的客厅,到了大门。推开门,门外的温度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低,至少没有之前房内没添上柴火时的温度低,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活活冻死了。 家畜就养在在木屋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他拿着灯往照去,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当时何期说的虫子。 他走进去,用灯光照了一边内部的情况,商池则在篮子离仔细地看着,确认木屋里连稻草都没有,只能在角落里看到一些残存的粪便,但早就干涸了,只能证明这个屋子里曾经有过家畜。 商池思考着,然后又说道:“杰利说他在旁边放了陷阱。” 他还要去看过代表父亲的蒋奇的踪迹。 林庭深就跟着商池的说法往外走,仿佛一个任劳任怨的载人工具。 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是商池在努力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林庭深则可有可无地在旁划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最重要的是盯着商池的行动,而不是找出线索。甚至他很愿意跟着商池的想法行动,这也才能观察到更多。 他们不仅在周围找了一圈陷阱,确认雪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还往外走了一圈,证明蒋奇所言不虚,周围并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影子,似乎在这茫茫大雪中,只有这一间屋子。 等做完这一切,六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也过去了四个小时,中间还包括了走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加上之前的一个小时,他们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小时,而他们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把其他人的任务地点路线走了一遍,但毫无收获。 林庭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商池这么做,是因为他并不信任那张纸上给出的信息,所以需要自己看过一遍再进行确认。 但是商池到底是在不相信其他人看见的东西,还是不相信其他人? 第252章 “快到休息时间了。”商池说道,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木屋里,林庭深正在纸条上写着自己看见的东西,他没有提到商池,但却提到了自己地下室看到的门上的符号。其实他本来是想问蚕茧的事,但因为商池之前的表现,他选择了门上的符号来更加委婉地询问。 商池坐在自己出现的木盒上,看着林庭深写完纸条,把纸条等东西放在第二间房间门口,再回到了房间,准备入睡,终于开口问了:“你好像并不好奇?” 林庭深比他想得更快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甚至没有问过他什么问题,对于离开这里这件事也不怎么积极,甚至刚到这里时也没展现出什么恐惧,除了刚才差点被舌头拖进去吃了展现过恐惧证明他情绪正常,其他时候他就像掉线了一样。 商池并没有刻意掩盖那些异常,例如其他人都是听到了系统音,到了林庭深这边却只有他这样一个会动的树脂小人,例如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接受了蚕茧的存在,但是林庭深却能够发现不对的地方。 这些漏缺全部都是可以深入挖掘的线索,但林庭深却忽视了这些。 还是有机会的。商池注视着林庭深,灯火在他的旁边摇曳着,点亮了他的树脂眼睛,让他看起来恍若真人,甚至黑暗和灯火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微笑。 商池开口,用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发声器官说道:“你可以睡了,游戏还很长。” 林庭深抬头看向商池,用平静的眼神来表示疑问。 商池没有再说下去,他钻进了自己出来的木盒里,简单地说了句“晚安”,然后把盒子拉上了。 林庭深也跟着躺在床上等待时间的到来,但没几分钟他就又坐了起来,把桌上的木盒塞在了床上手边的位置,这个姿势他能确定商池一直待在他旁边。 接着他才回到了床上,等待着钟声敲响时刻,但在听到第一声钟声之前,却突兀地眼前一黑,意识也随之消散。 第148章 林庭深再度从昏睡中被钟声敲响的声音唤醒,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手边的木盒,却只摸了一个空。 他迅速睁开双眼,看向了自己手边的位置,再看过整张床,确认了自己睡着之前还在的木盒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等他的大脑里闪过各种猜测,就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床底下的位置传来:“我在这里。” 是商池的声音。 林庭深来不及拿起提灯,就立刻往床底下看去,他看见商池正蜷缩着身体躲在一根床脚之后,不知道躲了多久。 “你怎么躲在这里。”林庭深问道,床下昏暗,他看不清商池身上的情况,但从商池还能说话这点上看,情况还不算最坏。 “因为我不能被发现。”商池一边说着,一边从床脚后走出来,他似乎回答了林庭深的问题,实际上却绕开了关键点。 远离了黑暗的角落,林庭深总算能够看清商池身上的情况,除了衣服上蹭上了一些灰尘,商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损伤。 他松了一口气,向着商池伸出手,准备把商池从地上拿起来。但当他的手触碰到商池的瞬间,立刻被商池身上的寒意冻得瑟缩了一下。树脂材料并不算良好的导温材料,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这么低的温度,显然是商池在外面待了许久,才会导致温度这么低。 林庭深注意了一下床脚的位置,那里正好在角落的避风处,按理来说不至于这么冷。 “怎么了?”商池抬头问着突然站着不动的林庭深。 林庭深沉思了片刻,然后突兀地伸手摸了下商池露在校服外的手,同时用研究人员般的庄重语气地问道:“你这个树脂材料是什么新型材料吗?” 导温性能特别好的那种新型材料,还附带未知驱动力。 商池沉默片刻,费力地抬手将林庭深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根手指推开,不然他总觉得林庭深正蠢蠢欲动想拆他的关节手下来研究。他避开了林庭深的无聊问题,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应该离开这个房间了。” 气温正在疯狂地下降,比起昨天,今天的温度降得要更快一些,或许是因为昨天的“柴火”被撒出来了一些,也或许是因为环境在逐渐地变得更加恶劣。 林庭深有些遗憾,但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打开门把钉在门上的纸条拆了下来,放在桌子的提灯旁,和商池一起看纸上的内容。 和商池不同,林庭深关注的并不是其他人讲述的内容,而是其他人对他提到的黑色符号的回复。但他快速扫过了整张纸上的内容,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关于地下室的问题。而他当时为了证明那个疑问的重要性,特地问了两次,写在了开头和最后,只要能看到不可能忽视。 但是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的那句话,自顾自地说起了别的事。 第一段字迹的内容还是章安蕾的,“大家都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快吓死了!那个故事的来源只是我以前做到的一场梦而已,我梦到我是故事中的母亲身份,和别人一起在这个屋子里,但我确定当时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并不是大家,也不是其他我认识的人。我其实也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讲的故事也是我后来自己编上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屋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段字迹的内容是蒋奇的,他先是用了一串内容安慰章安蕾,然后才提到了自己的事,“我找到猎物的踪迹了,但是它太狡猾了,从我的陷阱里面逃出去了,我没有看清猎物的样子,但是我又布置了一个陷阱,说不定明天就能捉到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第253章 第三段字迹的内容是何期的,他的信息不多,内容的语气看起来也有些平淡,“我又去喂了那些虫子,但我喂的时候注意到它们其实是有形体的,如果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就是虫子组成的四脚动物的模样。” 后面还有一段内容应该是何期后面才补上的,“林庭深,我看到你门口有掉落的木头碎片,门上也有裂痕,昨天我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吗?” 看到最后一段话,林庭深转头看向了门的位置,他这才发现在门的下方和地板上的位置,有几道深深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刮下来的,而门内和门外都散落着一些不起眼的木头碎片,只是数量并不多,像是清理过了,所以他刚才都没注意到这些。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失踪的木盒,在他睡着之前,商池待在木盒里,现在商池在旁边,木盒却不见了,而木盒的颜色也正好和这些掉落的木头碎片颜色吻合。所以当他入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门下的缝隙间伸进来,把木盒强行从缝隙间拖了出去,导致木盒碎裂了一地,还在门上凿出了痕迹。 能做到这点的当然不可能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商池,但是其他的三个人也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但他们几个人的行动时间又是交接的,没道理不能发现木盒被拽走的动静。 还是这个屋子里游荡着别的没被发现的怪物? “你身上有别的伤口吗?”林庭深问着商池,虽然商池看着行动无碍,但不能保证他校服下的躯干也没有损伤。如果真的是木盒被拖出去了,那么本来躲藏在木盒里的商池自然也和那个怪物正面撞上过。 “我躲好了没有被发现。”商池轻描淡写地说道,并没有说明自己当时到底遇上了什么。 林庭深看着商池,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刚才忽视的地方。在前一天的时候,他们从壁炉的舌头下拿到了那个古怪的肉干,而当时商池把那个肉干的碎屑放在了自己口袋里,这让他身上那件校服的口袋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在他睡前也是如此。但现在那个鼓包消失了,也就是说,那个肉干也不见了。 之前在行动时间快到尾声的时候,林庭深有意控制自己不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入睡。但最后没有等钟声真的敲响,他的意识就突然断片,显然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清醒。他原本以为商池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但似乎商池并不受到这个行动时间影响。那么当他睡着的时候,商池在做什么? 商池没有注意林庭深的注视,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也是他清楚林庭深并不会插手自己的行为,只会在旁边看着一切的发生,所以哪怕他身上疑点重重,林庭深也不会真的做什么。他只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提醒了一句:“纸条上的信息量有点少。” 商池刚刚看过了墨水,里面的墨水量还有不少,绝对没有到了快用完的地步。但是这群信任彼此的高中生们并没有在纸条上详细地写下自己经历的事,提到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第一天信息量少可能是因为当时几个人都没有能够及时反应过来情况,就连商池自己在第一天谨慎地没有做太多事,只是单纯地把所有的地方走了一遍。 到了第二天,再后知后觉的人也应该反应过来了。更何况这个屋子的任务并不算太危险,只要能取到相对应的事物,就不会有问题。他们其实有充足的时间对整个屋子进行探索,也能将自己探索的内容记录下来。 然而其他的三个人虽然或多或少提到了自己做过的事,但他们的关注点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不是离开这里。甚至于讲述了这个故事的章安蕾除了表达自己的紧张,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任务具体是什么。 按照他们遇上的壁炉的情况,其他三个人的任务也有一定的危险,蒋奇的任务危险应该是那个捉不到的猎物,何期的任务危险第一天就说了出来,是那些干瘪的虫子。但只有表现的非常担心其他人的章安蕾没有说出这一点。现在只能确认她的任务危险和食物有关,但是具体是发生在餐桌上还是厨房上,又或者是投喂,她一点都没有提。 商池看着章安蕾的字迹,然后慢慢地说道:“我等下想要再去次厨房。” 林庭深听出了商池的怀疑,但他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句:“他们都不会做坏事的。” 商池明显的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庭深,用自己无法做出表情的脸展现出了惊讶的意思,他没料到林庭深会维护那三个人,他不觉得林庭深是这种性格。 林庭深却无知无觉地强调道:“我们都很关心彼此,不会做威胁到别人的事。” 关心着彼此的高中生们,就像是故事里关心着彼此的一家人。 商池忽然有些理解自己在地下室表现出怪异认识的时候,林庭深是个什么心情了。 所以,对屋子认知的扭曲应在了他身上,而对其他人的情感扭曲则应在了林庭深身上,他们各自分担了一半,来面对这个扭曲的屋子。 第149章 商池看着林庭深,但他没有提醒林庭深,只是轻声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大家都关心着彼此,不会做危害到大家的事。” 林庭深立刻察觉了不对:“我出现问题了?” 商池没料到林庭深反应这么快,停顿了片刻才含糊地回答道:“也不能算出现问题。” 第254章 林庭深却从商池这个模糊的回答里获得了答案,他确实出现了一定问题,不然商池不会这样温和地附和他的话。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源,但他心里有一个莫名的认识,那就是一旦商池附和什么话,就说明他在准备干点大事了。 商池的语调却越发温柔了:“没有关系,这不会影响什么,我会帮你的。” 林庭深看着商池,再一次得到了确认,商池要准备动手了,但是他不能确定商池到底是准备对什么动手。 商池没有意识到这点,接着用那种把林庭深惊吓到的温和语气接着说道:“我们需要快点去地下室。” 虽然他现在的身躯对温度不是很敏感,但是他看见林庭深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了,显然温度已经低到一定程度了。 林庭深没有意见,他正准备出门,但刚到门口就被音面而来的寒风吹了回去,他转身快速将床上的被子披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细心地把装着商池的篮子一起放在了被子下。 实际上完全感觉不到温度的商池只能感觉到被子一遮,眼前一黑。 商池沉默了下,然后摸着黑拉扯了一下林庭深的衣服:“让我出去。” 林庭深也发现了商池现在的情况,但出于刚才某种危险的预感,他居然思考了片刻,是不是应该把商池继续放在里面,但他最后还是把商池连着篮子一起放出了被子结界外。 商池坐在篮子里,然后默默回头看了眼林庭深,为了让商池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况,林庭深毅然决然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让自己的手在寒风中颤抖。除此之外,他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保证自己能够看见前面,不至于等下从楼梯上滚下去。 相比商池的古怪态度,林庭深的态度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任何人设包袱,甚至觉得很合理:“小孩子不都喜欢裹着被子当披风?其实我们可以走回去找找手帕,你也披一个。” 商池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这样的行为已经超过他能接受的范围了。 他只是轻轻拉了下林庭深的袖子,示意林庭深先停下来:“先用灯照一下。” 现在他们已经走在了楼梯上,今天和昨天花费的时间其实都差不多,所以当他们站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咆哮声,是壁炉的声音。 林庭深把提灯往扶手外放了一点,勉强可以照清客厅的情况。 商池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起来和昨天一模一样,昨天已经被破坏过的家具已经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那根舌头也和之前一样在客厅里大发雷霆四处扫着。一切都是昨天的重现,似乎随着钟声的敲响,游戏者活动时间结束,怪物造成的一切影响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么,如果因为怪物死亡的人,还能够再次复生吗? “舌头怎么感觉又长了。”林庭深忽然说了一句,昨天他就差点被舌头拖进去,所以今天他看到客厅情况的时候,并没有像商池一样去注意家具的位置和样式,而是先注意了壁炉的舌头长度。 商池也跟着看过去,正好看到舌头舔到了第一节的楼梯上,如果刚才林庭深往下走,和昨天一样站在了第一节楼梯上,肯定就被拖走了。这个长度,显然是比昨天还要更长,难道这个舌头的长度还会不断增长? 这件事对林庭深来说就是个挑战,因为他需要在时间内冲过舌头的攻击范围进入地下室。 他遗憾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被,其实就算披上了棉被也不算很暖和,毕竟他身上就很冷,棉被只是保暖不是制热,但披着多了不少心理安慰。但因为壁炉的情况,他还是不得不在楼梯上放下了被子,做好了准备。 钟声敲响的瞬间,林庭深就将商池按回篮子里,以免等下跑的时候商池被抖下来。然后他迅速从楼梯上冲下去,冲过整个客厅,然后进入了地下室。 差不多他刚进入地下室的时候,钟声就停了下来,随后就是舌头暴怒的攻击声音。 林庭深没有停留,继续往下走了一段,等到站在了地下室的那段走廊前才停了下来,这里就不会被木屑砸到了,也能够确定自身的安全。 但是今天的钟声时间就已经只将将够他进地下室了,到了明天,如果这个舌头的长度还在增加,他估计还没有跑到地下室的位置就已经被舌头追上了。 林庭深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毕竟这也是明天的事了,说不定明天壁炉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他继续往前走去,在画着诡异符号的大门前停留了片刻,和商池一起确认了门上的符号并没有变化。 随后林庭深才走进了大门,提灯照向地下室内。 有了昨天的经历,他已经清楚了自己会看到什么。但令他诧异的是,走进去之后,他确实看到了四个大小不一的蚕茧,但应该是最小的第四个蚕茧,却一下子变成了最大的那个。而其他的三个蚕茧都缩水了不少,看着就像是其他三个蚕茧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了第四个蚕茧。 林庭深拿着提灯照着蚕茧上的名字,标签的名字顺序没有变化,也就说明没有人拆下蚕茧调换过位置,是这个蚕茧自己发生了变化。 他低头看向商池,他还记得昨天商池看着蚕茧的大小说了一句“这样不公平”,那么现在本来是最少的小儿子的蚕茧成为了最多的那个,但这也难道算公平了? 第255章 “这样就对了。”商池慢悠悠地说道,他抬头看着那些蚕茧,虽然并不能理解蚕茧的存在,但他只是被篡改了对蚕茧的定义认知,视觉认知并没有被改变,他还是看得出蚕茧的大小,以及蚕茧的消耗量的。 既然他是这样的,那么其他三个被篡改了认知的人也是如此,即使他们没有在纸上提起,也一定意识到了蚕茧的减少,或者换句话说,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 除此之外,那三个游戏者并没有提起蚕茧的变动,看来这个变化是发生在林庭深的行动时间内,应该也就是林庭深醒来时钟声敲响的时候发生的。但只要那几个人看到了蚕茧的变化,一定会提起来这件事,甚至相互猜忌。 “蚕茧的变动还没结束。”商池说道,他还记得对于这个副本的描述,互相爱着彼此的一家人,也就是说,只要有谁的蚕茧最少,其他的蚕茧就会把自己的部分分给它,让它反而成为最多的那个。 商池终于确认了这是个什么副本,他说道:“这是个竞争副本。” 这也是他唯一一种没有经历过的副本,游戏者彼此敌对厮杀的副本。所以这个副本才会这么重视“公平性”,不然只要其他人什么都不做地等着,就可以等到别人被淘汰了。 从商池听到故事的时候就隐隐有了这种猜想,漫长的冬季,对于穷困的人来说,无疑是生存困境,食物和保暖就是两道困境。而他真正看到这个屋子的时候,更是确认了这件事,外界的大风封锁了离开的通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生存孤岛。 在这个孤岛般的木屋里的所有人,都是对仅有的生存资源的竞争者。 套在温情的一家人故事模板背后的,是残酷的生存竞争。 所以这个副本才会千方百计地切割几个人,让他们无法进行直接的交流,也同样限制他们的认知,让他们不会在纸张上透露太多内容。 林庭深从商池说出竞争副本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然后再次开口强调:“我们关系很好,不会放弃彼此的……” “当然,安迪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去做任何危害家人的事的。”商池轻声说道,似乎是在安抚林庭深。 但是林庭深却安全没有被安抚到,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觉得商池下一刻就准备把其他三个人全灭了。 “那么我们换个方法。”商池异常从容地说道,“今天你取两份柴火。” 这个副本只规定了不能去取别人的柴火,却没有说过不能取自己的两份柴火,只是没人这么做。 现在想起来,这就是留给游戏者的恶意,如果不现在把柴火取走,到了第二天,这些东西也会分给别人。 所以现在,是为了生存资源竞争的时候。 第150章 林庭深这次却没有立刻听着商池的话去做这件事,他迟疑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迟疑是出自他的本心,还是出自被改变的认知。但他确定一点,商池正在谋算什么,而他要做的事就是商池谋划中的一环。 “不用担心,你们都是爱着彼此的。”商池察觉到了林庭深的疑问,再次说了那句话。 但他没说的是,就算扭曲认知,也只能让他们对彼此感情深厚,却不能影响他们的行动方式。林庭深会因为自己的原则性,放弃对别人有伤害的做法。但是当其他三个人发现危机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又会怎么做? 林庭深最后还是用提灯靠近了蚕茧,他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商池的意思走。 这次他有意注意蚕茧的底部,但是蚕茧却从身后吐出了一个小蚕茧,似乎是故意不让人窥见里面是什么。 林庭深没有移开提灯,继续把提灯放在蚕茧边上,这次他移开了视线,没有想着去看蚕茧的开口处。 第二次吐出蚕茧的时间比较长,而蚕茧的挣扎时间也更久,最后还是从底部掉下来第二个小蚕茧。 林庭深将两份的“柴火”拿在手上,低头去看商池,却看见商池正抬着头看着什么。 他原本以为商池正在看那个蚕茧,在取出了两份蚕茧之后,本来是最多的第四个蚕茧虽然还是最大的那个,但是已经相差的不是那么明显了。 但当他真的顺着商池的视线望去后,却发现商池注视的地方比蚕茧更高,是那几乎要陷入黑暗中的房梁。 说是房梁,其实就是横立在地下室的一根长木头,恰好支撑着那四个蚕茧。又或者说,是这四个蚕茧依附在房梁身上。 商池只是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而提醒也跟着抬头的林庭深:“我们应该上去了。”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下降得更快,还没在地下室停留多久,林庭深的发上已经结了白霜。就像是那壁炉伸长的舌头一样,这疯狂下降的温度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林庭深却没有直接上去,他将商池从篮子里捞出来,然后直接抬手举起来,另一只手则将提灯举高。 虽然还是高中生,但是林庭深的身高也已经有一米八了,再加上他的胳膊长度,直接就把商池举到了房梁旁边。 商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视线就突然一变,本来近在咫尺的地面一下子就几乎看不见了。 他低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能让一个恐高症立刻犯病。 他又看看旁边的房梁,最后对林庭深做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你一定是游戏设计者最讨厌的那种玩家。” 第256章 完全跳过副本安排的剧情设计,直接就是莽。 林庭深没有理解:“什么?你难道刚才不是在暗示我想上去看?” 商池沉默了下,正常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他连上句话都不会说,因为这是多余的。但现在他却古怪地有种情绪浮动,所以他用一种温和的语气接着往下说:“我是说,你在这里比较像个bug。” 林庭深这次能够理解了,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之前差点被舌头拖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反应。他迅速开始回想自己的行为,却只觉得自己一直敬职敬业维持人设,还是没能找到商池这句话的来由。 商池终于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憋闷的情绪平稳了下来,成为了他一直以来习惯的死水状态,接着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面前的房梁。 这个房梁之前几乎被蚕茧阻挡了,他在下面看的时候,基本上什么都没看到。现在仔细看过,就会发现房梁的颜色偏深,还有些斑斑驳驳的点,像是什么污渍。又或者,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但不够明亮的灯光让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除此之外,上面还用和污渍同色的笔迹写着一串字母,字母的笔迹看起来不尽相同,像是几个人一起写的。 商池先辨认了一下字迹,确认整串字母分为了四段不同的字迹,应该是代表四个人写的,正好和这个屋子的人数对上了。 而这串英文的内容是——“happiness forever”。 永远快乐? 不对,比起快乐,第一个词也可以翻译成幸福。 那么上面的这串英文应该翻译成,永远幸福,或者永恒幸福。 这串字母的意思像是写在生日蛋糕上的愿望,又或者是家人对彼此的期许。 但是出现在这根吊着四个蚕茧的横梁上,就显得格外得诡异。 但既然这串字母的笔迹是四个人的,那么也就代表这个内容是这个屋子的四个人同时许下的愿望? 商池难以做出判断,现在还缺乏关键的信息。 实际上,如果正常按照游戏流程来,认知被篡改过的游戏者不可能在现在就注意到蚕茧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林庭深的提醒,商池也不可能想到房梁的问题,是他确认了自己情况不对,再将画面中看到的一切都一一做出标记,才最后看见了房梁。 但他也并没有准备在现在就去看房梁的情况,毕竟这实际上是进度超前的。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却已经准备放弃了,只是林庭深猜出了他的想法,直接的举动打断了他的计划。 商池无声地叹口气,也就是说,等林庭深沉睡之后,他会遇上比昨天更加麻烦的事。 但可惜的是,就算看到了这个房梁,他也没能找到多少能够推进进程的关键线索。 商池正准备放弃离开,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往前一扑,几乎是急切地辨认着房梁最上端的的东西。 因为上端正好处在灯光难以照到的位置,所以他第一眼没有发现这个。 那是一个黑色笔迹的古怪符号,看起来和门上的符号是一类的。也和门上的符号一样,同样无法辨认出这个古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看着也不像是魔法阵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一个图案,就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 但这点很奇怪,副本不会安排这种无用的线索,如果这个符号出现,作为关键线索它肯定存在一定的意指,不可能只是几根线条,也或许是他没有找到前置的线索。 商池慢一点点记下了符号的样子,确认过其他地方没有他忽视的线索,就出声提醒林庭深可以离开了。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林庭深的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长时间举着手的肢体僵硬,而是因为依然在快速降低的温度。再拖下去,低温会让林庭深的身体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 林庭深确认过商池不需要继续看下去,这才收回了手,将商池放在了篮子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的极为缓慢,此刻他的体表温度已经让他的肌肉都僵硬了。 林庭深没有继续停留,收拾好东西就直接往外走去,他需要快点把柴火送到,不然这种温度下他撑不了太久。 商池则背身坐在篮子里,看着地下室的门关上,门上的符号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随着他们逐渐远离,门上的符号也在逐渐变远。 商池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发现的线索中,他一边想着自己在房梁上看见的符号,一边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门上的符号。 最后,恍惚间,两个符号在他的视线中逐渐重叠,商池明白了那两个符号真正的意思。 那根本不是两个单独的符号,而是被拆分成两半的同一个符号,所以上面的线条才会这么诡异似乎完全摸不着方向。 而如果把两个符号重叠在一起,组合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线索。 商池在自己心中将两个符号反复拼接,换着角度寻找着拼接在一起的话。他只是对符号有大概印象,并没有完全记下每一个细节。 所以一直到林庭深走到尽头,把手上的柴火丢出去,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商池才终于将两个符号组合在了一起,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个符号组合在一起,出现的却是一张图画。 而图画的内容是——一只长了翅膀的……蛇? 蛇在西方的一些神话传说中经常出现,最出名的就是《圣经》中那个诱使人类祖先亚当夏娃吃下智慧果的蛇。本来有着翅膀的蛇也因此被上帝惩罚失去了翅膀,只能用腹部在地上攀爬。 第257章 这条长着翅膀的蛇显然就在意指那条蛇,而在那个故事中,这条长着翅膀的蛇则代表了诱惑,以及……谎言。 谎言之蛇? 不知道为什么,商池此刻心中出现的却是这个名词。 这是在上上个副本中,第一个死亡的肖永群说出来的名词,当时肖永群讲述了自己的队友曾经经历的副本,那个叫做“谎言之蛇”的副本。最后他像是被那个故事影响到了,彻底被恐惧笼罩,最后完全被山神村那个副本吞噬了。 商池莫名地再度想起了那个故事,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阴影正笼罩在他身上。 第151章 商池更加确认了这个副本和愿望有关,他开始回忆那个黑夜中肖永群恐惧且支离破碎的言语,当时肖永群说过那个副本中游戏者每天都在打开房间,房间内会出现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有一天所有的房间都变成了空房间,最后一个绝望的游戏者自杀了,他们终于发现了,绝望是养料…… 在商池的思路即将陷入那个只存在于言语中的未知副本之前,他强行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他没有忘记那个副本肖永群的死因,恐惧在副本中会成为死因,反复的回想会让虚假化为真实。如果这些副本真的有某种联系,那么他的回忆反而会为他带来危险。 林庭深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商池的情况,他还在注意着上面的动静,这次他不准备从那张大嘴里再抢出点肉干,所以他只准备等到声音结束在上去。 等到他感受到明显回温的温度,舒展冻僵的肢体,再低头去看的时候才注意到商池的走神,不过商池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先去厨房?”林庭深问了一句,然后才小心地往上走去。为了防止意外,他还谨慎地把另一个“柴火”放在手里,如果那个大嘴其实没有吃饱到时候舌头窜过来,他就和之前一样把这个“柴火”挡在身前。 好在走上阶梯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大嘴虽然蠕动着,似乎贪婪地想要再来几块肉,却还是不甘不愿地张开了嘴,露出了嘴内燃烧的火焰。除了那诡异的外观,至少从火焰上看还是做到了正常壁炉的样子。 林庭深走进厨房内彻底远离了壁炉才放下心,他拿着小蚕茧,有些犹豫着要放在哪里。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多余的小蚕茧现在是用不上了,他并不想把这个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些怪物对这个东西明显的贪欲,等沉睡之后,他就对周围的一切失去的掌控力,如果真的有什么怪物被这个东西吸引过来,反而会让沉睡的他陷入危险中。 但是藏起来似乎也不靠谱,万一别人不知道这里又蚕茧反而带来了危险就更麻烦了。 商池察觉到了林庭深此刻的迟疑,及时地开口道:“把这个给我吧。” 林庭深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商池,他第一反应却是商池也一直在注意着自己,不然不可能发现的这么快。他不清楚商池需要这个蚕茧去做什么,但他还记得之前那个莫名消失的小肉干,刚才犹豫就是因为在怀疑商池当时会出事是因为把那一小块肉干放在身上。 然后他拿着“柴火”对着商池比划了一下,这个小蚕茧肉眼可见地比商池人更高,完全没地放,最后他还是放在了篮子里,说道:“给你了。” 虽然说是给了商池,但最后实际上还是得放在林庭深的房间里。这句对话只是让林庭深和商池对之后“柴火”的去向都心知肚明。 林庭深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了厨房的案台上,商池则走出来,再次开始在厨房里一一看着那些家具。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他明显是在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这次厨房和之前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商池却已经确认了代表母亲的游戏者的任务完成地点就是在这里,和食物有关的东西虽然也有可能是餐桌之类的地方,但餐桌也在客厅,现在已经被舌头击打得四分五裂了,他不觉得两个任务地点会有重叠,那就只可能是厨房了。 是用于吃饭的碗,还是刀,又或者是别的? 商池走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切看起来都和昨天一样。 “昨天没有这个叉子。”林庭深忽然在旁边开口说道。 商池转头,看见林庭深正站在一个角落说道,他踮起脚尖望过去,在那个角落看见了一个扭曲了的叉子。 林庭深将这个叉子捡起来,放到了商池的边上,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银质的叉子,只是已经完全扭曲了。 对于贫穷的一家来说,这样的银质刀叉已经属于奢侈品了,应该是早年家境还没有这么落魄的时候才能有的东西,就像那个能发出钟声的时钟。 昨天这个东西都没有摆在外面,而是小心地收在角落里,毕竟对这家人来说这也是珍贵的财产,只有重要的聚会会拿出来。虽然昨天林庭深和商池打开柜子的也看到了这个,但在一堆刀叉之中,这个银质刀叉就没这么明显了。 商池盯着那个刀叉看了许久,用来在重要时刻进食的刀叉,他大概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了。 但他并没有和林庭深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说道:“我们去外面,我想再看看外面雪地的情况。” 今天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跳过了家畜屋,直接选择了去外面。 第258章 林庭深也没有意见,虽然屋子内的情况在不断恶劣,但屋外的情况却没有多大变化,外面的气温实际上比屋内没加柴火的时候要更高,哪怕是穿着一件不算多保暖的校服也不算难以忍受。 林庭深没有带上棉被,不然那被子拖下来浸上雪水,到时候会比单纯吹风还要冷。 厚厚的雪让整个脚踝都陷入了其中,步行极其困难,再加上周围看不见边际的大雪,能让任何一个行走在其中的人心生茫然,这片雪地真的有边际吗。 林庭深继续走着,他不知道商池到底想要确认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商池则坐在那个小蚕茧旁边,任由林庭深走动的时候,蚕茧在篮子内滚来滚去,一次次撞在他身上。 整个雪地除了大雪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能够供人砍柴的树,只有无边无际看不见的大雪。 商池从篮子里探出头开看着眼前的景象,走到一定距离之后,他忽然开口:“我们回去吧。” 林庭深止住了脚步,开始调头往回走,这么走了一趟他也不觉得自己被耍了,反而因为快要回去而有些欣喜。 等到房屋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商池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回去的时间比离开更短?” 林庭深一边走着,一边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是有这种感觉的,但他不能判断具体的时间,所以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屋子里的那个大时钟只能让他确认来去一趟的时间,却不能让他确认来和去分辨的时间长短。 他虽然有觉得回去比离开的时间更加短,但却也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离开的时候需要把雪踩出一条道,回去的时候却只需要沿着踩出来的道走就行。如果不是商池提起,他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 商池却已经确认了情况,不仅是回去的时间更短,林庭深的情绪也多少受到了影响,虽然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离开的时候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是回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却是雀跃的。 然后那个屋子就快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林庭深和商池离不开这里,其他人也离不开这里,包括真正的那一家人也无法离开。就算他们往外走了,最后也会因为割舍不下的家人自愿回到这个屋子中,所以离开总是艰难且没有希望的,但回来却很快。 商池回头看着身后的大雪,这里显然不是真正的大雪,只是代表了困境。所以大雪中才没有柴火,又或者是生命的迹象,甚至看不到别的人。 “我突然开始希望,他不要捕到猎物了。”商池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在说的是代表父亲的蒋奇的任务,尤其是在蒋奇说了他布置了陷阱之后快要捕捉到那个猎物了。 在这种生存孤岛一般的困境中,只存在一种猎物,那就是人。 虽然这个副本不允许他们直接对别人造成伤害,因为他们是爱着彼此的家人,但如果有谁看错了,那就是意外了,那么,这种意外是副本允许的吗? 接下来两个人就直接回到了屋子里,商池没有再说去哪里的意思,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家畜房。 林庭深察觉到了什么,商池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只是没有告诉他。 他从楼梯上把自己的被子捡起来,再度在纸条上写了一些内容,放在了第二个房间之前。因为商池之前的话,他也学着别人一样,没有写太多内容,只是简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庭深再度躺在了床上,这次他将商池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被子里,木盒不见了,至少要用被子和他自己阻拦一下。 商池没有抗拒林庭深这个保护的动作,只是在被子里闷闷地道了一声“晚安”。 林庭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即使知道了不可能,他还是想要尝试一次保持清醒。但在钟声敲响前,他的意识迅速消散,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昏睡中。 代表第二天三点的钟声响起了,小儿子安迪的行动时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母亲爱丽的行动时间。 先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有些拖沓的脚步声,最后脚步声停留在了第四扇门前。 随后章安蕾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迪,我的小儿子,你睡着了吗?” 她说的是英文。 第152章 房间内没有响起任何回应,黑暗中唯有林庭深平缓稳定的呼吸声。 “安迪?”章安蕾的声音又呼唤了一句,还是用的英文。 门内依然是一片寂静,唯一的活人已经陷入了沉睡中。 接着门后的灯光摇晃了几下,最后门底下的灯光变得明亮了起来,是提灯被放在了地上。但是门底下的光只亮了一半,另一半则是一片漆黑,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声音从门边逐渐向着房间里靠近。 有什么东西,从门和地面的缝隙间爬起来了,但那缝隙不过半指宽,到底什么东西能钻进这样的缝隙? 那不明的存在缓缓地爬过了地面,爬过了桌子,四处寻觅着。 同时章安蕾的声音还在轻柔地呼唤着:“安迪?我的儿子,你去了哪里?” 那东西终于找到了方向,慢慢爬上了床,它在床边走了一圈,路过了沉睡中缓缓呼吸着的林庭深,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第259章 “安迪……已经睡着了吗?”章安蕾的声音有些失望,最后那爬上了床的东西慢慢又沿着床下去了。 门外传来了有些响动,随后响起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灯光也渐渐消失了。 似乎是章安蕾从门外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床上被子的鼓包动了一下,从里面钻出来了一个人,快速地呼吸了几次,缓解了刚才屏住呼吸躲在被子里的憋闷。 不再是那人偶的小小身躯,商池现在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模样,看起来和人偶时的外表相差不离,虽然脸色过于苍白,但却依然有着微弱的呼吸声——他还是活着的。 昏睡中的林庭深无知无觉地躺着,并没有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一个大活人。 商池没有贸然下床,而是安静地蜷缩在林庭深身边,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与林庭深融为了一体,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发现。 他的眼睛注视着门的方向,那边只有一片漆黑,拿着提灯的人应该已经走远了,在这个屋子行动必须需要这个提灯。 但商池还是又等待了片刻,才无声无息地走下床。 他才刚在地上站定,就听到章安蕾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安迪,我的小儿子,你已经醒了?” 她居然还在门外等待着,但明明灯光已经消失了。 商池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往窗子的方向一扑,打开了窗户,猛烈的风雪灌入房间内。 他靠在窗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借着那暗淡的月光和雪地的反射,他看见门的缝隙间被什么填满了,等这些东西完全钻进来,才能看清那是一双肉色的已经完全扁平扭曲的手,像两条扭曲的蛇。刚才就是它们填满了缝隙,挡住了灯光,才让商池误以为人已经走远了。 “安迪,吃饭了。”章安蕾满怀爱意地说道,像母亲温情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同时,那双手也向着商池的方向摸过来,门受限于副本规则是无法打开的,但缝隙却依然存在,这双手要把他从门缝间拖出去,就像昨天把木盒拖出去一样,到时候他只能变成一滩肉饼。 商池不再犹豫,直接往窗外的方向扑了出去,呼啸的风声迅速冲击鼓膜,即将坠落的瞬间,他听到了章安蕾的惊恐的声音:“安迪?” 仿佛真的是一个担心着儿子的母亲。 商池的余光看见那双手向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但是他已经离开了窗边,那双手差了一步没有拉住他。 他在迅速下坠,勉强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位置,最后背部重重着地,直接陷入了雪地里,雪地缓冲了大半的冲击力,加上二楼的楼层并不算高,他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商池迅速从雪里爬了出来,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那双手并没有从窗户里出来,或许是距离不够。他没有在原地停留,往旁边走了一段路,一边走一边匆忙地踢乱雪以掩盖着雪上的鞋印,最后直接扑到了雪里,把身上铺满了雪,躲藏在雪中。 他做的并不高明,走过的雪面一片凌乱,和旁边毫无痕迹的雪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已经够了,来人并没有这样好的视力。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黑暗中提灯的光芒异常明显,那盏灯光从门内飘了出来,来到了窗下。 商池无声无息地趴在雪地里,一双眼睛露出来盯着窗户的方向。贴着身躯的雪水已经融化,渗进他的衣服中,本就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在低温下越发迟缓,就像他的生命已经即将来到尽头。 他顾不上这些,紧紧地注视着灯光的方向,注视着拿着提灯的章安蕾 章安蕾已经发现了雪地上没有人,她往旁边的雪地上走了一圈,同时呼唤着“安迪”的名字,最近的时候,距离商池也只差三步,但终究没有发现埋在雪中的商池。 而当她拿着灯照向商池的方向的时候,商池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章安蕾身上都是早已干涸发黑的鲜血,她肩膀和背部处古怪地高高凸起,不知道是骨头的原因还是衣服下有什么。 当她走近了几步的时候,商池就看得更清楚了,她的衣服正空荡荡地贴在身上晃动着,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体型,是因为饥饿导致太瘦了吗?但不应该,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衣服下面只剩下了骨头,不是瘦能说明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找不到人了,章安蕾有些失望地背过身,准备往回走去。 商池看到她背影的刹那,呼吸都短暂停滞了几秒。章安蕾背后偏下位置的裙子是破碎的,像是被什么袭击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但是衣服的破口处没有露出皮肤,只有惨白的骨头,有部分的骨头上还带着肉丝,只是血渍看着已经泛黑了。 商池终于明白为什么章安蕾的衣服看起来这么松松垮垮了,因为她的肉已经没了大半了,现在行动的几乎是一个骨头架子。 但是这个副本才进行了几天,从线索的收集进度上看,明显还在副本初期,其他几个人都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这个副本的真实用意。而看林庭深的情况也能知道正常的游戏进度是个什么情况,章安蕾却像是已经被这个副本完全摧毁了一样。 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但那张记录的纸上却没显露分毫,在那张纸上写下那些文字的到底是什么? 章安蕾开始低声哼唱一首英文童谣:“我的母亲她宰了我,我的父亲他吃了我,我的妹妹小玛莲啊,她拣起我的骨头包在手绢里,埋在那棵杜松子树下。克威,克威,我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小鸟!” 第260章 这是格林童话里《杜松子树》的一段童谣,被杀死的儿子变成的小鸟站在杜松子树上唱的就是这首。 章安蕾一边唱着一边走回了房子内,灯光逐渐远离,消失在了门后。 商池等待了片刻,才从雪地里爬了出来,他的身上都是雪水,体表的温度已经低到一个恐怖的地步,这让他看起来完全失去了活气儿。 他向着屋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但是并没有走进屋子里,而是循着声音来到了厨房的位置。他蹲在厨房的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章安蕾已经不再唱歌了,里面只有刀在“哐当哐当”剁着什么的声音。 商池犹豫了片刻,最后谨慎地探出头来,窗户因为内外的温差已经结了一层水雾,朦胧了内外的景象。他看见了章安蕾的身影,但是在水雾下,这个身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悄悄将窗户抬起了一些,从缝隙间看去,看清了在厨房内忙活着的章安蕾的样子。 她的手扭曲着拿着菜刀,像是两条灵活的肉色的蛇。 商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蛇的图案,她似乎受到了一部分这个副本中boss的影响,或者说是同化。 因为章安蕾的身影遮挡,他看不清章安蕾到底在切着什么? 是从地下室拿到的“食物”吗? 这时章安蕾的身影动了一下,露出了摆在旁边案台上的小蚕茧模样的东西,对于章安蕾来说,这应该就是她任务所需的“食物”。 既然这个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在旁边,那么现在章安蕾剁着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刀和菜板碰撞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商池立刻提起警惕,随时准备从窗前离开。 但是章安蕾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菜板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窥视的人。随后她低下头,掀开衣服从自己身上取出了什么,放在了菜板上,继续切。 这次似乎足够了,她将切好的东西放在盘子上,然后侧身端到了一边,同时满怀爱意地呼唤着:“该吃饭了! 周围应该没有人,她在呼唤谁? “妈妈!妈妈!”什么东西在尖叫着呼喊着。 章安蕾打开了柜子,从柜子中取出了那套珍贵的银质刀叉。 这些银质的刀叉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它们呼唤着:“妈妈!妈妈!” 第153章 章安蕾温柔地捧起刀叉,挨个亲吻过去,她吻得很用力,并不在意刀叉的锋利之处将自己的唇切开。 商池的目光落在那银质的刀叉上,这些刀叉的外形并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他之前看到的样子,并没有多出一张嘴,也就难以判断声音都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章安蕾亲吻完,将刀叉小心地摆好,依次靠在墙上,像是在布置餐桌的位置,然后走到了一边去处理自己刚刚切好的东西。 她走开之后,终于让商池窥见了刀叉的完整样子,刀叉上面依然没有嘴,但商池看见刀叉的反光中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什么,像是人的影子,每个刀叉里面映着一个。 是章安蕾的倒影落在了上面吗?但是这个位置看起来也不像是倒影。 因为距离的原因加上银质刀叉的反光程度并不好,商池看不清影子的具体样子,但他在疑惑一点,如果真的是一个人的影子落在放在一起的刀叉上,这些影子看起来会像这样大小不一吗? 章安蕾已经收拾好了,转身将自己切的那一盘东西端了出来,那是一堆已经发黑的肉,从她刚才切菜时的动作不难猜出这就是她从自己身上切下来的肉。 她把那盘肉放在了刀叉面前,柔声道:“好孩子,妈妈来喂你们吃饭。” 说着,她将刀叉拿在了手中,虽然她说是喂刀叉吃饭,但因为刀叉上并没有可以吃进食物的嘴,她只不过是拿起刀叉,慢慢切开了餐盘上的肉。 刀叉还在呼唤着:“妈妈!妈妈!” 它们每次说话的声音和速度都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只会重复这两个字。不管这些刀叉具体是什么,但肯定不可能是章安蕾的孩子。 但是章安蕾却更加欢欣了,她像是明白刀叉重复的话中的意思,开始疯狂地将肉切开。她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几乎是在将肉剁成肉沫,同时她还在说着:“还有!食物都还有!妈妈会让你们吃饱的!” 刀叉则在继续喊着:“妈妈!妈妈!” “真的吃饱了吗?还可以再吃一些的!”章安蕾说着,掀开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只挂着几条肉的大腿,她温柔地说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从她的眼角滑落,“我的孩子,妈妈会为你们准备好食物的。” 刀叉的声音还在继续:“妈妈!妈妈!” 章安蕾继续在微笑,眼角的泪水还在落下,难以判断此刻落泪的到底是章安蕾,还是那个母亲,她的话语还在继续:“好孩子,我知道了,妈妈会吃的。” 而刀叉还是说那两个字:“妈妈!妈妈!” 它们只会说这两个字,却在一步步诱导着章安蕾,或者说此刻附身在章安蕾身上的那个真正的母亲,让她变得越来越疯狂。 章安蕾微笑地哭泣着,她说:“我爱你们!” 然后她低头看向盘子,手里紧紧握着那被珍惜着的只用于盛宴聚会的刀叉,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随后章安蕾吃下了第一口盘子上的肉,第一口她的动作还是优雅矜持的,然后她吃下了第二口,她的速度开始加快,似乎是入口的食物反而激起了她强压的食欲。她继续吃,吃下第三口第四口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几乎把脸埋在那个盘子里,如贪婪的鬣狗般舔舐着上面每一点肉沫。 第261章 她手上的刀叉还在喊着:“妈妈!妈妈!” 但是之前对刀叉的每一声都有回应的章安蕾这一次却没有开口,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面前这盘肉上,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身边的“孩子”。 直到最后把盘子上的肉全部吃完,她的食欲也没有缓解多少,她用饿狼般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周围,一边舔着自己嘴角的肉沫,一边努力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的孩子,妈妈还需要再吃一点就能吃饱了,只要再吃一点!” 但是她说话时时不时吞咽的口水却让她的这句话显得毫无真心。 商池看向章安蕾的腹部,他记得之前看到章安蕾的腹部这边已经完全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骨头上挂着肉沫,按理来说,就算章安蕾能吃下去食物,那食物也会掉出来,但是章安蕾吃下去之后却没有发生这件事。她完完整整地吃下了自己身上的那块肉。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打量着章安蕾的外表,估算着章安蕾身上还有多少肉能供她吃下去,她腿部的肉已经空了,腹部的肉已经空了大半,露出的两只胳膊已经变成了肉蛇,作为和恶魔同化的特征之一,这不然不是食物,而她莫名高了一截肩部不能确定是什么,也可能是另一个和恶魔同化的特征。 那么最后还确定能吃的就只有章安蕾胸口的肉了,也是贴近心脏的肉,差不多就是一天的量。 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间很可能只剩下一天了。 章安蕾找到了自己的食物,那个从地下室取出来的小蚕茧。 她将“食物”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拿起了刀叉,狠狠地扎进“食物”中,将整个“食物”贯穿。 刀叉陷在那“食物”中,还在喊着:“妈妈!妈妈!” “好孩子!”章安蕾低声说道,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弧度,然后她的嘴忽然撕裂开来。她张开了这张开裂的嘴,将整个“食物”一起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她的动作这么急切,甚至顾不上拿出留在“食物”上面的刀叉。 刀叉还在说着话,声音从章安蕾的嘴中传来:“妈妈!妈妈!” 章安蕾迫不及待地咀嚼着,牙齿咬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吃下“食物”之后,她也没有立刻把刀叉拿出来,而是恋恋不舍地含在自己口中,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连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吃下去。 但最后她还是从口中取出了刀叉,只是取出时的动作很慢,牙齿还刮在刀叉上,再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商池在相距一米的窗子外看着这一幕,如果他当时被章安蕾发现,先不提会被从缝隙间拖出去的事,就算他完好无损地来到了这里,也只是会先被强行塞着吃下章安蕾身上的烂肉,再被章安蕾整个吃掉。 昨天他用那好不容易得到的“柴火”碎屑做了个实验,将那个本来就小的肉干分成了更小的几块,放在了自己觉得有可能重要的餐具上。从刀到碗都放了,最后才是这个看起来有些特殊意义在的刀叉。 但最后,出现在垃圾桶里的却是这个刀叉,就像是章安蕾急切地啃噬着刀叉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肉沫时,也将刀叉一起啃了干净,所以最后才只有这个刀叉被扭曲了。 因为章安蕾,或者说是这个故事中的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有着一种恐怖且扭曲的食欲。 商池察觉了一点,在代表小儿子的林庭深行动时间里的,他的任务是给壁炉填上“柴火”,壁炉是危险,也是祭品的贡献对象。在察觉到了这个副本和恶魔有关之后,他已经把那些“柴火”“食物”这些东西自动替换成了祭品,也就是说,林庭深代表的身份是“献祭者”。 但是章安蕾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她意外被那个真正的母亲附身,在她的行动时间内,祭品的奉献对象是她,那些刀叉只不过是她存在的衍生,她是一个寄情与刀叉,沉迷于刀叉玩着妈妈和好孩子游戏的“被献祭者”,虽然“献祭者”其实也是她自己。 “妈妈!妈妈!”刀叉依然重复着那两个字,重复的尖锐声音让在一边的商池都听得烦躁起来。 章安蕾本来撕裂的嘴现在已经恢复了,她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得温柔和蔼起来,像一个一心一意对孩子付出的辛苦母亲,她安抚着那些根本没有思想的刀叉:“没关系,明天还会有吃的。” 随后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窗口。 但是窗口的位置空无一人,只留着一条小缝隙,寒风从缝隙间吹入。 之前这个窗户是开着的吗?有这个缝隙吗? 章安蕾慢慢走了过去,打开了窗,探头往外看去,她迟缓地左右摇摆着自己的头,但是她的视线不够好,就像是真正的蛇一样一样。 但是她没有离开,接着她本来就高出一段的肩膀突然开始扭曲高耸,最后撕裂了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双黑色的翅膀,看起来有些小,像是新生出来的,但确实是一对翅膀的样子。 有着蛇一样的手和黑色翅膀的章安蕾柔声问道:“安迪?是你吗?不要怕,出来吧,妈妈会喂你吃饱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对自己刚才吃下去的东西意犹未尽。 然后她的翅膀开始扇动,比屋外的寒风更加狂暴的风从她的翅膀间扑出去,横扫地面的雪粒,将整个雪地掀飞了一层。 第262章 她在找那个躲在雪地里的人。 第154章 章安蕾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只是浑浊的眼睛和半空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更接近一条腐烂的蛇。她的眼睛冷冷地扫过面前的雪地,但面前只有一片皑皑白雪,并没有人的踪影。 她沉默片刻,又柔声说道:“安迪,别玩啦,好孩子该吃饭了,快出来吧。” 没有人出来,章安蕾身后的翅膀已经缩回了她的背部,而她则将身体往前倾,匍匐着爬出了窗外,顺着床沿滑了下来,落在了雪地上。 低温让她的动作略显迟缓,她的腹部贴在地上,不紧不慢地移动着,时不时吐出变异分叉的细长舌头试图捕捉空气中残存的信息。 但是没有,她能感觉到这片雪地里已经没有了她要找的人。 要回去吗? 章安蕾再次吐出了蛇信,涎水从她的唇角滴落在雪地上。 旺盛的食欲冲昏了她的头脑,对鲜肉的渴望胜过了一切。她能确定那个人就在附近,只不过是藏起来了,没有提灯,那个人根本不敢走远,一旦走远离开屋子的庇护,他就会冻死在这雪夜中。 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爬去,怀疑是那个人听见了动静所以提前离开躲到了另一边,所以她准备围着整个房子搜一圈。 她没有注意到,在漫天的风雪中,有一块稍显大的雪块正巧落在了她身后的位置,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但只不过是一块较大的雪而已,和旁边的雪没有区别,所以她没有回头。 同样的,从头到尾章安蕾都没有抬头去看向上方,不然她就会看到,在距离她不足一米的位置,商池正踩在突出的窗框上,手抓着二楼的窗框,不上不下地吊在哪里,刚才就是他鞋底粘上的雪块摇摇欲坠了半天,最后在章安蕾离开的刹那掉在了地上,发出了那声动静。 就算长了翅膀,习惯了匍匐于地面的蛇也不会想起来去抬头看向自己的上方。 商池察觉到章安蕾旺盛的食欲之后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和之前那样轻易甩脱她,所以才选择了冒险藏在半空中,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不然他现在就被发现了。 确认章安蕾走远了之后,商池才笨拙地翻进了窗中,他动作很小心,直到翻进去也没有让逐渐远去的章安蕾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因为在屋外待了许久,不是躲在雪地里,就是扒着窗户被冷风吹,商池的体表温度已经和他苍白的脸色一样接近死人了。但好在屋内因为燃烧的壁炉而升高的室温让他终于暖和了点,但这暖和只让已经冻到麻木的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更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之处了。 他已经开始觉得这具身体除了大只一点,根本不如人偶的身躯好用,冷风一吹雪水一灌就让他几乎没了命。 商池没有耽搁太长时间,章安蕾随时可能会察觉不对掉头回来,他抖着手打开了柜子,找到了被章安蕾放在柜子的那套银质刀叉。 柜子一打开,被放在里面的刀叉又开始疯狂喊妈,喊到商池都觉得自己精神污染。 他忍着头痛,快速看过那些刀叉的模样,但不是所有的刀叉都有着人影,一共只三个有人影的刀叉。而所谓的人影也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只能从短发和没有曲线的身体猜测他们都是男性,但奇怪的是,他们明显看起来都是成年人的外表。 商池本来猜测出现在这个刀叉中的影子,应该是这一家除了母亲之外的剩下三个人,也就是父亲和两个儿子,数量也正好对得上,但看刀叉里的人影却推翻了他的想法,从林庭深的那个房间就可以知道小儿子安迪肯定是个幼童,不会是人影中的成年男人。 但除了那三个人,这个人影还可能是谁?整个副本就没有别的人了,总不可能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 商池没有继续看下去,直接把刀叉放回原位,然后关上了柜子门,挡住了那数声接连不断的“妈妈”,再看下去,章安蕾都得被喊过来了。 他离开了厨房,快步走入了客厅,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熊熊燃烧的壁炉。因为不在林庭深的行动时间,这个壁炉现在就是正常的样子,没有多出一张嘴和舌头。 但商池却因为之前的经历多多少少注意着这个壁炉,他快步从旁边走过去,却在即将走过的刹那余光察觉到了火光的变化,他立刻回头,面前的壁炉毫无动静,像只是他的错觉。 他转过头,假装看向前方,却关注着余光中壁炉的变化,却看见壁炉闭合了几下,像一张嘴正在克制自己的食欲。 这个贪婪的壁炉和那贪婪地吞噬着肉的章安蕾又何其相似,商池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屋子的重点并不在谎言上面,即使那条蛇的名字是谎言之蛇。它真正的重点在贪欲上面,而这个副本的贪欲是——食欲。 在寒冷和饥饿的压迫下,人本能产生的食欲。 商池继续往前走,这次他没有停留,现在这个壁炉无法真的行动,但是他已经听到了从厨房来的声音了——章安蕾已经回来了。 他顾不得会发出声音,迅速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了几步。 章安蕾身上还裹着外面的雪,她软趴趴地从窗户外爬进来,下意识地吐了下信子,却察觉到了不对,有人来了。 这时,客厅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身体贴在地面上移动着,感受着每一次震动。 第263章 当她来到客厅的时候,人已经空无一人。 章安蕾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滑动着,在客厅寻找这个那个藏起来的人。 她的蛇瞳扫过周围那些并不多也显然藏不了人的家具,最后看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此时,商池安静地躲在地下室的楼梯背后,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在赌,赌章安蕾不会下来。 他只能在雪地里躲一段时间,不可能一直躲下去,不然丧失的温度会让他直接死亡。整个屋子能够躲藏的地方也不多,除非他现在爬回到林庭深的房间里,但是爬进去再跳出去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其他两个人可不是章安蕾这样脑子坏掉的存在。 更何况章安蕾那两双蛇一样的手也可以从门下伸进来,到时候躲在林庭深的房间里,反而容易被堵在房间里,甚至让林庭深也被牵连上。 那么整个屋子里能躲人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了——地下室。 因为地下室的蚕茧问题,除了林庭深之外的游戏者都被扭曲了认知,故意模糊了对蚕茧和地下室的存在,商池也不例外,但在被林庭深提醒了之后,他已经逐渐摆脱了这样的认知,开始关注到地下室,所以才会想到躲在地下室的楼梯后。 而最重要的是,哪怕有不会被扭曲认知的林庭深在,前两天他们取了“柴火”之后也没有想过第二次返回地下室。 他在赌,对于章安蕾来说,地下室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入的地方。 商池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仅是为了躲藏,更多的是因为冷,寒冷让他虚弱也让他开始意识模糊,他尽力维持着清醒听着上面的动静。 先是阵阵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显然是章安蕾在客厅的地面上寻找着人的踪迹。 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商池的正上方,也就是楼梯的入口位置。 她在做什么?是在等待什么吗? 商池抬起头,忍着牙齿打颤的冷意,盯着自己正上方。 如果章安蕾要下来,必须要经过楼梯。 但是过了好久,却一直没有声音响起,像是章安蕾已经放弃了。 商池却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如果是章安蕾觉得没有问题,现在他应该就听到了章安蕾移动的声音慢慢远离的声音了。但现在都只有一片安静,只说明章安蕾一直在上面等待着,只是没有动作。 她在等待着什么,还是想嘲弄他的行为,加深他的绝望。 在某种直觉的趋势下,商池慢慢地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右侧,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了垂在脸旁的肉色的长蛇,或者说,对上了章安蕾的手。 “安迪,我的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章安蕾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夹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音。 躲不掉了,商池冷静地想着。 在他准备最后一搏的时候,钟声突然敲响了,这是代表几点的时间? 商池难以辨认,但是已经来到了他旁边的手突然缩了回去,随后腹部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人走路的声音。 章安蕾回去了,他已经听到了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商池等待了片刻,他没有立刻离开,直到下一个钟声响起,另一扇门有了动静。他才从躲藏的地方离开,章安蕾的行动时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代表父亲的蒋奇的行动时间。 商池踉踉跄跄地从楼梯下走了出来,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外加冰冷,他的腿脚几乎不受控制了,他必须要撑着旁边的楼梯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 他没有时间在地下室停留,不然要等下就要撞上来这里的蒋奇,就算蒋奇的情况正常没有变异,他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里的四个房间会多出一个他。 商池快步走向厨房,准备从厨房翻出去。 但当他来到厨房的时候,还是先伸手打开了那个放着刀叉的柜子,刀叉已经安静了,因为现在不是它们的行动时间,上面的人影也不见了。 商池盯着那干干净净的刀叉,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三个成年男人,副本到底还有哪里出现过别人,难道是邻居? 不是。他忽然想起来,章安蕾曾经在纸条说过,她做过一个梦,梦里是这里的场景,只是扮演其他三个角色不是林庭深他们,而是另外三个陌生人。 也正好是三个。 那么出现在刀叉里的人影,是不是就是上一场副本的游戏者? 第155章 这时,厨房外响起了一串下楼梯的脚步声,是蒋奇在往楼下走。厨房的门并没有关上,也是怕动作时引起蒋奇的动静,等他下楼的时候就能直接看见厨房内的景象。 商池无声地关上了柜子的门,快步从厨房内翻出去,然后关上了厨房的窗户。 现在已经是上午的九点,但是天空依然是漆黑的,太阳似乎永远不会在这个世界升起。 屋外吹来的风雪让商池刚刚有了些许暖意的身躯再度被寒意覆盖,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压下即将出口的咳嗽声,以免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他看不见自己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但却已经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正常人被这么冷热交替折腾几次都得倒下发烧,更何况是本来身体就虚弱的他,但副本还没有结束,他只能指望在自己的身体变成那不会生病的人偶之前不至于彻底倒下。 第264章 商池没有走太远,就在屋外等待着,他记得蒋奇的任务是在外面捕猎,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出来的。 等了没多久,蒋奇就拿着“诱饵”,也就是他的任务道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商池没有直接跟上去,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再加上这没有任何遮挡物的雪地,和现在虚弱的身体情况,现在跟在后面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所以直到蒋奇的身影越走越远,那盏提灯的光芒在黑暗中逐渐远去,商池才跟在后面赶了上去,光亮就是最好的指路方向,黑暗则可以为他提供掩护。 两人一前一后在风雪中走着,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但商池能感觉到现在他走的距离比之前他和林庭深走的距离更远。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情况还逐渐恶劣,体表的皮肤因为寒意几乎失去了感知了能力,体内却又像是升起了一把火,他走着走着都感觉到了头晕眼花,走得一脚深一脚浅。没有提灯的他比蒋奇在雪地里更难熬,一开始他以为蒋奇只在周围做了陷阱才会跟上来,没想到最后却走了这么远。 但蒋奇的身影还在前方远处慢慢地走着,他到底要去哪里,是要去找到昨天他口中说的猎物吗?那个猎物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 为了确认蒋奇口中的猎物到底是什么,商池只能抓了把雪贴在自己脖子处,冻得自己一激灵,强行提起精神,准备再跟五分钟就掉头回去。 但下一刻,他伸出去的脚就踩了一空,他察觉到了不妙,但僵硬的身躯无法及时作出反应,他直接掉了下去,重重地摔进雪里。 一个雪坑? 不,是一个陷阱。 本来就感觉到头晕的商池被这一摔摔得眼冒金星,差点没爬起来,但是某种危机感还是逼着他清醒过来。 这种陷阱不会是自然出现的,只能是人为的。但这么大一片雪地,怎么可能刚好就有一个坑出现在他脚下。之前林庭深和他走的那两次都是没有这种陷阱,那就是说,这个陷阱就是这次“父亲”的行动时间才会出现的存在,也和蒋奇用“诱饵”找猎物的任务对得上,而他就是那进了坑的猎物。 商池勉力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但虚弱的身体让他只能靠在雪坑里,根本没法爬上两米深的雪坑。 而他已经听见了向着自己而来的脚步声,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副本为了弄死他制造了很多困境。 商池抬起头,他看见了那提灯,和提灯旁边兴奋到接近扭曲的面容。 是蒋奇听见了动静跑过来了,其实刚才那个距离他不应该听见动静,但是副本想让他听到他就能够听到。 “太好了!太好了!”蒋奇看到雪坑里的商池,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有猎物了,我能捉到猎物了!大家都不会饿死了!” 他激动地说着,开始滔滔不绝地畅想起自己带着猎物回去的景象,还认真思考每一块肉的做法。 手臂肉和胸口肉都被想好菜品做法的商池坐在雪坑里,不动声色地积蓄着最后一点力量,虽然他身上都是雪,但是一个人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个动物搞混。 商池抬头打量着蒋奇,他注意到那个小蚕茧一样的祭品已经不在蒋奇手中了,或者说是那个“诱饵”已经被用掉了。他看了眼自己自己身下的雪坑,可能那个诱饵就是成就了这样一个捕捉他的雪坑。 他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雪坑开始慢慢往下陷,整个雪坑像是一张嘴,即将把他完全吞下去。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又一个献祭场地,像那个壁炉一样。而他本来以为蒋奇会把自己拖回屋子里,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猎物,猎物自然是要带回去的,但是没想到现在是这个情况,也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商池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蒋奇警惕起来,生怕着好不容易自己掉进来的猎物又跑掉,挥舞着手上的提灯想要把商池又吓回去。 商池作势往旁边伸手要爬上去,在蒋奇把提灯伸过来要把他打下去的时候,却转手想要拽住蒋奇手上的提灯。 只是蒋奇的体力比病弱的商池要好得多,商池刚有这个动作,他立刻想要移开提灯。 商池却忽然出声喊了一句:“蒋奇!” 蒋奇没有反应,提灯马上要离开商池能碰到的范围了。 商池却快速用英文又喊了一句:“杰利!” 这是那家人父亲的名字。 本来毫无反应的蒋奇突然愣住了,动作也一顿。 商池立刻趁着这个机会伸手抓住了提灯,然后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蒋奇也下意识得抓紧了提灯,这个提灯对他来说比别的都要重要,于是下一刻,他就被商池拖进了雪坑中。 提灯落在雪坑的中央,蒋奇立刻扑过去想要捡起来,却被商池狠狠踩了一脚,直接扑到雪坑里。 商池则踩着蒋奇,用最后的力气爬上了雪坑。 他倒在雪坑旁边,撑起自己往雪坑里看过去,此刻的雪坑已经慢慢陷了下去,看着至少离地有三米。 蒋奇在里面着急地想跳上来,但因为一开始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上的提灯,第一次直接滑下去,就再也没有能够跳起来了。 然后雪坑继续陷下去,坑底越来越远,里面却出现了一层白雪,疯狂涨起的白雪将蒋奇吞没,也填满了整个雪坑,不多时,商池旁边的雪坑就只剩下了一层毫无异样的雪地。 第265章 商池伸出手,向着刚才雪坑的位置按下去,却按到了实地,旁边的雪坑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连同摔进里面的蒋奇一起消失了。 商池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里,最后他躺在雪地里,看着天上落下的雪花。 当时那家人的父亲应该就是这样,他背负着一个家庭的生计,所以他在雪里外出为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寻找着食物。但是食物不足的饥饿让他体力不支,更加无法找到猎物,只能离家越来越远去寻找可能的猎物,最后他应该就是死在了这片雪地里,再也没能够回去。 所以献祭场所才是在这雪坑,蒋奇没有想过把“猎物”带回去,因为在那个父亲的潜意识里,在那漫长的风雪里,他从来没有能够把猎物带回去,他的记忆终点,就是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地。 商池休息了片刻,才又支撑了自己爬了起来,歪歪斜斜地往回走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不停地摔倒,不停地爬起来,心里却意识到以他现在的情况,很难再继续维持清醒,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到屋子里。 等他又一次摔倒在雪地里之后,这一次摔得他趴在雪地里差点起不来,意识消散了好几分钟,等他陡然惊醒,再一次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爬起来的时候,却看到刚才还没有影子的屋子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只需要几步就能走进去。 来时这么遥远的房子,却在回去时一个念头间就出现在了面前。 那个死在遥远雪地里的父亲,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朝着家的方向爬着,希望这个屋子像他想的那样,出现在他面前。但是这里只是一个困着所有人的副本,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结果就是那个父亲死在了雪坑里。 商池再次站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走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他勉力想要撑着自己再往前走几步,却一下子扑到在了客厅的地上。 壁炉带起的温度却让客厅的地面也不显得寒冷,他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身体像还在那场大雪中一样寒冷,贴着地面的脸却变得暖和起来,这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最后商池趴在地上昏睡过去。 但不知道多久之后敲响的时钟却唤醒了商池的意识,“当——当——当——” 一声,两声,三声。 商池立刻睁开眼睛,看向了时钟,此刻是下午三点了。 现在是第三个人的行动时间了,也就是代表着长子怀特的何期的行动时间。 第156章 商池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在地上昏睡了多久,但显然他需要立刻藏起来,以免被起来的何期发现。 先不说到时候何期发现这个屋子多了一人会怎么想,副本现在对他的恶意已经差点弄死他了,到时候如果真的扰乱了正常副本进程,他遭受的针对只会越演越烈。 可是要躲到哪里,总不能还是躲在雪地里。商池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清醒的意识到如果再走入雪中,他不定就直接倒雪里起不来了。 所以他最后选择走进了厨房里,把门留了一条缝,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整个屋子都被一片寂静笼罩,商池只能听到旁边时钟的声音,却没能听到一点楼上的动静。直到时钟到整点第二次敲响,二楼也没传来开门的声音,就像是何期还没起来。但这不应该,一旦钟声敲响,那么对应的那个人必然会醒来,除非是何期自己并不想行动。 商池正思考着是继续等着,还是去那个家畜屋看一眼情况,然后他终于听见了动静,但是声音不是从楼上传来的,而是从他的身后,也就是窗户的方向。 他转头看向身后,饶是他再镇定都因为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惊。 无数的虫子扑在窗户上,在窗户之外还有更多的虫子,撞得整个窗户屋子都在震动。它们翅膀“嗡嗡”的声音挤满了商池的耳朵,比之前那些刀叉的连环叫妈还要精神污染。 显然是因为代表长子的何期没有及时完成自己的任务,作为献祭对象的虫子开始暴怒了,即将冲破屋子的桎梏进来抢走自己食物。但无论何期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商池。 这时,门被打开的声音终于从楼上传来了,何期终于有了动作从房间里出来了,然后是关门声,和他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拖沓的脚步声。 何期肯定已经听到了屋子外的动静,但是他并不着急,走个楼梯都花了五分钟。 而在这五分钟的时间,第一只虫子终于从窗缝中挣扎了进来,扑向了商池。 商池拿起了旁边的一把刀,像拿着苍蝇拍一样,直接把虫子打了下来,下手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是没砍伤东西,虫子就自己“啪”地落地了。 他挥舞刀的动静和虫子落地的声音并不大,尤其是在这群虫子的震动声下更是难以察觉,但他却听到了何期下楼的脚步声突然停顿了一下,但没过两秒,何期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往下走去,连下楼梯的速度都没变化。 何期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商池从缝隙间注视着何期往地下室的背影,他现在反而希望何期是真的听到动静了,不然以何期这个速度,等拿到了“饲料”,他都要被闯进来的虫子吃完了。 商池转过头,继续面对面前的虫子,趁着其他的虫子还没有进来,他抓紧时间看了看地上的那个虫子,这个虫子有拇指长,嘴上有獠牙,里面还有锯齿状的牙齿,显然是吃肉的,只是这个虫子除了一具空壳内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组织液或者是虫肉,就只有这么一个壳。 第266章 但是去掉那獠牙和过大的体型,这个虫子看起来和一种被人熟悉的虫子很像……是苍蝇。 嗡嗡烦人的苍蝇,总是出现在垃圾桶,以及——腐肉上。 这时,又一声“嗡嗡”声向着商池的方向而来,商池又抬手把那虫子从中砍成两半,也幸好这虫子的行动速度不快。 他没有上前去保护窗户,站在厨房里等待着。这个窗户周围都是虫子在钻,他根本守不住,更何况这个窗户看起来也不像能坚持多久,到时候上前的时候窗户碎了,他直接就被虫子淹没了。 所以他只是站在厨房门后等待着,时不时弄死几只扑过来的虫子,随时准备从门后离开,在命面前,会不会被何期发现这件事就是小事了。 幸好在窗户坚持不住之前,何期的脚步声终于再度出现,他拿着“饲料”从地下室出来了。 但整个屋子都在虫子的撼动下摇摇欲坠,已经有好几只虫子从门里钻进来,在客厅里转悠着,发现何期之后就立刻扑向他,撕咬着他身上的肉。 何期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伸手去扯虫子的动作也没有,然后他缓步走到了门前,抱着“饲料”直接打开了门,任由门敞开着。 虫群发现了自己的猎物,蜂拥而至,瞬间何期的人影就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了一个虫子重重叠叠堆在一起的人形,直接把何期的身躯几倍膨胀——除了最中间的他,剩下的都是虫子的身躯。 商池这边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刚才还在窗户前的虫子都已经被何期吸引过去了。他终于有时间从缝隙间看何期的情况,却无法确定何期现在的状态。虫子太多了,连地面都铺满了一层,他都看不见何期是不是流了血出来。 但商池终于肯定了一点,何期是在故意找死,不然何期刚才完全可以把“饲料”抛出去把门关上,这样至少不会被虫群淹没。但何期却抱着“饲料”站在原地,就算虫群是为“饲料”而来,也不会放弃一个摆在面前的美食,他这个行为看起来就是故意想让虫子吃了自己。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目的? 在时钟又一次敲响之后,那些饱餐过的虫子终于开始慢慢散去,但还有后来的虫子挤进来继续吃。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虫子,反正密密麻麻没有从客厅散开过,何期在之前却一点没提到过虫子的数量有这么多。 在时钟又敲响了两次,来到傍晚七点多的时候,虫子终于散的差不多的,风雪终于能从门外吹进屋内,落在那个血淋淋的人身上。 何期居然还活着,虽然很难说他的情况能不能算活着了。他的手上依然拿着提灯,“饲料”已经完全消失了,他身上的肉也几乎没有了,看起来比之前的章安蕾看起来还恐怖,至少章安蕾脸上还是全乎的,大部分问题都掩盖在了裙子下,何期却连脸上的肉都没咬烂了。 商池看着何期,就算大概能猜到何期的目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自己极狠。他本来以为林庭深的总在旁边划水和在无关事情上发散注意力的行为已经算得上古怪了,但没想到在其他三个人的对比下,直接把林庭深衬托得出类拔萃,他甚至都想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林庭深太严厉了一些,怎么看林先生才是个正常人。 何期在原地又站了一段时间,身上的血液以他为中心晕开了一地,之前地上的鲜血都被虫子吃完了,现在才有血能流出去。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虫群的离去,持续不断被撕咬的痛苦让他模糊了感知能力,所以过了好久,他才慢慢迈动步伐,向着一边过去。 他准备做些什么? 商池看到何期从客厅拖了一条椅子,慢慢地往楼梯边上过去了,何期没有上楼梯,而是站在楼梯边上,踩在椅子上面,把什么东西系在了楼梯的护栏上。 这个角度,楼梯正好挡住了何期的身影,商池看不出来何期到底在做什么,只能盯着护栏上的东西看,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布料,看颜色是何期的校服布料。 随后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响起,接着护栏上的校服布料突然绷紧,像是挂上了重物。 屋子里响起了几声模糊的“嗬嗬”的声音,和脚踢在楼梯上的动静,但很快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等了几分钟,商池才从厨房里走出去,这次他没有遮掩身形,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站在客厅里,抬头看着吊死在楼梯上的何期。 本来在何期手上的提灯就摆在了他的脚边,静静地照亮他的尸体。他身上的鲜血在他脚下汇成了一个小湖泊,但因为他的死亡,鲜血已经不再往下滴落了。 何期自杀了。 商池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身快步走上了二楼。他急切地往前走着,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 他先是经过了林庭深的房间,里面传来了林庭深平稳的呼吸声;然后是何期的房间,里面寂静无声,毕竟尸体还挂在那里;接着是章安蕾的房间,即使她已经没了人样,房间里面也传来阵阵呼吸声;最后是第一个房间,蒋奇的房间——他的房间里也同样传出了呼吸声。 商池在蒋奇的房间前止住了脚步,盯着面前这扇无法打开的门,如果蒋奇死在了雪地了,那么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一楼的何期,即使距离很远,但因为有光的指引还是能一眼看见那具尸体。 第267章 商池已经猜到何期的目的了,何期不知道为什么比其他人更早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关键在于献祭和竞争,所以他直接选择了献祭自己,获得力量。如果不是章安蕾的情况更古怪一点,最沉默低调的何期能直接不声不响地得到这个副本的胜利——在以其他人都死亡的前提下。 但现在章安蕾已经快要成功了,何期就算想要把自己献祭出去也赶不上章安蕾的进度。 商池往楼下走去,一步一步缓慢走着,在何期的尸体旁停留了片刻。 即使发现了已经有两个游戏者在对恶魔进行献祭和交易,商池也并不紧张,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方法通关。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副本,那么章安蕾和何期的方法并没有错误……但如果这不是呢? 第157章 商池往楼下走去,站在了打开的大门前,风雪迎面吹来,在他的发间铺了一层霜雪。 他继续往前走,最后停留在了家畜屋前,屋子本来的门已经倒在地上,被掩埋在雪中,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子。 或许是已经吃饱了,那些虫子并没有从里面出来,但他还是停在了一定距离外远远地看过去。虽然里面那堆虫子能让任何一个人看得头皮发麻,但如果忍住恶心仔细辨认,就会发现这些虫子似乎正分堆聚拢在一起,还拼成了各种形状。 商池认出了鸡鸭和牛羊这种常见的动物形状,但是因为这些虫子数量过多,它们组成的家畜数量也出人意料得多,挤满了整个屋子,而按照这个家的家境情况,哪怕是没有这场大雪,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家畜。何期也从没有说过虫子的数量有这么多,他只提到虫子会组成各种四脚动物的样子。 这时,那些虫子组成的家畜突然动了起来,中间的一头“牛”焦躁地走了一圈,最后从它身上落下了一只“小牛”,或者说是它身上的虫子分了一群出来组成了一只新的牛,然后“小牛”落地便开始飞快地长,很快就变成了成年“牛”的样子。 商池继续注意其他的家畜,果然也看到了有其他的动物在进行繁衍,很快屋子就变得更加拥挤。这大概就是何期行为的目的,他在用自己供奉这些虫子,让它们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不断增加,但何期最后想要得到什么?按照这个数量增长下去,总有一天这个家畜屋也没法容纳它们,它们势必要选择其他的栖息地,比如说——家宅? 商池听到了时钟又一次敲响的声音,已经是八点钟了,他没有再停留在家畜屋前,而是转身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他从二楼摔下来的地方。 他借着一楼的窗框挣扎了二十分钟,这才艰难地爬回了二楼打开的窗户中,回到了林庭深的房间。 商池喘着气坐在椅子上,力气的疲乏和身体的不适让他完全没有了动弹的力气。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缺乏锻炼,如果早十年告诉他要进这种地方拼死拼活,他一定从十年前就开始进行身体锻炼,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翻个二楼都差点没翻上来。 这也是他专门预留了一个小时的原因,为了能够在九点前爬回房间里不被林庭深察觉到异样。 林庭深还在床上安然地睡着,对着商池这一天辛苦的作为无知无觉。 商池低头看着林庭深的睡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躺回到那张床上。他身上的雪水还没完全干,很容易在床上留下痕迹,也容易冻到林庭深。所以最后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床上睡着的林庭深出神,黑暗衬得他的目光格外幽深。 地上的提灯忽得亮了起来,在这短暂的刹那照见了商池的面容。 商池不知道为什么却转过了头,看向了窗户的方向,窗户倒映出亮起的屋子的景象,但是如镜子般的窗户中,却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下一刻,时钟敲响了,代表晚上九点的钟声响起,此时代表长子的何期行动时间完全已经完全结束,现在是代表幼子的林庭深的行动时间。 林庭深睁开了双眼,迅速坐直身体,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昨天晚上好像有虫子爬上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向床边,再一次没能从床边摸到商池的人偶身躯,他已经开始熟悉这种惊喜了。 “我在这里。”商池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林庭深往地上看去,这次商池倒没有藏在床底下,而是站在椅子上面,这个椅子离地也有几十厘米,几个商池叠起来才有这么高,也不知道商池是怎么上来的。 已经是第二次了,林庭深已经很平静了,他伸手把商池从椅子上捞了起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接着又问了一句:“昨天是不是有虫子爬过来了。” 商池微微偏头看着已经关好的窗户,想起了自己被章安蕾追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上的窗户,再想起了何期引来围着屋子转的一堆虫子,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道:“我不是很清楚。” 林庭深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门和窗户都是关好的,房间内也没有虫子的踪迹。他倒是从昨天放的篮子里找到了那个小蚕茧,他本来以为商池要第二个“柴火”是想要做什么,没想到等他醒来这个“柴火”还在原地。 他又转悠了一圈,确定自己无法找到任何虫子的痕迹才停了下来。但睡梦中,那虫子爬了一床的感觉太真实了,他想醒过来,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就仿佛规则限制他不能醒来一样,也幸好那些虫子只是爬了他一脸没爬进他嘴里。 第268章 但回想起昨晚的梦,林庭深却又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隐约记得……那场梦并不只是这样,梦境的后半段虽然是虫子爬满了整个床的噩梦,但是前半段却是一场美梦,虽然一样醒不过来,但是却可以感觉到身边似乎有另一个人,靠在自己的心口处,两个人的心跳几乎接近同步,那个人皮肤微凉的温度也顺着相触的地方传来。 可是,他床上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林庭深心里想着这件事,然后无意识转头看向商池,商池正注视着窗户,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他也跟着看去,光线不够明亮,窗户只若有若无地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只是面目模糊,模糊到商池身上的人偶特征全部被抹去了,如果不去在意身高,商池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 他忽然心念一动,把商池捧在手里凑到耳边上倾听,但是什么没有,只有一片安静,人偶当然不会有心跳,也不会有温度,只是他想错了。 林庭深放下手,他的动作速度对于商池的体型来说,无疑是一场刺激的升降机,商池却只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昨天我房间好像多了一个人。”林庭深和商池对视着说道。 “大概是做梦。”商池一句话带过,然后提醒道,“温度在下降。” 每一天的温度都在比上一天下降得更快,现在屋子的温度都已经冻得林庭深发抖了,但现在时间还没过上半小时,如果想去地下室,还要等到钟声响起。 林庭深先去打开了门,从门上再次拿下了一张纸。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被迫分开的四个人用这种方式间接进行交流,他把纸放在了桌上,却注意到商池的视线停留在纸上却没有移动过:“你怎么了?” 商池居然没有先看纸上的内容,而是在走神,他以为商池眼里除了找线索不会有别的事了。 商池沉默片刻说道:“没什么。” 他只是在看到了纸上有三个人的字迹之后,开始思考纸上的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章安蕾的情况他当时没有注意,但是蒋奇和何期都是他看着死的,这两个人肯定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写纸条,甚至有没有看到纸条都不好说。 毕竟怕正好撞上出来的人被发现,商池并没有特别去看过纸条的情况,只确定在何期死后上去的时候没看到纸条,但他也不清楚在铃声响起的时候,纸条会不会出现。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些纸上的交流是不是一种正常的交流了。 和之前的纸条一样,第一段内容是章安蕾写出来的,“我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好多,感觉再过几天就要不够了,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办,我在屋子外面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蒋奇,你找到猎物了吗?” 接着是蒋奇的字迹,他的笔迹看起来非常正常和前几天没有区别,他先抱怨了一通自己明明已经找到了猎物,但猎物却反而把他弄进坑里自己跑了,然后再表示自己明天一定会抓到那个猎物的,而且那个猎物似乎在跟着自己。 最后是何期的字迹,何期的内容是最少的,他简单提了一下大家的东西似乎都变少了,他的“饲料”也不例外,让大家不要太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只看这上面的字,完全看不出何期已经狠到拿自己做祭品了。 林庭深也没有察觉到异样,看好之后,就收好东西往外走去准备去楼下,但商池忽然又来了句:“我想去旁边的房间看看。” 林庭深看了看商池,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个想法,除了第一天确认过其他三个人的情况以及不能开门之后,他就没有再多关注过其他人了。 林庭深隐约感觉到商池似乎私下又做了什么,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依言走了过去。 他们一一走过其他三道门,确定门内传来三道平缓的呼吸声,其他三个人都好好地在房间里面睡着了。 商池抬头看着林庭深,林庭深似乎为其他人的安全轻松,但他不知道,现在其他人已经献祭的献祭,死的死了,只有他的情况是最正常的,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确认过情况之后,林庭深接着往楼下走去,和之前一样,在楼梯的中段他们就已经听到了壁炉的咆哮声。 林庭深止住脚步,出于谨慎的想法,他比原来的位置站得还要高,也幸好是这样。因为当他拿着提灯找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舌头向着他的方向甩过来,差一点就甩中了他。 林庭深站在这里估算着距离,直接从楼梯这里冲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除非等铃声响起之后,他直接从楼梯上跳下去,再往地下室跑才有点机会。 但是他的情况还好说,商池这样的树脂身躯,就算他又意识想要保护,也容易在这样的冲击下受损,所以他迟疑了片刻是不是应该把商池留下来。而在他迟疑的时候,温度已经逼近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但时钟还没响起。 商池却开口了:“用昨天的那个多出来的‘柴火’。” 林庭深从篮子里取出了那个“柴火”,他现在开始觉得商池不用这个“柴火”即使为了留给今天了,但又觉得不像,不然商池昨天就该说了。 他把“柴火”抛下去,看着舌头把“柴火”卷走开始吃。 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温度在这之后就升了上去,壁炉张开自己的嘴,里面燃烧着火焰,把自己装成了一个正常的壁炉。虽然还是能感觉到某种恶意的窥视,但壁炉确实没有了行动。 第269章 林庭深往楼下走去,准备去地下室,但是商池却又忽地开口:“去壁炉边上看看,” 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在壁炉吃下了“柴火”之后,他们都没有再靠近壁炉了,以免壁炉觉得自己的火焰不够亮,还想拿他们当个“柴火”。 今天的商池看起来格外奇怪,但林庭深清楚商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所以开始克制着逃跑的冲动往那过去了。 壁炉没有动作,依然张着嘴露出里面的火焰,但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时钟恰好响起,“当当当”的声音下,壁炉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进去!”商池忽然快速地说道,他的意思是现在直接进入燃烧的壁炉里面。 林庭深对着火焰伸出了手,炙热的灼烧感立刻从指尖传来,哪怕他并不怀疑商池,也因为这刺痛感下意识地退了一下。 商池却开口说道:“冷到一定程度,人会感觉到热。” 林庭深低头去看商池,却看到商池毫不犹豫地从篮子里跃向壁炉,瞬间被火焰吞没。 林庭深下意识往前一扑,伸手想要抓住商池却抓了一空,整个人也跟着扑入了火中。 接着,钟声结束,壁炉合上了自己的嘴。 第158章 林庭深在跟着商池扑到火中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火焰的灼烧感除了在第一刻带来席卷全身的痛楚,之后却又转而变成了一种让人战栗的寒意。 是火焰消失了? 他睁开了眼睛,周围却只有一片黑暗,而且和普通的黑暗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无法看见任何存在的黑。有这么一段时间,他甚至在严肃思考自己是不是瞎了,并且考虑了一下瞎了之后的后半生。只是还没思考多久,他就被周围的寒气冻得一个寒颤。 这个冷意有些古怪,林庭深在进入这个屋子之后,不是在被冻着就是冻着的恢复期,对于寒冷多少有了些适应性。但这股寒意出现的时候,还是让他开始发抖,从内冻到外。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寒,毫无活气,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冬天或者大雪,而是停尸房或者冰箱。 林庭深往自己身后靠着的地方摸了摸,摸到了硬实的墙面,左侧是刚才他进来的地方,也是一堵墙。而身下似乎是灰烬,他捻起一点搓了搓,确认了这点,像是木炭烧尽之后的灰烬。 他正想向着前面伸手,看看前方会是什么,却听见商池的声音在前面忽然响起:“我们现在就在壁炉里。” “你身上怎么样?”林庭深松了一口气,继续伸手想要在黑暗中碰到商池。他刚才没感觉到自己在火焰中受伤,但商池毕竟是树脂的身躯,也没法保证他也没事。 商池却像是躲了一下,能听到白灰被掀动的声音,然后他保持着若无其事的声音继续地说道:“这里是属于安迪的祭祀的献祭场地,我们应该能够找到安迪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庭深没有跟上商池的思路,他都没反应过来献祭是什么。他的记忆还只是自己睡的前一天还在四处逛,唯一能说的上有点特别的就是看了一下那个横栏。等他睡醒之后就被商池带着出现在了这里,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他此刻关注的重点也不在什么献祭上面,而是更在意刚才商池动作间的动静,虽然只是碰到了些许白灰才有的动静,但是那声音的范围太大了些,并不像一个木偶的狭小身躯能做到的声音。而且商池刚才说话时的音源高度也不太对,并不是在临近地面的位置,而是在和林庭深差不多的高度上。 正当林庭深想要顺着往下想的时候,商池的声音忽然在他旁边一段距离外响起:“这里可以出去。” 林庭深闻言,顺着声音的方向伸手往外摸去,确实,在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他们进来的地方的反方向,那一边并没有墙壁,而是一块空缺处。他再往下摸了摸,摸到了实地,外面似乎是另外一个屋子。 他没有继续待在壁炉里,再待着他怀疑自己要被冻伤了。壁炉里一直阵阵冷风吹来,也无从判断冷风的方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风在吹,在这壁炉里待着更像是在冰箱里待着,比在雪地里走的感觉还要冻人。 林庭深走出了壁炉,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虽然一直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停了下来,又呼唤了一句:“商池?” “我在这里。”商池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这一次林庭深终于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因为商池的声音几乎就在他的耳后响起,一个几乎和他水平的高度,一个人偶身躯不可能有的高度。 林庭深转过身来,再次想要去抓住商池的手,以确认商池现在的情况。 商池却像是提前察觉到了这点,轻声“嘘”了一下,低声道:“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场景突然亮起,一个卡通画风格的纸片小人出现在他们刚才出来的壁炉前。虽然说是小人,其实也有半人高,大概是一个孩童的身高,小手和小脚,搭配一个大大的圆圆的脑袋,脸上是彩笔绘画出来的僵硬微笑,身上是一件色彩亮丽且神气的小西装。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也找不到光源位置的聚光灯打在小人身上,也正好照亮了它身后的壁炉,可以看见壁炉中还有纸做的一朵朵小火焰。 第270章 光源只集中在这一处,一点没有照亮周围,眼前的一幕不真实到根本就是画中的场景。 但只需要看壁炉旁边露出的一点墙壁,就可以发现这个墙壁的砖色和装修和之前他们行动的屋子的客厅墙壁一样,完全就是同一个屋子,就像是他们从壁炉进来之后就出现在了另一个相反的屋子里。 小纸人开始说话了,他摇头晃脑地用英文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住在美丽的郊野上。” 说完这句话,小纸人身后又凭空走出来了三个纸人,脸上是一样的微笑,总共四个纸人亲密地挨在一起,表示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四个纸人,两个身高最高的是一男一女,最高的那个男性纸人身高几乎和林庭深差不多,另外还有两个小男孩,小纸人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个小男孩。它们的图画色彩格外艳丽,亮眼的光更是突出了这种艳丽,而纸人的外形也有些滑稽的夸张,更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 “然后,冬天到来了。”小纸人严肃地说道,他旁边的三个纸人适时摆出了惊吓的表情,接着纸做成的六角雪花凭空出现在光中,落在了四个纸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完全掩埋,连壁炉中的火焰都熄灭了。 接着,灯光消失了,不管是纸人还是别的什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庭深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他没有找到商池,却来到了刚才壁炉的位置。他伸手摸了下冰冷的壁炉,确定壁炉还在原来的位置的,但里面并没有纸人,灯光也没有再亮起。 “来这里。”商池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方向传来,在进入这里之后,商池似乎就知道了什么,在这里熟门熟路地指引着林庭深往前走,引出一个个场景。 林庭深将脸转向商池声音的方向,向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如果身后是壁炉,那么那个方向,他记得那个地方是……餐桌? 没走几步,商池声音的位置就突然亮起了灯,果然是餐桌。 那四个纸片人这次坐在了餐桌边上,他们桌子上放着盘子,盘子里面是纸做的一些食物,只是从纸的颜色和形状来看,这些食物数量非常少而且明显是保存了一段时间。最大的那个男性纸片人已经是食物相对最多的,而那个女性纸片人碟子里的食物还没有其他两个小孩的卡纸小人多。 坐在最边上那个最小的那个纸人叹着气说着:“食物越来越少了,可是冬天总不过去。” 其他三个纸人也跟着一起叹起气来,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哭脸,它们齐声抱怨道:“这难捱的冬天。” 接着,小纸人站在了椅子上,脸上的哭脸瞬间变成了笑脸的模样,他用欢快的声音说道:“但是!今天是我的生日!” 其他三个低着头的纸人也抬起头,脸上的哭脸一同变成了整齐的笑脸,他们对着小纸人欢呼到:“生日快乐!安迪!” “来许愿吧!”安迪手舞足蹈地说道,话语中的欢快几乎能够感染到所有人,“我们大家一起许愿!我要把愿望分给所有人!” “我们一起许愿吧!”所有的纸人都站了起来,齐声欢呼道,话语中是和安迪一样的欢快语气。 下一刻,光亮消失了,刚才出现的场景也隐没在了光中,这段故事也结束了,但是整个故事还没有到达尾声。 商池的声音这次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那是地下室的方向,他在低声说道:“最后是这里。” 等林庭深来到地下室入口旁边的位置,光亮就再次出现。 四个纸人出现在地下室的场景中,每个纸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微笑,它们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我们现在许愿吧,就许愿……要永远地幸福着,和每一天一样!” “但是——”站在最中间的小纸人忽然开口了,他的表情变成了一个有些沮丧的神情,于是其他的纸人也跟着变了脸,小纸人则接着说道,“可是许愿,是需要祭品的啊!” “是啊,许愿是需要祭品的。”其他三个纸人点头附和着开始了讨论,“我们应该献上什么?是打来的猎物,还是准备的食物,或者是家里的家畜,还能是那能燃烧的木柴?可我们太穷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付出了的,除了我们自己。” 四个纸人围成一圈,面面相觑,一同叹气起来,悲伤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短暂的几秒沉默之后,四个纸人忽然一起抬起了头,脸上再次露出了快乐的微笑:“那就献上我们自己吧!” 它们将头转向了林庭深和商池的方向,光亮下,纸人脸上那代表微笑的红色半圆格外的醒目,它们拍着手欢庆道:“每一天都是同样的一天,每一天都可以献上同样的自己!” 第159章 林庭深和商池都没有对纸人的这个突然惊吓做出什么反应,纸人也毫不在意地转过脸来,开始继续后面的剧情。 先是最大的那个男性纸人站了出来,他挥着手和其他纸人道别:“我要去成为猎物了。” 说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光也多了一束打下来,跟着他一起移动的,没走几步,旁边就出现了纸屑地面,似乎在代表雪地。 男性纸人在纸屑地面上走了几步,突然身体从脚部开始变成了纸屑,看起来就像是走路掉进了雪中,最后男性纸人全部碎成了纸屑,和那满地的纸屑融为一体。 第271章 这个场景应该就是这一家人的父亲死亡的场景,也正是雪坑会是陷阱场地的原因。 其他三个纸人欢呼着鼓掌,女性纸人脸上还画上了眼泪,她伸手擦了擦虚假的眼泪,口中还说着“我太为你骄傲了”。 接着女性纸人走了出来,她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说道:“我来成为食物。” 话音刚落,女性纸人下半身的纸片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扯碎,扯碎的纸片落入了一个凭空出现的盘子中。 只有上半身的女性纸人站在地上,举起了盘子,对着大家展示了一番,然后拿出纸做的刀叉,把那盘子中的纸屑全部吃了下去,一边吃着她的肚子还怪异地膨胀起来,等她把盘子里的纸屑全部吃完,她的肚子也炸裂开,带着她剩下的上半身也变成了碎屑。 接下来就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纸人了,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大一点的纸人把小纸人往后推了推,先站了起来:“那我来充当家畜吧。” 说着大一点的纸人弯下了腰,四肢着地,口中还说着:“咩,咩,咩……” 这个纸人像是在假装自己是一只羊,但一张弯曲的纸看起来更像一道原圆型的拱门, 纸人“咩”了一会儿,周围没有动静,它呆呆地抬起头:“我不像吗?” 周围没人回应,纸人站了起来,左右看看,然后恍然大悟:“因为我还活着,家畜应该被吃掉,我应该被谁吃掉呢?” 大一点的纸人摇头晃脑着,像是在苦恼着这件事,小纸人就站在它的身后,纸人却没有回头去看,最后它想到了,快乐地冲着一边招呼道:“苍蝇先生!苍蝇先生!” 另一边灯光亮起,照出了一群画着苍蝇的纸片,它们“嗡嗡嗡”地飞到了纸人边上,却没有吃掉他。 “因为苍蝇先生只吃腐肉。”大一点的纸人说道,大喊着,“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死掉了。” 纸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吊绳,它蹦跶着跳起来,脖子挂在吊绳上,舌头从口中掉了出来,脚尖还随着绳子左右摇摆。 那群苍蝇也围了上来,最后苍蝇和大一点的纸人一起变成了碎片,掉了下去。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小纸人了,连光的范围都变小了。 小纸人看看这,看看那,最后问道:“轮到我了吗?” 然后它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快乐的大笑,它向着林庭深的方向冲了过来,同时还说着:“是轮到我们了!” 在即将冲到林庭深面前时,小纸人和光已经消失了。 但下一刻,灯光再次在林庭深身后亮起。 林庭深回头,再度看见了那个壁炉,小纸人站在壁炉之前,但和之前的壁炉不一样,这一次壁炉中燃烧的是真实的火焰,站在面前甚至能够感受到火焰独有的温暖。 小纸人招呼道:“快过来,我们该一起进去了。” 林庭深虽然之前一直没太明白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了这么一出也看懂了,这个纸人是让他跳进去死一次,还说死了能复活。只有疯了才会真的跳进这火焰里,他自认为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所以他只站在原地没动。 但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他旁边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向着壁炉的方向去了。 这里除了林庭深自己应该就只有商池,林庭深立刻心一紧,快走几步,在商池走到壁炉之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商池拦下他。 毕竟这和进来之前的炉火可不一样,进来时的炉火是虚假的,但现在可是真的死一次,除了小纸人的保证,谁能保证他们能够真的醒来? 林庭深准确地抓住了商池的手,微凉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大脑,带着跳动的心脏脉搏,他忽然察觉到这温度莫名的熟悉,就像那个不知来由却无从醒来的梦境。 商池任由林庭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只是停在了壁炉之前的位置,他本来也没有准备真的跳进壁炉里。 他之前在客厅跳进那张大嘴里,也是确定自己不会直接死在那里,才会选择跳进去的。因为壁炉本身不是献祭场所,它里面的场景才是,毕竟嘴下面还连着肠胃。 小纸人也不催促他们,带着快乐的笑脸站在壁炉面前。 商池看着那燃烧的壁炉,然后问道:“进去之后,到底是被烧死,还是被冻死?” 小纸人脸上画着的那张脸突然一变,变成了一个不高兴的生气脸:“什么叫做死,没有人会死在这里。我们当然是变成柴火,献给那位伟大的永存者。” 商池无声地笑,他的笑容隐没在黑暗中,但他知道这个小纸人看得见,因为小纸人脸上的表情换成了一张愤怒的脸。 “你在笑什么!”沉不住气的小纸人声音尖锐地质问道,伴随着他的愤怒,本来壁炉带来的热意消退了,瞬间被一种冰寒取代。 商池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脉搏在逐渐衰弱,一呼一吸间全是能洞穿肺腑的寒气。他身边的林庭深也察觉到了这点,悄悄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商池。 但是商池却没有接过去,他的身体情况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一个校服外套可以解决的,他只需要尽快解决掉这个副本。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何期能够获得那些线索。 他能够做出这个副本和恶魔有关的判断,是因为他先从地下室的那个横栏上看到了“永恒幸福”的那句话和那个古怪图案,再把这个图案和门上的图案拼在了一起,外加上上个他副本曾经听说过“谎言之蛇”的经历。 第272章 这么多的前置巧合,才让商池猜到这个副本隐藏的线索。 那么何期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能够摆脱思维上的扭曲提前看到横栏上的话,但他却成功找到了献祭的方法。现在才是第三天,而看那个家畜屋里面虫子的数量,他肯定进行了不止一天的祭祀,甚至从第一天就开始进行这种献祭行为了。 但是那是在没有能够摸清情况的第一天,就连商池也没有敢贸然行动,只是确认了其他人的情况和所作所为,那么何期又是怎么确认自己可以复活,又确认可以用这种行为献祭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商池最后想起了第一天得到的纸条,何期在上面说,他第一次走到家畜屋的时候,没有带上“饲料”,结果被虫子袭击了,他躲在了屋子里,拿到了“饲料”回去才解决了那些虫子。 最后商池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何期在第一天应该就已经死了,他根本没有在屋子里躲开虫子,而是直接被虫子吃光了,当时写下纸条的就已经不是何期本人了。所以他才能判断自己能够活过来,因为他第一天就已经死了,却在第二天再度醒了过来。 现在何期和章安蕾都已经开始了对恶魔的献祭,章安蕾甚至已经到了献祭的尾声,蒋奇被商池这么坑了一次,应该也找到了和献祭有关的线索,因为蒋奇被吞掉的雪坑也是一个献祭场地。 这或许就是那位谎言之蛇的恶意。这里的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祂,痛苦是,牺牲也是。 但是……商池却在心里无声地说道,献祭可以获得这个副本胜利,却再也无法摆脱祂。比起其他的游戏者,经历过“山神村”副本的他更清楚一点。 周围的温度开始疯狂降低,但如果靠近壁炉,就会发现唯有壁炉周围还残留了一点温度,像是在说壁炉这边才是救赎。 “你躲在这个壁炉里,最后逃出去了吗?”商池问着小纸人,面前的小纸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替换成了一张恶鬼的脸,那那张青紫的面容反而论证了商池的猜测。 之前的那些场景当然存在一定的虚假,但死亡的顺序是没有错的,父亲,母亲,长子,最后才是被保护着的幼子。这样的死亡顺序可不像是自愿地赴死,更像是为了保护后面的人。 如果小纸人真的是在壁炉之中被烧死的,那么他们出现时的那个壁炉不可能这么冷,冷到只有尸体才能待在里面。 所以其实是正好相反,在其他的家人纷纷死亡之后,小儿子安迪慌忙之中藏进了壁炉之中,他或许天真地想从壁炉中离开,就像圣诞老人一样,但结果是他冻死在了壁炉之中,在极寒中的错觉让他把寒冷当成了炽热。 这也是商池在客厅时,判断进入壁炉之后不会立刻死亡的原因,火焰是虚假的,寒冷才是真的,拥有炙热温度的壁炉不会是真正的献祭场所。其他人在遭遇了危险之后应该也不是必死的结局,但是他们在进行了评估之后,却选择了向恶魔屈服,用自己的死亡进行献祭。但不是为了获得更多线索,而是他们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恶意,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最后的胜利。 “你听见了吗?”商池忽然轻声问了这么一句,他当然不是在问面前这个只会乱发脾气的小纸人的。 魂游了好一会儿的林庭深反应过来,侧耳去听,明白了商池说的是什么,他在说指针移动的声音,他们现在正站在那个时钟旁边。 “时钟啊。”商池却忽然低低地感慨了一句,只是此刻的林庭深不能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商池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初见的情景,随后往前走了一步, 接着,不等小纸人反应过来,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从地上准确地抓起了一个椅子,在小纸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砸向了那个时钟。 在这一片嘈杂的混乱中,林庭深却只听见了商池带了些笑意的声音,他说:“我更记得你教过我,不要忽略时钟。” 时钟的玻璃破碎一地,精密的表盘开始混乱地敲着,它敲了几声?代表了几点?没有人知道。 但这混乱的声响,已经吵醒了整个屋子。 第160章 时钟在疯狂地敲着,还能听见指针狂乱移动的声音,脚下的地面也在震动,像是整个屋子都因为这巨响而醒来了。 这个没有日光只有永夜的副本,却是一个需要时间推进流程的副本,而这里唯一能够作为时间参照的只有那个时钟,就连壁炉大嘴在攻击的时候也会绕过时钟,甚至会在时钟敲响的时候短暂停下动作。 那么如果这个时钟的时间出问题了呢?这个副本的时间还会继续推进下去吗? 虽然也有可能在砸了时钟扰乱游戏进程之后,反而遭到副本的必杀,但商池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可以去赌这一次,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这个副本除了跳进火里没有别的破关方式,他自觉自己赢面很大。 最后,商池赌赢了。 屋子在颤抖,在这混乱的时间中“吱呀吱呀”地哀鸣着。 小纸人被这震动震得身影不稳,一头扎进了身后的壁炉中,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立刻被燃烧的火焰迅速吞噬。 但火焰吞噬了小纸人,周围却变得更加冷了,连那点残存的虚假温度都消失了。 林庭深抓紧了商池的手,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移动,不,不是地面在移动,是这个屋子,这个壁炉在向着他们过来。 第273章 燃烧的壁炉向着林庭深冲过来,他只把商池往后一推,但却很快就被壁炉的火吞噬了,速度快到他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 但随即,柔和的光亮就在他眼前出现了,是提灯的光。林庭深看到了落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提灯,这才察觉到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回到了原先的客厅,就像把他们吞下去的那张嘴现在又把他们吐了出来。 但现在的客厅却没有了半点温度,身后靠着的墙也是硬的,只有旁边的提灯可以证明他回到了回来的位置。 林庭深回过头来,视线对上了落在自己身边的商池,不再是那个小小的身躯,而是一个正常人的外形,近距离直接对上那张脸让林庭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但随即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却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商池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和一具死尸相差不离,但是他的目光却是亮的,在林庭深还在愣神的,他只是无声地向对方笑了一下,然后毫无犹豫地离开壁炉往外跑了过去,林庭深因为刚才商池的笑一个愣神也没能拉住他。 旁边的时钟就像之前商池砸掉的一样,在地上碎裂开,但还在不停地发出响声,代表了此刻屋子的时间无序,也代表了本来的时间限制终于解除。 现在整个屋子都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屋子还是一个正常的有生活气息的屋子,但现在却变成了各种破败的模样,不仅是这壁炉空空荡荡,连外面的家具都不见了,倒是壁炉里有一点残存的木块,像是那些家具都被劈砍成柴火,然后填入了壁炉之中。 实际上,这个副本里很多物品都是虚假的,就像这些客厅里的木质家具其实已经变成了木柴早就被烧了,所以那张壁炉大嘴将整个客厅破坏完第二天这些家具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因为那些家具本来就不存在。只有个别东西能够留下痕迹,例如那个木盒和那个被扭曲的叉子。这个规则本来是暗示游戏者在游戏的进行中,可以通过这些存在的物品给下一个游戏者制造麻烦,但现在不需要这些了。 商池快步出去了,步伐坚定,似乎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庭深也跟在商池身后出去了,心里还在不住地疑问。 他要去哪里? 是去那个古怪的有着四个蚕茧的地下室?还是去其他诸如厨房和家畜屋之类的地点? 但商池却转身冲上了二楼,在屋子显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之后,整个向上的楼梯变得有些古怪地扭曲着,阶梯的高低也有些变化,落脚的感觉格外得硬,并不像木材,甚至能感觉这个楼梯还似乎在移动着。 商池毫不迟疑地继续向上走,此刻这个屋子的时间被彻底混乱,在时钟敲响的声音中,此刻除了没人的第四间房门,其他的三道门之后都亮起了光,也能听到里面的人的动静,但变故来得太快,其他人都还没有推开门出来。 商池目标明确地推开了第二扇门,也就是代表母亲爱丽的房门。 门后章安蕾正刚才睡梦中醒来,她疑惑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这个打开了门的陌生人:“你是……谁?” 虽然穿着和她同校的校服,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却又让她有一丝熟悉,但那熟悉的感觉却也掺杂了些许虚假,仿佛是有人强塞在她脑中的概念。 商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默地走到了她的床前。 章安蕾有些紧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脸上还带着鲜明的疑惑。 她的外表看起来非常正常,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变之处。穿着也是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而不是之前商池在厨房窗外看到的老旧长裙。 也就是说,章安蕾还没有完全和这个屋子的母亲爱丽融合到一起,但是再有一天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之前商池铤而走险躲在地下室楼梯处的时候,章安蕾明明已经已经发现他了,但是最后关头因为时钟敲响,什么都没有做离开了。但当时那个情况她杀个商池并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哪怕是需要立刻离开,一个顺手也足够商池没了一条命的了。 但是章安蕾却直接离开了,不像是因为时间的原因,更像是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情况。 最重要的是,商池当时听到章安蕾离开的声音,先是身体拖地的声音,最后却又变成了正常的脚步声,就好像章安蕾从怪物的模样又变回来了。 不然商池也不敢直接推开章安蕾的门,不然门后可能就有两只蛇一样的手在等着他。 章安蕾看着面前这个不开口也不移动的俊朗少年,却已经从那平静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某种杀意。 她的目光往下,落到了商池一直放在口袋中没有拿出来的那只手商,表情迅速变得警惕起来,抓紧了身上的薄被,随时准备作为防御,这样的反应速度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突然,商池将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与此同时,章安蕾也将自己手上的被子一掀,直接往商池身上一丢,整个人往旁边一滚,干脆利落地下了床,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往外跑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旁边的两扇门立刻传来了回应,是蒋奇和何期在询问她的情况。 章安蕾松了一口气,跑出门的刹那,却用余光看见了商池只站在床边,并没有追上来,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还带着点笑意。 第274章 这让她离开的速度都变得有些犹豫,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商池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商池并没有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什么武器,他刚才只是单纯地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大家都爱着彼此,绝对不会伤着对方。”商池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章安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已经来不及回来了。 商池伸手拿起了床边上属于章安蕾的那盏提灯,刚才章安蕾跑得太急,都没有能够带上自己从不离手的灯。这个提灯里面是一根燃烧的蜡烛,在一些故事中,“灯”和“蜡烛”往往象征的人的生命。 在其他人举行祭祀的时候,这个提灯也总是被他们待在身边,因为这是他们生命的象征。 他当然不能伤害章安蕾,但是,章安蕾的提灯,可不在这个范围内。 商池清楚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做什么献祭,因为,只需要杀死章安蕾,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 旁边蒋奇的门已经打开了,为了暗恋的女孩,蒋奇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要保护她。章安蕾也察觉到不对,正奋力往回跑,要把自己的提灯从商池手中拿回来。 但,商池已经松开了手。 提灯落在地上,迅速碎裂开,连通里面的火光一同熄灭。 生命就是这般易碎的东西,随随便便都可以轻易摧毁。 章安蕾惨叫起来,她的身上的肉开始消失,露出骨骼的形状,像是想要变成那样古怪的怪物模样,最后却又变成了原来高中少女的模样,但在疼痛之中却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这时,蒋奇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好接住了章安蕾,他惊怒地往房间里看去,想要找到伤害章安蕾的那个存在,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藏起来了?还是已经离开了? 蒋奇来不及去进去查看了,因为下一刻,整个屋子的二楼和一楼全部坍塌,所有人都在往下坠落。 不论是抱着章安蕾的蒋奇,还是待在屋子里没有立刻出来的何期,又或者是跟着商池上来却慢了一步正好在门外的林庭深,他们的身体都在往下坠落,只是坠落的速度并不快,让这几米的距离都显得格外得漫长。 林庭深顾不上自己的脚下,他的身体悬在半空中,目光还在快速在周围打量着,寻找着商池的踪迹,但是,这里并没有第五个人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打量着周围坠落的杂物。 在这混乱中,林庭深最后终于却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他拼命向着一个方向伸出了手,最后抓住了那个存在,一个小小的,只有十几厘米高的树脂小人。 然后,所有的人都落地了,他们都落在了地下室中,面前是四个巨大的蚕茧。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导致了整个屋子坍塌的存在——一条伪装成楼梯的巨大的蛇。 第161章 所有人都安稳地落到了地上,但他们一时都顾不上别的,只将目光投向那条庞大的巨蛇。 屋子的一楼和二楼连同外面的家畜屋,刚才全部被这条巨蛇直接掀翻,现在几个人站在地下室里,头顶上就是永恒的夜色,只有他们周围的三盏提灯能够照见一点巨蛇的样子,却只能看到那庞大的竖瞳,和那反着微光的黑色亮鳞,更多的部分被隐藏在黑暗中。 巨蛇没有行动,只是盘在一起,用一种近乎人的嘲弄眼神注视着其他的人。 它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在这里,就是对其他的游戏者最大的压迫了。 “不用理会它。”商池细弱的声音忽然从林庭深的口袋中传出,他本来也只是变成了树脂小人的样子,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林庭深用了自己最高水平的演技保证自己的表情不变,同时悄悄地离其他人远了一点,以免他们察觉到什么。 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在这条危险的巨蛇上,并没有听到刚才商池说话的声音。 只是巨蛇却甩了一下尾巴,那双巨大的竖瞳看向了林庭深的方向,像是听到了刚才商池的说话的声音。但它的动作幅度太小,很难说是真的看了一眼,还是单纯动了一下。 林庭深没有在这巨蛇的目光下感到畏惧,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口袋的前方做了个保护的姿势。 商池悄悄地从林庭深宽大的校服口袋中探出了一个头,直视着那条蛇,同时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用管它,它不是重点,谎言之蛇不是它,现在去看那个蚕茧。” 他能确定这条蛇并不是祭祀的真正献祭对象谎言之蛇,因为这条蛇的背部并没有一双翅膀,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蛇,除了体型大了一点。虽然在那个圣经故事中,最开始的这条蛇被剥夺了翅膀,但是从章安蕾异变的形态来看,至少谎言之蛇是有翅膀的,那么现在这个当然不是谎言之蛇,只是和谎言之蛇有关系。 而且这么长时间这条蛇都没有攻击的意向,至少现在它没有达到攻击条件,不然周围的所有人都抵不过它一尾巴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被其他人忽视的身后,那四个蚕茧。 商池挣扎着从口袋里面又钻出来了一点,但是这宽大的口袋实在不适合动作,就像一个袋子把他套牢了。而林庭深只觉得自己的口袋里像是藏了个猫崽,还在四爪并用想逃出来。 商池好不容易才爬出来一点,立刻先去看章安蕾的情况。 第275章 蒋奇明明因为面前的巨蛇已经害怕到四肢僵硬了,却还是好好地保护着怀里的章安蕾,但章安蕾的情况看起来却并不太好,虽然坠落之前已经恢复成了一个正常人的外形,但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像是她身上的血液都被另一种未知之物掠取了。 商池还想看得更仔细一点,旁边的何期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 于是刚才还往外爬的商池立刻松开手,以一个倒栽葱地姿势一头扎回了林庭深的口袋里。 等何期看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林庭深以一种严肃的表情看着头顶上的巨蛇,同时一侧口袋还明显晃悠了一下,并且在何期的注视下,用手又推着口袋晃悠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林庭深在紧张之下开始折腾自己的口袋了。 何期将目光移走,林庭深才松口气,将手从口袋里移开,没忍住低头看了眼,想看看商池刚刚被自己晃了一下晃得怎么样。 商池也察觉到自己刚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所以没有再动,但是声音闷闷从口袋里传来:“你听到声音了吗?” 林庭深本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声音,因为刚才坠落的时候,时钟也跟着掉了下来,现在还在旁边乱叫。但等到商池提醒,他再仔细去听,却察觉到了周围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咚、咚、咚”,像是心跳,很容易和自己的心跳搞混。但认真去听就能把这跳动的声音和其他的声音分离开,并且能够察觉到这心跳声还在不断加快。 而这声音的来源是——身后? 林庭深顺着声音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四个蚕茧,这四个蚕茧正一鼓一缩着,像是四颗心脏。 林庭深这个明显的动作,自然带着一直注意他的何期一起回过头,最后连抱着章安蕾的蒋奇察觉到其他两个人都回了头,也茫然地跟着转头。 几个人一起注视着那四个蚕茧,好半天,蒋奇才颤悠悠地开口问道:“这个……是什么?” 蒋奇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里是地下室,他也是进过好几次地下室的人,自然能够通过自己的记忆知晓这个就是自己每天取出诱饵的地方,他只是不敢相信,本来认识上的混淆突然恢复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一想到自己每天经手的东西居然是这种东西,蒋奇甚至有了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可他左边看看林庭深,右边看看何期,却悲哀地发现除了他其他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强行忍住了这个不爷们的行为,抱着章安蕾往旁边缩了缩。 可这低头看章安蕾,蒋奇才发现了不对:“安蕾!”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章安蕾的呼吸心跳已经完全停止了,躺在他怀里的是一具神色安然的尸体。 林庭深和何期也都立刻转移了注意,他们彼此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哪怕在之前的行动中各自有小心思也不影响这点。 蒋奇大声地哭了起来,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动静会引起身后巨蛇的注意力。何期则跪在地上,当场来了个心肺复苏。林庭深一边皱眉看着这一切,一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口袋处,保护着其中的商池,他知道章安蕾现在的情况和商池有关,却还是没有责怪他,而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好他。 而在这边嘈杂的声音中,只有商池没有任何情绪地倾听着耳边的动静,他听到那类似心跳的声音在逐渐加快,他知道,这是要出生了。 “已经完全没心跳了要怎么办!”在蒋奇声嘶力竭地哭喊的声音中,第二个蚕茧破开了,里面钻出来了一个蛇一样在地上匍匐的女人。 蒋奇的哭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惊异地看到,在地上的女人抬起了头,她有一张和章安蕾一模一样的脸,连身形都和章安蕾差不多,只是肢体过分的柔软。 “……安蕾?”蒋奇喃喃地说道,他低头看向了自己身前章安蕾的尸体,再抬头看这个肢体像蛇一样柔软的女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何期也停下了抢救的动作,他意识到章安蕾已经不可能救回来了,因为她已经以另一种形态出现了。 下一刻,其他三个蚕茧也都传来了动静,像是里面的存在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林庭深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类似心跳的动静其实是胎心。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天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商池还不能认出面前的存在,只能听着他的描述,突然说了一句,像是羊水。 商池的判断没有错,那四个吊在横栏上的蚕茧,就是四个发育中的胎儿,他们需要的养分就来自于其他人的祭祀。所谓的祭祀,其实就是游戏者拿着这些人身上原本属于人的部分,再去和恶魔交换新的身体。 下一刻,其他的蚕茧也纷纷裂开,爱着彼此的一家人,就连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也应该是一起来的。 黑红色近乎粘稠腐臭血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跟着流出来的则是其他两个怪物,分别有着蒋奇和何期的脸。只是这两个怪物看起来都比较残缺,有着蒋奇脸的怪物干脆是个没有发育好的模样。 接着,巨蛇动了,它长长的身躯将屋子碎裂后的杂物统统扫开,然后将怪物和林庭深等人圈在其中,头颅高高扬起,低头注视着中心处。 巨蛇的身躯像是一堵高墙,立刻就把这里围死了,也阻止了其他人离开。 这里是最后的献祭场地,巨蛇是这场献祭的见证者。 第276章 但那三个怪物从蚕茧里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过来,而是来到了第四个蚕茧边上,焦急地围在一起。 但是第四个蚕茧再裂开后一直没有传来动静,只有黑红液体淅淅沥沥从缝隙处落下。 里面的那个怪物没有得到足够的祭品,在出生之前就死去了。 有着章安蕾面容的女性怪物小心地将缝隙分开,把里面的存在抱了出来,那是一个面目紫青只有上半身的小男孩,显然已经死了。 其他三个怪物哀鸣了几声,然后齐齐将仇恨的目光看将了林庭深。 看起来这些怪物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林庭深咬个粉碎了,连林庭深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下一秒,本来哀戚地抱着自己小儿子尸体的女性怪物突然低头,狠狠的从那尸体上咬了一块肉下来,吞了进去。 第162章 其他两个怪物也不再关注林庭深,转过头跟着加入了对尸体的争夺之中。 但女性怪物是其中形态最完整的,力量也是最强的,其他两个后加入的怪物并没有抢到多少肉,大部分肉都被女性怪物吃了下去。 而它们之间的争斗还没有结束,饥饿的怪物将目光投向了同类。 最后最虚弱的有着蒋奇面容的怪物被抓住,在凄厉的哀嚎声中被两个怪物一左一右拉扯着,直接一分为二。女性怪物依然占了大半的肉,有着何期面容的怪物只抢到了一小半。 光看这些怪物拉扯时的力道,就能知道它们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正面对抗的存在,而三个弱小无助的人类只能无声无息地躲在旁边,祈祷这两个怪物等下自相残杀全部死完。 蒋奇甚至忍不住开口轻声询问旁边的人,以求心理安慰:“等下它们都死了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何期一直在盯着那个有着他面容的怪物,头也不回地说道:“斗兽场中的败者是什么下场?” 蒋奇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用意,斗兽场中的败者当然是死了甚至被吃了,但是其他失败的怪物不是已经死了吗?何期为什么又要这么说? 但是旁边的林庭深已经明白了,何期是在说这个怪物的争斗其实就是他们之间的争斗,有着他们面容的怪物斗争失败,自然也就判定了他们的死期。而林庭深甚至都没有用自己的死亡加快怪物成长,导致代表他的怪物直接胎死腹中,连斗争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何期的猜测是正确的,等到最后只剩一个怪物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林庭深沉默着,一只手轻轻碰到了自己的鼓起的口袋,里面是无声看着这一切的商池,他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在女性怪物还在撕扯着肉的时候,有着何期面容的怪物已经把手头不多的肉吃完了,然后它悄悄后退了几步,这是一个畏惧的表现。它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没法和女性怪物抗争,贸然上去只会被吃干净。 随后这个怪物将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其他人,林庭深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大喊:“跑!” 这个怪物已经察觉到女性怪物不好对付,准备先来把他们吃了,再积攒力量和女性怪物对抗。 蒋奇还懵懵懂懂,就被何期从地上拖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安蕾!”蒋奇看着章安蕾的尸体慢慢滑落在地,忍不住大声喊道。 “她已经死了!”何期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也不能指望我一直拖着你跑,有危险我会先放手的。” 蒋奇愣愣地看着何期,这个大家眼中最可靠的兄长,最后跟着开始跑,同时大喊道:“这个怪物之前不是还盯着其他怪物吃吗,怎么又追我们了?” “怪物是神躯,我们是凡躯,当然是先把对方吃了比较有价值。”何期答道,同时注意着怪物的方位。 “什——么——”蒋奇没有听懂,大声问道。 何期沉默了一会,带着蒋奇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躲藏位置,看着怪物追着林庭深跑,然后言简意赅地答道:“怪物是肉,我们是菜。” 有肉吃当然先吃肉,没有肉,先吃菜也行。 所以他们根本不能指望这些怪物互相残杀死了干净,不然献祭失败也等于他们的死期,他得想个办法,何期看着那个怪物心想道。 林庭深是最先被怪物盯上的那个,但是他刚开始跑,就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立刻回头,正好看到商池落地的一幕,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把商池带回来,但怪物已经扑过来了。 林庭深迟疑了片刻,只能继续往前跑,只是跑了一段又没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但是商池小小的身躯已经隐没在一堆杂物中了,他很清楚,刚才商池是自己跳下来的。现在怪物追着他跑,等于商池不跟着他反而更安全。 也幸好这些怪物都在地上爬,速度都不快,尤其是地上全是杂物阻挡,怪物跑了好久都没追上林庭深。 有着何期脸的怪物愤怒地一甩尾巴,它看到旁边的女性怪物已经快把手中的肉吃完了,同时用贪婪的目光看向自己。 最后这个怪物当机立断,不再追着林庭深跑,转而扑向地上章安蕾的尸体,比起会跑会动的猎物,还是先吃这个不能动的猎物划算。 但这个怪物才刚刚扑向章安蕾的尸体,旁边那个女性怪物突然暴怒地咆哮了一声,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甚至顾不上自己没吃完的肉,直接和有着何期面容的怪物厮打在一起。 第277章 女性怪物毋庸置疑获得了胜利,另一个怪物直接被她撕扯着吃了下去,连之前丢下的肉也吃完了。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怪物了,连着吃了三个怪物,她的身躯已经诡异地膨胀了起来,肚子也高高耸起,像是怀孕了,甚至可以看到腹部的皮肤内有东西在挣扎。 同时她的背部出现了一个鼓包,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那是翅膀,等她的翅膀长出来,她的形态就几乎完全了。 “什么人!”蒋奇突然喊了这么一句。 林庭深顺着方向去看,看到了章安蕾旁边的背影,站了一个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是商池。 他不知道为什么商池突然又变成了这个模样,却突然察觉到不妙,向着商池奔去。 “离开她!”蒋奇大喊了一声,向着商池跑去,要把人拉开,他甚至忘记了章安蕾已经死了,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尸体。他无法从怪物那里保护章安蕾,至少可以从这个人手下把章安蕾的尸体抢回来。 但是何期拦下了他,蒋奇愤怒地转头:“你拦我做什……么……” 蒋奇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不安地看着旁边的何期,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甚至是更危险的……杀意。他想说点什么,毕竟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何期怎么会想杀了他呢,但蒋奇终究没有敢开口。 这时,女性怪物突然哀嚎了一声,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胸口,本来覆盖在胸口处的衣服被她自己扯开,露出了空荡荡的内里,原来她也是个不完整的怪物,缺少了胸口那一块。 林庭深已经来到章安蕾尸体的边上,不是为了保护章安蕾,而是为了将旁边的商池藏起来。 同时他也看到了女性怪物惨叫的原因,在章安蕾的尸体上,有一个银质的餐刀被深深扎进了章安蕾的胸口中,正好是在心脏的位置。 “快走!”林庭深向着商池伸出了手,他知道商池可以变成那个树脂小人的样子,到时候可以藏起来。其他人还在他的背后,被他挡住,也看不见商池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担心其他两个人冲上来攻击商池。 但是商池没有这么做,他甚至又面不改色地当着林庭深的面,在章安蕾的尸体上又扎了两个银质的刀叉。 同时,章安蕾的尸体开始干瘪下去,她的祭祀并没有完成,怪物还缺少了最重要的心脏,而这颗心脏还留在章安蕾的尸体上,这是她的弱点。所以当时有着何期面容的怪物想去吃掉章安蕾的尸体,女性怪物才会这么着急。 而这三把银质刀叉正是当时商池看见的,印出三张陌生的人脸的银质刀叉,这些刀叉上还有怪物的牙齿留下的细微划痕,所以才能找出来。这银质刀叉是女性怪物的力量的延伸,但不完全是她的力量,上面的人脸正说明了这一点,她没有能够完全把其他人消化掉。 女性怪物大声哀嚎着,她的肚子裂开了,里面冒出了一个个人头。 但是她居然还活着,她肚子上的皮肤也没有完全地撕裂开,只是千疮百孔,人头接连不断地从她的肚子里冒了出来。 总共有有六个头,前面三个头是被她吃下的其他三个怪物,但是现在这个怪物已经不是何期和蒋奇的脸了,而是三张陌生的外国男性面容,一个成年人和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应该就是这家人的父亲和那两个小孩。 而在这三个头颅下面,还有另外三个头,这是三张完全陌生的脸,看起来都是成年男性,明显是亚裔的面容特征,但是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见到过这三个人。 这六个人头从章安蕾的肚子里冒出来也不安分,还在互相撕咬着对方,时不时去撕咬着章安蕾身上的肉。 女性怪物痛苦地在地上哀嚎着,最后反而发了凶性,低头把其他六个人头一口一口咬碎,等全部吃完,她自己的身躯也被她吃成粉碎。 她躺在地上,渐渐没有了声息,她没有成功完成祭祀。 而在女性怪物死亡之后,已经躺在地上的章安蕾突然睁开了眼睛,本来停止的呼吸和心跳突然又有了,像是又活过来了,但是她胸口的餐刀却注定她即将死去。 “安蕾!”蒋奇最先发现这一点,焦急地围了上去,这次何期没有拦着他,只是冷眼看着他走过去。 本来就在旁边的林庭深也走到了章安蕾身边,他看着即将死去的章安蕾,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安蕾也看见了林庭深,但是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她甚至看不清来的是谁,只轻轻问了一声“你是谁”。 林庭深正要开口,突然章安蕾的一只手突然变成了蛇一样的东西,柔软而迅猛地冲着旁边的林庭深而来。 这个距离,林庭深躲不开,他意识到了这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手臂袭来。 同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林庭深,毫无犹豫地上前,挡在了林庭深身前。 接着,那条肉色的手臂刺穿了商池的心脏处。 一滴鲜血从前面,落到了失神的林庭深的手上,他忽然惊觉这鲜血的温度,惊慌地冲着商池伸出手。 他救了他,可是,为什么…… 下一刻,商池的身体碎裂开了,没有血,只是无数的镜子碎片在前方碎裂开。 思绪混乱的林庭深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顾不上碎片的锋利边缘把自己的手扎得血流不止。 第278章 刚刚进行了最后一次攻击的章安蕾只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喃喃自语道:“好……好奇怪啊,我明明是想要救大家的,可是……为什么……” 下一刻,她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紧接着,旁边敲响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钟突然炸裂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条巨蛇都像是雾气一样消失了,似乎是即将从梦里醒来一样,一切都坠入了最纯粹的黑暗中。 林庭深察觉到自己在坠落,但他只抓紧了手中的碎片,在碎片刺穿皮肉的疼痛之中,他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163章 林庭深的意识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他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即使是睡梦中也莫名地有种不安稳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只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他手中空空如也,但他莫名地觉得手里应该是有什么的。 “林庭深,该起床了。”一个刻板而毫无感情的女性声音从旁边响起。 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刚才禁锢着林庭深让他无法睁开眼睛的未知力量也消失了,他立刻睁开眼睛,周围的陌生环境映入眼帘,随即脑海中涌现的是之前发生的一切,那刺穿商池心脏的一击,以及商池碎成无数碎片的一幕。他再次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但他手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那个女性的声音就再次重复道:“林庭深,该起床了。” 林庭深转头看向自己床边的那个体型庞大的女人,她看起来有林庭深的一倍那么大,这是来到了巨人国?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终于发现了问题,并不是旁边这个女人体型格外庞大,而是因为他变小了。 从手掌大小和肢体来看,现在的他看起来年纪在十岁上下。在离开了那个屋子之后,他并没有能够回到学校里,而是又出现在了一个新的地方,连身体的年龄都发生了改变。 旁边的女人再次开始重复第三次同样的话语,就像是卡壳了的机器人。 林庭深再次看向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是中老年妇女钟爱的老气泡面卷,穿着一条红色的碎花裙,只是过于膨胀的体型衬得她更村土气息了,还要加上那双颜色过于亮丽的拖鞋。 光看外表她似乎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除了一点,她脸上毫无表情,双眼也毫无神采,只是重复说着那句台词,像是游戏中行为重复的npc,因为玩家没有做出相应选项,只能重复那一句台词,无法进入下一个剧情。 在旁边的女人开始重复第四遍台词之后,林庭深终于给出了一个回复:“我起来了。” “起来了就行,你已经十一岁了,不要每次都让我喊你起床。你今天和蒋奇何期他们约好了出门,正好旁边新来了一个邻居,他们家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去探望一下他们。”女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第二句台词。 如果这真的是在网游中,那么现在女人头上会有个金色任务叹号,并且从叹号变成问号。面前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任务发放的npc,在给林庭深发布了和其他人汇合,以及看望邻居的任务之后,就保持着僵硬机械的步伐走出了门外。 门关上之后,林庭深立刻从床上起来,这个房间有些乱糟糟的,衣服和玩具一起堆在地上没人收拾。他起来之后,被子里甚至还翻出来一只明显是穿过的袜子。 他没有关注这些细节,而是在整个房间里开始翻找盒子之类的东西。上一次他就是在木盒中找到商池的。但是当他找到了类似的铁盒打开之后,只有小男孩喜欢的一堆怪兽卡片,并没有树脂小人的影子。 是商池并没有来到这里,还是他已经…… 这时,一个声音轻轻地从衣柜的方向传来:“我在这里。” 林庭深快步走过去,打开了衣柜。商池正蜷缩在衣柜的角落,和林庭深一样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的外表没有伤口,只是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身影甚至有些透明,但他还在这里。 林庭深终于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惧怕商池可能消失了这个猜测。 “你怎么样?”林庭深问道,他的视线往旁边移了一下,正好看见了那面衣柜的底部镶嵌的穿衣镜,但里面只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并没有属于商池的影子,即使商池就贴在镜子旁边。他盯着镜子看了几秒,然后低头继续去看蜷缩在衣柜的商池,心里不觉得有什么恐怖,甚至觉得这个小小只的商池看着有些可爱。 他伸手把商池从衣柜里拉了出来,没问商池那冰冷的体温,只是再度确认了商池身上并没有伤口。 商池抬头先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环境,墙上贴着几章奥特曼的海报,桌子上还洒落着刚才被林庭深翻出来的卡片,以及地上的衣服和零食袋。显然这个身份还算受宠,虽然父母有些忽视,但给零用钱还算大方,这一盒子的卡片拿出去都得是小孩中的王者。 但他并没有在这里继续寻找线索,他也听到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话,他们现在需要找到那个所谓的邻居:“先出去……除了你谁都看不见我。” 林庭深的心神莫名地因为商池的后半句话晃了一下,他回过神来,严肃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走神的原因,最后还是拉着商池的手走了出去。 第279章 门外的客厅并不大,放了一个小小的沙发就几乎没有走路的位置了。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正在和另一个身穿不合身的西装的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机中的画面,他们应该就是这个家的“父母”了。 商池抬头去看电视机中的画面,画面里正播放着一个动画片,里面有一群企鹅正摇摆着走来走去,没有任何故事剧情,看着莫名奇怪的,突然镜头拉近,这群企鹅转头一起看向了电视机外,同时说道:“吃饭睡觉打豆豆。” 接着,坐在沙发前的两个人就和电视机里的企鹅就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电视机里的笑声和电视机外的笑声交汇在一起,然后又同时停下。 然后电视机里继续开始播放一群走来走去的卡通企鹅,直到下一次企鹅们说起了那句台词,笑声再次出现,又同时戛然而止。 从头到尾沙发上的两人都没有看向旁边的林庭深和商池,只坐在在沙发上,看着这古里古怪的卡通动画。 商池和林庭深没有继续在这个家里停留,往外走去。 外面是一条不长的巷子里,两边出入口都是围墙,没有离开的方法。邻里挨得很近,站在巷子中就听到周围的人家家中的电视声音,都是那莫名其妙的卡通动画,伴随着那莫名其妙的台词,他们的笑声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下。 商池踮起脚往其他的屋子里看了几眼,只看到了几个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人,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脸被那电视机映出一片虚假的光亮。 “林庭深!”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蒋奇的声音。 蒋奇一边喊着一边从巷子的另一端跑过来,他后面则是不紧不慢走着路的何期。 林庭深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自己身后的商池。 蒋奇却没看见商池,只对林庭深抱怨道:“你怎么才出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找了你好久。” 林庭深忍住转头去看商池的念头,什么也没说。 蒋奇强忍着怒气,应该是对于林庭深擅自行动却不解释的行为而产生了不满,但他还是说了自己的情况:“我们一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家里都有几个好奇怪的人,只会重复说几句话,让我们去找新来的邻居,说完就去看电视机了。我们刚才试了一下,没能离开这个巷子。”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终于走过来的何期说了这么一句,显然主语里的“他”指的是蒋奇。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哪里?”蒋奇替辩解了一句。 “你自己讲的故事。”何期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那也没证据是因为我讲了那个故事才出现在这里的!”蒋奇涨红了脸,努力憋着眼泪,“安蕾都已经死了,你们难道一点都不伤心吗?” 何期和林庭深都沉默了,还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蒋奇就冷笑着继续往下说了:“行,那就直说了,你们也都听到了那个声音,它说我们现在就是在一个游戏里,想离开这里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要先找到邻居家。如果真的是我讲的故事导致我们出现在这里的,那我们就应该去玩那个什么海龟汤,而不是在这个小巷子里瞎晃悠!”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的林庭深陷入了沉默,试图用自己的演技浑水摸鱼过去。 幸好其他两个人都没有太关注他,几句争执之后,最后何期和蒋奇还是决定先去找那个所谓新来的邻居。 三个人外加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商池继续往巷子的另一端走着,他们并不知道新来的邻居有什么特征,只是一边走着一边从窗子里看里面的情况。 但所有人都在看着那诡异的动画片,笑声整齐划一,完全看不出到底谁才是那个新来的邻居。 “要不要敲门进去问……”蒋奇边走边说,突然他的话语停住了。 同时,其他几个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每家每户都在放着电视机,所以耳边的笑声和那古怪的动画片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连声音的频率都没变过,像是反复播放的卡带。 但走到这里的时候,电视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这户人家没有在放动画片。 几人先是从窗户里看了看,没看到人,只看到亮起的灯光,但他们确认了屋里没有电视机的声音。 蒋奇犹豫了下,最先上去敲门。 门打开了,门内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妇,看着怀了五个月了,她对着来的三个人笑了下,语气自然地问道:“你们是来找豆豆玩的吗?” 第164章 这个孕妇看起来和其他出现的人都不太一样,她的表情动作都很生动,不像别的人,只会重复一句台词,像是一个缺了油的机器人。 蒋奇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这个“豆豆”是谁。 何期却已经应了下来:“是的,我们是来找豆豆玩的。” 孕妇和善地笑了下,对着屋内喊道:“豆豆,快出来,别老在屋子里闷着。” 屋内久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孕妇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解释了一句:“她比较害羞。” 然后就转头用不耐的语气说了一串什么,因为用的是方言,所以其他的人并没有听懂,只能从语气听出来似乎是训斥。而直到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屋内才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第280章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现在几人面前,她埋着头,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母亲旁边,长长的厚重刘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脸上还有个土气的全黑框眼睛,穿着不太合身的裙子,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 和小女孩不一样,她怀里的这个洋娃娃格外精致漂亮,金色的头发绑成了麻花辫,上面还有花朵夹,裙子也是颜色亮丽的小红裙。 孕妇狠狠地打了一下小女孩的背,打的女孩整个人晃悠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然后孕妇将小女孩往前一推,笑着对林庭深等人解释道:“这我女儿豆豆,她平时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正好今天过生日,你们多带她一起玩。” 然后不容小女孩拒绝地把她退出门外,留下一句“玩得开心”,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小女孩低着头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蒋奇皱着眉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话,小女孩都不接话,最后是何期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去玩。” 小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依然沉默着,往一边走去。 跟着她的移动,本来无法走出去的巷子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巷子边缘是一个没见过的小公园。 公园里有一些小孩子常用的娱乐设施,像是做成且滑滑梯和沙坑以及企鹅秋千之类的,品种不太多,但看起来都是簇新的,没有什么使用痕迹,也没有别的人在。比较特别的一点,就是公园里的游乐设施多多少少带了一些和企鹅有关的元素,例如做成企鹅形状的滑滑梯,连沙坑旁边的铲子都是企鹅的模样,就像是那古怪动画中的企鹅一样,这里的企鹅似乎是一种特别的象征。 公园只有巷子这一个入口,周围都被树丛和树木拦了起来,把整个小公园圈在其中,整个场景看起来都有些逼仄,从巷子到这个公园,所有的场景都是狭窄的,即使是用孩童的身体也能感觉到一种压抑感。 现在应该是傍晚,天空是暖红色的色调,夕阳的余晖落在身上,在地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到了这里,电视机的声音和那一阵一阵的笑声就听不见了。 小女孩在沙坑旁边坐了下来,小心地把洋娃娃抱在怀里,没让它接触到沙子。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太靠近小女孩,之前在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下意识提高了警惕,以免自己走过去小女孩突然变身了。 而蒋奇犹豫再三,终于问了旁边的人:“你们都听过那个笑话吧?” 林庭深和何期纷纷转头看过来,眼神充满了疑问。 蒋奇被噎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就那个以前很火的笑话啊!网上很火的,之前我看到电视机里的那段动画就想问,你们难道都没听过?” 其他两个人都摇头,就连旁边看不见的商池都将自己的目光投过来,在场的三个人全是不怎么上网看段子的类型,对于这个一无所知。 蒋奇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和自己讨论这个线索,只能干巴巴地把那个笑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就是有个记者去南极采访企鹅,他问第一只企鹅:‘你每天都干什么?’企鹅说:‘吃饭睡觉打豆豆!’接着他又问第二只企鹅,企鹅还是说:‘’吃饭睡觉打豆豆!’每只企鹅的回答都一样。直到他问到一只鼻青脸肿的企鹅:‘你每天都做什么?’那只企鹅回答:‘吃饭,睡觉。’记者惊奇地又问:‘你怎么不打豆豆?’企鹅答道;‘我就是豆豆。’” 蒋奇讲得无精打采的,其他几个人也听得面无表情,一个冷笑话硬是只讲出了冷,完全没有笑话的感觉。 蒋奇讲完,再看了看那个正好叫做豆豆的小女孩,嘟囔了句:“总不至于等下要把这个小女孩揍一遍吧?” 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真的要下手揍一顿,他也有点下不了这个手。 其他人还在思考着那个笑话,商池却先松手,走到了小女孩边上蹲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手中的洋娃娃上,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棉花娃娃,可能是小女孩今天的生日礼物。 林庭深也跟着走到了小女孩边上,重复了商池的话:“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小女孩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正脸,她的正脸意外得清秀,只是被黑框眼镜和刘海掩盖了大半,加上她脸上的面无表情,才会被忽略这一点。小女孩抱紧了手中的洋娃娃,做出了回答:“海龟汤。” 蒋奇愣了下,立刻大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何期没有回头理会他,跟着走过来问道:“要怎么玩?” 小女孩慢慢地说道:“我会讲一个故事,每个人可以提一次问题,问完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如果找不出汤底会怎么样?”林庭深再次重复了商池的话语,商池正在小女孩旁边,但是小女孩似乎也看不见他。 “没有怎么样,大家等下都可以回家了。”小女孩说完,继续沉默着,依然是那样不想开口的模样。 何期没有问下去,先来到蒋奇面前:“你把你知道的那个故事再说一遍,那个故事的汤底是什么?” 蒋奇当时讲的故事很简单,只是说一个女孩在回到家之后,又离开了家,最后一个晚上都没回家。第二天,人们发现了四具尸体。 和所有的“海龟汤”类型一样,这个故事有些没头没尾的,当时蒋奇并没有来得及讲汤底,也就是故事的答案。如果真的要问起来,那么重点肯定是故事里的四具尸体都是谁。这个故事本来没有什么,但是现在这里加上小女孩正好有四个人,难免会想到这故事里的四具尸体。 第281章 除此之外,现在小女孩讲的故事也似乎和蒋奇将的故事毫无关联,她没提尸体,只是问发生了什么。 蒋奇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那也是我梦到的画面。而当时那个故事的汤底就是……因为他们玩了‘海龟汤’。” 因为玩了“海龟汤”所以有了四具尸体,蒋奇说完自己也察觉到这个所谓汤底的莫名其妙,但这就是他当时想说的内容。如果当时其他人问了问题,说不定蒋奇还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但是当时谁也没来得及,就像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强行让蒋奇讲完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蒋奇急急地强调道,他的神情很真实,完全无法判断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隐瞒。 有了前一个副本的经历,几个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似乎都有了隔阂,每个人都在盘算着什么——除了在旁边神游的林庭深,他的注意力还在商池身上。 何期注意到了林庭深的走神,他的目光略微往下,看到了林庭深的手,在他看来,林庭深的手中自然空无一物,但是林庭深的手却自然地蜷缩着,像是握着什么。 何期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那上面,然后迅速移开了。 蒋奇不能给出更多线索,要找到更多线索只能从小女孩身上下手。但小女孩依然沉默着,对于其他人喊她“豆豆”,又或者问她企鹅是什么的话置之不理。 直到林庭深重复了商池的话:“你会讲几个故事。” “四个,今天是第一个。”小女孩答道。 既然会有四个故事,这样显得今天找不到汤底也没有太大问题了。 接下来几个人都没能从小女孩这边找到更多的线索,只能表示开始游戏,可以讲述故事了。 小女孩确认过游戏开始,这才开口,她的语速不快,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总共在这里度过了四个生日,今天是我搬家后过的第一次生日,我来外面玩,然后回家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一个一个来问我问题,我会回答你们,其他人不准偷听。” 就像之前那个屋子一样,小女孩的游戏规则里,也将几个人强行分开了。 第165章 虽然说游戏的规则是分开问问题,但是一个人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完全没可能只通过一个问题来找到答案,甚至三个问题也不够问的。 所以几个人不得不再次在一起商量具体要问什么问题,但除了蒋奇,何期和林庭深似乎都被别的事情吸引了心神,聊得心不在焉的。 最后蒋奇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明白你们都在想什么,我这边就直接说了,我等下去问她是不是被人打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其他人,就直接走到小女孩面前说了句什么。 小女孩依然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什么。 没过多久蒋奇就回来了,表情古怪地给出了回答:“小女孩说‘不是’。” 不等其他人开口,蒋奇就自己问出了那个疑问:“那她为什么叫豆豆?” 企鹅豆豆在那个笑话里被别的企鹅打,但是小女孩自己却说自己没有被打,他们既然有着同样的名字,必然存在一定的相似之处,还是他们弄错了,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和那个笑话并无关联? 接着何期去问了一个问题,他问的时间比较久一点,小女孩也是低着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何期背对着其他人,小女孩则深深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嘴唇,除了他们自己,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进行了对话。 不一会儿何期就回来了,他并没有对其他人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问的问题:“我问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她说‘不是’。” 蒋奇抖了下,对于小女孩已经死去的这个猜测有些排斥。 既然小女孩并没有被打,也并没有死去,那么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林庭深去问的问题,他来到了小女孩边上,低着头看着小女孩,却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何期和蒋奇看着林庭深的背影,而林庭深自己则看着坐在小女孩边上无人能看见的商池。 商池一直坐在这里,听着几个人和小女孩的对话。现在他正看着小女孩手里的洋娃娃,他对这个娃娃莫名的关注,而这个漂亮开朗的洋娃娃和阴沉的小女孩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了一会儿,商池终于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手里的洋娃娃是不是代表你?” 林庭深重复了商池的话语,小女孩低着头给出了问题的答案:“是。” “游戏结束了。”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的小女孩站了起来说道。 三个人都并没有回答出正确的答案,找出这个故事的汤底,但是小女孩并不介意这一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回答不出故事的汤底也不会怎么样,大家都可以回家了。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洋娃娃慢慢往回走去,眼睛依然看着自己的脚尖。 随着她脚步的离去,本来是一成不变的火烧云天空开始慢慢暗淡了下去,等小女孩走进巷子的时候,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朦朦胧胧还有几个星子,显然时间已经不早了。 “你问了什么?”蒋奇迎上来急忙地问了这么一句。 林庭深迟疑片刻,重复了旁边商池的话:“我问她是不是今天没有回家,她说‘不是’。” 第282章 实际上林庭深自己都是懵的,只能努力表情严肃不透露任何信息。他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所以他也在疑惑商池现在说的这个问题和答案从何而来。 此刻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柔和的月光落下,他们赶紧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小女孩豆豆,一起从公园回到了巷子里。 巷子里没有安装路灯,只有两边的屋子里的灯光,伴随着那机械性的大笑声,以及电视机里那卡通动画的唯一一句台词“吃饭睡觉打豆豆”。 小女孩豆豆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自顾自走到了门前,敲了一下,在门口等着。 门内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是那个孕妇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站在门外就可以听到他们热闹的讨论声,是在商量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应该叫什么名字,只是取的名字全是男性的名字。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笑着,热热闹闹地吃着饭,甚至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外面玩现在都没回来。 小女孩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然后轻轻敲了下门。 门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小女孩又敲了几下,门内终于听到声音了。 “来了。”孕妇在门内开口说道,似乎是起身想开门。 另一个男的让她坐下,自己走过来把门打开了,他看到门口低着头的小女孩,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但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林庭深等人又摆上了笑脸,感谢他们带着自己的女儿玩,还邀请他们过几天来家里,说家里前几天买了曲奇饼干因为没人爱吃都没拆封。 小女孩什么也没有说,就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孕妇不高兴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在训斥小女孩:“天天看你这丧气脸。” 门再次关上了,男人和孕妇再次开始讨论未出世的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只有他们快乐的声音,听不见小女孩进去之后的任何动静,连添加碗筷的动静都没有,简直像是小女孩进去之后就消失在家里了一样。 既然目标回去了,剩下的几个人也准备各自回家收集线索,到时候再交换信息,很快蒋奇和何期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门后。 现在巷子里只剩下林庭深,以及,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商池。 林庭深慢慢走着,他的周围都是热闹的大笑声和电视机欢快的音乐声,正好能够完美遮掩他说话的声音。他一边走着,一边将之前的事情和商池整个讲了一遍。 商池静静地听着,最后无声地笑了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但这个笑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等林庭深说完,他们也正好来到了那个家边上,推开门,那对“父母”依然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无聊的卡通动画,欢快的动画片背景音混合着笑声,听起来过于诡异。 两人走进了房间里,把门关上,将那诡异的声音挡在外面。 他们再次看过了整个房间的情况,找出了一些之前没发现的小线索,比如一张皱巴巴的检讨书,上面的内容是检讨第三次偷钱的行为,或者是批改的作业本上,老师留言让他告诉父母来学校,已经催了一周了。 但除了这些,就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这些小线索也只是填充了一下这个人物的性格。。 当林庭深坐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和商池确认了一遍:“这样就可以了?” 他总觉得这一天过得太快也太没有真实感了,仿佛只是走了一遍问了一个问题,一切都结束了。 商池拒绝了和林庭深一起睡在床上,再次蜷缩回那个柜子,在柜门后面肯定地回答道:“今天可以结束了。” 林庭深思考片刻,然后进行了人道主义关怀:“你这样睡觉会不会落枕,要不要加个被子?” 商池再次温柔地拒绝了,听着他温和的声音,林庭深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答案,选择了入睡。 电灯关上了,但门外的卡通动画声音和大笑的声音却一直重复着。 商池在柜子里等待着,他听到了林庭深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林庭深睡着了。 “咔嚓,咔嚓”,有人在尝试开门,但是林庭深睡前已经把门从来里面反锁上了。 下一秒,锁舌弹了回去,反锁上的门被打开了,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而来,还带着那卡通动画的欢快背景乐,但企鹅的台词和其他人大笑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只有背景乐的声音自顾自响着。 “豆豆?豆豆?我们来玩了!”尖细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还不止一个声音,好几个声音都在呼唤着那个所谓的豆豆。 商池从柜子的缝隙里往外看,他看见了好几只巨大的一人高的企鹅玩偶正站在房间里,把整个房间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企鹅玩偶的皮毛是柔软的绒布,眼睛是黑色的扣子,就是电视机里的动画企鹅形象,但这一切放大了几十倍,在黑暗中看起来就是某种可怖的怪兽了。 企鹅们走了一圈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最后在屋子里齐声问道:“豆豆你在床底下吗?” 一只企鹅低下头看了看床底下,然后摇了摇头:“他不在这里。” 企鹅们接着问道:“豆豆你在窗帘后面吗?” 又一只企鹅拉开了窗帘,摇了摇头:“他不在这里。” 它们接着看过了桌子底下,看过了椅子底下,看过了窗户后面。 第283章 最后它们回过头来,看向了柜子,那一双双黑扣子缝成的眼睛对上了柜子间的缝隙:“豆豆你在柜子里面吗?” 一只微笑脸的企鹅走过来打开了柜子,它的脚步很重,带着整个柜子都在轻微震动着。它打开了柜子,微弱的越光从企鹅的身后照入柜子中,也落在了商池身上。 “……不在。”这只企鹅看遍了整个柜子,回答道。 企鹅们失望地问道:“那么豆豆去哪里了?” 企鹅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去其他地方寻找豆豆了。 商池靠在柜子边上,侧头看着柜子外的微弱的月光,光下他的身影虚无得像个残缺的影子。 月光正落在他的身上,却并不是真的接触到了他,就像那些企鹅也没法从柜子里找到他一样。 毕竟,谁能从镜子里找到人呢? 这时,不知道何处而来的风吹开了窗帘,商池看见了站在窗外的小女孩。 第166章 小女孩低着头站着窗外,手里依然抱着那个洋娃娃,但是现在那洋娃娃漂亮的红裙上粘上了黑漆漆的污渍,本来扎好的金色头发也散开了,上面的花朵夹也不止所踪,本来精致好看的洋娃娃现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直到商池离开柜子来到了窗边,沉默的小女孩才开口用细微的声音道:“一个问题。” 本来还警惕着的商池明白了小女孩的来意,既然每个人都有一次提问的机会,那么商池也会有,小女孩是来回答他的问题的。 今天已经有过三个问题了,作为在旁边听完了三个问题全过程的人,商池应该会更有把握一些,但是他却迟疑了,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找错方向的话会有什么下场,毕竟他现在的情况一定会被副本针对,即使面前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没有恶意也不能掉以轻心。 之前林庭深曾经跟商池复述过一遍他们三个人当时的对话,当时商池笑了下。他也就没有告诉林庭深,蒋奇确实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但他并不是问的小女孩有没有被打过,而是问她有没有被欺凌过,而小女孩的回答是“是”。而何期自然问的也不是小女孩是不是死了,他问的是小女孩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被毁掉了,而小女孩的回答是“是也不是”,所以在何期的基础上,商池才会让林庭深问出那第三个问题,得到了小女孩肯定的答复。 现在第四个问题要问什么? 商池没有直接开口,他抬头看向了外面的街道,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照亮了小巷里挨挨挤挤着行走着的企鹅玩偶。它们一摇一摆地走着,步伐憨厚。 小巷里每户人家的门都是打开的状态,没有灯光,但是可以看到电视机的亮光,虽然看不清具体的画面,但那嘈杂欢快的卡通动画背景乐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回荡在整个小巷里。 商池回过头来,看向身后,此刻房间的门是打开的状态,刚才那些企鹅玩偶离开后并没有把门给关上,所以可以直接看到客厅里的景象。那对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动画的父母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台还开着的电视机,但是电视机里却并没有在播放那个动画的画面,屏幕是花屏的状态,只是背景音乐一直在响着。 小女孩并没有催促商池回答问题,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但是企鹅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它们一直在小巷里四处寻找着“豆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绕开了小女孩的位置,但现在他们距离小女孩越来越近了,似乎是在说明剩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最后商池的目光回到了小女孩手中的洋娃娃身上,那个代表了小女孩自己的洋娃娃,他说道:“他们剪掉了你的头发,在你的裙子上抹上了黑泥,嘲笑了你的外貌,当你回到家,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别人口中轻飘飘的玩笑,所有人都只是被逗乐了。这就是你这一天发生的事?” 小女孩回答说:“是。” 问题结束了,她没有告诉商池他的答案是不是最后的答案,只是动□□惜地在窗前放下了自己的洋娃娃,然后后退了一步。 在她后退的那刻,本来漫无目的在小巷里四处走的企鹅玩偶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将小女孩围在中间,簇拥着她,同时欢呼着:“是豆豆!我们找到豆豆了!豆豆!来一起玩吧!” 小女孩低着头一言不发,和周围快乐的企鹅们完全不同,她被企鹅裹挟着往前走去,小小的身躯被挤在玩偶中间,像是即将被送上祭坛的可怜祭品。 很快小女孩的身影就被重叠的企鹅们遮住,彻底看不见了。 商池迟疑片刻,最后从窗户里跳了出来,站在了月光笼罩的街道上。他的身影在更为明亮的光照下更加得暗淡了,原本还有一点的呼吸似乎完全停止了。 他一来到街道上,就被旁边企鹅玩偶往前带着走,企鹅虽然看不见他,却紧紧地贴着他,推着他往前走,他甚至没法回头确认一下窗边那个洋娃娃的情况。 因为挨得太近,商池甚至可以摸到企鹅皮套下面凹凸不平的填充物,形状却似乎有些熟悉。 左边的那个企鹅玩偶里面能摸到里面全是人胳膊形状的物体,而另一边的那个企鹅玩偶里面摸起来都是凹凸不平的圆形填充物,似乎是人头。 商池低头目光向下,落在了自己旁边企鹅皮套的脚下,所有企鹅脚底的部分都有黑红色的液体在不断渗出,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将整个小巷的道路都涂抹成一条血路。 第284章 很快,企鹅们就接近了巷口的地方,那里本来应该通往公园。 而现在公园消失了,巷口直接出现了一个光屏,光屏的颜色混乱,像是屋内花屏了的电视机。 企鹅玩偶们接连不断地走进了光屏内,而商池终于看见了小女孩的背影。 她低着头,头发被剪得七零八落,身上还有泥巴砸过的痕迹,之前洋娃娃身上的一切都出现在了她身上。 下一秒,她就走进了光屏内,彻底看不见了, 旁边的企鹅继续往前,商池也不得不跟着继续往前,但是再往前走他就要走进那个光屏里了。 千钧一发之际,商池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木门,总算在被企鹅带进光屏里之前,挣扎进了这个木门内。 和其他的屋子一样,这个屋子里只有一台花屏的电视机,房间里并没有别的人,周围非常寂静,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那些居民也都消失了,又或者是他们其实穿上了玩偶皮套,融入了这群企鹅中。 商池看完打开的房间内的景象,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正在播放着的电视机屏幕。 这一次,屏幕有了画面,画面里的内容是一个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屏幕方向的人。 商池正好认出了这张脸,他之前有看过几个屋子里的人情况,其中正好有这个屋子,当时这个人就坐在这个屋子里看着电视机,也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但现在这个人却出现在了电视机里面。 这时,街道上的企鹅已经全部走进了光屏内,街道上空空如也,屋子里也空无一人,刚才出现了画面的电视机恢复了原先花屏的状态。 商池察觉到了异样的地方,他走了出去,发现巷口光屏的灯光消失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度很厚的玻璃墙,墙后是一片漆黑。 他等待了片刻,确认整个巷子没有别的动静,最后将手放在了面前的玻璃墙上,但他没有能够推开这堵墙,仿佛墙被什么焊死了一样。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手开始往回跑。 他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就这样在被鲜血浸没的地面上奔跑着,鞋子踢踏地面的声音响遍整个巷子。 带着某种预感,商池快速回到了自己出来的那个房间里,窗户和之前一样打开着,但窗户旁边并没有之前那个小女孩放下的洋娃娃。 他在窗边停下没有进去,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个房间就和整个巷子一样,寂静无声,月光透过窗落在那张床上,床上的被子是平整的,像是从来没睡过人。 商池再次转过身,回到了那面玻璃墙前。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耽搁了多久,但是天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抬头,看着这堵玻璃墙。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正好也在玻璃墙上照出了一个朦胧的他。 商池忽然察觉到面前的这堵玻璃墙就像是一面镜子,而此刻他的身影正倒映在这面镜子中。 ***** 林庭深是再次被同样的声音吵醒的,身边还是那个机械死板的女性声音:“林庭深,该起床了。” 他睁开眼睛,昨天那个中年女人就站在他边上,不过是换了套衣服,不过和昨天的服饰保持着统一的花里胡哨风格。 “起来了就行,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要每次都让我喊你起床。你今天和蒋奇何期他们约好了出门,正好今天是隔壁邻居豆豆的生日,记得去找她一起玩。”女人说的话和昨天差不多,只是更改了几个地方,说完就和之前一样离开了。 门开合的时候,能够看见客厅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和昨天一样的卡通动画,这家人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动画,跟着动画的内容一起哈哈大笑。 一切都像是昨天的复刻,林庭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昨天就是那个小女孩的生日,怎么今天还是小女孩的生日。 直到他意识到刚才女人说的话中提到他是十二岁,而昨天是十一岁,也就是说他睡了一觉直接睡了一年,这个副本的时间进度可真是超乎意料得快。 林庭深坐在床上等待了片刻,突然察觉到了今天异样得安静,他起身打开了柜子,但柜子里面只有几件凌乱堆着的衣服,和那面照出他身影的镜子。 商池并不在柜子里面,却也不在房间的任何一处。 他失踪了。 林庭深回过头来,只在房间里看见了那扇打开着的窗户。 第167章 今天林庭深来得格外晚,蒋奇都等得有些焦躁不安了,正和何期商量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没商量完正好看到林庭深从门里出来。 “你去做什么了,每次都是你最晚。”蒋奇大声地抱怨道,他虽然一开始就对林庭深态度不是很好,但现在是直接把这个态度放在明面上来了。 林庭深没有注意到这些些细节,他也没有解释出来晚的原因,只是目光一直在巷子里逡巡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走吧。”何期先说道,三个人就往小女孩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每户人家家里都放着那个卡通动画的声音,伴随着机械性的大笑。但是已经听了两天了,林庭深等人也听得麻木了,并没有在太注意这些。 这次是何期去敲的门,门打开之后,是昨天那个孕妇,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孕妇了,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大哭中的婴儿,她看到门口的几个小孩就笑了下:“来找豆豆的吗?” 第285章 然后她往里面喊了一句“豆豆”,也不管对方应不应,自顾自地抱着孩子离开了。这次她说的话比昨天要短很多,大概是被怀里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她都没有多招呼几句。 门打开没有关上,可以直接看到这个家里的室内情况,墙上多了几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都是做女人手上的婴儿的图片,几张图还特地露出了婴儿的器官,一眼就能确认小孩的性别,确实是如这家人所愿的男孩。其他地方还摆着一些婴儿用的物品和玩具,但是这个家里却看不到一些适合十多岁小孩的玩具,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小女孩在这家里,甚至会以为这家里只有一个小孩。 女人抱着婴儿进了房间,听得到她耐心拍打婴儿哄他睡觉的声音。 小女孩这次也过了好久才出了房间,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女人还在房间里照顾孩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离开。 小女孩无声无息地走出门,轻轻把门关上,低着头站在其他人面前。 一年过去了,她看起来长高了不少,但身体瘦得有些可怜,像是身上唯一一点肉都被身高吸走了,她的衣服看起来是改过的旧衣服,改的不是很细心,有些过于宽大了,从颜色来看更像是男款的衣服。而她的头发也剪了,刚刚齐耳,只是依然是厚厚的刘海,脸上也还戴着那黑框眼镜,就是这个眼镜看起来有些破旧,似乎是镜框断掉后又用胶水补好了。 但她的头发上却有一个的星星发饰,出来时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是今天她得到的生日礼物吗? 和昨天一样,小女孩出来了之后,就自顾自地往公园的方向走,几个人跟在小女孩身后一起走着。 公园再次出现在了巷口的面前,依然是夕阳西下的天空,只是比昨天要暗一点,或许是比昨天的天色更加晚一些,看着更接近夜色了。 公园里依然是那几个企鹅相关的游乐设施,没有其他人在,只是看着破旧了不少。 小女孩这次坐在了那个秋千上,但她没有荡秋千,而是规规矩矩地把脚放在地面上,似乎只是单纯坐在那里。 “今天来玩什么游戏?”何期问道。 小女孩低着头回答道:“海龟汤。” 还是一样的游戏规则,依然是三个人挨个问问题。 小女孩开始讲她的故事:“我总共在这里度过了四个生日,今天是我搬家后过的第二次生日,我来外面玩,然后回家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故事看起来也和昨天的故事差别不大,除了时间有些变化。 蒋奇和何期没有急着上前,似乎是准备再商量一下情况,却看见林庭深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走了过去。 林庭深顾不上别的,他注视着面前的小女孩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商池的下落?” 他这次醒来并没有在柜子里看到商池,虽然他早就知道商池会在自己沉睡的期间去做一些事,试图更快破解这个副本,只是从来不将这些事告诉他。但是之前他醒来的时候,商池都会在旁边跟随他一同行动。对于商池来说,这个行为其实是一种限制,不然商池离开林庭深旁边还可以自己去找更多的线索,但限制也是一种保护。 林庭深能察觉到商池正在受到某种约束,毕竟商池对于这个游戏来说是一个影响游戏进度的bug,或者说是超模的人物。 这次商池的消失,林庭深下意识地觉得和这个副本有关,也就是和这个小女孩有关。 小女孩听了林庭深的问题,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回答了一句:“与故事无关。” 小女孩的问答只限于这个故事,她并不会回答这种与故事无关的问题,林庭深浪费了一个问题,只能走了回去。 何期先开口问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林庭深还想着商池的事,应付性地编了一句:“我问她是不是故事是不是发生在公园里,她说与故事无关。” 蒋奇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冲这么前面问。” 这句话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阴阳怪气地怀疑林庭深是不是问了什么又故意撒了谎。 何期和蒋奇也接着问了一个问题,蒋奇回来说他问的问题是“发生的事是不是和他们三个人有关系”,小女孩的回答是“是”,何期回来之后说他问的问题是“小女孩是不是不愿意出来和他们一起玩”,小女孩的回答是“是”。 “我懂了!这就是校园欺凌。”蒋奇一拍大腿说道,“这套路动漫里面常有的,什么一群人欺负一个人,那个人死掉了,后面怎么样回来报复了,我觉得对得上。” 小女孩没有对蒋奇的话做出反应,她回答完三个问题,就自顾自往回走了。 和昨天一样,随着她的前行,天色逐渐变得暗淡下来,等她来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天空已经变黑了。 这次小女孩没有敲门,而是熟练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房门里,她的父母已经吃上了饭,她妈妈只顾着哄着小儿子,偶尔自己吃两口。她爸看到她回来了,勉强招呼了一句,让她过去吃饭。 他们谁也没提到今天是他们女儿的生日,甚至上一年还提了一句的妈妈也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小女孩沉默地关上了门,房门后的声音也小了不少,但隐隐约约能听到男人似乎指责了几句小女孩偷了东西让他丢脸。然后这对父母正就讨论着以后小儿子上幼儿园的问题,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搬个家,到时候别的地方教育条件更好,只是现在家里钱不够,应该提早攒起来。 第286章 去年这个小儿子还在肚子里,今年怎么样也还不到一岁,要送去幼儿园怎么样也得三岁,那还得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这对父母现在就开始算起了小儿子上幼儿园的问题,却没提过自己女儿上初中的事。 蒋奇嘟嘟囔囔地说道:“校园欺凌,家庭忽视,重男轻女,我看这元素挺齐全的,恐怖片女主老套路了。” 但即使蒋奇说得这么自信,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什么笑容。 蒋奇故事里的“四具尸体”还像是一个石头,压在他们的心上,小女孩现在讲的故事似乎还和那四具尸体毫无关联,所以其实他们几个人并不敢真的找出问题的答案,只担心自己找出答案之后,就会像故事里一样死去,成为四具尸体的其中一具,完成整个故事的汤底——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三个人和昨天一样大概交流了几句无关的线索,然后分道扬镳了。 林庭深回到了那个家里,和昨天一样,那对父母还在看着那个电视机,并没有将注意力移到自己儿子身上,电视机里的内容也和昨天一样,毫无区别。 林庭深回到了房间里,因为早上他在房间四处寻找商池,现在房间简直乱上加乱,宛如台风过境,一堆东西都落在地上。 他早上细细看过了整个房间的情况,只是房间里的信息也并不多,只能从一些地方看出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性格因为缺乏管教在逐渐变得恶劣起来。他还从房间的角落里找出烟和酒,香烟上面甚至还贴了标价,应该是一个孩子买不起的价格,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弄来的,但大概率是偷来的。 总之,他找了半天,也没有能够获得和商池失踪有关的线索。 林庭深看着房间的窗户,从他醒来开始,这个窗户就莫名是打开着的,是有谁进来,还是有谁出去了? 最后林庭深拉开了柜子,盯着镜子看了片刻,然后他钻进了柜子里,关上了柜门,就像昨天的商池一样,睡在了柜子里。 柜子里很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外面的动静穿透柜子,是那永远不停歇的背景乐,和间断的大笑声。 林庭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 另一边,商池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花屏的电视机,听着那永远不停的背景乐,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话:“是要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 伴随着他的话,周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夜晚降临了,企鹅玩偶们再次快乐地开始寻找起豆豆来。 第168章 商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些企鹅们来的比他预想的更快。 在欢快的背景乐下,企鹅玩偶们接连不断地从大开的门里面走出来,它们摇摆着自己胖乎乎的身躯,同时快乐地念着童谣一样的话语:“豆豆?今天的你躲在哪里?是在床底下?还是在窗帘后?” 企鹅们念完这段话,又四散进入其他的屋子开始找人,接着又有更多的企鹅从那些应该空无一人的房屋中走了出来。嬉笑声与不停接的背景乐,在加上这些四处行走的企鹅,小巷像是变成了快乐的企鹅游乐场。 商池走到门边上往外看去,街道上的企鹅三三两两地散开走着,有些企鹅进了屋子,但暂时还没有到他这边来。但随着企鹅数量的增加,迟早会找到这里。 商池转头看向身后的电视机,此时花屏的电视机上屏幕开始出现了波动,闪着各种画面,似乎还可以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陌生人脸,但又会出现一只企鹅的脸,连那背景乐都变得有些卡顿,某些片刻声音甚至接近人生。 商池察觉到不对,快步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内。这里并不是林庭深的家,而是一个陌生的屋子,那个房间正好是一个卧室。他转身准备无声轻合房门的瞬间,他看见客厅里的光猛然亮了一瞬,随后光很快就暗了下去,客厅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暗不少。 他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间往外看去,看见客厅里正站着一个身体庞大企鹅玩偶,身体正好挡住了电视机的光,脸上用红线缝出来的微笑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扭曲。和别的企鹅玩偶一样,这只企鹅也用那尖锐古怪的声音问着:“豆豆,你在这里吗?” 企鹅摇摆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应该是准备去旁边的屋子检查了,商池则将目光看向那个电视机,此刻电视机上出现的画面是一张面无表情看着屏幕外的脸,分不清他是从电视机里往外看,还是从电视机外往里看。 而这张脸只短暂地出现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电视机的屏幕又和之前一样变成了花屏的样子。 和昨天商池看到的情况一样,也就是说特殊的不是那一户人家,而是电视机本身。 商池移开了视线,注意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安静了下来,他想看看屋子里的那只企鹅现在去了哪里,目光却直接对上了一双黑扣子做成的眼睛,企鹅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视线正好对上了门缝的方向。 它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企鹅缓缓地转动自己的头,将目光移向了卧室旁边的方向,那里是厨房。 “豆豆,你躲在厨房里吗?”企鹅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卧室旁边的厨房走去,因为是一个方向,那沉重的脚步声在靠近厨房的同时,也在向着商池的方向接近。 商池没有犹豫,他快速后退几步,无声地从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在翻出去的刹那,他听到了卧室的门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在墙上的声音,伴随着也一句欢快尖锐的声音,“我骗你的,豆豆我看到你了”。 第287章 但这个时候商池已经翻出了窗外,他没有在街道上停留,快速向着跑向对面的屋子。那个屋子和别的屋子都不一样,在其他屋子的门都是被打开可以进入的情况下,这个屋子是唯一一个关着门,像是在无声拒绝着别人的进入。 商池的步伐却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他运气不错,出来的时机正好,街道上还没几只企鹅玩偶,只有零星几只在进出着门,并没有注意到商池。在初期它们的数量并没有这么多,视力也并不好,也留给了商池行动的空间和时间。 商池估算着距离,一个起跳快速翻进对面的窗户,在他摔上地板的同一时刻,那只撞进房间的企鹅突然从商池离开的窗户处冒出头来,兴高采烈地向着外面的街道问道:“豆豆你在外面吗?” 企鹅转动着自己的玩偶头,但是这个时候商池已经进了对面的窗户,它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把头缩了回去,只有一句自言自语般的话从窗内传出,“我看错了吗?豆豆,今天的你躲在哪里了?” 不多说,这只企鹅就从摇晃着从屋子走出来,融入了其他寻找豆豆的企鹅。 商池确认了周围没有企鹅了,才从窗台下面站了起来。 他早就准备好了自己逃跑的方向,不然也不会轻易待在那个陌生的屋子里,这件屋子他是第二次来了,所以窗户才是打开的,正好可以进入的状态。 和别的屋子不同,这间屋子里非常安静,这样的安静主要体现在房间里的电视机并没有开着,也就没有播放那卡通动画,显得这户人家在周围嘈杂的背景乐下格外得寂静。 商池翻进来的地方是主卧,能够看到双人床旁边放着的婴儿床,他将视线从那婴儿床上移开,从主卧走入了客厅内,客厅的地面上也放着各种婴儿用的玩具,显然是准备给主卧那个婴儿的。 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知道,这一家人很重视自己新生的孩子,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商池看向了客厅的另一道紧闭的门,那是侧卧的门。 和主卧不同,侧卧的门完全无法打开,商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甚至尝试过一些非法手段,但是也没有能够打开门。或许是因为这个房间的主人不愿意别人进去,又或者是因为这个房间的主人不愿意从里面出来。 商池在桌前坐下,耐心地等待着,他能听到外面企鹅玩偶的声音变得更加吵闹了,显然是企鹅玩偶的数量增加了。企鹅们在街道上寻找着,进入每一个屋子里寻找着,但却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屋子,甚至都没有在屋子旁边停留。 是因为这个屋子的门是关上的?还是因为这里的电视机是没有打开播放动画的?又或者是因为……这里是这个副本的主人公小女孩豆豆的家。 那么现在豆豆在哪里呢? 商池缓缓转过头来,他的身后正站着那个小女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中。 小女孩比昨天长高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光线暗淡,小女孩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暗淡。这一次,她并没有抱着自己的洋娃娃,或许是因为昨天那个洋娃娃被她放在窗外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头上那个漂亮的星星发夹。 “一个问题。”小女孩轻声说道,然后她把故事讲了一遍,和昨天的故事差不多,只是更换了几个用词,说完她就沉默不语地等待商池的回答。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小女孩发间的那个满是水钻的星星发夹上,这是小女孩身上唯一的点缀饰品,这做工粗糙的星星发夹在这微弱的月光之下也闪亮的像是真正的钻石,在这发饰的映衬下,本就沉默的小女孩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了。 但今天是女孩的生日,任何一个人看到女孩头上的发饰也只会以为这个是她的生日礼物,但是一个沉默寡言没有朋友,连父母都忽略的小女孩,真的能拥有这样的生日礼物吗? “你的发夹很漂亮。”商池轻声称赞了这么一句,而小女孩只默默地站着,并没有对这句夸奖做出什么回应。商池夸完,又紧接着说了一句,“就是偷来的东西不应该戴在头上。” 小女孩继续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像是一个呆愣的玩偶,就像是街上那些套着皮套只能有一个表情的企鹅玩偶们。 商池没有再继续试探下去,看来小女孩是不可能给出除了问题以外的线索了,幸好他找到的东西也足够拼凑这一天发生的事了。 而在他之前试图问出别的线索的时候,外面那些企鹅玩偶因为许久找不到“豆豆”已经开始焦躁了,它们在来回走着,寻觅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怒吼,连这个房子都被震得在晃动,显然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安全。 “他们强迫你去便利店偷东西,你去这么做了,你偷走了很多烟酒给他们,但是……”商池先讲述着自己在林庭深的房间内拼凑出的线索。虽然这个巷子里空无一人,但房间内的一些装饰还是在随着天数变化着的,他当然看到了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些显然来路不正的烟酒,但说到最后,商池却停顿了片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头上的发饰上,然后说完了后半句话,“你除了偷走了那些烟酒,你还偷走了一个星星发饰。” 现在这个星星发饰就待在小女孩的头上,像是某种罪恶的证明。这些信息是商池上一次来这个屋子从垃圾桶里面找出来的,当时里面有一张被人撕碎的检讨书,而当时同样放在垃圾桶里的,还有断了的木质衣架,衣架的一角还残留着血,像是被人生生打断的。 第288章 检讨书上面的内容就是小女孩豆豆在检讨自己进入旁边的便利店偷了东西,最后被便利店的监控拍下来。上面还有小女孩在纸上列出来的赃物,都是一些烟酒之类的东西,看着不像是一个小女孩会感兴趣的东西,但除了这些烟酒之外,还有另一个很特别的东西,一个发夹。 小女孩写到别的自己偷的东西,例如烟酒的时候,只是大概写了数量,并没有写牌子之类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了解。但是豆豆在写到这个发夹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似乎多了一点描述,她写的是“银色的水钻发夹”,直接描述出了发夹的样子。 这唯一一点的特别,泄露了小女孩的在意,因为这个发夹是属于她自己的,是她用自己的意愿偷走的。 小女孩没有开口做出回答,因为商池问的不是疑问句,他只是讲出了自己看到的线索,而商池要问的问题也与这些无关,他开口了:“而我要问的问题是,是不是重头到尾只有那一个人。从来没有三个男孩子,只有那一个人?” 小女孩沉默着,她回答了商池最后问的那个问题:“是。” 这一次,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与故事无关,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也包含在故事里。但这个故事当然指的不是小女孩的故事,只可能是蒋奇当时在故事会上讲的那个故事。 商池知道自己猜对了,在他被困在这个无人的小巷的一天内,他走过了巷子里的每一个房间。不止是这个屋子,还包括了以及何期和蒋奇的房间。 商池不清楚这三个人有没有私下里交流过房间的情况,但是走过他们三个人房间的他却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三个人房间里的装修几乎是相同的。虽然床单的颜色这些略有区别,却也是相同的色调,像主人的爱好审美都是一致的。至于其他的例如藏在角落的烟酒,堆成一堆的脏衣服,这些细节更是完全相同的。 如果让别人看着这三个房间,甚至会以为这三个房间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商池也有猜测过或许是因为这个竞争副本需要保证所有的游戏者信息量相同,但连房间的色调都是一致的这点让他产生了另一种怀疑。所以他才会问出那个问题,甚至不惜冒着小女孩回答“与故事无关”浪费一个问题的风险,而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是”。 也就是林庭深、何期和蒋奇这三个人,现在看起来拥有的是三个身份,但其实在这个故事里,他们代表的是一个人。 这本来并不是一个竞争型的多人副本,而是一个单人副本。 但为什么是这个? 第169章 商池没能想明白,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会回答他那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指向的并不是小女孩今天的故事,而是蒋奇当时的故事。 小女孩并不在意商池的疑惑,她回答完了问题,就摘下了头发上的星星发饰,打开门往外走去。 商池的目光落在小女孩手中的发饰上,或许是一念之差,但是她确实是在偷盗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私念,然后再也无可修正了。他似乎看到两个堕落中的灵魂,一个是不受管教自我放纵甚至欺凌别人的男孩,另一个则是正被带着逐渐深陷泥沼却又没人能够把她带上来的女孩。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企鹅,小女孩一出去就直接被挤在了中间。而本来焦躁的企鹅们看到小女孩就快乐地围了过来,一起欢呼着今天也找到了“豆豆”,可以一起玩耍了。 在这快乐的氛围中,只有小女孩一人脸上毫无快乐。 企鹅们嘴上说着玩耍,实际上却紧紧地把小女孩围在中间,像是害怕小女孩逃跑,又像是纠缠着女孩逐渐下陷的泥沼。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商池立刻跟在了小女孩的身后一起混入了玩偶中。 这次他比上一次离小女孩更近,保持一个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的距离。他紧紧地盯着小女孩的背影,注意着她的动作。他依然记得昨天小女孩把洋娃娃放在林庭深窗前的举动,后来再回去就再也看不到那个洋娃娃了。 小女孩低着头走着,有血从她的背后渗出来,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了。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旁边的那间屋子,那是蒋奇住的屋子。 小女孩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但是商池却注意到她刚才还拿在手上的星星发饰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了。 是放在哪里了吗?但是刚才并没有这个动作,商池确定自己看得很仔细,周围的地上也没有那个星星发饰,像是凭空失踪了。 无知无觉的快乐企鹅们簇拥着小女孩走进了光屏中,这一次,商池没有和上次一样停下来,而是准备随着玩偶们一起进入了光屏中。 近了,更近了,光屏周围散发着一圈朦胧的光雾,看着又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到了面前,商池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光屏就像是一个电视机的屏幕。 那么他现在是在出来?还是在进去? 商池的一只脚踏入了光屏中,没有触碰到任何阻碍,然后下一秒,他的身体就都进入了光屏中,光变成了某种粘稠的物体包裹住他,接着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化,最后商池又出现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林庭深的房间内。 商池知道,自己失败了。 看来这个副本里他的动作他太大了,虽然没有被弄死,但直接被这个副本限制了线索交流,这对于商池来说还不如直接面对危险,毕竟危险伴随着线索,就像上个副本那样。但现在这个副本对他的限制太大,他反而不能做什么动作了,甚至和林庭深的联系都断开了。 第289章 商池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准备思考剩下的时间去做什么,突然他察觉到了房间的异样,刚才因为场景的突然转换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别的上面,现在冷静了下来,他才发现了一件事,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是谁? 商池站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最后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衣柜。 他站在衣柜前,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呼吸声很长,像是一个人睡着发出的呼吸声,最后衣柜被打开了。 “林庭深?”商池看着柜子里缓缓出声道。 月光从商池的背后照入,可以看到柜子里空无一人,但是柜子中的镜子里却映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是林庭深。 只有林庭深的倒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镜子中并没有商池的倒影,毕竟本来就只是一个影子,影子又怎么能有自己的影子。 镜中的林庭深正蜷缩着睡在柜子里,因为姿态问题蜷缩着,睡得不太安稳,他并没有真的来到这个地方,但是镜子里却有他的存在。 商池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镜子,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阻碍,他并没有办法穿过面前的这面镜子,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这个镜子只是和那些电视机一样,短暂地连通的里面和外面的世界,却并不能穿过去。 是要通过这个镜子尝试和林庭深做交流吗? 商池的手贴在镜子上,林庭深还在柜子里无知无觉地沉睡中,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只有这一个镜子的距离,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体温。 商池注视着面前的林庭深,最后隔着镜子轻声唤了一句:“林庭深?” 林庭深的指尖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球在转动着,像是想要醒来却又无法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但商池却很有耐心地持续呼唤着,最后林庭深醒过来了。 林庭深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格外轻松,像是脱去了什么束缚,他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商池。 和上次比起来,商池的模样有了些变化,外表长大了一些,和其他人一样,商池也正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长大的,只是身体看起来依然是虚幻的,像是月光下的影子。 林庭深的意识还有些昏沉,像是还处在梦境中,但他第一件事去确认了商池的情况:“你怎么样了?你之前去了哪里?” “我一直都待在这里。”商池说道,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对着林庭深招了招手,示意他从里面出来。 林庭深直接从衣柜里走了出来,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商池身上,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地方。 如果林庭深这个时候回过头,而不是将目光看向商池,那么他就会看见在自己的背后,也就是那面镜子中,正映着一个沉睡的自己。 但他没有,他只是来到了商池的面前,和商池讲述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尤其是何期和蒋奇的表现。即使意识昏沉,他还记得商池会想要知道什么。 “我知道了。”商池温和地说道,如果林庭深这个时候意识清醒,那么就应该心生警惕了,但林庭深没有,他甚至还觉得月光下的商池看起来更好看了。 “我要回衣柜了,而你需要在床上接着睡。”商池对着林庭深说道,他看着林庭深在床上躺下,然后倒退着准备走入了衣柜内。 “等等!”林庭深突然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用严肃的表情看向商池。 商池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但他的手搭在柜门上,没有让林庭深看到柜子里的景象:“怎么了?” “衣柜里真的睡得很不舒服,要不你睡床上我睡地板上。”林庭深真心实意地建议道,作为刚刚睡过柜子的人,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十分正确十分有发言权。 但商池温和地拒绝了,他看着林庭深再次陷入昏睡,然后后退一步,关上了柜子的门。 月光被挡在了柜门内,被关在柜子里的,除了商池,还有镜子另一边的林庭深的身躯。 第170章 已经是第三天了,或者是这个副本的第三年了,巷子里依然是那欢快的背景乐,以及住户们一阵接着一阵的大笑声,他们还在看着那个古怪的卡通动画。 今天蒋奇依然在焦躁地等待着,何期已经站在他边上了,和前两天一样,他们还在等待那个还没有到来的第三个人。 蒋奇又等了半分钟,转头对着何期开始抱怨,说自己觉得那个人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明显最近一直在走神,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何期表情淡淡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在认同蒋奇,却并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 蒋奇不再说话了,他没通过刚才的行为试探出什么,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屋子上。 终于,他们等待的那个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来人看到了蒋奇和何期,便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蒋奇和何期也看到了走出来的人,他们自然地对着走过来的人说道:“商池,你来了。” 说完了之后,蒋奇自己也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不对,昨天是这样的吗,应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 何期也皱起了眉头,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商池俊秀的面容上,他察觉到了某种变化,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发生了变化,是外貌,还是性格? 第290章 不,似乎这些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有某种短暂的不协调之处。在那之后反而觉得之前的不协调只是一种错觉,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们熟悉的人。今天的商池反而显得挺正常,倒是前几天的他不太对劲,总是走神思考别的事,极少和其他人交谈。 商池很平静地站在在其他人面前,任由其他两个人打量着自己,最后才温和地问道:“不走吗?” 这句话终于让其他两个人回过神来,哪怕是之前总是大声抱怨的蒋奇今天也没有说什么,三个人便一起往那个小女孩豆豆家的方向走过去了。 这一次是商池主动过去敲的门,他的指节才刚刚在门上敲响了一下,面前这扇门就打开了,小女孩从门内快速走了出来,然后转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一开始看起来像是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想出来,但她轻轻关上门的动作,又像是害怕家里的其他人发现了敲门的动静。其实她这个行为有些多余,因为屋子里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离开,他们自顾自在屋内欢声笑语着,做着他们的幸福一家人,甚至都没有人看向门的方向,也就无从发现有人来敲门了小女孩出去了这件事。 小女孩转过来面,面朝着面前三个人,她有些紧张地站着,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这有些奇怪,之前的两天她总是阴沉冷漠的样子,哪怕是被父母辱骂,又或者是被强行推出来和其他人玩,都是一种随波逐流的状态,没有任何情绪的外漏。但是她现在在害怕,有什么事打破了她的心理底线。 “我们走吧。”小女孩说道。 这个时候,或许也不能喊她小女孩了,到了第三年,她已经差不多是十三岁的年纪了,虽然长期营养不良显得瘦削,身体也自然到了发育的时刻。哪怕她身上依然是穿着一件毫无版型的旧衣服,但是刚刚发育的身材已经能够给这件衣服撑出微微的曲线了。 她正在处在微妙地从一个小女孩转向一个少女的时期,一年的时间就足够让她转眼长大。而她脸上那副总是挡着她面容的黑框眼镜也没在了,厚厚的刘海也没有挡住她在逐渐张开的姣好五官。 这一次,女孩没有携带着那漂亮的洋娃娃,又或者那闪耀的星星头饰,她只有自己了。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然后再移向了自己身边的其他两个人身上,何期和蒋奇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对于女孩今天突然的变化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但是商池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清楚,因为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其实代表了同一个人,房间里存在的信息都是相同的。所以他们三个人一定都看到了房间里藏在角落里的那些情/色杂志和碟片,以及垃圾桶里没有清理完的废弃纸张。 和女孩豆豆一样,故事中的这个十三岁的男孩也到了开始发育的时候,他的成长以一种更为直白且尖锐,并且无人管辖的狂乱方式体现出来了。 即使三个人都没有交流,他们都清楚这个故事里的女孩最后可能遭遇了些什么。 女孩转身,准备带着其他三个人往公园的方向走去,从她出来的那一刻,周围没有停歇过卡通动画台词和那住户的大笑声忽然全部都消失了,只有那欢快的背景乐还在不断重复的。 在女孩踏出第一步的同时,旁边那户人家的居民突然从窗里探出头来,用用僵硬的微笑和女孩打招呼:“是豆豆啊,出去玩吗,这可真好啊。” 这个居民的面容很惨白,肢体也很僵硬,像是一个木偶人在拙劣地模仿着人类。 女孩没有回应,她继续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周围的人家家中的人都会探出头来和她交谈着。有些人家是一个,有些人家是两个,还有更多的人,屋子里的一整家人都不再关注那动画,而是从窗户里门里站出来,将目光看向了女孩。 女孩突然一下子变成了这个巷子的核心,她低着头走着,而旁边居民们熟视无睹地单方面和她交谈着,一个个夸她运气好,这样阴沉的性格也有人带着她一起玩。 而居民们说完话也不会把头缩回去,脸上带着弧度一致的微笑看着女孩的离去,本来就不宽敞的巷子因为这些探出头的居民显得更加拥挤了。 商池他们三个人走路的时候都还需要努力避开这些人,电视机里的背景乐还在不间断地响着,居民们热络地招呼着豆豆的声音也没有停下来,就好像今天的卡通动画并没有在电视机里上演,而是在这个小巷里上演了一样。 商池避开了面前的一只手,然后回过头去。背后是无数居民伸出来的头颅和惨白的胳膊,整个不长的小巷里密密麻麻地被这些肢体填满了,看着诡异又恐怖,但每个居民脸上都带着微笑,嘴里喊着“豆豆”,仿佛真的是在关心小女孩一样。 他静静地注视了几秒,在蒋奇和何期发现不对回头过来之前,再次迈步往前走去。 女孩的步伐一直不停,她脸上的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更深的麻木,最后她带着其他三个人再一次来到了企鹅公园,这一次的企鹅公园更加破败了,沙子里堆着树叶和垃圾,画成企鹅形状的秋千绳索有些不稳,摇摇摆摆的,其他的也游乐设施上面的漆都脱落了不少,第一年还崭新的公园已经变成了完全破败的样子,只是依然没有别的人过来游乐。 第291章 除此之外,天空也比之前的两天更加黑了,完全是接近夜色的天空,让整个企鹅公园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下,仿佛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被这片黑暗掩盖。 女孩在跷跷板上坐了下来,她低着头等待着今天游戏的开始,过暗的天色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今天的游戏还是海龟汤,规则也依然是一个人单独去问一个问题。 女孩说着今天的故事:“我总共在这里度过了四个生日,今天是我搬家后过的第三次生日,我来外面玩,然后回家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依然是和前两天似乎毫无区别的故事,但这一次,三个人都没有立刻去问女孩问题。 他们都已经察觉到了今天的特别之处,即使今天的故事听起来没有区别,女孩也好好地回了家,但今天来时的那些诡异居民就已经预兆了一些什么。 “应该还有一年……”蒋奇低声地嘟囔着,像是想要安慰自己,这个故事还有一年,所以今天不是尾声,应该是到了第四年女孩才没有能够回家。 但是,如果并没有所谓的第四年了呢? 商池的目光落在蒋奇身上,他不知道蒋奇的这番表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旁边的何期又看出了多少。 在蒋奇还在反复嘟囔着什么的时候,商池就已经走上前,第一个走到了女孩面前,他并不准备和其他两个人交谈。 毕竟他们对于彼此早就失去了信任,对于明显不对的商池更不会放下心来,哪怕是交谈了他们也不会信任彼此说的话。况且这本来就是单人副本,只不过是现在变成了三个人同时拥有一个身份进行这个副本,也就是说,就算不和其他人进行交流,这个副本也可以靠游戏者自己通关,甚至可以说所谓的队友反而会干扰游戏的进程。 商池在女孩面前停下,女孩依然是阴沉冷漠的样子,并没有对于商池的到来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四具尸体是不是都是在指你?”商池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商池是之后才想到这个副本的关键的,既然这个副本是单人副本,正常的游戏流程应该只有一个游戏者,那么蒋奇故事中四具尸体根本和游戏者本身无关,他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误导其他人往上面想。 第171章 女孩沉默了片刻,轻声做出了回答:“是的。” 她再次回答了商池的这个问题,而不是用“与故事无关”这句话作为回答。 商池问完了问题,心中的最大的疑问却没有得到解决,他转身走了回去,蒋奇和何期正在等着他。 “你问了什么?”蒋奇急冲冲地过来问道,见商池不搭话,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道歉行了吧,我不该之前对你发火,但现在情况明显不对劲,我们得问出来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何期这次也接了话,像是一个态度和煦的兄长,跟着劝说商池:“他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安蕾这事他是最不好受的。你们以前关系也很好,打球的时候你都是只给他传球不给我的,不至于进了这个地方就把情谊忘光了。” 商池听着面前两个人的话,然后先说了第一句话:“我不喜欢打篮球。”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传球不传球,何期只是想试探商池。 等整个场面因为这句话冷下来之后,商池却又微微笑了一下,打散了刚才紧绷的氛围,他轻声说道:“我没有生气,向着我们需要合作,当然会交流信息。” 他的微笑柔软且毫无伤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平时总是沉默着像安静的壁花,似乎毫无攻击力。 哪怕是表现的最警惕的蒋奇都因为这个微笑略微松懈了一下,反省自己之前觉得商池表现异样就针对对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毕竟进了这种地方,性格发生一定的变化也很正常。 只有何期收敛了自己刚才的神情,看着商池若有所思。 商池镇定自若地讲述自己刚才问来的问题:“我问她,她是不是被人侵犯了,她说是的。”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问来的,但他并不是在说错误的回答,来诱导其他人往错误的方向上想,因为这是这个副本显而易见的答案。 今天是第三年,女孩豆豆出现了身体发育这是正常的,而且是非常普通的。在场的三个人都不至于对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细节的身体发育起什么关注,先不说这事很变态。女孩本身的面容也并不算特别吸引人,还总低着头,其他人也根本想不到去关注她的外表。 但此时女孩的体态就仿佛有一种罪孽般的美,这种美就像是副本强加给她的,让几个人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身上,就像第一天大家把目光落在洋娃娃上,第二天大家把目光落在星星发饰上,这一次轮到了女孩本身。 那种吸引人目光的美丽,就仿佛代表了灾祸。 这就是副本给的线索,它直接告诉了在场的游戏者,今天会被毁坏的到底是什么。 商池说着根本没问过的话,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温和且真挚的,就像他刚才真的这么问了。何期和蒋奇也表现得毫无怀疑,纷纷表示自己会把问题和答案一起带回来的。 “那如果她真的被人侵犯了,那这个犯人是不是在我们中间啊。”蒋奇突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仿佛真的是有些不安,他立马解释道,“我是说,这个游戏里的身份做下了这件事,那这个人是不是很危险,我们是不是应该提早准备起来?” 第292章 蒋奇表现得真的像在为其他人担心一样,但是商池早就知道了三个房间的信息都是一致的,而蒋奇也早就应该知道了所谓的侵犯者到底是谁。 就算商池刚才没有去问这个问题,其他两个人应该也通过自己房间的信息和女孩豆豆的情况推测出了今天发生的事。也就意味着商池的这个问题依然是白问,但是不管是蒋奇和何期都没表现出这点。 “也不用想太多,说不定犯人并不在我们之中。”商池宽慰了一句,轻描淡写地把蒋奇的话堵回去了。 蒋奇不得不闭嘴,然后假意认同,接着去找女孩问问题了。 商池和何期站在一起看着蒋奇的背影,商池正在心里猜测其他两个人到底问了什么,有没有发现女孩回答问题的范围并不局限于今天的故事。旁边的何期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一直觉得,现在这个经历非常不真实。” 商池略微偏头,看向了何期。 何期却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接着喃喃说道:“大家只是聚在一起讲了个故事而已,结果就突然进了故事里的地方,可我们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当时要讲这个故事,就好像我们注定会进入这里一样。还有那个古怪的声音让我们完成这个副本,却不说完成之后会怎么样,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商池沉默片刻,然后回答道:“当然可以,只要能够活下去,总能找到离开的方法的。” 何期突兀地笑了下,笑得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在嘲讽什么,他很快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而蒋奇这个时候也问完了问题走回来了。 “我刚刚问她,她是不是憎恨着侵犯她的人,她说‘与故事无关’。”蒋奇说道,然后他询问着其他两个人,“那是不是说明今天不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商池没问错,我们今天还是安全的,她不会做什么,因为今天还与故事无关……” 何期没有对蒋奇这个乐观的看法做出什么评价,走过去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回来了:“我问的问题是,我们今天是不是死了,她说‘没有’。” “那就好。”蒋奇脸上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的三个问题,得出来的结论似乎就是今天并不会发生什么事。在场的三个人看起来关系也很融洽地站在一起交谈着,但是,谁知道这三个问题中到底有几个问题是真的呢?无法确认问题的真假,也就无法确认结论的真假。 女孩一如既往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去。 伴随着她的脚步,天色更加黑沉了,连女孩的身影都像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有她规律不变的脚步声可以指引方向。 她走进巷子里,刚才还夹道目送她离去的住户们已经又回到了屋子里,看着那看不完的卡通动画。 女孩沉默地走到了自己家前,门内很安静,所有人都睡下了,没有人在等待着她。 她站在门外低着头站着什么也不做,并不开门进去,也不离开。 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犹豫什么? 商池等人也只能在门口站着,看着女孩站在门口,就算上前搭话对方也不会做出回应,只能陪着她站在这里煎熬着。 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女孩终于抬起了那张苍白的面容,拿出钥匙进了家门。 她的动作很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人,但是门内漆黑一片的客厅和那隐约的呼噜声证明了她行为的多此一举。 门关上了,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到了这里,这一天也就结束了,三个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各自准备去往家中。 “明天,等到明天我们一切都会好的。”蒋奇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着,仿佛是在安慰着其他人。 不过作为被他安慰的对象,商池和何期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去往各自的方向。 商池推开家门,门内的那对父母还在看着电视机,并没有将目光看向商池,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换了一个人。 商池也没有在他们身上耽搁时间,回到了房间中。 衣柜的门和他离开前一样是打开的,商池站在了柜子前,这一次,镜子中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外貌,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任何一方面看起来,此刻的他都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而这一次,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衣柜里也并没有别人的呼吸声。 “为什么她会回答这个问题?”商池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蒋奇的故事和女孩豆豆的故事又有什么联系? 他回忆着蒋奇当时讲的故事,蒋奇讲了一个女孩回到家又离开了,最后她父母找到了四具尸体的故事。 四具尸体,四个故事,还有什么是和四有关系的,游戏者和小女孩加在一起的数字是一个“四”。 不对。 商池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副本里其实是有四个人,而不是三个人,所以三个游戏者加上一个他,这个数字才是一个四。 他其实也参与了这场游戏,所以小女孩每天才会找到他,让他也问上一个问题,这个副本总共有四个游戏者。 而今天,那个最后问出问题的人,是林庭深。 ****** 林庭深似乎从一场深眠中清醒过来了,但他还处在混沌的茫然中,甚至分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的时候,先注意到窗外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他睡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睡到第二天早上? 第293章 下一刻,林庭深就明白了自己会清醒过来的原因,因为在他的门外,有几个沉重的脚步声在来回走着,同时用尖锐的声音问道:“豆豆,你在这里吗?” 什么,谁是豆豆? 林庭深反应不过来门口找着“豆豆”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意识到门口那个东西要进来了。他飞快地从床上站起来,环顾了一圈,看了看关上的柜子,犹豫了一下,就准备躲到床底下去。 下一刻,衣柜的门就打开了,商池从柜子里面出来了,他似乎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上来抓着林庭深的手就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外走。 林庭深还意识模糊着,就被他带着翻出了窗外,才刚一翻出去,就听到了他房间的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欢快尖利的询问:“豆豆,你在这里吗?” 豆豆,他们在找那个叫做豆豆的小女孩吗? 林庭深在街上站稳,抬起头来,他看到了夜色下的小巷里,无数只一人高的企鹅玩偶正在四处行走着。被他们翻出窗外的动静惊动,企鹅们都回过头来,看向了站在小巷中央的林庭深和商池。 “豆豆,我找到你了!”企鹅们欢快地说着,一起向着林庭深和商池奔过来。 第172章 商池比林庭深的反应更快,直接拉着林庭深开始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这在哪里?”林庭深一边跑着一边问商池,很快后来居上,变成了他拉着商池跑。 商池看了看已经跑到自己面前并且神情特别轻松的林庭深,沉默了片刻,才给出了回答:“电视机里面,或者是电视机外面,现在我比较倾向于是电视机外面。” “什么?”林庭深没有明白,他转头看向商池,同时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下竟然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模样,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比之前还要轻松不少。 他再看向商池,商池的身躯在月光下也是一种半透明的模样,但呼吸和手腕下的心跳都有在缓缓运作着,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温度,看起来比之前还好一些。 商池一把抓住走神的林庭深,把他往旁边一推,然后一脚踹在了旁边那扇门上,正从这扇门里往外扑的企鹅直接一头撞在了门上,整个门都抖了几下,看着都觉得快要倒下来了。 “走!”商池催促着林庭深,目光看向还在远处的那唯一一间门关上的屋子,喃喃自语道,“我们要不就先进入那个屋子,要不就等到小女孩找到我们……” 但是在这条去往女孩豆豆家的道路上,更多的企鹅玩偶从门内走出来,然后尖利地叫着向着商池和林庭深的方向扑过来,整个狭窄的小巷都被企鹅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绕开它们前进。进门躲藏也不行,进门也只会被这些企鹅堵在门里,要怎么才能过去? 就算是等待女孩豆豆先找过来,也不能确定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哪怕是商池看着这样的场景都产生了疑问,他们真的能撑到那一刻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来,商池就看到旁边的林庭深一脚把扑过来的企鹅玩偶又踢回了门内,然后再把门大力关上,直接学着刚才商池的样子,把那只企鹅关在了门内。 做完了这一切,林庭深才转头询问着商池:“碰它应该没事?” 反正他是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能接着推企鹅进门。 商池看向林庭深,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他从来没有想过直接把企鹅推进门里这种事,毕竟这种看着就不对劲的企鹅难道不是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吗?这种东西如果出现在游戏里,难道不应该是必死项吗? 接着,商池就看到了林庭深再次轻松一脚踹倒了一只企鹅,这次林庭深踹的有些偏,只把企鹅踹倒在地,并没有成功把企鹅踹进门内。 还没等商池心中升起警惕,他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只企鹅艰难地将自己的背部和地面离开了颤巍巍的十厘米距离,又“啪”的一下摔回了地上。企鹅皮套下面并没有一个正常能移动的身躯,只有无数的人体部分填充物,摔倒了之后,它们并不能做到依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至少这一只,是不行的。 林庭深在一群企鹅玩偶中,犹如天神降世,轻轻松松把旁边的企鹅们推倒了一片,倒地的企鹅一边嚷嚷着“豆豆”,一边努力抬起自己的翅膀,但是却无法留住两个人从它们面前过去。 商池跟在林庭深背后,镇定且冷静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和企鹅们艰苦卓绝的躲避战,然后心平气和地看着林庭深一脚一个企鹅。尽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企鹅这么弱是不是代表了什么,而不是去回忆自己前几天被这么弱的企鹅追的四处跑。 很快,两个人就接近豆豆的家,老旧的房子款式,窗户是早就损坏的,根本没法关上。 商池比昨天还要从容不迫地钻进了窗户里,然后关上了窗户,根本不用理会背后那群企鹅,因为它们笨重的身躯根本无法让它们翻进来。 林庭深走到了客厅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商池跟着在客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和上次一样,客厅的地上放着一地的崭新玩具,和昨天的款式不一样,显然是这一年以来添加了新的玩具。其他倒没有太大区别,而客厅那个侧卧的门也依然是打不开的。 第294章 “没什么,就是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客厅的墙上有好几张照片。”林庭深看着空白的墙壁说道,这个他这是睡了多久,为什么周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照片……”商池抬头看向那面空白的墙,突然察觉到了自己之前忽视了什么,他走过了这个巷子里的每一个屋子,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照片。 为什么会没有照片,明明其他地方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复刻下来的。 是因为不能拍照片吗?还是说看到照片就能发现一些什么? 照片里应该就是这些居民,在之前就已经全部露过脸了,还能有什么没发现的……还是说,在这个巷子里住着的,根本不是那些住户? 商池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女孩豆豆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这一次,女孩对着林庭深开口说道:“一个问题。” 然后女孩把之前的故事重复又讲了一遍,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子里等待着。 商池拉住了林庭深,林庭深则重复了商池说的问题:“你憎恨的对象是不是这个小巷的所有人?” 他们都将目光放在自己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上太久了,忘记了这个副本最鲜明的提示,那个重复播放着的卡通动画,以及在几年前的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笑话,笑话里有一群欺负豆豆为乐的的企鹅,以及那一只被所有的企鹅们欺负的企鹅豆豆。 里面除了企鹅豆豆之外,并不存在代表他们现在这个身份的特别的企鹅,只有代表其他住户的那一群企鹅。 女孩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两个人,做出了最后的回答:“是的。” 她回答完了今天的所有问题,然后转身走出了门外。 门一打开,是无数只拥挤在门外的企鹅,它们叠在一起堵在门口,用黑扣子的眼睛看着女孩,一同欢快地说道:“豆豆,我找到你了!” 在找到豆豆的那一刻,企鹅们就对林庭深和商池失去了关注。 女孩低头走入了企鹅们中间,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的企鹅也在蠕动着努力向着女孩靠近。 光屏再次出现在了巷子的尽头,这一次女孩独自一人走在企鹅们最前方,她在何期的门口停了下来,注视了片刻。 她高高地抬起了头,第一次露出了自己清秀的五官。她的裤子上有干涸的血迹,数量并不多,从内侧渗出来,露出的手臂上和脖子上有青紫的掐痕。 女孩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她独自走入了光屏之中,在她走入的刹那,整个巷子都陡然寂静了下来。 商池和林庭深有瞬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这么安静,直到他们意识到动画的声音已经完全停了下来,那欢快嘈杂的背景乐一消失,巷子里瞬间变得寂静下来了。 企鹅们各自回到了家中,巷子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接着,电视机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但是这次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有些熟悉——“林庭深,该起床了……你今天和蒋奇何期他们约好了出门……去探望一下他们……” 林庭深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当时那个把他喊起来的“妈妈”,这段对话就是当时发生的事。 商池快步走到旁边一个屋子前,从窗户外往里看去,那只企鹅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机里的内容,而电视机里的内容,就是当时林庭深被叫起来的场景,后面还有何期以及蒋奇被叫起来的场景,甚至连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商池,也在电视机里出现了。 之前他们发生的一切事,此刻就变成了电视机里一段供人消遣的剧情,女主角是豆豆,他们四个人则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角。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原来在的那个巷子一直都是在电视机里,他们现在才是从电视机里出来了。 “商池!”林庭深突然在他身后大喊,并且向着他跑过来,伸手似乎想要让他离开原地。 商池转头看向旁边,那本来停留在巷口的巨大光屏正在移动着,速度逐渐加快,疯狂地向着商池和林庭深的方向过来了。 下一刻,商池和林庭深再次被面前的光屏吞噬。 副本的第四天,即将开始它的剧情。 巷子里的企鹅玩偶们看着电视机里的场景快乐地说道:“今天的剧情也是可怜的豆豆!真是可怜的女孩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电视机里的女孩豆豆僵硬地转过了头,她像被什么强行按着一样,对着电视机外鞠了一躬,收获了电视机外的企鹅们的鼓掌和欢呼。 今天也是可怜的豆豆的表演,每一天都是可怜的豆豆。 企鹅们坐在电视机前,脸上是红线缝出来的灿烂微笑。 而在它们面前的电视机中画面一转,出现了新的场景,接下来是游戏者的表演,但企鹅观众们并不吝啬自己的掌声,无论是鲜血还是哀嚎,都能收获它们的赞赏。 第173章 在女孩走进光屏的那一刻,另一个小巷也开始破碎,本来坐在电视机前面无表情看着卡通动画的住户们连同周围的东西一起碎成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点,这些光点聚拢在一起,重组出新的景象。 于是,被光屏吞噬的林庭深,和从睡梦之中醒来的蒋奇和何期都发现了自己出现在了新的场景之中,他们面前各自站着一个女孩豆豆,周围却看不见其他的队友。 第295章 他们落入了孤身一人的境地之中。 林庭深面前是一个微笑着对他点头的孕妇,她旁边是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这是十一岁的豆豆,也是故事的第一天。蒋奇和何期面前分别站着十二岁的头上戴着星星发饰的女孩豆豆,以及十三岁开始露出了窈窕曲线的女孩豆豆。 他们经历的这三天,也正代表三个故事,现在这三个故事分别形成了他们需要面对的单人副本。 而同样被光屏拖入其中的商池则站在这过于寂静的小巷中,他面前的门是关闭着的,这是女孩豆豆家的家,但是面前的屋子似乎比之前更破旧了一些,木门的漆都掉了不少。 他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和时间点,只能先转头看向四周。 落叶堆在街道上,看起来很久没人清扫了。整个巷子连人迹都没有,甚至地上的杂物也只有一些树叶,没有人造成的垃圾,就算有也被重重落叶压住完全看不清,显然不是近期留下的。 除了面前这个女孩家的屋子,旁边屋子的门都是半开着的,看不清门内的景象,但应该可以进入。 商池不准备先走进面前的豆豆家,他转身走向旁边的一扇开着的门。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了门内传来了人声——“你听说了吗?” 商池立刻停下了脚步,不过门内的人显然不是在和他对话,因为另一个声音响起了:“怎么了?” “隔壁那家的女儿,那个叫豆豆的,人没了。” “怎么没的,前几天不是看她好好地出门了吗?” “说是怀孕了,肚子都大了,好几个月了,不知道是谁的。她爸妈也可怜,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吊死了。平时我看她总低着头,看着还挺乖巧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么不检点,出去跟人乱搞,肚子都弄大了。她也不说孩子是谁的,估计自个儿也不清楚,不知道私下都做了什么。” “隔壁家的豆豆?我听说过,她之前不是老偷东西吗,被抓住打了几次,后面又去别的地方偷,管都管不住。” “真的?隔壁家人看着人都不错啊,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真是个讨债鬼,我听说……” 商池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门内到底是谁在说话。但他才刚走出一步,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同时他也看到了门内的情况,里面空无一人,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上面没有脚印,显然很久没有人在这里了。 他站在门口,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在哪里,这是女孩豆豆还未讲到的那一个故事,也就是她来到这里度过的第四个生日……一个她已经死亡的时间点。 商池看着静悄悄的屋子,最后抬脚走了进去,目光明确地走向客厅那台落着灰的电视机。 虽然这个屋子看着很久都没人住过了,但是屋内的家具电器都是齐全的,如果是搬家应该会把这些东西都带走,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夜之间屋子里住的人全都消失了,所以这些东西才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这里。 商池走到那台电视机前,先看了一眼电视机背后的插头,插头并没有插在接线板上,随后他伸出手,触碰面前的电视机……是热的,像是这个电视机才刚刚被用过没多久。 他沉默片刻,最后伸手打开了电视机的开关,没有连上电的电视机被成功开启了,“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电视机屏幕出现了画面,而里面出现的景象,却是商池自己。 商池立刻后退一步,随后看见电视机中的人也后退了一步,他跟着做别的动作,电视机中的商池也在做别的动作。 是镜子?不,不是。 商池注意到当他移动到电视机外,电视机中的他也站在最中央,面前的电视机像是一个摄影机忠实地记录着商池的一切行为。 他又走回到电视机前面,耳边是电视机嘈杂的声音,他忽然察觉到这个声音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电流声,而像是别的什么混合起来的声音。 商池离得近了一点,想听清里面的内容,他慢慢地低下头凑近电视机的发声器,直到他的耳朵贴在上面,他才终于听清了声音里的内容,那是无数人混乱的说话声音。他们贴在商池的耳边低语着,明明无法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却只觉得那个声音在不断地钻入耳中,脑中,几乎要把整个脑子挤爆。 商池在撑不住的前一秒,快速伸手关掉了面前的电视机。 “咔嚓”一声,电视机黑屏了,世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商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确认过其他房间的情况,再转身退出了这个屋子。、 但在离开的前一刻,他又回了一次头,想看看电视机是不是发生了变化,以及那个讨论的声音会不会再次响起。 而当商池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客厅积满灰尘的地面上被踩出了杂乱的脚印,除了商池自己在屋子里走出来的脚印之外,还有一串脚印一直跟在商池身后,脚印大小比商池的脚要小一些,从痕迹来看明显是赤着脚踩出来的。 商池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那串脚印能够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是女孩一直跟在他身后吗? 接着,商池依次走过别的屋子,每当他走到门外时,就能听到门内各种关于女孩豆豆的讨论声音,他们声音细碎地讨论着女孩的死,讨论着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孩子,猜测她是个怎么样堕落的女孩。 第296章 而一旦商池走到门口,门内的声音就会立刻消失,但如果他一直站在门口,门内的声音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仔细讨论着每一个细节,恶意揣测着女孩的生活,声音仿佛永无休止。 商池走进那些屋子,和第一个屋子一样,这些屋子里的电视机摸上去都是热的,打开都是画面中间的商池自己,像是这些电视机其实是无数的监控器,正注视着商池的一举一动,而电视机里面听不清的声音则是对他行为的讨论声。 在商池走过这些屋子的同时,那串脚印也一直跟着他,就好像女孩豆豆一直在跟着他身后,和他一起听着门内无数对她的猜测对她的诋毁。 商池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去往下一个屋子,他忽然明白了在这个第四年,女孩豆豆已经死亡的第一年,她被毁掉的是什么。 第一年的生日,小女孩豆豆失去了自己的洋娃娃,那个美丽的洋娃娃代表了豆豆梦想中的自己,但她的梦想被恶意的嘲讽摧毁了;第二年的生日,小女孩豆豆没有失去什么,却得到了那个漂亮的星星发饰,这个发饰却像一个戴在她头上的枷锁,向其他人展示她偷盗的过错,这一年被摧毁的是她的道德;第三年,女孩开始长大,在但完全成长之前,她就被彻底摧毁了,这一年毁掉的是女孩自己。 而这是第四年,在这一年,女孩已经死去,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这个小巷并没有放过她,这些住户用自己无数的恶意揣测,在女孩死去的灵魂上压上了最后的重担。 这一年被摧毁的,是女孩活过的痕迹,死去的她依然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仿佛永不得挣脱这沼泽。所以哪怕这个巷子已经完全空无一人,他们说过的言语依然留在了这里。 她是女孩豆豆,也是企鹅豆豆。 这就是第四年死去的女孩没有说出来,也无法说出来的故事。 “你需要我做什么?”商池平静地问着自己身后那个看不见的女孩。 第174章 商池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整个巷子都只有这种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电视机嘈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 是哪个屋子的电视机被打开了? 商池皱起眉,这声音像是从四面传来的,根本无法判断来源的位置,明明电视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却让他觉得头痛欲裂,除了这细碎的声响再也听不见别的动静。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声音却并没有被这个举动阻隔,反而清晰地在大脑中回荡。即使他有意识不去听清声音的内容,那声音也在不断地钻入他的脑中,向他狂乱地低语着。 商池的手死死扣在自己的耳廓处,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指甲深深嵌进肌肤中,但是伤口下并没有血,而是有什么碎屑被他扣了下来。 而他的理智正随着这无孔不入的声音迅速溃散,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反而更加听得清那些声音的内容了,这些混乱的声音其实是在念着同样的话,他们在喊——“豆豆”。 “呯”的一声巨响响起,一扇门被商池狠狠踹到墙上发出轰然震鸣,这巨响短暂地压下了周围细碎的声音,让商池终于抓回了些许理智。 他脚步不停,快速奔入踹开的门内,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打开着的电视机。但当他想关上电视机的开关时,却发现这一次电视机并没有成功关上。他将整个电视机掀翻在地,狠狠踹了几脚,却没能阻止电视机的声音几次。 倒在地上的电视机像一只嘲讽地看着他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徒劳无功。 商池没有再尝试关闭电视机了,耳边的声音还在拥挤进他的大脑中。 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反而异常得平静,他的眼睛冷冷地盯在电视机屏幕的中间,画面里站着他自己,正以同样冰冷森然的视线回望过来。 这是在盯着他,还是在盯着他身后的豆豆?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在之前的副本剧情中,他并不像林庭深那三个人得到了一个明确的身份,他一直是以一种透明人的姿态行走在副本中的。但是他也参与了这场游戏,理应得到一个身份,只不过是和林庭深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不同。 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其实只有三个,开启一切转折点的男孩,围观的住户,以及最后一个,豆豆本身。 前两个身份都不可能,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中,商池被安排上的身份,是那只可怜的企鹅豆豆,不是女孩豆豆跟着他,而是他就代表了豆豆,所以这些电视机才会注视着他,他接下来遭遇的,就是豆豆曾经经历的。 商池不再看地上的电视机,转身离开了这个屋子,他快速在巷子中奔跑着,仅存的理智像是吊着利剑的丝线,为他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巷子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露出里面同样是开启状态的电视机,电视机中的画面则是奔跑中的商池。 这个巷子里所有的电视机都打开了,播放着商池的一举一动,像是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瞳。 这一切的景象都落在了商池的余光中,但他却不为这些门停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前——一扇合拢的门,这是他的初始点,也正是豆豆的家。 这扇门正对他封闭着,也是小巷所有门中唯一一扇无法被打开的门。之前他还以为这扇打不开的门是因为不允许他这样的游戏者进入,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代表这家人对女孩豆豆的拒绝。 第297章 商池伸出手按在门上,门在他的力道下晃悠了一下,这扇门并没有锁上,只是像被什么人按住了一样,难以推开。 他用肩膀艰难地推开了门,挤进了门内。 松手后,门自动在他身后关上,耳边那电视机的嘈杂声音也消失了。 但商池还没来得及从终于解放的听觉中松口气,就下意识地扑到地上,正好躲开了如子弹一般向着他快速射过来的水滴,水滴落在他身后的墙上和地上,留下了弹孔一样的痕迹,散开的时候还把周围的地板腐蚀了一片。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却很平静,他当然清楚豆豆的家并不安全。如果在街道上经受的是其他人对豆豆的讨论和散布的谣言,那么进入这里遇上的才是更加可怖的压力源,因为这里是豆豆不愿意回去的家。 现在出现在商池面前的,分别是一对夫妻,和一个一岁大的小孩,这对夫妻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把小孩围在中间,桌子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在明亮的光线下,这眼前的一幕看着是多么的美好温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昭显着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但在商池走进屋子的第一刻,小孩就握着拳头开始大力哭泣,那眼泪还未落下,就飘在空中形成了武器向着商池袭击过来,把商池撵得在本就不大的客厅四处逃窜。 女人心疼地看着小孩,然后温柔地把小孩抱了起来哄着他。 小孩抽噎着睡着了,那泪水攻击也停了下来。 商池却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下一刻,女人就随手抽出桌上的筷子,扔向了商池。即使商池反应过来,想要躲开,还是利刃一样的筷子划伤了腿。 女人丢完了桌子上的筷子,停下来继续哄孩子了。 接着,男人站起来了,他的手上拿着衣架,面无表情地向着商池的方向走过来。每一次挥舞手中的衣架都发出破空声,如果这力道落在人身上,怕是能把人的骨骼当场击碎。 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商池在这个客厅几乎找不到任何落脚点,只能狼狈不堪地躲避着三者的攻击,并且他能够感觉到因为一直无法把商池驱逐出去,面前这三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攻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商池的目光一扫,看见了那间一直打不开的侧卧的门,那里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豆豆的房间。 他往前一扑,躲开了男人的攻击,然后直接扑进了门内。 这一次,侧卧的门没有再拒绝他,顺着他的力道被打开了。 商池立刻闯进其中,关上了门,把下一次攻击挡在外面。 侧卧的灯并不明亮,像是电压不稳一样闪烁着,屋子里堆满了东西,一直堆到天花板上,把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堆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商池只能站在门边上,这是他唯一能站着的位置。 而这些挤满了屋子的杂物里还有一些看着眼熟的东西,比如在之前这家客厅里出现过的玩具,在有的新的玩具之后,旧的那些玩具就消失了。现在出现在了这里,除了这些玩具,其他则是一些旧衣服旧家电之类的东西,没有一件看起来像是女孩用的东西。 这个房间不像是女孩的卧室,更像是一个杂物间,或者说垃圾堆,被扔在这里的都是不被需要的东西,连女孩也是。 商池看向了自己脚下,他底下的地板并不是木头或者瓷砖这种常见的地面装修,而是一种透明的材质,底下是一片黑暗,这是玻璃吗? 他蹲下来轻轻往下一按,没想到这个动作直接在地面上按出了几道裂缝,这看起来像玻璃一样的地板比玻璃要脆得多。 这下商池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 这时,门外传来了快乐的交谈声音,是女孩的父母在讨论着到时候小儿子上学的事,然后说到了等儿子再长大一点,就应该让他学着自己睡觉了,男孩子就该早点独立。他们讨论着把房间布置成什么样,要买什么样的床,精心地为小儿子规划着以后的一切。但这个家一共只有两个卧室,现在他们口中规划着的,当然是女孩豆豆的房间。 商池看着脚下的地面,地面正在随着外面的话语在逐渐出现裂纹,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即使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讨论到最后,外的两个人终于想起了女孩的存在,女人问道:“豆豆睡哪呢?” 男人沉默了片刻,在沉默的同时,不断开裂的地板也终于停了下来,像是女孩依然对这个回答抱有微弱的期待,下一刻,男人说道:“我妈最近有点想孩子,她那旁边还有学校,正好送豆豆过去上学。她在这里也不学好,天天偷东西,学习也不行,送我妈那边去让她帮忙看着孩子。” 下一刻,地面塌陷了,商池和周围的杂物一起,彻底被这个家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商池的身体往下坠落,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身前,从一同掉落的杂物堆中抓到了什么。 在他这么做完的下一秒,他的脚就重新踩上了地面,周围本来一起掉落的杂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池抬起头打量着周围,他正站在一个通道中,周围都是木墙,身后也是封死的木墙,没有退路也没有来路。 火炬照亮了他面前的景象,那里有着两扇纸门,一扇门上透出了女孩的剪影,一扇门上则是一只企鹅的剪影。 第298章 在两扇门上面墙的位置则用蜡笔写了一句话——“我是谁?” 第175章 商池抬头看着那写在纸门之上的那句话,字的位置看着差不多两米,无法判断写字的人的身高。但哪怕是粗糙的蜡笔和摇曳的火光也难以掩盖字迹的清丽。 接着他转头看向木墙,熊熊燃烧的火把被固定在木墙上,显然无法取下来,他伸手凑过去感受了一下那温度,炙热的痛感确认了这火焰的真实。 哪怕在火把的旁边就是易燃的纸门和木墙,但这火焰也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假如这火把熄灭也就寸步难行,所以哪怕下一秒这火焰可能就会将周围的一切烧成灰烬,来此的人也只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怀侥幸地祈祷着火焰不会真的燃起。 这里到底是哪里? 商池轻轻敲了下木墙,本意只是想听动静,感受木墙外面是不是还有空间。但这个木墙却出人意料地不稳,他轻敲的这个举动直接让火把上的火焰都摇晃了一下,火焰往旁边窜了一下,差点就把木墙给点着了。 商池立刻将手往后一缩,离墙壁远远的,连走路都开始小心翼翼,以免自己步伐稍微重一点就把旁边的墙带的一晃,到时候火焰碰到墙上,就直接把整个地方连着他自己一起烧没了。 周围这过于脆弱不稳的墙壁直接限制了商池的探索,无论他是碰到还是做别的什么,都可能会造成火灾。看来他没有可能从墙壁这边找到别的出口了,他只能继续往前走,也就是说,他得选择一扇纸门进入。 商池先看向左边的小女孩,再看向右边的企鹅,在他四处折腾的同时,纸门后的这两道剪影一动不动,也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他少有的犹豫了起来,小女孩应该代表了女孩豆豆,而企鹅则是故事中的企鹅豆豆,但这两个身份其实是等同的,她们所指向的是同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故事里。 他应该要怎么选,或者说,这个副本希望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去选择做一个人,或者去做一只为人取乐的企鹅? 商池的目光最后还是停留在了那个小女孩身上,他走向了那道门,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把门慢慢推开。 但在他的指尖碰到门的刹那,面前的纸门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了,露出了其后的小女孩。 商池下意识回头确认过火焰一动不动,再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小女孩,但小女孩只低着头一言不发,接着她的身影就像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一样散开了。 他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商池皱着眉,从纸门破裂的地方走了进去,依然是一模一样的通道。他的身前再次出现了两道纸门,而他来的地方在转身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道木墙。 这一次,写在纸门上的问题依然是那一句话,“我是谁?”。 而新的两扇纸门之后也各有一个倒影,一个依然是小女孩的剪影,另一个则是洋娃娃的剪影。 一个是女孩豆豆,另一个则是女孩最珍惜的洋娃娃,也正是她向往的自己。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两个都代表了女孩,可是哪个会是正确答案?上两扇门的选择并没有给商池带来任何线索,导致他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问题。 商池并没有急着走到纸门边上,而是上下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场景,和上一个场景没有任何区别,就连他一直关注着的火把都没变化,看起来应该一时半会不会突然烧起来。 似乎只要他不试图从这个通道里逃离,这里对于他来说就是安全的,他只需要根据问题走入纸门之中,无论是什么选择都不会影响到这个通道。 ……既然无法影响到这里,那么其他地方呢? 商池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场景,他还需要再确认一些事。 面前的两道门,一个是真实一个是幻想。所以这一次,商池再度选择了那个站着的小女孩。 纸门被撕裂,小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和上次一样,依然没有和他交谈任何一句话就消失了。 商池没有立刻走入纸门之中,反而低头试图从纸门这边看到另一边的情况,但是什么也没有能够看到。 他放弃了学着林庭深利用bug的想法,再次走入了纸门,他的面前再一次出现了同样的通道,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变化,连两扇纸门上的那句“我是谁?”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门后的剪影再一次变化了。 这一次出现在门后的剪影都是女孩的模样,只是身高体型略有区别,一个是十一岁的女孩豆豆,一个是十三岁的女孩豆豆。 和之前两次不同,这一次出现的两个都是真实存在的豆豆,这次要怎么选? 商池看着面前的纸门,但他却没有动作。 “所以,其他三个人也正在这里,对吗?”商池问着面前的小女孩。 纸门后的两个女孩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商池却已经意识到了这是在做什么,这个副本的游戏规则是海龟汤,蒋奇当时就用大篇幅的言语来解释过海龟汤的规则。把整个规则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就是其他人向讲故事的人询问。 而这个副本里,讲故事的人就是女孩豆豆,她的故事和蒋奇的故事其实是连贯的故事剧情,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的四个部分,所以女孩才能回答出关于蒋奇的那个故事的问题,因为蒋奇讲的故事,其实就是女孩故事的尾声。 第299章 女孩到了家,又出去了,她没有再回来,因为她已经死了。 所谓的四具尸体,分别是那个洋娃娃,那个星星发饰,她自己,还有她死后的灵魂。每一个都是她,每一个都是她腐烂的尸体。 这个故事重头到尾,只有一个可悲可怜的豆豆,她在这四段故事中从活着走向死亡。 而现在,有着豆豆身份的商池,成为了那个讲故事的人,所以这个通道才会向他提问。他的选择到底是什么,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只是讲故事的那个人,只需要把故事讲出来,真正需要在问题中挣扎的是,听故事的人,也就是林庭深等三个人。 他的选择,影响的不是他自己,还是此刻处在同一个副本中的其他人。 商池到了这个副本未出现过的第四年,那么林庭深他们应该也出现在了别的时间节点,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林庭深现在应该是在第一年的时间线,蒋奇在第二年,何期则在第三年。 他们的副本剧情和商池这边的选择息息相关,如果商池做出的选择,和他们在副本中做出的选择不一致,他们的结局恐怕就只有死。 蒋奇和何期多少还有在注意这个副本的线索,林庭深的注意力则基本都放在商池身上了,要林庭深一个人去破解这个副本基本不可能,除非指望他能和之前把企鹅玩偶踢翻一样强行过了这个副本,但商池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商池抬起头看着周围的通道,这里没有危险,但却也是对他的束缚。他被变相拘禁在这里,哪怕他知道再多信息,都无法传递出去,甚至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其他人造成了怎么样的影响。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木墙上,但并没有推动,以免着过于脆弱的木墙直接被火焰点着,到时候他直接葬身火海。 刚才他敲墙的动作很小心,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敲响的声音空荡荡的,显然墙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他怀疑此刻其他的三个人也都在他附近,只是没有到达这里。但既然是在同一个副本,不可能完全没有联系。 是继续前进,选择出其中那一扇纸门,直到整个副本结束,还是等待可能会到达这里的人? 商池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有什么声音响起,细碎的木屑从上方掉落。 他抬起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位置,天花板正在不断地碎裂,像有什么正在试图进入,但商池的脸上却浮现出微微的笑意。 虽然整个通道和火焰限制着他不能主动离开这里,那如果别人找过来呢? “咔嚓”一声,天花板终于出现了一个裂缝,一个人掉了过来,而天花板迅速恢复原样,掉进来的那个人则迅速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跌倒。 来的不是商池正想着的林庭深,也不是一直保持着冷静的何期。 是蒋奇,但是此刻蒋奇的脸上并没有之前那些丰富的情绪,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茫然。 但商池并不意外他的出现,或者说,他一直在等着他。 有谁会比讲故事的人更清楚这个副本发生的一切呢?即使蒋奇自己说着自己不记得,实际是第二次进入这个副本的他,也比其他人更情况这个副本的流程。 蒋奇看着商池,疑问道:“你是谁?” 面前这个人穿着和他同校的校服,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像是他认识的人,但是他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本来以为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何期,甚至考虑过林庭深,但没有想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是哪里?”商池没有回答蒋奇的问题,只反问了一句。 蒋奇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身后的场景,喃喃地给出了答案:“这是豆豆的坟墓。” 这个狭窄的木盒,就是女孩豆豆最后的归宿。 第176章 商池看着周围的木墙,他一直觉得这是通道,是因为这个场景虽然封闭,但长宽的比例却比较悬殊。直到听到了蒋奇的话,他才恍然发现这里其实更像是一个这封闭狭窄的长方形房间,又或者说,一口棺材。 他的手轻轻挨着旁边的木墙,这一层薄薄的木墙不能作为任何的桎梏,甚至可以轻易推倒。但这里就是豆豆最后的棺材,一个木板薄得似乎能一按就碎的棺材。那对父母对于自己女儿的死毫无怜惜,甚至像丢个垃圾一样把她的尸体草草放置。 商池抬头,看向了木墙上的火把,它带来的光线照亮了黑暗,但它带来的温度又随时要把这个地方烧成灰烬,这火把看似救赎实则毁灭。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副本串联线索的关键会是企鹅豆豆,而不是那对忽视女孩的父母,也不是那个给女孩一生带来最大背景的男孩了。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告诉女孩,这样做是好的,即使她受到的是伤害,也是好的,所有人都为此快乐,除了女孩自己。 而女孩自己也是茫然的,直到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怨恨谁,又或者后悔什么,就像写在这两扇门上的疑问——“我是谁?”。 女孩没能找到答案,她在自己无尽的迷茫和痛苦中,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现在这个副本的故事背景已经找全了,但是破关方法还没有出现,又或者说,真的需要破关的是林庭深他们,而商池依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第300章 蒋奇并没有注意商池的行动,他依然两眼无神地站着,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甚至开始喃喃自语:“我知道这里,我来过这里……但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蒋奇的这一串呢喃,商池再度把视线放回到他身上:“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蒋奇如果能来到这里,说不定也能离开这里,即使他现在看起来神志不清,问什么说什么,但商池并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计划,在他温和询问蒋奇的同时,他的手也一直紧贴在自己的口袋处。 商池并没有忽视一点,这个地方应该是整个副本的核心之处,他在这里做的选择直接关乎到了其他游戏者的副本剧情。那么蒋奇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他是不是也知道这里是副本的核心可以直接改动其他人的副本剧情而来的,只是他没有料到商池的出现。 假如商池不在这里,蒋奇本来准备做什么,他是想要来到这里救下其他人……还是,想要杀死其他人? 蒋奇没有发现商池眼中的审视,他恍惚地答道:“我找到了她丢的东西,找到了她的尸体,我是来送东西的……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 商池意识到了,他是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的,如果一切都是曾经的演变,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这就是女孩的棺材,她在这里,商池也会在这里,死人当然无法离开自己的棺材,商池也无法离开。 而接下来,他只能等待着其他两个人的选择,因为豆豆是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的,一切都是别人施加给她的,商池也没有办法去选择豆豆在副本中会经历什么,现在能做到这一切的,正好是无法联系上的林庭深等人。 蒋奇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又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完,他也不理会商池的存在,就这么转过身,向着其中一扇门的方向走过去了。 但他并没有成功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因为下一秒,一把刀就穿过了他的心脏。 蒋奇迟钝地低下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商池却目标明确,快速地抽离刀又扎了几次,确保能够直接毙命,这把刀还是他在掉落的时候从那些杂物堆里抓过来的,有些锈了,但还算锋利,至少足够刺穿一个人的心脏。 要结束这个副本,除了等待这个副本完成之外,还有一个选择——杀死蒋奇。杀死这个故事的制造者,让这个故事重归原点。 蒋奇胸口的血大肆喷溅开,鲜血溅在了商池冷漠的面容上,终于让商池慢慢皱起了眉,但他皱眉的原因不是因为血,而是因为发现蒋奇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死去。 蒋奇心脏处被捅了好几下,血液在他的脚底形成了一个小湖泊,但是他是活着的,甚至还能直立地站在原地。 蒋奇迟钝地看向自己胸口的伤口,然后转头看向商池,疼痛终于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过来了:“你想杀了我?” 商池没有回答,拿着手中的刀提防着蒋奇的动作。 “没用的。”蒋奇大笑了起来,看起来神智都有些疯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副本,因为我是死不了的,谁也不可能在副本结束之前杀了我!这里唯一会死去的只有……豆豆。” 他现在精神状况很奇怪,之前明明还没有这样,至少在商池上次看到蒋奇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会开口抱怨的高中生。。这样反应更像是那些在副本中待久了的游戏者,就比如之前在山神村副本中精神状况濒临崩溃的游戏者一样。 他是在这个副本里想起了什么? 商池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也不能去后悔了。 蒋奇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商池身上,像某种被逼入绝境之中的野兽,他喃喃地说道:“我也不想的……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是想回去,对,我只是想回到学校。” 蒋奇说着,面无狰狞地伸手掐着商池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撞。 距离太近了,商池手中握着刀,没有能够立刻挡住蒋奇的手,而他的刀对蒋奇也毫无威胁,最后直接被撞在了墙上。 木墙发出了不妙的“嘎吱”声,本来摇摇欲坠的火把在这力道的冲击之下,直接撞上了墙,整个墙面立刻烧了起来,烧空的墙壁之下露出了一片漆黑,外面虽然有空间,却没有离开的道路。 商池的余光看着像自己蔓延过来的火焰,他已经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炙热温度。 蒋奇的眼睛因为周遭的火焰,看起来也像跟着燃烧了一样,他盯着商池喃喃道:“这里只有一个人会死,只有豆豆会死,只有你会死。” 和蒋奇不同,代表了豆豆的商池并没有重来的机会,他只会死在这里。 商池放弃了探究更多的机会,拿着手上的刀往蒋奇的手臂上一扎,力道至少挑断了他的几根神经。 即使蒋奇并不畏惧死亡,但痛觉还是让他被迫松开了手。 商池毫不犹豫地挣脱了蒋奇,向着面前两道门奔去。 整个通道都在燃烧着,连同面前的两扇纸门都即将被吞噬。 哪怕商池并不想直接做出选择,也只能冲向了面前的纸门,但这一次,他选择不是小女孩的那扇纸门,而是旁边的另一扇,属于十三岁女孩的那扇纸门。 纸门在商池伸手的同时被撕裂,门后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剪影反而随着纸门一起消失了,这之前的两次都不一样。 第301章 商池想停下来观察旁边那扇门的情况,但这时火焰已经聚集过来了。 他没有时间来犹豫了,只能直接大步闯入了那扇门中。在他步入那扇门的同时,身后的火焰的炙热温度也消失了,和之前一样,他的身边变成了一道木墙。 通道再次出现,但这一次,纸门消失了,本来的火把也消失了,这一次的光源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月光,没有任何的光源点,但是这月光就像某种特殊的颜料一样,涂满了整个通道,也落在了每个人身上。 在通道的尽头,是十三岁的女孩豆豆,她安安静静地被吊在绳子上,绳圈绕过她的脖颈,将她固定在天花板上。 但是女孩看起来却依然像活着一样,她的脖子并没有被拉长,身体也还是柔软的,甚至自然放松着,脚尖微微摆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终于脱离了刘海和眼镜的束缚,展现在了其他人的视线下,里面还映着月光。 即使是这样上吊的姿态,女孩身上也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而那个星星发饰正在她的发间,和她一同闪耀着。 商池的目光落在那个星星发饰上,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实际上还少了一扇门,关于星星发饰,也就是道德抉择的一扇门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既然他没有做出选择,那么谁做出的相应的选择? 这时,蒋奇一边咳嗽着一边出现在了商池的身后,他居然赶在纸门完全被烧毁之前进来了。 商池转身看向蒋奇,意识到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第177章 蒋奇没有多余力气去关注商池了,他一出现在这个通道里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他身上除了商池捅出来的伤口,还有大面积的烧伤痕迹,因为伤口紧贴地面,烧焦的皮肉都黏在了地上。 但他还意识清醒地活着,不能死也不能昏迷,这一点本来是他仰仗的优势,现在对他来说更像是诅咒。 蒋奇的身体弓成虾米的形状,两只手都被他压在身下,他痛苦地喘息着,意识再度开始模糊了,他又哭又叫,嘴里胡乱喊着什么。 商池走到了蒋奇面前:“你之前说你找到了女孩丢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做出选择的话,那么做出这个选择的,也就只能是蒋奇了。 实际上商池之前就有猜测,如果自己没有以豆豆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做出选择,副本应该也能够正常进行下去,到时候做出选择的就是其他三个游戏者。 蒋奇的副本对应的就是星星发饰的副本,所以当时商池跟着女孩的时候,会看到她在蒋奇的家边上停留。 那么这里会缺失一扇关于道德抉择的门,肯定也和蒋奇有关,而商池还记得,当时蒋奇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说自己是把女孩的尸体带过来了,但是当时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了,他到底带了什么过来。 蒋奇没有回答商池的问题,他只看着商池喃喃地说着什么,表情一会悲伤一会儿愤怒。 商池凑近,只听见蒋奇正呢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杀你的,我们一起长大……不对,是假的,这里是个游戏,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我要回到学校,没错,回去了就好了……” 商池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然后问道:“你在这个副本里想起了什么?” 蒋奇四处转动着自己的眼球,看到了吊死的女孩,他古怪地笑了起来:“我想起了什么,不就是一个倒霉鬼,她死了又整出了这么一个地方,我当然是要弄死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的……” 蒋奇先是说了一串污言秽语,然后又开始拼命道歉。之前的他虽然有些冲动,但一直是个正常的普通高中生,甚至在章安蕾死的时候都不愿意放弃她的尸体,现在的他却像是在对着女孩豆豆发泄着自己的恐惧。 商池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不能从蒋奇这边获得更多的线索的,蒋奇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证明了他当时通过这个副本只是巧合,他当时单纯地让女孩豆豆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的遭遇,甚至比那更痛苦,最后就通过了这个游戏。 这一次蒋奇能够比别人都快的到达这里,就是因为他根据自己记忆中的场景,将女孩折磨致死。他没有去找什么星星发饰,他是单纯带着女孩的尸体来的,他自己制造了一具尸体。 而蒋奇现在的神智疯癫,看起来更像是他在副本里意识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最后两份记忆叠加在一起,一份是正常高中生的记忆,另一份是游戏者的记忆,他不愿意相信游戏的记忆,但那份记忆却又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直接把他逼疯了。 商池转过身来,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神智不正常的游戏者了,既然蒋奇没有给出回答,他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商池看着面前吊死的女孩尸体,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在女孩头上闪耀着光芒的发饰上,这个发饰确实很美,但是对于这个副本来说,它就是女孩的贪欲化身,是女孩自身走向陷落的开始。 蒋奇说的把女孩丢失的东西带过来,就是指这个吗? 商池径直走过去,伸手想要摘下女孩头上的星星发饰,但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看着漂亮又夺目的发饰是用一个长长的钉子钉在女孩头颅上的,这美丽的发饰不过是对女孩的一种刑罚。 第302章 商池垫着脚,一点点将发饰从女孩头上取出,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蒋奇,也是他对于一个已经又疯又失去战斗力的蒋奇毫无兴趣了。 发饰虽然难取,但只要有耐心还是可以摘下来的。 但当商池把星星发饰拿在手上,思考着这样是不是能够代表着选择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某种东西烧焦之后的气味。 这个通道根本没有火焰,到底是哪里的东西在燃烧。 商池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去看被他忽视的蒋奇,蒋奇的手上居然拿着一截短短的火把,正伸手将周围的一切统统点燃。 应该是他在上一个通道里取下来的,所以他才会来得这么晚,导致自己被灼烧成这样。 这个火把之前一直被蒋奇藏在身下,商池只以为他是因为痛苦弓着背,并没有料到他是为了藏东西。而且当时蒋奇身上都是烧焦的难闻气味,商池也没能察觉到气味的异常。 就在商池忙着摘下星星发饰的时候,被忽略的蒋奇用火把把整个通道点燃了。 本来覆盖在通道上的月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烈焰的火光。 前方再无选择的机会,也就再也没有离开这片火焰的机会了。 商池想要杀死蒋奇结束这个游戏,而蒋奇也想要杀死商池,或者说杀死他心目中的豆豆,来结束这场游戏。 “只要豆豆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了。”蒋奇的视线几乎狂热地盯着那具吊死的尸体。 如果豆豆死了,这里就会结束,那么现在还在副本中没有能够来到这里的游戏者会怎么样? 林庭深还不知道在这个副本中找到了多少线索,但显然而易见的,他不可能选择杀死女孩快速到达这里。何期是一个谨慎的人,不确定杀死女孩能够活下来他也不会这么做,而当他意识到可以杀死女孩的时候,商池已经做出了选择,何期也没有办法选择这个道路了。 所以除了一开始有着模糊记忆的蒋奇,其他人都不可能立刻来到这里。 商池看着蒋奇,意识到了蒋奇的打算,他想要直接杀死这个副本的所有人,成为最后的存活者,让一切彻底结束。 他被面前的火焰逼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就是女孩的尸体了,他不可能再往后退了。 豆豆无法离开这个棺材,他也不行,唯一能够在这场火焰中活下来的,只有蒋奇,他即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困境? 商池看着面前的火焰,红色的火光在他眼中跳跃着,映亮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大脑中生成。 “你说,豆豆死了,一切就能结束了?”商池问着蒋奇。 “死了就可以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没关系的,不会太久的。”蒋奇居然反过来开始劝慰着商池。 商池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孩尸体,要被火焰活活烧死也需要时间,等他真的被这个火烧死了,女孩的尸体自然也会在火焰中完全毁去,也就意味着整个副本的终结。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刀,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把刀捅入了自己的心口处。 他的手很稳,虽然因为疼痛而有些微微地颤抖,但将刀刺向自己的动作却一直很坚定。 “既然我也是豆豆,那么我死去呢?”商池低声问道。 蒋奇的表情先是惊异,然后转而疯狂,他向着商池的方向扑过来,急切地想要毁去女孩的尸体。但他才走了一步就又摔倒在地上,虽然依然不甘心地爬着,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上全是伤口,能够放火已经用了他最后的精力了,不然也不至于在商池面前装着虚弱藏起火把,在商池没注意的时候才点火。 这一次,商池注视着面前手段尽出只能匍匐爬行的蒋奇,面无表情地把爬到自己脚下的他踢到一边,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 女孩的尸体绝对不能毁去,她的存在是这个副本存在的核心,假如她死去,副本彻底结束,其他还在副本中的游戏者自然会随着副本一起终结。 但是商池不一样,他此刻的身份和女孩是一致的,他的行为举止也代表了女孩,但他终究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中枢,就算他死去,副本也不会随着他的死亡结束,虽然也不能确定这个副会不会重新开始。 商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一滴鲜血顺着刀身流下,落在了地上,但也只有这一滴鲜血了。 然后,他脚下的木质地板变成了无数的光点,周围燃烧的木墙和那火焰也同样变成了各色的光点。 商池松开了手,插在他胸口处的刀也变成了无数的光点,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但他的身体却像是破碎的镜子一样裂出了无数的缝隙,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 商池却很平静,因为他再次博得了一个机会。 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无数的光点,刚才还在旁边的蒋奇已经被光点隔开,彻底看不见了。但在蒋奇的身影彻底消失前,他的身体还是那样破破烂烂的样子,并没有随着游戏的重新开始而修复完善。 电视机的“嗡嗡嗡”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无数只苍蝇。 商池抬起头,在这光点的上方,他看见了无数的屏幕,屏幕中是一张张相同的企鹅玩偶的面容,它们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缝出来的微笑面容,但那猩红的微笑却格外恐怖,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第303章 巨大的屏幕和渺小的他,此刻的游戏者就是在屏幕之中被人围观着的小丑。 商池若有所感地转头,这时,一个人从光点的包围中走了出来,是林庭深。 林庭深也看见了商池,即使此刻的商池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的碎片,但他还是义务反顾地向着商池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商池。 但是在林庭深这么做的时候,周围的光点开始再度汇聚在一起,即将出现一个新的场景。 商池却反向把林庭深往另一个方向一推,同时急促地说道:“找到女孩丢失的洋娃娃。” 蒋奇混乱地说了一堆内容,但唯一一句有价值的东西,是说他把女孩丢失的东西带回来了 而在林庭深的那条时间线上,女孩丢失了的,是那个洋娃娃。 下一刻,整个场景再次重组,但商池身边的光点却带着他反过来冲向了上方的企鹅们。 这一次,参与这场游戏的,除了游戏者,也包括这群观众。 企鹅玩偶们大笑起来,它们欢呼道:“豆豆我来找你玩了!” 第178章 商池被周遭的光点带着往上升去,他离那些屏幕越来越近,电视机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企鹅的脸在逐渐放大,而他听见了企鹅们的大笑声音。 周围的光点在他脚下汇聚,但更多的光点则维持着光点的模样漂浮在空中,五彩斑斓的点状光环绕在他的周围像是某种光污染。 商池看向自己的脚下,是一条光点汇聚而成的道路,道路的周围是那些电视机屏幕。 林庭深已经彻底被裹挟着去往了新的场景,但他却被留在了那些场景之外的夹缝中。 商池确实开始重启了这场选择,但这是因为他的身份在遭受致命伤害的时候,被这场游戏中判定了死亡,导致他之前的选择作废。 所以他也无法再回到之前的场景,也就是豆豆的棺材里了,因为他被踢出了游戏者的行列中。但又因为他还能继续活动,所以被丢到了其他的场景之外。 剔除了他这个多余元素,这一次做出选择的就是其他三个游戏者了。 本来的游戏规则应该是商池选择出女孩的选择,其他游戏者根据商池的回答进行副本,通过的可以带着女孩需要的东西过来。 如果把整个副本都当做一个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通过游戏者各自的选择而决定的。因为豆豆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做出决定的,而商池的出现以及他无法被其他人看到的特性却成为了“豆豆”,他自然可以做出选择。 商池原本以为蒋奇来到这里是为了做出选择杀死其他人,但是实际上蒋奇并不能够做出选择,他来到这里只是想提前销毁豆豆的尸体,让还在其他副本场景中的游戏者死亡。 而蒋奇能够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下手的速度过快,在商池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人物做出了选择,然后才凭借着自己对这个副本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女孩的棺材。 所以关于道德抉择的那扇门才会消失,因为选择已经出现了。 这个副本应该存在两种过关方法,第一种是拯救女孩,例如找回女孩丢失的洋娃娃,这些是她失去的渴求的东西,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在哪里。另一种方法是最简单的,那就是杀死女孩,拿着她的尸体作为过关道具。 在蒋奇的故事中提到过四具尸体,就是四个时间上女孩丢失的东西。洋娃娃,发饰这些都可以算是女孩的尸体,但那个时间段上被杀死的女孩也同样能算是女孩的尸体,这就是最直接的简单过关方法。 如果是其他的游戏者用这种方法或许还能通关,但是对于有着“豆豆”身份的商池来说,如果女孩完全被恐惧吞噬,他也必然会被这个副本吞噬。 商池握紧了自己的一只手,那里还有着他刚才从女孩头上取下来的星星发饰,在其他的场景都变成了各色光点之后,只有这个发饰依然存在着,显然是不能重复的特殊物品。 既然这个发饰在他这里,蒋奇就没有办法以这种方法通关,也就等于他无法把代表女孩罪恶的发饰钉在女孩头上。虽然蒋奇比别人都更了解这个副本,但他这个人已经被商池废了,精神状况也完全崩溃,应该不能再制造更多威胁。 林庭深听了刚才他的话就知道去寻找那个洋娃娃,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现在也只能相信他。最后剩下的何期是最难以揣测他会做什么都,但幸好他的选项也是女孩的身体,只是不是以尸体的形式,多半是能直接带过来。 那么女孩缺失的三件东西都齐了,还差最后一个…… 商池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什么也没看不见,地上也没有灰尘可以看到脚印,那女孩受难的灵魂应该还在他的身后,这就是女孩缺失的第四件物品。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被判定死亡被抛出了场景外,这本来应该是最简单的一环,现在却需要他找到办法回到那个场景中。 那么整个副本的路线已经清楚,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这些企鹅了。 商池转头看着自己身边一个近在咫尺的屏幕,屏幕上是一只凑得很近脸都贴在屏幕上的企鹅,近到像是要钻进屏幕内一样。 庞大的电视机屏幕,和同样庞大的看起来遮天蔽日的企鹅玩偶。 下一秒,那只企鹅微笑着,然后向着商池伸出了自己的翅膀,黑色的毛茸茸翅膀在商池的注视下穿过了屏幕,向着他拍了下来。 第304章 它真的钻出屏幕了。 商池快速滚到一边,避开了这只手。但是光点组成的道路总共就这么大,两边都围满了屏幕。他躲开了这只翅膀,得到的结果就是滚到另一个电视屏幕旁,离企鹅更近,而那只企鹅也直接把自己的翅膀从电视屏幕里伸出来拍了下来。 商池险之又险地再一次躲过了那一击,在道路上站定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场景。 屏幕里的企鹅们对着商池微笑着,这次它们笑得动作太大了,本来缝出猩红嘴唇的线直接崩断,变成了一张真正猩红的大嘴。 企鹅们张开嘴,又或者说把它们头颅上半部分往上一掀,看起来像是脑袋断了一半,露出了其中各种残肢的填充物。 有的里面装满了手臂,有的里面装满了大腿,像是把人分尸后再归类填充到不同的且中。但商池却注意到这些残肢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明显是同一个人的。 会是谁的肢体,又或者说,还能是谁的肢体。 商池再往前跑了几步,这一次旁边这只企鹅皮套下出现的是头颅——是女孩豆豆的头颅。 无数的头堆叠在一起,填充起了这个企鹅皮套,商池看着眼前的场景都是一个走神,差点就被一只企鹅的翅膀拍死。 女孩到底在这里重复了多少次死亡,才能填充起这么多的企鹅? 商池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因为无数只黑色的企鹅翅膀从屏幕中伸出来,从上方从左右两边追逐着道路上的商池。企鹅们像是玩着什么打地鼠游戏,嘻笑着拍打着商池,却并不执着于拍死他,只是逼着他疲于奔命。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失误,商池冷静地意识到了这点,他不觉得自己接下来是必死的情况,这些场景必然都和女孩的棺材有关联,蒋奇都能找到方法进入棺材,说明这个办法其实并不困难。而他要做到这点,首先至少要回到小巷的场景中。 但是这条光点组成的道路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也看不见终点,很大可能不是正确的道路。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穿过那些电视机屏幕,既然企鹅们可以到达这里,那么他可以到达企鹅那里。 商池深深呼出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碎裂的痕迹,他没有更多重来的机会了,这一次,他必须成功。 然后他加快步伐,再一次躲过企鹅的攻击之后,折身向着刚刚伸出手的企鹅跑去。 那只企鹅本来裂着脑袋大笑着,发现商池折身跑过来也是一愣神,但它来不及收手再次拍死商池了,旁边的电视屏幕太远,那些企鹅也鞭长莫及,只能看着商池跑过去。 电视屏幕看着有足足五米高,里面的企鹅身躯也庞大得无法窥见全貌,而商池的身躯对比之下却渺小的像是一只可以随手拍死的蚊子,就算真的能够到那边他也无法弥补这样的体型差。 但他却义无反顾地奔向电视屏幕,即使这一幕看起来无异于螳臂当车。 面前企鹅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伸手往下拍去,劲风吹起了商池的头发,商池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了手,他的手碰到了电视屏幕,接着屏幕直接吞掉了他的身躯。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个客厅中,旁边是他出来的电视机是花屏的状态,看不见任何画面,或许本来是有的,但里面的人已经跑出来了,只剩下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点组成电视机的花屏屏幕。 商池平视着面前的企鹅玩偶,是平视,而不是仰视。 虽然在电视机的另一边的时候,这只企鹅看起来像个无法战胜的巨人,但真正到了这边,这个企鹅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企鹅玩偶,和之前看到的差不多高。 企鹅看到商池愣了一下,然后被它掀开的脑袋上下拍打了几下,大概是在表现大笑。接着企鹅晃了晃身体里的残肢,向着商池扑过来——然后就被商池一脚踢翻在地,皮连着套里的那些残肢也滚的到处都是。 这些企鹅玩偶面对商池表现的这么强势,但一旦商池试图反抗,又暴露了它们的外强中干。只是之前商池习惯了被各种怪物追着跑,没想多反抗,直到不走寻常路的林庭深在他面前一脚一个企鹅,把企鹅踹得滚满了一地。 “林先生总归是教了一些东西的。”商池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毫不犹豫地又踹了几脚,把企鹅皮套里的残肢踹得几乎全部滚出来,他干脆把皮套倒过来抖了个干净,确定里面空空如也。 被掏空的企鹅皮套可怜巴巴地落在地上,现在它就只有一层皮了,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威胁到商池,反而是它要开始担心商池做什么了。 它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因为下一秒,商池就找出了一个打火机,面无表情地在皮套上放了一把火。 第179章 火焰窜起,空荡荡的企鹅皮套在地上扭动着,张嘴尖叫起来,下一秒火焰就从它的口中窜了出来,把它完全笼罩在火中。 火焰迅速顺着企鹅皮套烧到了旁边的桌子,然后再顺着垂在旁边的窗帘遍布整个屋子,连四散地上的豆豆的残肢都没逃开这场火。 商池开始往后退,避开火焰的范围,他能看到他刚才出来的电视机已经摔进了火中,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他站在火前,直到企鹅皮套和电视机被烧了个干净,火焰逼近,他才推开了身后的门。 第305章 门外是月光照耀的小巷,地面看着有些水迹,商池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几滴雨落在自己的鞋子前。 他抬头看向天空,就看见更多的雨滴落下来,外面下雨了,这是这个副本第一次出现天气的变化。 商池看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接了几滴外面的雨水,确认雨水没有问题,才走进了雨里。 在他的身后,已经疯狂吞噬了屋子的火焰因为空气的流通,也跟着窜出了门,接着席卷向旁边的屋子。 旁边的屋子灯也是亮着的,但是门紧紧关着,窗帘后面有攒动的黑影,或许是其他的企鹅正悄悄在窥视着离开门的商池。 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着,哪怕是火灾的声音也没有办法掩盖这个声音。 但是在电视机的声音中却有低微的交谈声,他们在说…… “他是谁?” “会是谁?” “他不是豆豆。” “豆豆在哪里?” 商池平静地走在小巷中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却没有熄灭这场仿佛要清空一切的大火。 那些企鹅们畏惧地躲在门后,当发现它们眼中的豆豆会反抗之后,企鹅们也不敢出来了,哪怕火焰近在咫尺,将它们烧的惨叫不已化为灰烬,这个巷子里也没有一道门是打开的。 商池没有去关注那些企鹅,他听着耳边的惨叫声和爆炸声,继续在雨中行走着,这场雨来得莫名却又无声无息,一点也没干扰到这场疯狂的火焰。 之前地上的水迹只有几滴,显然这场雨是在他放了那把火的时候下起来的,但这场雨并没有熄灭这场大火,反而让火焰翻腾得更厉害了。 商池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接着他舔了一口落在唇边的雨滴。 是咸的,像是眼泪。 商池抬头看着这场雨,正好一滴雨滴入他的眼中,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那滴雨水就顺着他的眼角和脸颊滑落,像是一滴从他的眼中落下的眼泪。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滴眼泪,只不过是从天上落下的。 在女孩豆豆的心里,下了一场眼泪做的雨。 商池睁开眼睛,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后,雨中只有空无一人的小巷,但当那雨水落在地上,却圈出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正站在那里。 他转过头再次出现往前走去,最后停留在豆豆的家前,这扇门依然是关着的,只是现在所有的门都关上,这扇门就不这么特别了。 商池伸手去推开门,没有成功,他后退几步,在门上狠狠踹了一脚,两脚,第三脚的时候,这扇本就老旧的门不堪重负被他直接踹开。 他走进门中,门内那幸福的一家三口依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大火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十米了。 和其他的企鹅皮套不同,这三个人哪怕在这里也依然是正常人的外表,并且行动自如,即使是在之前一堆行动刻板的家人之中,他们也是最接近真人的一个,大概是因为在豆豆的眼中,他们的形象是最深刻的也是最固定的。所以他们永远是豆豆的家人,而不是别的什么怪物。 门打开的时候这三个人才皱眉看过来,豆豆的父亲似乎是想要训斥什么,但商池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晚上好。”商池温和地问了一声好,走到了他们面前,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桌子。 火焰燃起,面前的人尖叫起来,火焰顺着桌子迅速燃到他们身上,远比正常的火焰速度要快,仿佛携带着无穷的愤怒。 商池后退,看着火焰中扭曲的人,现在之前他曾经历过的一切困难都解决了。 上一次他还折腾的半死,这一次却轻轻松松解决了,是因为这个副本的主人已经不再害怕和迷茫了吗? 商池将哭叫抛在脑后,打开了属于豆豆的那扇门。 门打开之后,露出了一个空洞,地板完全消失了,底下是一个月光照耀的通道。 商池关上了门,火焰被挡在了门外,并没有顺着门烧进来,但他看不到这些了,因为他已经顺着洞掉了下去。 和之前的场景一样,女孩睁着眼睛静静地吊在天花板上,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代表选择的门,这里也没有站着任何人。 商池走向女孩,那根绳子还吊在女孩的脖颈上,吊的她整个人都在风中轻微摇晃着。 而在她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几件零碎的东西,一个破旧肮脏的露出了棉花的洋娃娃,一件被扯破的内衣。看起来其他的人在第二次经历副本的时候快速地找到了丢失的物品做出了选择,他们的选择结果也影响到了商池副本的难度,所以商池才能这么顺利出现在这里。 商池走上前,伸手触碰这根粗粗的麻绳,开始试图解开这个绳结。绳结绑得很紧,上面有好几个死结。 他尝试好几次才终于把绳结全部解开,而在绳子解开的那瞬间,女孩就往下落去,他立刻扶住了她避免她摔下去 但接着笼罩在女孩身上的月光迅速褪去,女孩的肌肤也开始迅速失去水分和弹性,本来外表和活着时毫无区别的女孩尸体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了一具恐怖的干尸。 商池扶着她的手却很稳,没有因为女孩的变化受到惊吓。 他把女孩放在地上平躺好,先把洋娃娃放在女孩的身边,再把那件内衣端正地叠好放在女孩身下。 第306章 缺失的两件物品已经物归原主了,但是副本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还差了什么? 地上已经没有东西了,商池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有最后一件物品,是之前从女孩身上取下来的星星发饰,发饰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钉子,上面粘着黑色的血。 他伸手拔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把发饰上的钉子摘掉,最后只剩下了这个星星发饰。 商池伸出手将星星发饰轻轻地戴在女孩的头上,为这具尸体做了最后的装饰。 月光离开了女孩的干尸,连带着本来有着一种诡异美丽的星星发饰也失去了它的魅力,现在它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廉价夸张的便宜水钻发饰,小商品市场几毛钱批发的货色。 做完了这一切,女孩已经几乎找回了自己所有丢失的东西,但周围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商池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回忆着自己之前看到的另一个脚印的距离,他转过来,背对着干尸,慢慢后退。 在他快要退到女孩身上之前,月光动了起来。 本来铺满他面前木墙的月光突然散开,最后在木墙上投射出来一个女孩的影子,身影带了点窈窕的曲线,像是即将绽开的花蕾。这是13岁的豆豆,她终于接受了自己的长大,不因为那些遭遇畏惧地渴求回到未成长之前。 女孩的影子立在月光中,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但是却做了一个抬起头的动作。 她是在看着天上吗,但是这里只有伸手就能碰到的天花板,束缚着女孩的尸体。 女孩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她伸出自己细瘦的胳膊,轻轻拍打了一下,动作笨拙,像是一只天真可爱的企鹅,但她这个动作却是在飞。 下一秒,月光消失了,女孩的影子也消失了。 商池转过身,他身后的那具干尸也消失了。 女孩的故事终于来到了尾声,就像是《美人鱼》故事的结尾,小美人鱼的灵魂从泡沫中升起,飞向天空,她拥有了一个不灭的灵魂。 这个副本的前期是游戏者向女孩提问,到了后期,却是女孩在向游戏者提问,而这一次,女孩拥有了最好的结局。 所有的场景都消散了,处在不同场景中的游戏者再次出现在了现场,商池也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身前,何期看到旁边站着一个身体有多道裂缝的人,立刻后退露出警惕的表情,林庭深看到了商池身上的伤口则立刻想要走过来。 但林庭深没有真的走过去,因为地上的蒋奇拦住了他的去路。 蒋奇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那些伤口还留着他的身上,他的血已经近乎流干了,伤口处的鲜血都是干涸的血块了。 他本来早该死了,只不过借由副本的设定活到现在。但这个故事已经结束,支撑着蒋奇活着的力量开始迅速消退,而他还在不甘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林庭深立刻蹲下来查看蒋奇的情况,何期也走到了旁边,但他看到了蒋奇的伤口就清楚人是活不下来了,他没有继续费力气,反而转头用深沉的目光看向商池。 “你……”林庭深看着蒋奇心口处的刀伤犹豫着用词,但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止蒋奇的死亡了。 蒋奇的意识开始逐渐消散,但在最后一刻,身体的感知远去,没有了疼痛,他的眼神反而清醒过来,接着他看到了自己身边的林庭深。 “我想起来了,你……”蒋奇的手死死抓着林庭深,眼中爆发出了一刻的光彩,他像是想要说什么,或许是想要提醒林庭深什么,但最后终究没有来得及说完。 蒋奇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他大张着嘴,表情扭曲着,即将呐喊出什么,却又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死了,无论他想说什么又有什么不甘心的,这些都消散了。 林庭深沉默了片刻,放下蒋奇的尸体,转头看向商池,看着商池身上那些能把整个人刺穿的裂痕。 他有很多想说出来的话,最后他快步向着商池走去,却依然没有能够来到商池面前。 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他们之间,林庭深把手放在墙上,急切地喊着什么。 商池也把手覆盖上去,做出同样的动作,像是镜子里的倒影,他听不见林庭深在说什么,只是带着着微笑,轻声说道:“快结束了。” 周围的场景崩落,所有人都在坠落向更深的黑暗,这片黑暗中又像在酝酿出什么新的东西。 世界在崩溃,又在重组。 在第三个故事,也就是林庭深讲的故事中,他曾经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人坐在他的身边。 而那个人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做—— 第180章 林庭深又一次地睁开了眼睛,已经是第三次遭遇这种情况了,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动作熟练地看向周围,想确定自己这一次又到了哪里。 但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无比熟悉的场景,空荡的走廊,漆黑的教室,这里是学校。回头的时候还可以看到身后他们玩过“故事会”游戏之后遗留在桌面上的蜡烛,和摆在桌子旁边的四张椅子,只是外面的天色看着比他们当时更晚。 而林庭深正站在教室门的旁边,一副即将走出教室的姿态,他的面前正站着何期,章安蕾和蒋奇都消失了。这确实就是他们之前在的学校,却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 第307章 “我们……回来了?”林庭深低声道,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商池的踪迹,但商池并不在附近,这个班里本来也没有一个叫做商池的学生,只是商池身上穿着的形状相同的校服,已经说明了商池和这个学校的联系,商池一定还在这个学校里。 何期没有回答林庭深的问题,他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一直看着走廊外面。 林庭深也根本看向了走廊之外,他们的教室在五楼,站在走廊处可以直接看到校门外的场景,那里本来应该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摆了了各种生意活动的摊子。但在街道消失了,校门外的位置是另一个学校,看着和他们现在站着的学校一模一样,以校门为界限,两个学校形成了完美的对称。但和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已经熄灯了的学校不同,那个学校灯火通明,可以看到走廊上攒动的人群。只是距离隔得太远,什么都看不清。 “这里是第三个故事。”何期冷漠地道。 他们并不是真的回到了正常的学校,而是来到了第三个故事中林庭深讲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的场景正是在他们住的学校中,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 第三个故事?林庭深看着校门之外的景象,回忆着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但是他对那个梦的印象却格外模糊,只记得当时商池看过来时脸上的微笑,找不出任何和这个情况有关的线索,更不明白校门之外的另一个学校到底是什么。 “你应该也想起来不少了?”何期突然说道,“关于这场游戏,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林庭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也只能面无表情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仿佛一个深沉的思考者。 何期看着远处的另一个学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林庭深的异常,只是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离开吗,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境。我甚至会觉得我就在梦境中,如果醒过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林庭深思考了片刻,严肃认真地建议:“你要不从楼梯上往下跳,失重感会导致人从梦中惊醒,没醒就不是做梦。” 林庭深这话说的很认真,毕竟在他自己讲的故事中,他就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旁边坐着商池,那么这第三个副本和梦境有关也很正常,甚至他自己之前在教室和其他人一起玩那个游戏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何期没料到林庭深会给个这么切实际的回答,沉默了下来。 林庭深却自觉自己建议很好,看何期没动,还帮他做了个计划:“旁边就是楼梯,三阶太少,可以闭着眼睛从第四阶跳,应该能够达到效果。” 何期看着给出建议却自己站在原地没动的林庭深,他沉默片刻问道:“你记不记得你的那个梦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多。”林庭深实话实说道。 这个回答在任何人听来都像敷衍,但何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看了下情况,就表示要去校门口看下, 林庭深不准备单独行动,正好也想去看看门口的情况,两个人就一起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们两个人离开了之后,这间封闭的教室内,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林庭深的桌子,接着那只手拿起了桌子上放置的打火机,将摆在林庭深位置前的蜡烛重新燃起。手的主人很快就消失了,连带着那个打火机一起。 而蜡烛摇曳的烛火映在窗户上,让窗户就成了一面暗淡的镜子,造就了窗中的第二个教室。 与此同时,正在往教学楼外走去的林庭深若有所感地回头往上看去,他看到那个教室似乎有光闪过,但又不能确定,也可能是对面的光带过来的错觉。 何期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跟着一起回过头去,却也没发现什么。 此刻,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前,距离那灯火通明的学校越发近了,站在这里看,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景象,对面的那个学校一切都和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学校相同,连校门边上石子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地对称着,看着极其的诡异。 何期在校门前停住了,他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从地上拿起了一个石子扔了过去。 石子没有穿过大门,而是直接消失了,同样的,对面的石子也消失。 何期停顿了一下,再进行了一次尝试,结果是同样的。显然他们没有办法越过校门的边界直接到达对面的学校,但如果不去对面的学校,难道就站在校门这边看着? 林庭深看着面前的场景,忽然说了一句:“好像一面镜子。” 第181章 林庭深所说的镜子,并不是在说对面的学校和他们现在学校外形上的相同,而是在说校门这个地方无形的边界就像是一面镜子。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是林庭深率先提起,何期并不会将镜子和这个挡在校门处的无形边界联系起来。 虽然对面的这个学校看起来一切都和他们现在的这个学校形成对称,但更容易想到那里另有一个学校,毕竟那个学校看起来灯火通明,和他们所处的学校完全不同,像是另一个地方。 而之前那两个石子扔过去之后也只是直接消失,并没有出现直接被摧毁的场景,很容易让人觉得石子是通过了这中间的界限去了别的地方。 第308章 但林庭深说镜子,是在说对面那个学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身前镜中的场景,其实不过都是身后他们这个教学楼的场景。 只是如果真的是镜子,为什么其他地方两个学校看起来都是相同,实验楼教师楼那几幢楼也是一样的漆黑,只是在教学楼上是相反的,一者一片漆黑,另一者灯火通明。 但是何期并没有追问的心思,他听林庭深这么一说,干脆连继续对着校门做尝试的心思都没有了,反而顺水推舟地表示可以直接回到教学楼里去,看起来毫无探究的意思。 哪怕是林庭深也注意到了何期的不用心,虽然他自己其实关注点也不在现在的情况上,只想着失踪不见的商池,但何期似乎从故事会这个游戏开始就格外的古怪,讲出来的故事甚至不像故事,只是阐述了普通的一天。 林庭深只是注意到了何期的异常,并没有深入想原因,他的心思还在商池上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找到了商池,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两个人就这么直接返回到了教学楼中,教学楼内依然是漆黑一片的样子,早就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里面的学生都走了个干净,不管是楼道还是教室都没有任何亮光。 幸好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却还有些月光,加上教学外旁边的路灯,不至于完全无法在教学楼内行走,只不过是走楼梯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一些。 路灯还开着,就说明没有断电,那么教学楼的灯应该也能开。 楼梯的开关其实就在手边,但两个人宁愿摸黑走楼梯,也没有贸然去打开灯。 在这一片黑暗中把灯打开实在是太显眼了,他们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显然开灯只会把隐藏在暗处的东西召集出来。 他们往上走着,每一层楼都是寂静无声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教室里的景象,看起来和平常的教室并没有任何区别,也并没有什么东西跳到他们面前,显得他们的担忧像是多余的。 最后,两个人终于走回了五楼,林庭深走在前面,先离开楼梯的转角处,但他的步伐却停顿了下来,因为他在走廊的不远处看见了微微的光,是从他们离开的教室里亮起的。 刚才他在教学楼底下看到的亮光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林庭深能确定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个教室还是一片漆黑的,显然这个光是之后亮起的,而且这个光看起来也很昏暗,并不像是教室内的电灯灯光。 这是什么光? 何期也来到了林庭深的背后,同样看到了那一点透过教室亮起来的光,他倒是立刻通过这个光的颜色和亮度想起来了:“是蜡烛。” 当时他们玩过故事会的游戏并没有把现场收拾干净,那四个蜡烛还放在桌上,而当他们两个人从教室离开去校门的时候,蜡烛也还在原地。 但是,谁点了这个蜡烛,点了蜡烛的人现在又在哪里? 林庭深只在一开始停顿了片刻,接着就直接走了过去,他的步伐有些急促,像是急于知道教室里的人是谁,但即使这样,他也压着自己的脚步声,尽量不惊动到教室里的人。 很快,他就来到了教室门边,无声无息地站在窗户边上往里看去,里面只有一支点燃的蜡烛,教室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何期也跟着走了过来,往窗内看了一眼,教室里并没有柜子之类的地方能躲人,显然就算有人来点燃了蜡烛,这个人此刻也不在里面了。 林庭深走进了教室内,他径直走到了桌边上,从蜡烛旁边滴落的蜡油来看,蜡烛似乎点燃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在他们离开之后这个蜡烛就被点燃了。 他伸手拿起了蜡烛,桌上总共四个蜡烛,却只有一个蜡烛被点燃了,这个蜡烛就是当时林庭深座位前的蜡烛,他莫名觉得这个蜡烛就是商池点燃的,可是商池去了哪里? 这一刻,那个模糊的梦境再度出现在林庭深的脑海中,他顺着记忆坐在了座位上,当时商池就坐在他的旁边,也就是窗户之外的位置上,或者说半空中。 然后林庭深跟着记忆转头看向窗户,外面的天色很黑,他手中的蜡烛就形成了光源,照亮周围的一切,也照亮窗户,让窗户映出了一个教室的影子。 当他转头看向窗户的刹那,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窗户中的倒影,而倒影中的教室,整个教室都坐满了人,只是那些人的脸部都是模糊不清的。 而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是同样转头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商池。 他们的视线对上了,下一秒,林庭深手中的蜡烛熄灭了,整个教室再次暗了下来。 “怎么了?”何期是在林庭深身后进来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林庭深转头去看窗户,接着蜡烛就突然熄灭了。 林庭深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何期的问题,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熄灭的蜡烛,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着一言不发地往后面走去。 教室内没有走廊那么明亮,墙壁遮挡了大部分的光,哪怕有窗户也不能照清楚教室内人的模样,只能照亮了一下校服的模样。 何期从“林庭深”不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察觉到了不对,他无声无息地往后退去,已经来到了门边上,随时准备从门内跑出去。他的眼睛盯着“林庭深”,打量着对方黑暗中的轮廓,“林庭深”是这么高吗,是这样的外表吗? 第309章 他试图去回忆,却发现自己对“林庭深”的记忆居然有些模糊,他反而说不清“林庭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清楚“林庭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干脆就变了一个人。 何期抓紧了藏在口袋中的美工刀,这把刀本来是在他之前离开教室的时候就带上的。 他不知道这个学校和那个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清楚了这里的游戏规则,杀死讲出故事的人,故事就会结束。当时章安蕾死了,整个场景就结束了。所以第二个副本开始的时候,何期也曾经想过杀死蒋奇终止副本,但是他当时还因为那些无用的感情而犹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亲手杀死蒋奇,加上副本的前三天也一直没有出现问题,到了第四天危险出现几个人也分开进入副本,他也就没有了那个机会。 当第二个副本结束了之后,何期也想起了一些之前忘记的内容,似乎每完成一个副本,他失去的记忆就会回来一些。他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副本了,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几个副本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这些,也不知道现在进入的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然而有了这些记忆的他,已经不会再为对曾经的朋友下杀手而犹豫了,更何况对方明显记忆有问题,可能他的朋友早就死了。而之前和林庭深一起走的时候没下手,是因为有了更多记忆的何期知道每个副本规则不同,他直接杀人可能会自己先死,所以想弄清楚这个副本的一些情况再动手。 但何期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作为目标的林庭深先出事了。他只能握着美工刀,祈祷林庭深早日在副本中死了,到时候就可以结束一切。 这个时候,“林庭深”已经走到了后门的地方。 他到底要做什么?何期已经准备从这里逃跑了,但因为想知道这个装成林庭深的东西的出手规则,所以才冒险留在这里。 接着,“林庭深”伸手摸向了后门的开关。 何期察觉不妙,立刻想要离开教室,但“林庭深”已经按下了开关。 下一秒,灯光亮起,照亮了站在后门开关处的人的模样。 何期认出了他,是在上个副本之后站在林庭深边上的人,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那些可怖的裂痕,这样的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正常人。 何期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上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但这一次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何期却觉得这个人莫名看起来有些熟悉,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原因。 商池并没有看何期,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另一个学校上。 在这里的灯光亮起的同时,对面那个灯火通明的学校,和这个教室对应的教室突然一片漆黑。 第182章 何期在灯光亮起的同时就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恐慌,本来在的教学楼是漆黑的,镜中的教学楼是明亮的,那么本来的教学楼亮起了灯会发生什么? 他手中美工刀可以杀死一个普通的人,却没有办法去杀死副本中的boss。 何期不知道开灯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但上次看到这个人满身裂痕的模样留下印象太深刻。所以他完全没有留下来尝试攻击对方的意思,就毫不犹豫地逃离了教室,但是在他的脚步踏上走廊的同时,走廊的灯光亮起了。 走廊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头上,却只加快了他逃离的步伐。 何期在走廊上快速地奔跑着,甚至顾不上控制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教学楼。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还黑暗的区域,只一心想着快速逃离灯光。但头顶的灯光却如影随形,每跑出一步,头顶本来暗着的灯就会亮起。 黑暗永远在前方,他似乎永远无法逃离灯光的笼罩。 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与头顶灯光一起到来的,是周围细碎的声音。 一开始似乎是有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但怎么也听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只觉得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陌生。接着耳边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更加响一点的走路声,到最后又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奔跑声音。 何期的周围空荡无人,走廊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教室里的那个人并没有跟出来,只是任由他往外逃跑。 而他耳边的动静却像是有无数人跟随着一同在走廊上奔跑的。他跑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带出了重重叠叠的回响,仿佛走廊上正有着无数他看不见的人一起跑着。 何期跑过了一整条走廊,在即将离开走廊的刹那,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远处的景象,却看到对面本来灯火通明的学校,灯光正在一个个暗下去。就像是镜子内外的景象颠倒了一般,此刻他在的教学楼的灯光正在逐渐亮起,但对面的教学楼的灯光却在逐渐黯淡下去。 那么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到底是这个教学楼的灯光亮起,还是他其实已经坠入镜中那个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何期的精神完全混乱了,他已经来到了楼梯处,楼梯处的灯光也一同亮起,照亮向下的台阶。 但此刻这明亮的灯光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心,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惧。 何期在楼梯前停下了脚步,他听到周围的奔跑声也同时停了下来。 他剧烈的喘息声,因为恐惧与奔跑而狂跳的心脏无法平息他沉重的呼吸声,随后他的周围响起了同样的喘息声,这几乎是在他紧绷成弦的精神状况上压上了最后的稻草。 第310章 这个时候,何期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之前最开始听到的说话声音熟悉了,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当时在他身边响起的声音就是他自己的。 他的心仿佛被恐惧攫取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能够接受一切了,甚至能够残忍地将自己喂给虫子再上吊自尽。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所有的沉着冷静都是假的,自己其实根本还不想死。 何期低头看着楼梯,回旋向下的楼梯上,只有他所处的位置是明亮的,但他只要往下走,灯光就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点亮整个楼梯。 不知道为什么,他恐惧着抬起头。 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应该是意识到什么的。 在他看到了林庭深消失的那一幕,在他在走廊上奔跑的时候,在他站在楼梯处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却不愿承认。 但何期还是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不要抬头,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迟缓地一点点地将脑袋的角度抬起来。 他看向了前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奔跑时的恐惧来源于哪里。 在他面前的位置,不是墙壁,而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户。这个学校在设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设计这种窗户,白天的时候阳光照进来,光线会很好。 但是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脚下和面前的玻璃,让玻璃窗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镜子,映出了他的影子……并且不止是他的影子。 何期看到,在玻璃中有无数重叠的人影,正站在他的边上,挤满了他身后的走廊。每个人影的面目都是模糊的,但是身形却和他一模一样,那是无数个他自己。 所以他才会听到自己的说话声,听到脚步声,听到奔跑声,到现在,听到无数人的呼吸声。 因为镜子中的这些人一直在跟着他,在蜡烛照亮教室的时候,他们就在教室一边的窗户上看着他,当他在走廊奔跑的时候,他们就在走廊一边的教室窗户上随着他一起跑着,当他在楼梯前站定的时候,他们就站在他的边上,随着他一同喘息着。 所以才是镜子吗,这些都是镜子里的他自己,所以他才会几乎要被无边的恐惧溺死,因为每个人最为恐惧的都是自己,无人能够面对自己。 这一刻,理智终于迟迟地来到了何期的身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知道林庭深讲的那个故事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学校内流传已久的恐怖传说,只不过是当时林庭深讲故事的说辞让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半空中的人上,没有和那个故事联系起来。 但其实何期已经从别的同学口中听过这个故事,虽然他有些记不清讲了那个故事的人是谁了,只是讲故事的那个场景在他的记忆中却格外清晰。 那个人的脸上似乎带了点微笑,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面容,但记得场景就是在教室,那个人就这么低声地说着故事:“晚上的学校不能回来,尤其不能看镜子,因为镜子里有鬼,他会模仿着镜子前的人,并且试图取代这个人。如果被他替换掉,教学楼一切都会颠倒。” 何期看着面前的窗户,这一面玻璃在灯光下就成为了一面镜子。黑暗的教学楼,与明亮的教学楼,这就是所谓的颠倒吗? 因为灯光被点亮了,所以他落入了颠倒的镜中,在这颠倒的教学楼中,所有的玻璃都会成为一面镜子,而被灯光跟随的他将无处可逃。 何期慢慢抬起自己的手,他已经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了,或者是因为周围的那些鬼正在尝试取代他。他的目光无法从镜子中的其他影子上停留,但他的动作却很坚定。 他慢慢伸手摸向了旁边的电灯开关,这是控制楼梯灯的开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开了,或许就是周围那些看不见的“人”。 何期的手放在了开关上,然后坚定地往下按去,他要熄灭灯光。这一切异常的开端就是从教室里的那个人把灯打开开始的,灯光才让周围的玻璃变成了镜子,而没有了灯光,一切重归黑暗,那么玻璃只是玻璃。 “啪嗒”,开关熄灭了,周围迅速变暗,同时他身后本来亮起的灯光也快速熄灭下去,教学楼终于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黑暗中,何期的动作却是僵直的,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但是他还能看清周围的景象。在灯光熄灭之后,黑暗出现了,于是那些本来看不见的“人”,也在黑暗中显形了。 他的周围,他的身后都是那无数的黑影,和他一模一样的黑影。 在何期的注视下,离他最近的那个黑影,向着他偏头看过来。他们的脸凑得很近,只有十几厘米,黑影的脸部没有五官的形状,只有一片马赛克一样的东西。但很快,黑影上就出现了模糊的五官模样,那是何期的脸。 它正在逐渐取代何期,等到它的脸完全变成何期的脸,何期就将被永远锁在镜中的世界,永远无法逃离了。 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何期疯狂地回想着那个故事,和那个讲故事的人,在说完这个故事之后,那个人还说了什么,还做了什么。可是他的记忆里只有那模糊的半张脸,可以看到说话人脸上温和的笑意,和说话时开合的唇。 ……那个人,到底是谁? 商池静静地站在教室中,他没有理会仓皇逃跑的何期,只是站在明亮的教室中。 第311章 外面的走廊还陷在一片黑暗中,而何期的身影在踏向走廊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怕接下来也看不见了,毕竟一面镜子就可以有一个影子,谁知道在灯光下这里到底有多少面镜子呢? 窗户可以是镜子,瓷砖也可以是镜子,甚至连人的眼睛也可以是镜子,谁也没法从这重叠的镜像中脱离出去。 商池转头看向窗户,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面前的窗户依然像是一面干净的镜子。 而在窗户的倒映中,商池看见了林庭深,以及围在林庭深边上的无脸学生们,那些无脸的学生也以同样的姿态回望过来。 第183章 商池站在明亮的教室中,在他的面前,窗户中正映出了另一个教室的影子,窗中的林庭深则站在漆黑一片的教室中。 林庭深手上拿着一支熄灭的蜡烛,正贴在窗户上,像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无法传达到商池这里,就像是在上个副本中最后的场景一样,他们之间被看不见的边界所阻隔。 此刻到底是谁在镜子中,谁在镜子外,又是谁真正地在镜子中迷失了。 商池注视着另一边的林庭深,林庭深似乎没有察觉到倒影周围那些面目模糊的学生,只试图和另一边的商池进行交流,但似乎是发现了言语无法传递到另一边,他开始翻找自己的抽屉,想要拿出纸笔进行交流。 商池的手贴在玻璃上,玻璃是冰冷的,但是他的体温比玻璃更加冰冷,远无法感知到玻璃的温度。他忽地低低笑了一下,开始慢慢后退,他没有留下来和林庭深沟通的意思,转身走出了这间明亮的教室。 林庭深还没翻找出自己需要的纸笔,就眼睁睁看着窗户中的商池慢慢走开,但他却无法阻拦对方,只能看着窗户中的景象和亮光随着商池一起消散,最后这间漆黑的教室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也察觉到了窗户中出现场景和光的变化,也想过把教室电灯打开会不会再次出现场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就算按动了开关,电灯也不会亮,再去看开关就会发现电灯的开关是关上的状态,他周围的环境永远是黑的。 电灯不行,那就只有蜡烛了,刚才也只有蜡烛是被点燃的。 林庭深低头看向手中的蜡烛,却没有在周围找到打火机,也无从再次点燃蜡烛照亮窗户。他甚至连钻木取火的想法都用上了,最后还是因为太难操作,决定等找到了能点火的东西,再把蜡烛点燃回到这里,看看能不能在窗户中找到商池。 当时林庭深是就这么把蜡烛拿着手中,接着就在旁边亮起的窗户中看见了商池。窗户中的商池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商池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往他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上吹了一下,接着林庭深手上的蜡烛就熄灭了,周围陷入了黑暗中。 而本来站在他身后的何期也是在这个时候消失的,教室黑暗的时候,窗户里的景象却还没有消失。接着,林庭深就看到窗户中的景象出现了变化,何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窗户中,而何期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还在和镜子那边的商池说话,然后何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就跑出去了,窗户里也看不到何期的情况。 最后就是商池转头看向他,也跟着走出了窗户中的教室,窗户的场景也就消失了。 林庭深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教室,再看看手中熄灭的蜡烛,最后看了看窗户,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这一次,他是真的得靠自己了。 第一个雪中屋子的副本,是商池带着他四处寻找线索,也是商池最后解决了副本;第二个问问题的副本,也是商池问的问题,而他只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各种奇怪的地点,最后找到了商池说的洋娃娃就过关了。 现在是第三个了,实际上毫无过副本经验的林庭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那么第一步,他需要做什么。 林庭深低头看了看自己杂乱的桌子,刚才为了找到纸笔在纸上写内容和商池交流,他把自己的抽屉翻得一团糟。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找到商池前的第一件事,先把自己的桌子收拾好。 林庭深在座位上坐下,将抽屉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出来。或许是因为一直都在各种奇怪的副本里出没,好久没有在座位前坐下了,这一张桌子看起来也是格外的陌生。 抽屉已经快清空了,本来放着的也是一些课本,东西并不多,但当他最后伸出手的时候,却在抽屉的角落找到了一本陌生的笔记本。 林庭深看了看笔记本的封面,是小卖部里最便宜的那种厚的笔记本,看不出购买者的喜好,但他确定自己没有买过这种笔记本。他翻开了笔记本,想看看是不是谁的笔记本误放在自己这里了,但是笔记本里并没有写着名字,连字迹也很陌生。 这到底是谁的笔记本? 林庭深本来想把笔记本收好放在讲台上,等着丢失的人来认领。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里第一页的内容上时,动作却停住了,他顾不上这本笔记本并不属于他,只一心看着上面的内容。 因为在这个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写了这么一句话——“在这个学校里,有鬼。” 正是这句话吸引了林庭深的目光,如果林庭深稍微玩过一些游戏的话,就应该知道,游戏中的最大金手指“神秘的笔记本”出场了。但他虽然不清楚这些,却也知道现在这个学校的情况明显不正常,这个笔记本上说不定会有相关的线索。 第312章 于是他立刻走到窗户边上,借着窗外亮一点的月光继续往后看去,笔记本的后面则记录了一个据说流传在学校里已久的故事,笔迹的内容看着比较散,似乎是从四处问来的,所以只是分隔开的几句话,而笔记本的主人则把谈话中有用的内容记录下来。 “晚上的学校不能回来,尤其是不能进入教学楼。 保安傍晚在巡逻的时候,也不会在学校内四处走动,只是停留在大门处看着监控,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学校。守夜的这个保安已经做了快十年了,他或许知道什么,但是他很警惕,没能套出线索。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在放学后回来,也不允许学生在校内停留,教师和保安甚至会确认学生全部离开学校。如果有谁的作业没做,可以在第二天和老师说作业本忘在学校里没有带回来,这样老师就不会责怪,只是会让学生第二天把作业补好。哪怕老师清楚有的人只是单纯没做,也并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去批评学生。 据说前几届有学生因为作业本忘记带,担心被老师批评所以冒险翻墙回到学校,但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去,然后就此失踪。但是在网上搜到的市内失踪人员,至少近五届都没有学生失踪。但是我意外看到差不多十年前有个学校里的教师失踪了,只是十年前的案件,能够得到的信息太少,往上都是一些虚假的传说,唯一能够确认的信息就是她时为了准备教案在学校留到很晚,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去学校财务部偷到了些信息,这个学校工资开得挺高,教师也有编制,待遇数一数二,但一旦有老师抓到机会就会去别的学校,教师资源流动非常快,疑似是教师内部有相关消息,哪怕是待遇好也不敢在学校内停留。注:没能偷到老师的手机看到教师群的聊天记录,但应该不是通过能够留下记录的讯息方式传播的。 学校内禁止谈论灵异故事,无论和学校有没有关系,抓到就会被处分。x班有个女同学下课的时候和人讲了个老套的人头拖把的故事也被罚了,学校高层应该清楚这个学校发生的事,但是消息都被压下去了,找不到信息途径。 厕所很特别,所有的镜子都被换下来了,只剩下一面凹槽的空墙,但是学校一直没换上新的镜子。看贴吧的帖子,这个镜子换下来的时间是三年前,也就是说传说中有学生失踪的时间,但为什么没有找到失踪人员的记录,看贴吧也没有哪个学生失踪,要来的毕业照和开学照也核对过没有少人。 到底是谁失踪了?注:失踪的方法或许是厕所的镜子有关系,或许可以考虑带着镜子去厕所看看。” 在这长长的记录下面,还另外圈着写了几行字,应该是在做重点标记,上面的内容分别是“镜子”、“厕所”、“保安室”、“教师办公室”以及“校长室”。 最后一行,似乎是最后匆匆添加上去的,用的笔的颜色也和别人不一样,上面的内容是,“窗户”。 林庭深拿着手中的笔记本,看完了上面的全部内容,忽然领悟了这个笔记本的意义,这就是,开挂啊! 笔记本的主人似乎是在探查这个学校流传的一个鬼故事,下面的地点则是他自己重点圈出来的,他觉得可能能找到线索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那里找到线索。 哪怕林庭深完全没有听说过什么校内流传已久的鬼故事,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但这些笔记本的主人已经查明了信息,连方向找找好了,他现在只需要跟着笔记本上面记录的地点走。 但是,这本笔记本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笔记本会在他的抽屉里? 第184章 林庭深又把整个笔记本翻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名字,除了前几页的纸上记录了关于学校内流传的这个鬼故事的线索,后面的内页就全是空白。 而看笔记本硬挺的外壳和雪白的内页,应该是刚买来没多久,也只能推测可能是他的同班同学放在这里的,但放在抽屉角落的做法,更像是那个人自己藏起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他的抽屉。 他又翻了下抽屉,确认里面剩下的只有作业本和教科书,完全找不出来任何和笔记本有关的线索,这本崭新的笔记本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的抽屉里,又恰好能够指引他去寻找线索。 林庭深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这个笔记本会不会是陷阱,但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笔记本上的地点一个个走过去,毕竟如果让他自己来,他可能走遍整个学校都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现在他准备去笔记本上提到的第一个地点,厕所。但去往厕所之前,他还需要把笔记本上提到的镜子带上。 林庭深走向教室的另一边,在一个座位上停下,他低头就看到桌子上正放着一本未收拾的课本,封面上写着这个座位主人的名字——章安蕾。 这里是章安蕾的座位,在章安蕾死后,她的座位也并没有消失,只静悄悄地待在这个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漆黑教室中,像是一个衣冠冢。 学校是严禁携带镜子,还会不定期地抽查学生的抽屉和书包,一旦发现镜子就会通报批评。林庭深这样的男高中生当然无所谓带不带镜子,对着反光的瓷砖拿水一抹头发都能觉得自己帅呆了。但是上了高中的女学生们又哪里真的会循规蹈矩地不带镜子,总是会和老师斗智斗勇地把镜子藏在各种地方。 第313章 章安蕾也是其中一个,她就把自己小小的化妆镜黏在了书桌内的上方,林庭深就是来这里找她藏起来的那面镜子的。 林庭深将那面化妆镜从桌中取出,看着手中的化妆镜,他想起了章安蕾死前的最后一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连悲伤的情绪都消失了。 他立刻严肃面容,甚至顾不上去厕所探查,对自己的情绪进行了一二三四的分析,最后确认自己其他的感情并没有缺失,只是莫名其妙地无法对朋友们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就仿佛是面对陌生人一样。 只有他是这样,还是其他人也是一样? 林庭深想起了消失前的何期和他进行的古怪的对话,何期先是问他是不是也想起来了,他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多出些什么,那么何期又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疑问只有找到了何期本人才能得到解答了,林庭深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这面镜子前往厕所,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又或者是找到商池。 因为笔记本上并没有特别记录是哪个厕所,所以林庭深也没有特别挑选地点,只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男厕所前。 他打开了厕所的门,老旧的门在黑暗中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仅有的一点月光照了进来,也幸好这个学校有不少玻璃窗的设计,让教学楼内亮堂了一些,不然他直接要摸黑在厕所走。 林庭深走入了厕所中,厕所有些肮脏,地上还有漆黑的杂乱脚印,小便池里面也有着不明的水迹。因为就连清洁工也不会在放学的时候进入教学楼,都是在第二天清扫的。 他转头面对应该是镜子位置的凹槽处,凹槽处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上面还有残留的粘镜子的胶水,以及顽皮学生的乱涂乱画。 林庭深看着这个凹槽,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再度出现,这个厕所之前是这样的吗,他总觉得自己面前应该是有一面镜子的,一面巨大的可以完整映出人半身的镜子。 但这个念头更像是一种错觉,他实际上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是仔细回忆却又觉得厕所应该就是没有镜子的。 接着林庭深将手中的化妆镜打开,将镜子放在了水池前的凹槽处内。 小小的镜子映出林庭深身后的景象,什么都没有出现,镜子里的景象也没有出现光亮,显得他刚才做的准备都像是白费了。 林庭深拿着镜子开始沿着凹槽处移动,极具研究技术地试图照遍整个厕所,但是越往厕所里面走就越黑,本来就小的镜子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最后还是回到了厕所门边上的位置,至少这个地方光线亮一点,能照出一些东西。 林庭深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思路错误了,毕竟他的本意是通过镜子找到商池,但以他对商池模糊的认知,商池应该是不可能在这种还没有打扫过的肮脏厕所四处晃悠的。 这么看起来,这个厕所似乎是真的没有问题。 林庭深正准备把镜子收起来,但他拿起镜子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影子。 一个和他身高相仿,正好映在他身后的墙上的黑影。 ……但是林庭深的前方并没有光,就算有影子这个黑影也不应该在他的身后,况且这样昏暗的光线照出来的影子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和他身材相仿,毫无扭曲痕迹的影子。 林庭深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也就是黑影的位置,在那个位置上什么都没有,那个黑影只出现在了镜子中。 他沉默片刻,慢慢向着那个黑影的位置走过去,直到和那个黑影的位置重叠。 接着林庭深拿起了镜子,看向了镜中的画面,镜子中的黑影已经完全消失了,或者说黑影和他的身躯完全重合了,所以黑影消失在了镜中。但是在他身后肮脏的白墙上,出现了一行黑笔写的字迹,看着和笔记本上的字迹相同,上面的内容是——“鬼会取代镜子前的人”。 林庭深转头看着身后的白墙,他所在的这个地方的墙壁上并没有这行字,这一行字只出现在了镜子中。写了笔记本的那个人就是被困在了镜子中,然后在这个位置留下了最后的线索吗? 但是,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厕所的影子的大小却是和他完全重合的,是因为那个鬼正在尝试取代他吗? 林庭深看着墙上那行字,最后还是决定前往笔记本上的下一个地点,也就是保安室。 保安室其实就在校门处,林庭深和何期之前去往大门处查看远处的学校时,自然也看到了保安处,但是应该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保安处里面并没有人。但学校都变得这么奇怪了,保安处里没人也很正常,所以他们并没有再上面多想。 林庭深再次回到了大门前,他看着远处的明亮的教学楼,站在这里看过去,教学楼的景象更清晰了写。他看到走廊上面站满了人,并且似乎有人在奔跑的样子,配合着灯光看着十分的热闹,失踪的何期或许也在那里。 接着林庭深走入了保安处内,保安处的门是没有关上的,打开门之后里面的机器也还在运行,还能够看到监控室的显示屏,但是屏幕全部是花屏的状态。 他接着往里走去,但脚步突然停住了,因为在保安处里面的休息室里,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水正放在一张小矮桌上。 林庭深低下头,再次拿出了那面化妆镜,但是这一次化妆镜里什么都没有,照到那杯茶水的时候,茶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像是他想多了。 第314章 他伸手出触碰杯身,确认了杯子的温度,这杯茶就是刚刚才倒出来的,并且当他等待了一段时间,再去触碰杯子的时候,就发现杯子的温度在下降。 显然这个杯子的温度并不是因为它一直是这样的温度,而是因为它刚刚被人倒出来。 可是到底是谁在保安室里倒了一杯茶,那个人又去哪里? 总不至于是商池,林庭深直觉觉得商池不会做这种似乎没什么意义的小事,如果是商池的话……林庭深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却想起了商池在雪中的屋子的最后,拿着餐刀直接插入章安蕾心脏杀死她的那一幕。 林庭深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再度转头看向那个茶杯,这次他看到杯子的水浅了一点,像是有人喝过了。 有什么人正在这个保安室里,但是他看不到对方,只能看见对方做出的一些举动。 林庭深盯着那个杯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整个杯子都打翻,茶水立刻翻倒在桌上,然后顺着桌子溜了一地。 如果这个保安室里真的存在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否看到了这个杯子被打翻的一幕? 林庭深抱着试探的想法等待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保安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线索,只有吃过的泡面一类的东西。 但是当他走到保安处门口,想要推门出去看看的时候,他愕然发现,保安处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锁上了,他被关在里面了。 林庭深看着这扇门,陷入了极其富有意义的沉思,最后确认了一件事,他出不去了。 第185章 林庭深在狭小的保安处走了一圈,确定自己真的不出去了,透过前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门从外面被一把大大的铁锁锁上了,窗户外面都有防盗窗,没法直接翻出去。除非他能徒手掰铁窗,不然就算打碎大门的玻璃,他也没法顶着碎玻璃爬出去,还容易被扎成重伤。 他开始回忆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门会突然锁上。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休息室里的那张矮桌和矮桌旁的简易床上,如果刚才这个休息室真的有另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刚才应该就坐在床上喝着茶。 为了试探另一个人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行为,林庭深当时直接伸手打翻了茶,他这么做确实是想要引起一些变化,但就算会引起变化,为什么最后一杯倒翻的茶会导致门被锁上。 是为了不让他离开吗,那么那个人是希望他在保安处做些什么? 林庭深再次看了一遍保安处的情况,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保安处的边角倒是意外地打扫得很整洁,只是有些吃过的泡面,但以这边角都会打扫的情况来看,吃过的泡面的更像是别的保安留下来的,而经常打扫的那个保安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去打扫。 除此之外,整个保安处就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而唯一看起来特别的监控器屏幕则都依然是花屏的状态,总不至于是让他从一堆花屏的屏幕中找出自己要的信息。 林庭深最后还是回到了休息室,想看看自己动过的那杯茶,但当他走进休息室的,却看到本来翻倒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扶正了,里面又倒上了一杯茶水,就和他第一次走进来的场景一样。 是整个场景时间倒退了吗? 林庭深看着地上的茶水,而前门的那把巨大的铁锁也依然锁着,不是时间的问题,是那个在保安处的人再次把茶水倒满了。 他低头看向那杯茶水,想知道这杯茶水里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学校虽然是夜晚没有任何灯光,但是因为多处都设计了玻璃窗,加上天空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导致站在这个休息室内也不显得太暗,连这杯茶水都泛着隐隐的光。 这个时候林庭深突然发现茶杯中隐约映着一个人影,但那个人影是坐在床边的,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影子。 他立刻后退一步,接着更多的月光倾斜而下,照亮杯中的茶水,只是这杯带着茶梗的浑浊茶水实在照不出清晰的影子,也看不清那个坐床边的人是谁。 但是在林庭深的注视之下,茶水杯中的黑影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出了茶水的笼罩范围之外。 这个人影到底走去了哪里? 林庭深正想着拿着茶水杯照照周围,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去看洒在地上的茶水,地上的茶水映着月光泛着银亮的光,因为聚拢在一起,意外地像是一面银亮的镜子,虽然也没法照清楚,却能看见那个站起来的黑影已经走过了地上的茶水边上,来到了衣柜后面,伸手拿出了什么,接着就消失了。 林庭深跟着那个人影走到了那个地方,那是衣柜和墙壁之间的夹缝处,他伸手在漆黑的缝隙间摸索了片刻,最后摸到了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看着是那种型号比较老的老人机,不知道放在这里多久了,刚才茶水中的那个人就是去拿了这个手机。 他试探着按下了手机开关,手机意外地启动了,里面还有电。但是手机信号显示为零,连按理来说没信号也能拨打的报警电话都无法打通,显然是不可能联系外界了。 林庭深快速翻过手机想找到点东西,但是手机里面并没有太多信息,连微信这种通讯软件都没有,更别说别的了。手机上面的联系人也只有一个,短信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也只有和通讯录里那个人交流的短信。 第315章 短信另一个人应该是手机主人的女儿,两个人的对话也很简单,就是女儿定期问手机主人吃了饭没有,最近怎么样,手机主人答复一切都好。每隔一段时间这样的对话就会重新上演一遍,短信内容也显得有些刻板甚至不近人情,但这手机里的短信足足有三年,所有的短信记录都在,一次都没有缺过。 唯一奇怪的就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最近都没有类似的短信,已经超过了两人短信的最长时间。 是因为这个手机被主人留在这里了,所以在这里的对话才没有继续进行的吗?但是林庭深之前检查过手机,确认里面的手机卡还在,手机的主人就算要把手机留下来,也不应该把手机卡也留在这里。 林庭深继续翻动其他的文件,但这个手机的信息太少了,就像一个古板不愿意接受新兴产品的老人,没有照片,也没有任何视频,支x宝这种都没有,完全无法确认手机主人的身份。 他继续往下翻,最后意外地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长达十分钟的音频,看音频显示的时间,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林庭深将声音放到最大,然后点开了播放,但音频中先出现的却是一段长达几十秒的无人声的片段,正当他怀疑是不是整个音频是不是都没有声音的时候,一个苍老而生硬的声音突然响起:“快去上课!别一天到位整这些乱七八糟的!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现在是你好奇打听这些的时候吗?” 说话的应该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了,听声音他年纪不小了,说话的声音很严厉,像是古板的老师。 音频又沉默了一阵,然后老人的声音变得更加警惕了:“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快走,再不走我就去喊你们教导主任了,你……” 声音到这里突然又停下来了,听到了这里林庭深也明白了,音频的内容是手机的主人在和另一个人交流,听对话交谈的另一方应该是学校里的学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音频并没有把另一个人的声音录下来。 “你要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不知道另一个人是做了什么,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因为说的太急,还咳嗽了几声,“离她远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保证你不会拿着这些信息去见她,否则我现在就报警!” 虽然听声音就能听出来老人话语的激动,但他意外地说话素养挺高,到了这里都没骂人。 这次音频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响起:“安韶——我妻子,她以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十年之前她留在学校里备课,再也没回家过……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我知道安韶曾经回来过,不,回来的已经不是安韶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完全不记得,只记得当时安韶没有回来。但是为什么,桌上会有安韶喜欢的菜色,但那个人没有吃,只是扔在了垃圾桶里……安韶最喜欢了,是她一定会吃完的,那个人不是安韶。” 从对话上,应该是这个老人的妻子当时在十年前失踪了,但是老人觉得妻子回来过,但是回来的妻子已经不是妻子了,但他自己却没有妻子回来有关的记忆了。 对话又停顿了片刻:“没错,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安韶失踪的原因,我觉得她一定还停留在这个学校里,所以我在这里当保安,我得把她找回来。小同学,我老了无所谓了,你不要因为好奇心扯进这种事情里,你拿着我女儿威胁我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但你不能做这种事,这是犯法的……” 音频到了这里突然结束了,这个手机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个保安处的保安,也就是笔记本上记录的工作了很多年的保安,而找他来问的应该就是这个笔记本的主人了。手机主人因为自己妻子的失踪选择留在这里做保安,然后有人来威胁他问信息,他虽然说了信息却录下了音频,可能是想留作证据。 但最后这个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却出现在了柜子后的夹缝中藏了起来,那么手机主人又去了哪里。 林庭深正疑惑着,他突然看到手中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拨号界面,还没等他退出去,就看见手机就自动拨打了通讯录唯一的电话,也正是手机主人的女儿的电话。 “嘟——嘟——嘟——” 之前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的手机,这一次居然接通了电话。 响了一阵,对面居然接起了手机,带着困意和疑惑地“喂”了一声。 还没等林庭深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近距离地响起,说话声音有些迟缓,正是刚才音频里说话的老人:“我一切都好……你最近怎么样,饭吃了吗……” 这个对话正是手机短信中,老人和他女儿每次短信的内容。 对面的女儿沉默了片刻,最后犹疑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女儿并没有听出自己父亲的声音,也没有认出自己父亲的手机号码。 还没等林庭深从这个结果中回过神来,他手中的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 然后“啪嗒”一声响起,林庭深回头,看到保安处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第186章 门打开了,但是林庭深并没有立刻从保安处里走出去,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个莫名关机的手机上,他再次按下了启动键,手机并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打完那个电话之后,这个手机就尽到了自己最后的责任。 第316章 他认真研究了一下手机零件,甚至还尝试了一下对手机进行修复又或者进行充电,最终确认了自己知识储备不足,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接着林庭深再次低头看向地上的茶水,茶水里面也没有显示出什么倒影了,甚至因为环境过于暗,连他自己的倒影都看不清。他又抬头看向那杯茶水,但本来还热气腾腾的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冷下去了。 这个保安室的一切都像是恢复了正常该有的情况,看起来这里的异状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保安处的信息正好是能够和厕所的信息连贯的,厕所的那行字写的是“鬼会取代镜子前的人”,而保安说自己失踪的妻子回来过,回来的不是她的妻子。和厕所的那行字联系在一起,就是保安的妻子被鬼取代了,回到家里的也就是那个“鬼”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保安却忘记掉了自己妻子回来过的事。 而最后那个不知道是否真实的电话也是如此,电话对面的女儿明显没有认出自己的父亲,但他们一个月前才刚刚联系过,就算女儿没有认出声音也没存电话号码,但是一个半夜打过来的电话,对方还是个苍老的男性声音,再加上开口就是熟悉的对话,一般人也会联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而不是来一句“你是谁”。 这个情况,更像是这个女儿完完全全把自己父亲的存在忘记了,就像是保安也忘记了自己的妻子有没有回来过。 “遗忘”,这就是保安处给的第二个线索。 林庭深走向了笔记本上的第三个地点,现在他已经有了两条重要线索了,“鬼会取代镜子前的人”,以及被鬼取代的人可能会被忘记,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规律下去,第三个地点的信息也和之前的地点信息连贯。 难道当时记录笔记本的人已经找全了线索,才按照线索顺序写的笔记本? 第三个地点是在教师办公室,上因为笔记本上面也没有特别记录到底是哪个办公室,而教师办公室都是统一在教师楼里的,最后林庭深选择了自己更熟悉的班主任在的办公室。 而他会选择租户班主任办公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班主任记性很差,不是丢饭卡就是丢钥匙,在丢了第五次办公室钥匙之后,他就偷偷摸摸在消防栓那边藏了一把办公室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事班上不少人都知道,只有班主任自己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虽然保安处应该也有别的办公室钥匙,但是这些钥匙都被另一把钥匙锁在铁柜里,那钥匙则不在保安处,等于林庭深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 教师楼整幢楼都在黑暗之中,而林庭深回头看去,校门另一边的教师楼也同样是漆黑的,相比另一边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教学楼,黑暗的教师楼看着要安心不少。 林庭深借着月光在消防栓处找到了那把藏起来的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他关上了身后的门,在尝试开灯再次失败之后,就只能摸着黑在办公室处又走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在这里找到什么,笔记本上也只是写了一个地点。 最后林庭深站在自己班主任的座位前,班主任的桌子上全是叠在一起的资料,足足半人高,有些资料上面还布满了灰尘,像是刚刚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班主任因为自己记性差,所以和记性相反的,他会把所有的重要事情做成记录整理好方便之后查看,往往几年前的东西他都会好好保存的。 林庭深本来只是无意识地站在这里,但他的目光却被一张挂在资料之间,看着随时要被风吹跑的纸张吸引了。他伸手抽了出来,认认真真地塞了回去,甚至没想到要去看上面的信息。 但在塞回去之前,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是哪里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林庭深这个忽略线索的能力,弄出声音进行了提醒。 林庭深停下了塞纸的动作,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他低头看地上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手上的纸张。这张纸看着略微泛黄,像是保存了好几年了,而在纸张的第一行,写纸张的人直接喊班主任叫做小王老师。 王是班主任的姓氏,要知道班主任已经干了快十年了,和保安来到这个学校的时间也差不多,现在基本上都是直接喊班主任王老师,要说喊小王老师那要往前推十年了。 林庭深被的目光被这行字吸引了,他快速看过纸条上面的内容。 前面的是一个老师在提醒当时才刚刚入职的班主任,让他晚上不要留在学校写教案,下班了就直接回家,不要在办公室停留。 说完了提醒,这个老师就提起了办公室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是说有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晚上留在教师楼准备教案,结果莫名其妙失踪了,最莫名其妙的是,她失踪了整整一个月,其他人才想起来她的课还没有人代。这一个月都没人去给学生们上课,学生和家长也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有的人还觉得课已经上过了,就是说不出来是谁上的课。最后甚至在失踪老师的桌子上还发现了学生们写过的试卷,但学生们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当时怎么写的试卷。 纸条的最后,则是那个提醒班主任的老师神秘兮兮说的话,“据说是那个失踪的老师,现在还在这个学校里停留着,惦记着她的学生们,所以还回来给学生们上课。如果晚上留在教师楼,就会看见她。” 第317章 林庭深作为那个晚上留在教学楼的人,完全忽视了上面的话,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纸张,把纸张又塞回了那些资料中。 而班主任自己也不是想找这张纸条,看起来只是翻东西的时候意外翻出了这张纸,又没来得及收拾好。桌子上的那些资料,都是林庭深他们这个班之前的一些作业批改,又或者是照片,学生两年入学以来的资料大多都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数学英语等其他科目的试卷,应该是班主任从别人那里要过来的。 这个情况看起来像是班主任是想在这些资料中找到什么。 林庭深把资料放好,后退了一步,却看到地上有一张看着挺崭新的纸条,他捡起来,月光下看字迹是班主任自己写的,上面匆忙地写了一句——“少了一个学生”。 少了一个学生?林庭深回忆了一下自己班上的人,再看了看照片,完全没认出来到底少了谁,但是班主任这句话总不至于没有原因。 这个时候,林庭深注意到了在桌子的角落有一沓还没有批改完的语文试卷。 他想起了自己来历不明的笔记本,拿起试卷翻了一遍,想辨认一下字迹,但是他并没有从这些试卷中找到笔记本上的字迹。试卷的数量是对的,如果那个笔记本的主人真的是这个班上的学生,那么他的试卷应该也在其中,但现在没有。 还是说……笔记本的主人也像是那个保安一样,在消失之后被人遗忘了? 林庭深翻完了试卷,还想着要不要破罐子破摔,去翻一下班主任桌上别的东西辨认字迹。 他非常严谨地进行了推算,班主任记性差,等于班主任不记得自己的桌子是不是被人动过,等于不知道就是没碰过。 但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夜晚的教师楼,更何况是明显不在正常空间的教师楼,这个时候,谁会在外面走动? 脚步声不重,走得比较缓慢,听鞋子的声音更像是一位女性,还是一位稳重的女性,鞋子不带跟,走起来声音很轻。 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慢慢远去,再慢慢接近,像是门外正有一个人正在走廊里徘徊着。 林庭深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然后走到了门边上,深刻思考了一下等下自己直接走出去的结果,最后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在脚步声快到门外的时候,他低头从门缝里看了眼外面。 教师楼建的比较早,各种设施也古早,为了防止门被损坏,门和地面之间甚至还有一条巨大的缝隙,所以林庭深直接看到了走廊的情况——外面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的声音,但是有脚步声在响。 林庭深正思考着要不要拿出化妆镜照一下,门外的脚步声却突兀地停在了门口。 接着门突然被敲响了,对方敲得很有礼貌,只是敲了三下,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敲了三下。 每次都是这样的三下,反复地循环着。 门外的人在等待他开门。 第187章 敲门声响了许久,林庭深只在最开始等待了几分钟,确定对方没法直接进入大门,敲门声也不会停止。接着他就自然而然地在敲门声的环绕中,继续在班主任的桌子上翻看着其他的试卷,想要找到笔记本主人的身份,直接忽视了门外勤勤恳恳地敲门的不明存在。 其实从林庭深拿到这个本子的时候,他就隐隐在猜测这本笔记本和商池之间的关系了。 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显然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个班上的学生。而商池虽然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情况,但他身上就穿着这个学校的校服,身份肯定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笔记本出现在林庭深的抽屉里,商池出现在林庭深的身边,这两者显而易见的有着某种联系,最直接的猜测就是笔记本就是商池的,也是商池放在林庭深的抽屉里的。而他这么做,就是希望林庭深找到他。 不管是为了商池,还是为了自己的疑惑,林庭深都只想先找出商池。 也幸好班主任虽然记性差,但是极其细心,每次都会进行记录作为收藏。所以也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找出他们班上所有开学以来的信息,试图找出失踪的那个人,也正好方便了来到这里的林庭深找到这些信息。 林庭深这边认真且一心一意地看着那些桌上的资料,甚至完全忘记掉了门外等待的人,任由声音响了十多分钟,外面的鬼也不知变通,只会敲门。整个场景就像是卡了bug一样,迟迟进入不了下一环。 这次玻璃碎裂的声音没有响起,或许是幕后的那个人看到这个情况也感觉到了无语。 但是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忽然停止了。 林庭深没有注意到声音的消失,他甚至没有抬头,只看着手上的这张纸。 他刚刚在桌上的这些资料中,意外找到了班主任另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些简单的外貌描述和性格描述,应该是记性太差的班主任在努力记下班上的学生,方便立刻开展教学工作。作为语文老师,他的几行描述立刻能让林庭深和班上的其他人联系起来。 这张纸条本来在这一堆资料之中并不显得特别,但林庭深意外地注意到了上面的几句描述,“外貌过于优秀但性格也过于孤僻的学生,看起来温和很好说话,但只是在敷衍老师,实际行事过于偏激,需要重点注意他的心理问题。注:外貌上的原因需要多注意早恋倾向(男女都得注意)” 第318章 班主任的这行字显然是在描述班上的一个学生,这个人显然是个男生,其次外貌优秀到需要班主任担心他的早恋问题,甚至还是要同时担心男女的早恋问题。但是林庭深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完全想不到班上有谁能符合这个描述。 他们班上的男生除了林庭深一个人辛苦拉高外貌平均值,其他的都长得过于普通甚至可以说歪瓜裂枣了。甚至如果不是蒋奇长相实在不能拿得出手,他也早就自信地和外貌漂亮的章安蕾明示了,而不是苦逼兮兮地暗恋了。 这个班上也没有听说谁转校了,就算转校也不应该没打过照面。既然这句话描述的并不是班上的任何一个人,那么是不是就是那个失踪的学生了? 林庭深没有能够立刻确认失踪的是谁,因为在他面前响起的脚步声,让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门,和已经消失的敲门声。 外面的那个看不见的人进来了,他立刻后退几步,同时想要把手上的纸条放进口袋里带走,动作匆忙间,他从保安处带出来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本来直直向着林庭深方向而来的脚步声停住了,正好停在了那个手机之前。 林庭深也终于将这个脚步声和保安处的保安联系起来了,保安选择留在这个学校值夜班,就是想要找到自己十年前在教师楼失踪的妻子。而之前班主任的桌子上的纸条,就传言晚上留在这个教师楼就能看到那个失踪的老教师,也就是那位保安寻找的妻子。 面前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老教师,她站在这个手机前,难道是认出了自己丈夫的手机? 脚步声停顿了许久,最后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没有伤害林庭深,而是准备离开办公室。 林庭深的目光却没有跟着脚步声移出去,而是再次看向了班主任桌上的那堆资料,里面应该还有更多能找到失踪者身份的线索。 脚步声逐渐远去,已经出了办公室的大门,这时,这个办公室的门突然开始慢慢关上,速度不快,但是却被一种无名的力量所掌控,看起来像是要把林庭深关在办公室里了。 林庭深终于艰难地抗拒了资料的诱惑,赶在门关上之前,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他刚刚走出后,办公室的门就掐着点直接大力关上了,完全不留给他后悔的机会,像是在用这个行为告诉他,赶紧走吧,别在这晃悠了。 林庭深看了看自己手上攥着的纸,这就是班主任描述自己对学生印象的纸,他离开的时候还没忘记把这个带上,纸上的内容就是关于那个失踪学生的线索,只要他把这上面的名字对上一遍,应该就可以找出那个失踪的学生。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在原地继续看这张纸上的内容。 因为那个脚步声目标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了,明显是要去往什么地方,林庭深只能跟在脚步声之后走。 脚步声最后走向了末尾的办公室,那里说是办公室,其实已经废弃了很久,从林庭深入学开始,这个办公室就是弃用的状态,作为杂物间使用。 脚步声没有在这个杂物间门口停留,而是直接毫无阻碍地走入了其中。 林庭深也跟在脚步声之后来到了这个杂物间前,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办公室,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事。这个杂物间其实是采光最好的一个办公室,而走廊的厕所也正好在另一端,不会被厕所的气味熏到。一般其他楼层这个位置的办公室里住的都是资历最老的教师,而杂物间的位置则在另一端,也就是距离厕所最近的那一间。 只有在这层楼是反过来,采光最好的办公室被挪为了杂物间,这更像是因为其他的老师宁愿在距离厕所最近那一间办公室工作,也不愿意使用这间办公室,像在忌讳什么又或者害怕什么。 现在林庭深才想到原因,是因为这个办公室曾经就是失踪老师工作的办公室,其他的老师在知道这个失踪的老师还回来过办公室,甚至让学生们写过试卷,自然不愿意在这个办公室工作。所以,笔记本上的第三个地点,并不是班主任等其他老师的办公室,而是在指这一间被用来杂物间的前办公室。 林庭深推开了杂物间的门,这扇门并没有关上,而是打开的。月光从窗户那里照过来,哪怕是房间内堆满了杂物也不妨碍这个办公室被月光照亮。 进去之后,杂物间里并没有出现那个脚步声。 林庭深环顾着周围,想找到那个脚步声的去向,但是周围只有堆成一堆的试卷或者作业本,走路都艰难,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办公室。 他正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旁边的东西砸了下来,溅起了无数的灰尘。他立刻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砸下来的东西。但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了一个相框,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头上,再落到了地上。 林庭深摸了摸自己被砸过的头,思考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运气是不是有些差,不然为什么总是在出现意外。接着他蹲下来把地上的相框捡了起来,翻过来是一张集体照,上面写着xx年x班,看上面的时间,这是一个十年前的集体照,应该就是从刚才那堆倒翻的杂物里面掉下来的,只是这个照片乍看上去有有些奇怪。 他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上面的学生一个个看得也很正常。正当他思考着,旁边另一个相框不知道怎么的也砸了下来,这次稍微偏了一点,只落在了他的脚边,也是几年前的集体照。 第319章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林庭深终于能够看出异常了,正常毕业照都是班主任站在学生边上,但在第一张掉下来的照片只有学生,缺了老师的身影。 他拿起来第一个相框想要仔细看,但是拿起来的时候,相框的玻璃在月光下反了下光。 林庭深突然被提醒了,厕所中的线索是用镜子才能照出来的,而保安处的线索镜子则照不出来,最后是通过桌子上的茶水才找到的。那么这个教师办公室按理来说也能够有什么,能够映出影子的东西,来触发线索。 显然,这个能照出影子的东西,也就是这个特殊的玻璃相框了。 第188章 林庭深将手中的玻璃相框放在了月光下,试图看到玻璃反射出来的景象,但因为相框中色彩斑斓的照片,反光里什么也看不清。最后他不得不将相框里的那张照片先取出来,再拿着玻璃相框看反光,但是这次反光中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景象。 他一手拿着玻璃相框,一手拿着那张缺了人的集体照,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照片放回去再看。 正当他将照片往相框处贴近的时候,玻璃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古怪细小的黑影。 林庭深的动作停住了,他立刻将玻璃相框往上抬,想要看清黑影到底是什么,但他刚抬起相框,上面的黑影就突兀地消失了。 他只能慢慢将相框往下放,直到玻璃上的黑影再次出现,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黑影是什么,那是他手中的照片在玻璃相框中的倒影。 林庭深注意着倒影中那个古怪细小的黑影,而在这扭曲黑影的旁边则是其他学生带着笑脸的倒影,黑影正和学生紧紧站在一起。但在他手中的照片上,这些学生们的旁边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黑影,也没有应该站在那里的老师。 难道这个黑影就是那个失踪的老师吗,她曾经回来过这个班上,和自己的学生一起拍了照片,但照片只记录了学生们,并没有能够记录下她。 在林庭深的注视下,本来扭曲的黑影开始逐渐变化甚至出现色彩,然后慢慢有了人的模样,到了最后,黑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是一个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校服但笑容僵硬的女学生。 并不是林庭深以为的失踪老教师,而是一个面容完全陌生的女学生。她正站在应该是教师站位的位置上,在整张照片中格外地突兀。 她又是谁,难道也是失踪的人,那为什么笔记本的主人完全没有找到和她有关的线索? 相框上的变化还在继续,这张集体照是学生们站在学校正大楼,也就是教师楼的位置前拍摄的。而在倒影中,学生们身后的大楼处也出现了一个扭曲的黑影,这个黑影也在逐渐变化着,最后变成了一张紧紧贴在玻璃上的苍老女性人脸,人脸的朝向有些偏,像是在紧紧看着第一个出现的女学生。 林庭深还想仔细观察第二个出现的人脸,却突然察觉到手中的照片突然开始变得湿润,他低头去看照片,却发现照片上出现了不知来由的水迹。 林庭深将手中的照片转了过来,看着照片的正面,水迹从照片上大楼的一扇窗户处出现的,并以此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这正是相框上出现了第二个古怪黑影的位置。同时他也认出了这个窗户的位置,正是他现在在的杂物间,也就是那个失踪的老教师曾经的办公室。 如果第一个黑影和失踪的女教师无关,那么第二个黑影,这个面容苍老的女性是不是就是那个失踪的老教师? 与此同时,照片上的水还在不断渗出,这水甚至都落到了林庭深的手上,他看着手上的水滴辨认了一下,只能看出颜色是完全透明,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以他的思维方式来说,面对这种不明液体,是不会想到去尝一下的。 最后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水将照片完全浸没,将上面的图像冲刷干净。于是色彩混乱的图像碎片混合着水一起往下落,然后滴落在玻璃相框中,最后水和图像的碎片直接消失在了相框中,林庭深的手上只剩下了一张空白的相片。 而融入了水和图像碎片的玻璃相框中却出现了新的倒影,这一次的倒影画面远比之前的清晰,更像在播放着一段视频,同时声音也随着画面从相框处传出。 在明亮的办公室中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照片倒影中第一个出现的黑影,也就是那个古怪的女学生,另一个则是一位年老的女性,正是第二个出现的黑影,也就是那张紧贴着窗户玻璃的人脸,那个失踪的老教师。 女学生正站在老教师面前,她低着头,正哭泣着说道:“老师,我好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 老教师张开了嘴,嘴唇动了下,似乎是喊了一个名字的,但是声音并没有出现,然后才是老教师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失踪了这么多天,都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家里人多么担心你!你的父母四处找你,你的同学路彤彤也每天都在哭,说不应该不等你,让你一个人留在学校里。你这是去了哪!你知道这事闹多大吗,现在全校,甚至全市都在找你,你可让人担心死了!” 女学生的哭声停止了,她抬起头古怪地笑了下,然后指着旁边的窗户,用甜甜的声音说道:“老师,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老教师跟着回头看着身后的窗户,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一脸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第320章 而女学生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她在老教师的尖叫声中,继续用那甜美的声音说道:“我就一直在里面看着你们,但是你们没有人来看我,没有人来注意我。直到老师你刚刚看见了我,我才能在这里,真实太好了。老师,你帮帮我吧,我不想要一直在镜子里面,我好害怕啊!” 女学生说着“好害怕”,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在老教师竭力的惨叫声中,整个倒影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接着惨叫声戛然而止了,而后光线再次亮起。 老教师正低着头沉默地站在明亮的办公室中,之前那个行为古怪的女学生却消失了。 老教师慢慢地抬起头来,然后突兀地笑了起来,但这个笑容不像是一个年老的女性,更像是一个俏皮的年轻女孩。接着她迈着不符合年纪的轻快步伐走出了办公室,离开前甚至没有关上办公室的灯,像是畏惧什么一样,匆匆地离开了。 但是倒影的画面并没有消失,一直长时间定格在这个明亮的办公室中,似乎在提醒着还有什么信息是没有被发现的。 林庭深的目光在倒影的画面上细细打量着,想要找出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但是整个办公室看起来都十分地正常。 最后,他的目光无意落在了倒影的角落,也就是窗户的位置。 接着林庭深对上了一双流着眼泪的眼睛,刚刚离去的老教师正在窗户里,无声哭泣着,同时看着相框外的林庭深。 如果老教师正在窗户里,那么刚刚画面中离开的那个老教师又是谁? “啪”的一声,类似开关关上的声音响起,整个相框再次黑了下来。 林庭深却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窗户,也正是刚才倒影中的窗户位置,但月光正透过窗户,温柔地照亮整个杂物间,窗户里并没有出现一个窥视的身影。 他再转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相框,这次相框已经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什么古怪的画面出现了,这个地方给的线索已经完全结束了。 林庭深将手中被水打湿的照片再次翻过来,目光落在了照片的背后,上面写了几十个名字,名字也被刚才的水迹晕开了,但还依然能够看得清字样,这应该是当时在照片上的学生的名字,只是图像已经被水毁掉了,现在只有名字还在。而其中的一个名字就叫路彤彤,也正是刚才老教师口中那个寻找着女学生的同学。 林庭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老教师的描述中,女学生失踪的事引起了很大的波澜,她甚至说了全市都在找这个失踪的女学生,那么报纸上理应也有相关的报道,就算没有网络上也能留下一些信息。 但笔记本的主人当时找过所有的失踪记录,只找到了老教师失踪的传闻,却一直没有找到应该是差不多时间发生的女学生失踪案。甚至班主任桌子上的纸条上也没有任何关于女学生失踪的事情。 就像是……这个女学生彻彻底底地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包括她的父母老师,以及所有寻找过她的人。 被困在镜子里的女学生选择了取代自己的老师,把老师留在了镜子里想要逃出去,但为什么她的存在被忘记了,甚至她以老教师的身份进行的一些行为也被人完全忘记了? 林庭深将相框和手中的照片放在地上,直接往外走去,他没有想过带上这些,毕竟一个相框和湿透的照片明显没有什么能够派的上用场的地方。之前带上手机,是因为他想着万一这手机还能用他还可以尝试着联系外界,而现在那个手机也不慎被他留在了之前的办公室里。 杂物间的门没有拦着他,直接被他打开了。幸好这不是一个物品收集相关的游戏,不然这扇门可能就要关到他把东西捡起来放进口袋里为止。 林庭深无知无觉地走出了门,现在笔记本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地方,校长室。 第189章 校长室其实就在这教师楼的最上层,旁边是一些财务部之类的办公室,还有接待室。 林庭深顺利地从楼梯走上了校长室门口,但是他没能够成功推门进去,毕竟校长室可不像班主任那样正好有个钥匙放在外面,校长离开前也不可能这么巧忘记锁门。 他先确认了一圈没有其他的进入方式,最后他停在校长室门口,目测了一下这个门的厚度,然后“呯”地一下重重地在门上踹了一脚。 虽然是校长室,但受限于这个教学楼的设施等比较陈旧,外加这个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夜晚的盗窃案件,门并不是特质的防盗门。最后这扇不知道经历的多少风雨的门,居然真的被林庭深一脚踹开了。 但在门被踹开的同一时间,他听到自己隔了一道门的位置似乎传来了莫名的声响,只是声音响的很短促,难以分清到底是什么声音,只感觉有点像是人声。 林庭深站在门口查看了一下,没找到声音的来源,他走进去的时候还看了一下门锁,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刚刚那下把锁踹坏的动静,却意外发现锁已经被转了一圈,像是被人打开到一半了,所以他刚才才能这么轻易踹开这扇门。 但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不可能他踹门的时候,有人正在门里面给他开门,结果还没打开,他就直接把门踹开了。 林庭深将注意力从打开一半的门锁上放到了校长室内,他一进来就注意到校长室的房间暗得古怪,并不像其他的办公室一样被月光照亮。接着他才注意到问题的原因,校长室旁边的玻璃窗上贴了一层玻璃贴纸,让外面的月光不能顺利照入。 第321章 他摸黑走到窗户的位置,准备将关上的窗户拉开,不知道这个窗户是有多久没有拉开过了,窗户都直接卡死在了下面的凹槽里面,他费力地推了半天,终于将一扇窗户推过去。 月光从窗户打开的位置顺利地照了进来,这光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从这并不宽敞的地方照入,却照亮了整个校长室。 林庭深转过头去观察校长室,虽然是校长室,其实和其他的教师办公室差别不大,只是只放了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就是几个大大的柜子,里面放着厚厚的纸质资料,柜子上面以及墙上还贴了各种荣誉证明,虽然整体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但并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地方。 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这个场景看起来很古怪,甚至比从不打开的窗户更让他感到别扭。 最后林庭深看出来了,是因为这个办公室没有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甚至他脚下的地面连瓷砖都没有,直接就是抹上去的水泥地。而其他的家具,例如桌子和柜子,都是那种没有打蜡无法反光的木质柜子 最奇怪的是桌子上放着的水杯,水杯是那种严严实实的不透明的杯子,甚至古怪地插了一根吸管,看着是那种在女生中流行过一阵子的吸管喝水杯,但是出现在理应严肃的校长室的时候却是搞笑中带着些许诡异。 林庭深却没有因为这种事逗笑,他只是看过了整个办公室,最后确认了一件事,他在校长室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光或者可能反光的东西。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需要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能够充当镜子的东西,里面会出现他需要的线索。但是这个校长室没有任何可能的存在,他甚至打开了水杯,确认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整个办公室也没有其他办公室都有的饮水机,最后只能放弃了把水撒到地上的想法。 这个情况就像是校长不愿意看到任何能够当镜子的东西,又或者说,她正在害怕那些镜子。她或许知道镜子的问题,但假如她真的知道这个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要任由这些事发生下去不做阻止? 林庭深没有思考得太深,只是觉得这个校长室很是古怪,他拉开了柜子,想看看里面的信息,结果都是一些看到标题就让人头昏脑胀的资料,想要在里面找出他需要的信息,不找个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哪些才是他需要的信息。 正当他准备拿出资料翻的时候,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抽屉那边传来的动静。 他立刻转身过去,却看到抽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小缝,他拉开抽屉,在里面看到了一本巴掌大小的记事本。 林庭深毕竟拿着笔记本走了这么久,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学校里总会出现纸条录音笔记本之类的东西能够提供线索。所以他毫无怀疑地拿出了这个记事本,翻开了第一页,让他诧异的是,纸上只有一片空白,他往后翻,翻到第二页,还是空白。 他不停地往后翻,翻了至少有几十页,最后才终于看到了第一个有字的地方,上面简单的记录了一句“安韶,xx教师,失踪事件x年x月x日,失踪地点,教师办公室”。 这张纸上面是记录的那个老教师的失踪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写在第一页,而是写在了大概前中段的位置。 林庭深继续往后翻,终于再次看见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书签,夹在了笔记本极其后面的位置,前面差不多有了一百页的空白页。 书签夹在了两张空白的纸张中间,看着有些奇怪,毕竟这个位置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书签是想要标记一些什么。 林庭深将整本本子又翻了一遍,这次他注意到了一个异样之处,这本本子的角落都用黑笔手写记录了页码,一张纸会有一个页码,说是页码更像是编号。有着老教师失踪信息的编号恰好在27的位置上。后面那些空白的纸张上也有编号,一直持续到了书签夹着的那张纸上,上面的编号是113。但是书签之后的纸张上面,就全部是空白,并没有在角落上写上页码。 既然都有着编码,那么这些看似空白的纸张和后面的纸张显然有区别,应该和记录着老教师失踪信息的纸张用处是一致的,但为什么上面却没有信息? 林庭深终于意识到了古怪的地方,之前的杂物间获取的信息就可以知道,这个学校失踪的人似乎会因为某种未知的情况而被所有人遗忘,存在过的痕迹也会消失。那么,这些空白的纸张上面,是不是也曾经记录了一个人的失踪信息,但是那个人被所有人都忘记了,最后连记录在纸张上的信息也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张有着编号的空白纸张。 校长或许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只是记录着这些编号,而上面的113个编号,就说明了至少有113个失踪的人,而没有被他记录下来的或许还有更多。 那么商池,是不是就在这113个编号之中? 林庭深放下了手中的记事本,再次去寻找可以反光的东西,但找了一圈,他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个校长肯定是清楚什么才会如此警惕的。他刚才甚至想过要把贴在玻璃上的贴纸撕下来,但是也不知道这个贴纸是怎么贴的,他抠了半天,这个贴纸连个角都没起来。 整个校长室就没有能反光的东西,现在情况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是正当林庭深四处寻找的时候,周围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响起。他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又在周围找了一圈,但是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只是能确认这个声音一直出现在他的身边,像是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第322章 他甚至拉开了抽屉,往抽屉里面看,都没能找到是哪里出现了声音。 最后,林庭深只能往自己身上有的东西上去找,他身上现在只剩下了那面镜子。但是这面镜子之前在厕所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过了,他不觉得这个地方还能再用一次,没有丢掉是因为这也是章安蕾的遗物,他想要把镜子带回去交给章安蕾的父母。 他不抱希望地看向了镜子,小小的镜子中照出了他的半张脸,镜子中的画面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他自己的身影,镜子里并没有多出别的什么东西。 但林庭深却没有放下手中的镜子,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有些古怪,因为他的眼睛太亮了,在这无灯的办公室中格外得显眼。 周围虽然有月光可以照亮,但月光也是相对柔和的,他的眼睛不应该在镜子中这么明亮,这样看着就像是他的眼睛正在反射着什么明亮的灯光一样。 林庭深不自觉地伸出了自己的脖子,慢慢往镜子的方向凑,想要看清自己的眼睛。 他凑的很近,几乎已经贴在了镜子上面,但是镜子中他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完全没有因为月光被挡住而暗下来,就像是这光就是从他的眼睛里照出来的一样。 最后林庭深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的眼瞳中,他看见了一个明亮的教室。 这一次的倒影,是他自己的眼睛。 第190章 林庭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此刻已经完全贴在了镜子上面,正常来说这样的距离,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但此刻他却能清晰看见自己眼中的倒影,并且随着他心神的完全投入,倒影中的教室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就像是那个教室正在向着他靠近。 与此同时,一直围绕在他周围的轻微说话声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并不是林庭深之前以为的交谈声,而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重复着不同的话语,像是卡带重复播放的混乱音频,音色相同的声音交织重叠在一起,仿佛一个人癫狂的内心呓语。 于是林庭深突然清醒过来了,他终于发现自己正在试图把整个人塞进镜子里。来不及思考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他立刻想要远离镜子,同时想抬头去看那说话声的来源,因为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些说话声的音色莫名得熟悉,像是他正在找的那个人。 但他的脖颈才微微往后移动了一下,还没能完全移开,他就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叹息,和其他那些像是隔了一层的呓语声不同,这声叹息的声源非常接近,像是就在他身边。 谁在旁边?林庭深确定这个房间里不应该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但他才刚刚这么想,却有紧接着回想起了自己进门时的举动,当时他因为门打不开直接选了踹门,但门被踹开的时候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而他进去之后却又没看到任何可以撞上的东西,只发现那个门锁被转到一半。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房间里一直存在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从林庭深身后探出,像是在蓄意报复之前林庭深直接踢开门的举动,用力地将的头往下重重一按。 林庭深的头直接磕上了镜子,在这种镜子和额头的坚硬度较量中,好险两者都没伤。 但他想要抬头的动作也彻底失败了,这个举动让他离镜子中的倒影更近了,不应该看清的教室已经完全挤满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倒影中的灯光从他的眼中爆炸般亮起,通过镜子反射回来的闪光逼着林庭深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手上拿着镜子的地方突然一空,而与此同时,那些本来还有些模糊的说话声像是终于冲破了阻碍,清晰地灌入他的耳中。 “……有人在厕所失踪了……三年前……” “……告诉我关于你妻子的失踪……” “……办公室……那个老师……” 像是坠入了无数呢喃的包围中,林庭深却不知道为何毫无恐惧感,甚至觉得现在发生的事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场景的主角不该是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庭深却能够听到这无数的说话声汇总,另外有一个柔和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说——“喜欢吗?”。 那是商池的声音,声音是从他后面传来的,也正是刚才推了他一下的那个人的位置。 林庭深来不及听清周围这些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他立刻向着自己身后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但他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一空,刚才那个站在他身后说话的人已经凭空失踪了。 他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身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门,刷了绿漆的铁门,是学校内所有教室的标配,但无论如何这道教室的门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后,也不应该被头顶明亮的灯光照亮。 林庭深盯着门看了两秒,最终选择了接受现实,不管是他突然变换的位置,还是此刻从他脖颈处传来的凉意,不是吹来的风,只是单纯的凉意,就像是在他身后站了个打开的冰箱,又或者说,像是站了具刚刚才停尸房里走出来的尸体。 林庭深做出了决定,他快步向前走了一步,在拉开距离的同时也距离门更近了一步,同时他快速回头,想要看清自己身后到底站着什么。 第323章 于是他看见一张苍白的没有五官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脸前,没有呼吸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冰冷的温度几乎要刺痛他的脸颊。 他下意识再次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的同时也和面前这个无面人拉开了距离,但随着距离的拉开,他的视线也不受阻碍的看见了更多。 在这个无面人的身后正站着更多的无面人,他们的身形看上去完全相同,身上甚至还穿着和林庭深一样的校服,正站在明亮的教室中各自做着不同的事,如果不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他们就像普通的在教室里等着上课的学生们。 林庭深镇定地看了一圈周围,目所及处全是无数张向打了马赛克一样的扭曲面容,他不可能向着任何方向躲避,除了他的身后。而他看着面前的无面学生们,沉默片刻,终于疑问地喊出了一个名字:“……商池?” 即使没有面容,他还是认出了这些一模一样的无面学生到底是以谁为模板的,同样的,他也终于确认了之前那些说话声的来源,正是这些无面学生们。 这些无面学生却没有因为林庭深的话语做出任何反馈,甚至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无面学生还向着他的方向更近了一步,似乎想要靠近林庭深。 林庭深也不指望这些和商池有着同样外表的无面学生会给自己放水了,他再次后退,这次他的后背已经抵上了冰凉的铁门,他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除非……离开这里。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开始向下用力。他并没有想过能够直接开门离开这里,这个行为更多的是一种对现有情况的试探。但和预估的情况不一样,门把手居然跟随着他的力道转动了起来,身后这扇门居然没有被封死。 这个情况反而让林庭深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让本来想要立刻离开的他停下了动作。 但这个举动像是惊动了什么,那个向着他方向走过来的无脸学生再次迈开了脚步,快速向着他的方向接近。 林庭深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学生,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他松开了手。虽然他记忆中关于这些副本的内容不多,但是他牢记一条规则。如果这个副本有一条看起来很简单的安全道路,那么这条路一定是错误的。 下一刻,无脸学生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接着,和他擦肩而过,除了一阵凉意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学生是向着他身后的方向走去的。 林庭深转头,正好看见那个穿过自己身体的无脸学生抬手摸向了电灯开关,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这个无脸学生的动作,但在即将推开对方之前,他突然又有了一个念头,把灯关了会发生什么? 林庭深心念一动,没有阻止那个无脸学生的这个动作,而是看着他按下了开关。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是之前林庭深按下开关没有能够打开灯一样,这个无脸学生按下开关的动作也没有能够熄灭灯。 但即使没有触发任何事情,这个动作却还是让林庭深想起了什么。 因为这个场景其实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当时他站在黑暗的教室里,看到的就是商池走到门边上按下开关的动作,和眼前这个无面学生的动作完全相同。 在林庭深的注视下,这个无面学生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并且再次走过来按下了开关,像是一段重复的片段。 也不只是他,所有的无脸学生们都在重复着某一段举动,像是商池遗留下来的残影,并没有对林庭深的存在做出任何反应。 林庭深看向窗户,想要看到门外的景象,但窗外只有一片漆黑,他甚至看不到应该存在的走廊,就好像这里是一个孤岛,只有这个教室,而不存在什么学校。 如果刚才他真的推门出去会发生什么? 林庭深回身看向身后的无脸学生们,这次他选择向着这些学生的方向走过去。 他现在在的这个教室正是他上学的教室,周围的桌椅是他熟悉的,黑板上的课程表也是今天的课程内容。但和之前无论如何都是漆黑一片的教室不同,这个教室里灯光明亮,就和他当时在教室窗户中的倒影里看到的教室一模一样。 哪怕林庭深清楚自己是从校长室的镜子里进入这里的,他依然会想,如果他真的进入了窗户中的这个教室,那么商池又会在哪里? 林庭深往前走着,他避开挡住前面视线的学生,看向了自己座位应该在的位置,他的大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身体已经这么去做了。于是他看到在本该属于他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学生,那个学生侧着头对着窗户,露出一张不清晰的侧脸,这也是整个教室唯一一个有着面容的学生。 只是一个不清晰的侧脸就足以让林庭深认出了这个人——是商池。 第191章 这一刻,林庭深的身体动作比他的大脑反应速度更快,在他想起来去疑虑这个商池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商池之前,他的脚步就已经不由自主向着商池的方向而去。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商池,近乎用视线描摹着对方的五官。 但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庭深也从一开始看到商池的惊喜逐渐转为了疑惑。 因为他在走过去的时候没有压抑自己的脚步声,鞋底在地板碰撞的同时发出清晰的声响,远比周围那些交谈声来的更响,任何一个听力正常的人都应该听到了这脚步声。但商池却一直没有回头过来,他只是一只手拿着笔停顿在空中,转头看着窗户的方向,就像旁边那些无脸的学生一样,只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能够对林庭深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第324章 林庭深停住了脚步,在商池前面站住。 他没有急着看商池,而是先看向旁边的窗户,也正是商池目光所聚焦的位置。但和门边上的窗户一样,这个窗户里也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不存在。 随后林庭深才将目光移回商池身上,这还是他在这个副本里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商池,之前他只在窗户的倒影中模糊地看到个身影。面前的商池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正常,带了些红润,就像一个活人。他无法和倒影中商池进行对比,也无从判断商池是在这个副本发生的变化,还是只在这里。 他抬起自己的手,迟疑了片刻,像是为了说服谁一样,显示点了点头,然后字正腔圆地解释道:“我主要是想要找线索。” 然后林庭深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商池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商池的手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商池的手是一种活人独有的温热,让他刚才才靠近过周围那些无脸学生的冰冷的手立刻察觉到了某种升温。 但从他记忆里第一次接触到商池开始,商池的体温就一种是一种冰冷的状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暖过。 林庭深抬头去看商池的表情,商池并没有对他这种动作做出任何反应,依然维持着看窗户的姿态。 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飞快地在商池的脸颊上戳出了个明显的酒窝,然后快速后退两米远。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钟后,林庭深看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商池,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商池”的确不是他要寻找的人。林庭深是十分清楚商池温柔漂亮的皮囊下面的真实性格的,按照他对商池的了解,如果商池真的能够动作,他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想拿刀了。 既然面前这个商池没拿刀也没用温柔的语气开口说话,就只能说明他确实不能行动。 林庭深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是看见了自己眼睛中的倒影,然后来到了倒影之中,根据之前几次他看到倒影的经历,他应该会在倒影中看到一段带有线索的过去回忆,虽然这一次是他置身于其中,但这个规则很可能没有改变。 可是,一个挤满了和商池身形一样的无面人的教室,又能代表什么过去? 更何况,这些人全部站着没动,就像是未开幕的舞台剧——还是说,他没有找到开关? 直到这个时候,林庭深才看向那本被放在商池手边的笔记本,事实上,从他刚刚进来开始就已经看到这本笔记本了,只是现在才将目光聚集在上面。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本,便利店里最便宜的那种款式。结合商池手中拿着笔的举动,显然他之前正在写桌上的这本笔记本。这本笔记本上面的字迹看上去十分熟悉,因为上一刻正是林庭深之前拿在手中的笔记本,只是此刻出现在这桌上的是一本未写完的笔记本。 林庭深摸向自己口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笔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现在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他倒并不意外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果然是商池,他更想知道,自己跟着笔记来到这里的举动,是否也在商池的注视下? 林庭深伸手将这本笔记本拿起来,上面的内容除了后面缺失了一块,和之前他拿到的笔记本没有任何区别。而这本笔记本上的字断在了最后一句疑问后面——“如果其他被失踪的人都被忘记了,到底是谁在传播这个学校里有人失踪的故事,谁能了解这些失踪案的始末,让它一届届地传播下去?” 笔记本上没有还有谁能做到这些事呢? 林庭深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是校长。 他记忆里虽然没有真正的见过校长,但他就是从校长室来到这里的,也看过校长室那个空白的笔记本,显然这个不清楚真实面貌的校长应该明白这个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就算不是她安排的,她也一定在一边坐视一切发生,绝不算无辜。 林庭深再度抬头看向商池,商池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看来这个笔记后面的内容不是触发的点。他确定商池一路指引自己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去怀疑校长。 他再度翻起了笔记本,想看到后面会不会多加什么内容,但他即将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也只看到了空白的书页。 林庭深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怔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正夹着一张满是褶皱的纸条,他将纸条拿起来,发现这正是他之前从办公室拿出来的那张纸条,上面还留着被他揉皱的痕迹。 这张纸条在从他的口袋里消失之后,居然出现在了商池手下这本笔记本中间。 林庭深将纸条展开,这上面记录了班主任对所有学生的印象,他拿着的时候本来想和班上的学生对一下,但是后来他进了杂物间,再直接去了校长室,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这上面会有什么线索吗? 他看向了第一行字,上面写了一句话“表现的大大咧咧,但似乎有些敏感自卑……” 这是在描述谁? 林庭深皱起了眉,他和班上的同学关系并不是那么好,仅仅是这些简单的话他根本难以分清具体的人,只是觉得这个描述似乎给了他一种熟悉感,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没有等他彻底想起来熟悉的原因,下一刻,周围纷乱嘈杂的说话声消失了。 第325章 林庭深迅速抬头看向周围,周围那些和商池外形相同的人都停下了原本的举动,像是定格了一样,同时身上的身躯开始慢慢褪色,本来穿着校服的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团黑色。 现在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商池了,但紧接着,僵直站立的人影中,突然有一个人影动了起来,用林庭深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们在等什么?” 这个声音是—— 林庭深将看向那个人影,他看到本来模糊的人影有了新的颜色,于是,死在上个副本的蒋奇以一个或者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出蒋奇的名字,但最后还是沉默了。因为他看见这个“蒋奇”并没有看向他,也没有问起周围这些古怪的黑影,而是像是在和谁聊天一样,开始继续说话。 这个“蒋奇”并不是真正的蒋奇,就像之前的人影在重复商池的行为一样,这个人影也在重复蒋奇的行为。 林庭深低头去看手上的纸条,想要再度看一遍刚才的那段描述,而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行字是——“看起来有些软弱的……”。 不对,这不是他刚才看到的内容,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行陌生的字迹。 还没等林庭深的大脑意识到这段陌生的文字意味着什么,又有一段声音在他身边出现了,是他的另一个同学,又有一个人影变成了那个同学的样子。 随后他眼前的字迹变成了另一行字。 光的速度远比大脑的反应速度更快,在林庭深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候,新出现的一行字也落在了他的眼里,而在第三个声音出现之后他才勉强制止了自己看过去的目光。 他终于意识到了,每当自己看完一行字,那行字就会让他的身边多一个人。 但不去看纸条的这个行为似乎并没有能够制止周围的变化,所以在第四个声音出现之后,林庭深也只能快速浏览上面的字迹。 他的记忆力不足以让他分析上面的内容以及具体指向的同学,只能勉强记一下印象。 眼前的字在一次次变化,不停地有新的话语出现在他面前,但林庭深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即使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也让他有种能够听到自己心跳声的错觉,他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继续去看这张纸条。 终于,那行熟悉的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外貌过于优秀但性格也过于孤僻的学生……”。 林庭深看着眼前的这句话从自己面前消失,却又犹豫了起来,站在那里继续注视着纸条上的字。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面前响起:“你在看什么?” 第192章 林庭深听见了这个声音,他想要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但是身体却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僵硬在原地。 就像是他的大脑像是和身体断连了这么几十秒,直到手上的纸条字迹完全消失,变成了一片空白,他才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能力,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之前怎么戳都没反应的商池此刻正抬头看着林庭深,明亮的灯光正落在他的眼中,点亮了他的眼。 在这嘈杂的教室中,周围的学生没有一个注意到林庭深的存在,他们就是那些无脸的人偶换了个形态,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台词,在他们身后构成背景。 就像是这一刻的教室,只剩下林庭深和他面前的商池。 林庭深的心跳有些加快,一时忘了对商池的话做出反应。 商池倒没有生气,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点温和的笑意,像是对林庭深有些好奇一样,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在看这个吗?” 很显然,商池正在和他对话,并且试图得到他的回应。 林庭深依然没说话,他看着商池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攥了攥刚才戳过商池脸的手指,试图将这两根手指藏在掌心里。 他的心跳再次加快了,如果之前心跳加快的原因莫名的话,这一次他的加快则是因为纯粹的紧张。 因为——商池居然笑了,还笑得这么温和。 林庭深原地坚持了两秒,最后还是忍不住顺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后退了两步,来到了一个他认为商池站起来没有办法立刻抽刀砍死他的距离。 他是清楚商池的性格,如果商池沉默地站在一边装壁画,那就是说明此刻的商池并不打算进行动作——无论是拿刀砍怪还是砍人。而如果商池主动开口就说明他心里多半已经有行动计划了,但如果商池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了表情显得温柔可亲,这种时候,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拿刀了。 林庭深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商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商池,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却还是顺着自己心中的危机感,找到了一个勉强的安全距离。 如果手上这张纸条还有字倒还好,商池看到字的时候会更关注上面的内容,但现在这张纸条上只有一片空白,也就说明,如果商池想要知道什么,他只会从他这里获取信息。 被商池关注=危险了,所以哪怕林庭深和商池相处过一段时间,在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 商池偏了下头,维持住脸上微笑的表情,没有对林庭深的行为进行什么评价,只是接着往下说:“能把你手上的笔记本还给我吗?” 林庭深这才明白过来,商池说的并不是他刚才在看的纸条,而是纸条下面的那本笔记本。 第326章 他略微松了口气,正想将这本笔记本递给商池。 却听商池轻声说出了第二句话:“或者,你想要告诉我你知道更多关于那些失踪者的事?” 他刚想递出笔记本的动作再次停住了,他察觉到不对,现在这个“商池”的说话方式,更像是和他完全不熟悉,也没有之前那些副本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林庭深却下意识地看向了窗户,之前只有漆黑的窗户这一次出现了倒影。 窗户的倒影里呈现了整个教室的样子,一个明亮的教室,以及商池和其他一些学生的身影。 但是,没有林庭深的影子,倒影中商池的对面,只有一片空白,就像林庭深并不存在于此。 林庭深立刻转头再次看向周围的教室,之前他只注意到了周围学生的变化,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纸条上。 现在他才注意到周围的教室内的摆设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大的变化则是黑板上的字迹,上面的课程表写的是前一天的课程内容,那替换了体育课的语文课让他记忆深刻。 昨天的课表?还是说……昨天的教室? 林庭深意识到了,这个教室变化的是时间线,随后他猛得回头,看向面前和活人无疑的商池。 就像之前他在倒影中看见的过去场景一样,现在他再次置身于一段过去的场景,但这一次,主角是昨天的商池——一个还活着的商池。 那么,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林庭深在后一天看见的商池已经身处窗户倒影中,变成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 林庭深同时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是因为这个笔记本上的内容吗? 似乎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商池脸上的笑意开始慢慢淡去,眼神慢慢冷淡下来,显然此刻他的耐心有些消失了。 在商池的耐心进一步消失之前,林庭深却大跨步走过来,将那张揉皱的纸条收起来,然后把笔记本塞回商池手上,同时严肃道:“我对这些信息很感兴趣,能告诉我你在查那些失踪者的什么信息吗?” 在明白这一刻的教室是昨天的记忆呈现的同时,林庭深也确认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周围这些只会重复动作的学生不可能这个回忆的中心,那么不管商池要做什么,他都得跟紧商池,等待后续的变化。 商池的手被动地握住了那本笔记本,以及笔记本上覆盖的林庭深的手。 他的神情古怪地变化了一下,然后再次变得温和起来,他近距离看着面前的林庭深,然后柔和地问道:“你好奇的是那些人失踪的原因?还是……为什么这个故事能够一直传播下去?” 林庭深看着商池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大概离刀架在脖子上只差一条线了,但他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必须要知道商池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只有知道商池的死因,他才可能找到方法救下商池。 第193章 商池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林庭深,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在这让林庭深面色沉重的短暂沉默之后,商池却再次笑了起来,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但我不知道。” 林庭深怔了一下,还没等他明白到商池话中的意思,就见商池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只有一片空白,应该在上面的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这是我在桌上找到的一本笔记本,上面是空白的,我本来以为是学校下发的。”商池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往下说道,“所以我也很好奇你刚刚说的这些内容。” 林庭深的大脑都因为这个情况卡壳了一瞬,他没有料到商池会说这句话。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本笔记本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一直在心里认定了这本笔记本是商池留给他的,不然他也不会顺着笔记本上的线索一个个走过去。 只有胆怯的人才会完全不动脑子,在这种能杀人的副本里跟着一本笔记本的指示走,这毕竟不是安排好流程的游戏。 虽然是根据林庭深说的那几句短暂的话构建的副本,但他对这个副本的情况一无所知。如果真的要林庭深自己找线索,恐怕得折腾好一段时间,还不一定能找到方向。而现在他只需要根据这本笔记本上的内容走过那几个地点,就能获取相应的线索。 甚至当他进入那个杂物间的时候,最关键的线索直接砸到了他头上。虽然付出了头和相框比谁硬的代价,但他甚至连在一堆杂物里找到真正线索的时间都省了。 相比之前经历的两个副本,这个副本轻松得像是纯粹收集游戏——当然现在还在失踪中的何期应该会有不同的意见。但对林庭深来说,他就像是一个走流程的工具人,只需要带着线索走到终点就好了。 毫无疑问,有什么存在在推动这一切的发生,并急于让他赶到这里——就像是,做这一切的人快要没有等待的时间了。 林庭深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却默不作声地跟着一起走,因为他知道,在终点等待着他,必定是商池。 想到这里,林庭深有些还混乱的思绪突然镇定了下来,虽然结果和他想的不一定,但也大体一致。 至少,真的是商池在这里等着他,即使是处于过去的商池。 “你好像想到了什么。”商池道,他没有打扰林庭深刚才整理思路的过程,反而耐心地等林庭深冷静下来才问这么一句话。但就是这样温柔友善的态度,反而更加说明了此刻他举动的深意。 第327章 林庭深现在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当然清楚商池现在这个态度的诡异,但现在这情况也债多不愁了。而他现在才明白了之前从商池身上感受到的隐隐杀意到底来源于什么。在商池的视角里,是他拿着一本没有字的笔记本,还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堆信息。 “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林庭深直截了当地问道,他或许摸不到这个副本的线索,但他很清楚商池现在的想法。如果不是对他有所求,商池不会是现在这个表现。 或许是因为已经明了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庭深的思路反而清晰了起来。 而在他终于将注意力从商池身上离开之后,他也终于察觉到了背后那让他如芒在背的视线和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林庭深没有特意去寻找目光的来源,但他已经意识到了,是那些之前被他忽略的学生们。 大概是因为他在之前见过更奇怪的场景,连一教室的无脸商池都出现过了,现在一教室同学反而显得正常了起来。 所以即使这里那些学生依然只会重复着某个动作,也让他忽略了一件事。 既然这里是过去的一段倒影,那这里发生的一切应该是按照过去的情况进行的。如果这些学生只会重复坐着一个动作,那么这就是曾经发生的场景。 无论之前的无脸学生意味着什么,至少在面前这个商池是真正的目睹了这个诡异场景的出现,并且一直坐在这里看着这个片段的重复。 导致商池被困在倒影里的危机不是没有发生,而是已经发生了,甚至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商池没有回答林庭深的话,他反而说着和眼前情况无关的话语:“你很熟悉我。” “我一直在看着你。”林庭深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说完自己都因为这句话的迟疑了一下,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和商池应该认识不久,即使他确实一直在关注着商池,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商池却像是从林庭深的话中得到了什么答案。 明明两个人说的内容不一样,却诡异地衔接上了。 林庭深没有多想自己的那句话,他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商池身上。因为商池的态度太平静了,至少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下,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状若无事的平静。 除非——商池已经找到了摆脱了这里的方法,又或者正在等待这个方法的出现。 而这,大概也是林庭深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能够干涉一段理论上属于过去的记忆的原因。 商池不会在这里出事,因为那本笔记本还是一片空白,说明商池成功离开了这个教室,并且在后面对这个学校的异常进行了探索,才有了那本指引了林庭深来到这里的笔记本。 商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林庭深,眼中是一片让林庭深陌生的情绪:“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在他开口的瞬间,本来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真正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庭深的眼睛依然看着商池的举动,脸则微微侧过去,余光映出了身后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那些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转了过来,无声地注视着林庭深。 商池慢慢翻着那本笔记本,他对这本笔记本很关注,但上面没有任何内容。而他似乎也不是想找到什么内容,更像是想通过这个行为验证一些什么,不然他完全可以去问林庭深。 在他翻着那本笔记本的同时,本来夹在笔记本中的纸条也落到了地上。 同样变成了一片空白的纸条现在只不过是一张废纸,但林庭深看着纸条落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还是没能找出其中失踪的学生。 但这个废纸却让他产生了另一种疑惑,纸上的字迹为什么消失了?如果笔记本上的字迹消失是因为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那么这张纸又是因为什么? “你准备怎么离开这里?”林庭深问道,他已经看到周围的那些学生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慢慢向着他的方向靠近。 但他并不想逃跑,比起逃跑,他更想知道商池到底在寻找什么。他还记得商池最开始说的是,把这本笔记本还给他,他很确信这本笔记本的归属,他对这本笔记本的关注,并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他想要知道商池的想法,知道商池这个举动的出发点,而他自己却没有去想自己关注商池的原因。 这个时候,那些学生也来到了林庭深的身后。而在场唯二两个活人看起来也似乎完全没有着急,商池虽然终于放下了自己翻着笔记本的手,但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抬头看着林庭深和那些靠近的学生,似乎在等待什么,对于林庭深的问题恍若未闻。 看来是得不到答案了,林庭深有些遗憾地想到。 事实上,林庭深在看到杂物间那个倒影里的内容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猜测。既然被关在镜子里的人是可以通过找替死鬼的方式脱离镜子的,那么商池呢? 但即使是想到了这点,他也毫不犹豫跟着指引来到了这里。他想要救下商池,并不是一句空话,他本来是做好代替商池进入镜子的准备来到这里的。 身后的学生已经伸出了手,然后——越过了林庭深。 那些手的方向是商池。 这些学生的目标并不是林庭深,而是他以为能够安全离开的商池。 第328章 林庭深愣了一下,但动作比思想更快,在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拽住了商池,阻止了那些学生在第一时间把商池拖入窗户中。 但是那些学生已经蜂拥而来,他们的肢体诡异地扭曲着,缠绕在商池的身上,末端则连接着那扇窗户。那些肢体重重叠叠连在一起,就像一朵围绕着商池而形成的血肉之花。 他们并没有用力,只是单纯的缠绕在一起,趴在商池的背上,不然林庭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但林庭深也能感觉到窗户那边传来的吸力,即使他伸手试图拽住商池,也不过是让被即将被拖进去的人多了一个。 “你想真的想救我?”这个时候,商池抬头看着林庭深,神色莫测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第194章 林庭深没有说话,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商池言语下的隐意。即使那些学生拉扯的力道并不大,但光凭他一人根本没法将商池从这些人的中心拽出来,只能让被拖进入的人增加一个。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我’吗?”商池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他看着用各种办法试图将他拖出来的林庭深,脸上却是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 林庭深微微皱着眉,心神没有被商池的话动摇,他刚刚尝试用周围的工具去砸那扇窗户,但是失败了,反而因为反抗力道的减弱,他们被一起拖到了窗户前。 现在他和商池距离那扇漆黑的窗户伸手把伸手想要撕开商池的袖子,好把商池从人群中拉出来。 但商池却反过来抓住了林庭深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同时低声说道:“你觉得,现在在镜子中的我们,到底是真人进入了这个世界,还是一些在镜中世界到底乱窜的影子?” 林庭深看着商池的脸,明明是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危险局面,商池却平静得像是守在陷阱边上的猎人,等待着自己的猎物踏入陷阱。 而此刻林庭深就是那个猎物,他知道商池是在暗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商池”,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松开手,看着商池被这扇窗户吞噬。 商池看着依然没有松手的林庭深,再次问道:“你想救我?” 林庭深没有力气多说话,但是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的想法。 商池则像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你的到来,才让这一切发生的。” 不等林庭深去想这句话中的意思,下一秒,商池就直接松开了手,将他往后一推,同时顺着身后拉扯着自己的手,融入了那些肢体扭曲的人中。 这个巨大的扭曲人团在失去了唯一反抗的力道之后,就直接向着窗户收缩,那无数溶解的肢体像潮水一样,回到了窗户里。 林庭深被推开的瞬间就想再次拉住商池,却没抓住,眼看着商池要被一起拉入窗户中,他毫无犹豫地向前一扑,抓住了商池的手,随着他一起被拉扯入了窗户后面。 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分不清到底是在向着哪个方向移动,就像他从校长室进入那个教室的感觉一样,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再度出现,但是这一次声音却不一样。 这一次……在林庭深耳边癫狂低语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他发现自己握着的手有了动作。本来那只手是拉扯着他往前的,但是现在那只手却在向着反方向移动,而另一股无名的力量却在带着林庭深继续往前,像是一种替换。 林庭深下意识握紧了那只手,温暖到有些灼人的温度顺着交握的手心一直传递到他的感官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冰得吓人。 这就是商池的目的吗?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无论林庭深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林庭深踏入那个教室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下一刻,林庭深的脚再次踩在了实地上,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攥紧了手,但他的手里只有一片虚无,连那曾经握在手中的体温也变成了一种近乎虚幻的错觉。 他晃了下神,这才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景象。 这一次,林庭深并不需要去适应环境,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是一片黑暗。 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刚刚的漆黑之中,但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面镜子,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一面巨大的,横过半面墙的镜子,正挂在洗手台的后面,映照出林庭深自己,和他边上的厕所隔间门。 这里是厕所,而且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个厕所。 林庭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墙上写着一行字,正好在他眼睛可以平视的地方。 “鬼会取代镜子前的人”。 这一行字他曾经看到过,但是当时这行字是出现在镜子里的墙上,现在这行字却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和他当时在镜子看到的黑影所在的位置完全重合,就像他当时从镜子里看到的正是现在的他一样。 林庭深终于意识到了,他现在正在镜子里,他已经被取代了,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不是教室。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真正的陷阱。因为每次商池都站在光亮的教室里,所以他原本以为灯光亮起的时候才代表危险,但当他在厕所里用镜子照看的时候,镜子里出现的并不是一个灯光明亮的厕所,而是一个普通漆黑的厕所,只是那个厕所的角落墙面上被人写了一行字。 第329章 当他们以为光亮才是危险,拼命想要逃入黑暗中的时候,其实已经落入了陷阱。 但如果无光的学校是真正危险的所在,那么,林庭深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踏入了危险之中? 这时,林庭深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促,声音由轻到响,显然是在向着林他所在的方向接近,并且随着距离的接近,那阵脚步声逐渐变成嘈杂纷乱。 就像原本有一个人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但随着那人的跑动,奔跑的人数也在增加,等到了快接近林庭深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门外到底有多少人在奔跑了,只觉得整个走廊都响着震耳欲聋的跑步声,像是地板都在震动。 奔跑声音越来越响,已经到了大门口,还带着混在一起的低语声和踹齐声。 林庭深突然意识到自己觉得这个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却一时认不出来那是谁。 在他回想的时候,门外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 不管是脚步声,还是说话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现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他们就在门后等待着这扇门被打开。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林庭深盯着面前的这扇门,薄薄的一扇木门,看起来毫无防御力,稍微强壮点的人都能直接把这扇木门撞开。 打开这扇门会发生什么? 同样的问题曾经在那个教室里出现过一次,但是这一次,在短暂的几秒之后,林庭深选择了打开门。 在开门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会看到一大群人,或者是一大团人。 但是,这些都没有,站在厕所门口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而林庭深也认出了这个人的脸:“……何期?”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在这个副本一开始就失踪的何期。 何期正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停顿了好几秒,才对林庭深的话做出了反应,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林庭深,像是反应迟钝一样说道:“原来你在这里。” 第195章 林庭深慢慢皱起眉,站在原地打量着何期:“你是谁?” 就在刚刚被拉入窗户之前,商池曾经问过他分不分得清真人和镜影。更何况眼前这个何期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他僵硬的肢体还是那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明显的怪异。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何期和那些只会重复一个动作的镜影相差太大,林庭深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看,而是直接关上门了。 何期缓慢地扭了下头,像是在适应着自己身体,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变得流畅起来,同时神色也生动了起来,他凝重地开口道:“我是何期。你怎么也在这里,也被抓进来了?” 林庭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何期。 何期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看起来依然是几个童年玩伴中最沉熟稳重的那个:“要不是你开了门,我刚刚就被那些人抓住了。当时在教室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开了灯,结果你就不见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最后只能离开教室。但是我到走廊的时候,窗户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人试图抓住我,跑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被追上了,但你刚刚开门的时候那些人消失了。” 何期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面前的林庭深只一动不动地站着,对于他说的内容无动于衷。 且不说林庭深根本没有办法确认何期说的话的真假,就算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何期,他也不觉得何期对自己还留有多少善意。或许是副本本身的影响,随着一个个副本的进行,林庭深能感觉到对于其他人的记忆都在逐渐淡薄,第一个副本时大家一起试图合作努力副本的情景都像是一出离奇的戏剧。而何期显然也似乎知道了什么,在这个副本开始之初就在试探林庭深的情况。 何期察觉到了林庭深审视的目光,他没有继续试图说服林庭深。而是摊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手上没东西,然后向着林庭深走过来,用劝慰的语气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我们的目的都只是离开这里。现在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不然那些‘人’可能会再次出现。” 何期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地向着林庭深走过去。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但是他从林庭深脸上看不出任何答案,最后他停在了林庭深面前,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指着厕所里的那面镜子问道:“你刚刚检查过这面镜子了?” 林庭深虽然没有和何期说话,但也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位置,任由何期走进了厕所后,关上了那扇门。 或许是还没放弃争取信任,何期的话异常得多。他伸手触碰眼前的那面镜子,但是那面镜子并没有出现异常,同时还说着自己的发现:“这个副本不止有两重学校,现在看来至少有三重。如果我们想要回真正的学校,至少要先找到灯亮起来的那个学校,但现在那个学校被藏在了那些镜子后,我们得找出来。如果能够找到当时开灯的人就好了……” 在何期以为林庭深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林庭深冷不丁地说道:“你看清楚开灯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在所有何期故意摆出来的副本线索之中,林庭深挑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 “没有。”何期说道,他的专注力似乎还在那面镜子上,“灯亮起来的瞬间,那个人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片刻,然后若有所思道:“或许不是消失了,而是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毕竟,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用另一个人取代。” 第330章 林庭深没有说话,他很清楚商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何期的话提醒了他,如果何期也是被取代的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替换了他的是什么存在? 这时,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又有人走过来了吗?这次会是谁? 林庭深下意识侧头看向了门外,但下一秒,他往后一倒,同时快速后退几步,闪过了那把向着自己喉咙方向而来的美工刀。 何期看着已经和自己拉开了距离的林庭深,叹了一口气,并不意外于自己的那一刀被闪开了,虽然他一直试图用关于这个副本的细节让林庭深转移注意力,但林庭深的关注点却一直不在这上面。 林庭深看着何期,在这狭窄的房间里,和一个带着利器的人进行对峙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他没有开门出去的想法。因为耳边的奔跑声和说话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接近,门外的这些声音就像是最开始的一幕又重新发生了一般。 “你是谁?”林庭深再次问道,等那阵脚步声停下会发生什么?又走进来一个何期? “我是谁?”何期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名字应该还是叫何期,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林庭深意识到何期再次开始说起了他完全听不懂的话题,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何期就像是得到了一些他完全不知道信息,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试探的话。 “可你难道清楚自己是谁?你真的是林庭深吗?”何期反问道。 林庭深没有回答,因为他听到那阵脚步声已经逐渐接近到门口了,然后,那阵脚步声再度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当时做了一个什么梦吗?”何期突然开始问道,他看起来并不担心林庭深会因为刚刚的攻击对自己做什么,反而又回到了一开始冷静的语调。 林庭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何期说的应该是当时他们在故事会上说的内容。这些副本都是按照当时夜谈会上他们讲述的故事进行的,但在当时,只有章安蕾说完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蒋奇算说了半个,而他和何期说的根本没有连成完整的内容,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一些提示。 “我原本以为你在一直没有说出故事具体的细节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何期说道,他慢慢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说完,何期再度抬起了那把美工刀,在林庭深警惕的目光中,他却反手将那把美工刀扎向自己的心脏。 等林庭深想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把美工刀已经扎了进去,一下没入了胸口,而何期也顺着那一下的力道倒在了地上。 林庭深立刻半跪在地上,伸手按住那个伤口的位置,试图阻止血的流出,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医疗手段,何期这一下就是冲着自尽去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那个梦里,我梦见……我上了班,下了班,回到了我自己的家里。但是,下一秒闹钟响了,我从梦里醒过来了。”何期神色恍惚地讲述着他故事里副本的内容。 但林庭深却没有多少注意力在何期说的话上,直到何期喃喃开口:“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不管是你——还是他。” 即使何期没有说出那个人具体是谁,但林庭深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商池。 何期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已经进入了弥留期,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现在在想的那个人,根本没可能离开,因为——” 而在林庭深侧耳倾听的同时,何期本来虚弱无力搭在地上的手突然暴起,抓着那把美工刀袭向了林庭深的脖颈。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林庭深也只来得及往后微微一仰试图躲过,但美工刀还是在林庭深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然而,林庭深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如果不是他眼睁睁看着这把美工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他甚至要怀疑这把刀是不是根本没有触碰到自己。 这个动作似乎耗去了何期最后的力量,他直接松开了手,仍由美工刀飞出,和他的手臂一起砸落在地。 “果然。”何期不甘心地盯着林庭深脖颈上的伤口,喃喃地说道,“一开始就错了,不是你,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林庭深抬手去碰喉咙上的伤口,没有鲜血,只有一道裂缝,就像是碎裂的镜子一样,由一道大的伤口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缝,就像他曾经在商池身上看到的那样。 何期没有再看林庭深,而是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他扯着嘴角,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我要从这个梦里醒来了,你们呢?”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何期的下一句话。 等他再去查看何期的脉搏时,才发现只有一片寂静。 何期已经死了。 他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脸上依然带着那诡异的微笑,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存在。 林庭深看向何期的伤口,那道伤口已经不再流出鲜血了,里面只有漆黑的裂缝,甚至本来落在的地上的鲜血也消失了,就像是随着何期的死亡,他身上最后属于人的痕迹也消失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其实何期胸口上的伤口并不深,是当时何期下手的狠辣程度和流出的鲜血误导了他。何期当时只是装作用美工刀刺入了心脏,却临时把刀身锁进了一截,看上去是美工刀扎入了心脏,但其实只扎入了几厘米,并没有触碰到心脏。 第331章 何期的目的是把林庭深骗过来,而不是真的要自尽。 他的死亡,更多的像是因为他本身就要死了。 林庭深站了起来,回想着何期说的话,他先是看向了那面镜子,何期为了吸引他注意力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随意扯的谎话。他会出现在这个厕所里应该就是因为这面镜子的原因,但他并没有再去检查那面镜子,而是伸手推开了门,门外什么都没有,何期并没有再次出现。 他看着走廊的另一端,向前走去,他的余光能够看到身边那些窗户里的景象,无数个何期正在窗户的倒影里奔跑喊叫着什么,像是同一个过去,也像是无数种可能。 但林庭深脚步不停,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那里是教室的位置,同时……也应该是他和商池第一次相见的位置。 所有的答案都将在那里找到结局。 第196章 商池平静地睁开眼睛,握紧自己的手,指尖还带着那人留下的凉意。 他现在正站在校长室里,而身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像是被谁翻动过。 商池低头看向那本笔记本,在窗外的月光下,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正写着一句话——“商池,x班学生,失踪事件x年x月x日,失踪地点,教室”。 他伸手将笔记本往前翻,但之前的纸张上都只有一片空白,只有角落写着页码表明这些纸曾经被使用过。 商池动作不停继续向前翻,直到翻到了第27页,上面也有着一页字,是名为“安韶”的教师的失踪信息。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杂乱,而皮鞋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听得出来人走得很急,但却受限于身体素质行动得并不快。 来人还没到校长室,就先用带着剧烈喘息的苍老女声在门口呵斥道:“谁在里面?” 商池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窗户,明白了来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本来应该关死的窗户已经被人打开了,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但那应该高高挂在空中的月亮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离得特别近,仿佛正挨在窗边窥视着这个房间。 校长室的门被直接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年老女性,停下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扶着门以防自己摔倒,接着大喘气几声再厉斥道:“你是哪个班的?学校晚上不能留人,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会在我办公室?” 随后她转头看到了那本打开的笔记本:“谁准你翻我东西的?你是怎么打开的抽屉!你都看了什么!” 商池站在黑暗的校长室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说出了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安韶校长。” 安韶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学生,月光的光源对她来说还太黑了,而她也没有伸手去开灯的意思,年老昏花的眼睛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学生到底是谁。 但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过于激动,很快就缓和了声音,状若关心地走向这个年轻学生说着:“你这个学生真是的!大晚上来什么学校?你也是听了那个故事溜进来的?那都是有人编的故事,什么叫做教师失踪,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老有人晚上进来乱翻东西,我怎么会禁止其他人在晚上进入学校。” “或许是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安韶?”商池轻声说道,“而你禁止其他人在晚上进入学校,也是担心他们发现,你才是这些失踪案的主谋。这本本子上的内容也并不是你写的,而是真正的安韶写下的。” 同时,他牢牢抓住了安韶的手,阻止了那把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小型□□。 安韶瞪大了眼睛,看着商池抬起来的面容,这个距离她终于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你是……商池?” 她当然见过商池的脸,因为就是她把商池送进去的,可是为什么商池还能够站在这里? 安韶,或者说是取代了安韶身份的女人在踉跄后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能够出现在这里,对商池来说也节省了很多事。 商池略微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温和地说道:“有个人希望我能够帮个忙。” 面前的年老女人立刻转身逃出了校长室,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但这阵脚步声很轻,像是一位穿着布鞋的年老女性,和面前这个即使上了年纪也依然穿着中跟皮鞋,穿着名牌打扮时髦的女人完全相反。 商池站在校长室内,只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急促地尖叫声,接着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了那本笔记本,那页本来写着安韶的失踪记录的纸张正在变成一片空白,只留有左上角还保留着页数的编号。 很快,所人都会遗忘安韶的存在,就像是忘记其他人一样。但关于这个学校的失踪传说不会被忘记,每个人都会记得这个故事,却不知道这个故事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就连失踪者本身,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失踪者。 实际上,本来安韶也没能从那个世界里逃出来,是那个女学生欺骗了她,抢走了她的身份,甚至在安韶的丈夫起疑的时候,将安韶的丈夫也送入了那个世界。而女学生自己则继续定期将其他人送入那个世界,以免自己也那个世界抓回去。 所以校长室的存在就是最薄弱的交接点,只要站在这里就很容易被卷入另一个世界,因为这里的主人才是真正应该被另一个学校带走的人。 第332章 商池向外走去,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完成:你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学校所在。】 商池推开门向着门外走去,寂静的深夜,但这空无一人的走廊却不显得安静。 脚步声,杂乱的声音在他的身边轮番出现,试图蛊惑他侧目去看,又或是踏入那无尽的镜影之中。 有陌生的人在招呼着他,也有不少他认识的人在其中不断出现,比如那个记性不好会将对全班的印象写在纸上的班主任,又或是其他见过面却不熟悉的同学。 这个学校远比林庭深当时走过的学校要热闹很多,每一个失踪的人都在这里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为了确保林庭深能够正确从校长室内踏入正确的镜影找到他,他其实一直跟在林庭深的后面。 商池没有被这些早已经看过的景象所迷惑,只是径直往前走着。 这时,一个穿着布鞋的年老女性从镜影中走出,微笑着向着商池点头致谢。她的手上抓着一个中年女人,看着似乎三十多岁,却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高中校服。中年女人一直在尖叫着,同时试图抓打年老女人,想走她手上逃走,却怎么也没法挣脱那只手。 商池停了下来,也向着这个年老女人点了点头,感谢她的帮忙。 然后那个年老女人后退了一步,拖行着那个中年女人,慢慢地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只有那布鞋在地板上留下轻微的脚步声。 商池则收回了目光,走出了这幢教师楼。 而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停下,继续播报着内容。 【游戏者030,恭喜您触发特殊副本:钥匙争夺战。 接下来将会有三位玩家与您一同加入到副本之中,获胜者将得到能够离开这个游戏的钥匙。作为目前钥匙的持有者,您可以选择一个副本作为主场副本。 ——您已作出选择。】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多人竞争副本。 你是一所高中的学生,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相约留在学校进行试胆大会。每个人都必须讲一个自己听说过的恐怖故事,随后吹灭自己身前的蜡烛。据说,在这所学校里完成了这个游戏之后,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愿望。 任务要求:每个玩家都必须选择一个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副本,作为本次副本的内容之一。 本次副本限制:所有玩家在进入该副本之后,都会失去之前的记忆,只保留身份所需的记忆。 特殊限制:为了平衡本次副本难度,根据随机顺序不同,第一个选择副本的玩家需要将整个副本的故事进行完整描述,后选择的玩家需要进行的描述会递减。并且随着副本的变动,玩家的记忆将逐渐解锁。 祝您,游戏愉快。】 到这里,系统的播报就结束了。 商池等待了片刻,也没有听到下一个应该有的提示,他有些惊讶,没有料到何期能够在这个副本里撑这么久。 但他只略微惊讶了片刻,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因为他清楚何期在这个副本里撑不住太久,一旦踏入了那里,侵蚀就无法结束。如果何期还留在那个光照的教学楼或许他还要担心,但一旦何期主动熄灭光,就会被那些镜影捉住。 因为当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月光就该出现了。 此时,商池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前,他抬头准确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个教室,此刻漆黑的教室,唯有那里还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他清楚,那是点燃的蜡烛。 除了代表他的蜡烛,应该还有一支代表何期的蜡烛,这也是这个副本里最后剩下的玩家了。 能够参与到这个特殊副本的玩家都是身经百战的游戏者,所以他们都选择了自己觉得最有可能获得胜利的副本。 章安蕾是选择了《永恒幸福》这个多人竞争副本,因为她曾经是那个副本的赢家,所以哪怕在她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情况下,已经几乎完成的献祭也能让她变身恶魔的仆从,杀死其他的参与者。 而蒋奇在选择上更为谨慎,他直接选择了一个在到达结局之前玩家不会死亡的单人副本。这样就算别的玩家在第一个副本时发现提前结束副本的方法,也无法杀死蒋奇来提前结束副本。而蒋奇则能借由自己之前经历副本的经验,在最后的选择环节杀死其他玩家。但很可惜,蒋奇最后在两份记忆的冲突下没能占据好自己的优势,在最后关头被商池反杀。 而何期是这几个玩家中最危险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的序号是最后一个,所以他也是所有人中最先察觉异常的。而他也足够狠辣果断,在发现第一个副本的核心是献祭之后,他直接选择了在副本中自尽的方式试图取悦恶魔,哪怕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哪怕他当时还受到副本记忆的印象认为其他的玩家是自己的同伴,但他也在下意识地试图在所有人中成为那个赢家。如果不是这个副本是章安蕾的主场,说不定最后变成怪物大开杀戒的就是他了。 要是这个多人竞争副本真的进行到最后属于何期的副本,哪怕是商池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在那个副本里存活到最后。 但是何期已经没有机会进入那个副本了,因为商池的副本在第三个,而只要进入他的副本,所有的玩家都注定了输。 因为,从一开始,属于商池的副本就已经开始了,当玩家们根据多人副本的要求一个个吹灭自己的蜡烛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那个失踪者。 第333章 这时,寂静了许久的系统声音再度响起。 【游戏结束,游戏者030,恭喜您已成为最后的赢家。 钥匙已经发放,请取得钥匙,离开游戏。】 商池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外,正好看到了那支微弱的烛火在自己面前熄灭。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停在了教室外,看向了另一边教室的窗户。 上面出现了新的幻影,是无数个在走廊上向前奔跑的何期。 似乎察觉到了商池的目光,所有的何期都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的商池。 商池平静地收回视线,踏入了教室之中。 现在他的桌子上只留下了最后一支点燃的蜡烛,商池伸手拿起蜡烛,站在了蜡烛照亮的窗边,等待着那个并没有约定过的人。 第197章 商池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他目光注视的倒影上,出现了一群模糊扭曲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人形,却一直在不停地变动着,像一滩站立着的流动液体。 这才是那些镜影的真身,他们只不过是拿走了活人的记忆和外形,所以才会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但如果这些镜影能够不断得到足够多的记忆,他们就能够固定下自己的形态,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同时拥有正常人一样的意识,从而偷走镜外人的身份。 接着,这些镜影的变化突然停住了,很快它们的外形都固定了下来,变成了一个个穿着校服的无脸学生们,接着,站在最前面的无脸学生的脸开始出现波动,出现了五官。 最后,一个穿着校服的林庭深站在了商池面对的倒影之中,与商池沉默地对视着。 “林先生。”商池微笑着说出了来人的名字,抬手将烛光凑得离窗户更近,好让窗户里的景象更为清晰。 林庭深正站在烛光倒影的教室中,他穿着和商池一样的校服,身后是无数个和他身形相同的学生,像是带着无数个重重叠叠的影子。 这才是林庭深真正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并不是和朋友留在学校玩故事会游戏的学生,也不是那个三年前在厕所里失踪的学生,他就是镜影本身。 商池并不意外眼前的一幕,他轻声开口问道:“所以,你只是想要留下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触碰那冰冷的玻璃,这温度让他想起之前和林庭深的手相握时指尖的那抹冷意。更早之前,他被林庭深拉入镜影世界的时候,也是这个熟悉的温度。 这个多人竞争副本中,玩家对副本的选择里有一条要求是——必须是玩家曾经经历过的副本。 所以这个副本的剧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而是第二次。 但是商池经历的副本却不是林庭深尽力的这样,当时他的系统提示是——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单人逃生副本。 你是一所学校的学生,但你们总是在夜晚上课,直至天亮,所有人才会回到宿舍进行休息。所有人都告诉你,不要去探究原因,但你有一位好朋友,他告诉你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让你一个人去找他。 任务要求:找到真正的学校所在。 祝您,游戏愉快。】 商池在这个副本里一开局就是在灯火通明的的学校里上课的学生,而林庭深是系统提示里的那个好朋友。 如果按照正常的副本进行顺序,应该是商池找到了林庭深,而林庭深一开始在副本里的身份则是那个三年前在学校里失踪的学生。接着商池会从好朋友这里获得帮助和提醒,从而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灯火通明的学校,是失踪者掉进镜中世界后所在的地方,自己则是那个失踪者。 而他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那个偷走了安韶身份的女学生为了延续自己的存在,不断将别的无辜者送入镜中世界作为代替。一旦有了新的活人落入镜中世界,那个世界就会安静一段时间。或许那个女学生也发现了自己之所以被留在外界,并不是因为镜中世界忽视了自己,而是因为放走了她就能有源源不断新的祭品,但是为了自己,她还是选择了让其他人消失。 接着,商池才会来到校长室,试图回到真正的学校。但具体是回到真正的学校里,还是被好朋友取代了身份则要看玩家自身的操作。 这才是正常的副本顺序,也是失去了记忆的林庭深在这个副本里经历的内容。 而当失去记忆的林庭深来到倒影里的过去教室的时候,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这里的商池没有写下那本笔记本,又为什么对这个副本的一切表现的一无所知。 这是因为当商池依照副本提示在教室里找到林庭深的时候,他却立刻被林庭深带入了那个黑暗的学校里。 所以在那个属于过去的倒影里,那个商池手上的笔记本是一片空白的,因为这些内容都是他被拉入了镜影世界后才写下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把钥匙还在商池的手中,他在意识到不对之后,立刻提前开启了多人竞争副本,将两个副本叠加在了一起。或许他一开始就已经和何期一样,被困死在那个镜影世界,成为了无数镜影中的一员。 但当商池提前开始了副本之后,本来的劣势反而成为了他的优势,因为林庭深取代了他的身份,而多人副本主场又被商池选定在了这个学校里。也就是说,虽然参加副本的玩家实质上是商池,但是在两个副本的双重规则下,失去了记忆进入了副本的其实是林庭深。 第334章 这也是为什么《永恒幸福》这个副本里,章安蕾一路都追着商池喊安迪。甚至商池在《海龟汤》这个副本中,还借由了镜子和林庭深完成了短暂的二次替换,代替了林庭深完成了一段副本内容。 因为本来就是商池才是那个真正的游戏者,他不过是借由了林庭深的力量,化为了别的形态间接参与到副本之中。但在林庭深失去意识和对力量控制的时候,商池就会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但是,商池的这个状态是短暂的,真正的他还被困在镜中这个副本里,他只是借由了多人竞争副本的出现,延缓了前一个副本的时间。如果他完成副本的速度太慢,亦或是林庭深并没有来到校长室里,和商池完成交替。 那么商池依然会落入镜影世界,再也无法脱离副本。 但最后,他赌赢了。 商池看着林庭深,但是这一次,是商池站在窗户外,林庭深站在窗户里。 “留在这里。”林庭深同样伸手试图去抓住商池,同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尝试说服商池,“这把钥匙并不能让你离开这里。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可以保证你能够安全离开这个副本。”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比起说服,更像是恳求着什么。 对于总是一板一眼完成副本设定的林庭深来说,这大概是他所能做出的全部让步和私心了。 但当林庭深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其实也意识到了商池的回答。 商池笑了起来,他看向天空的方向,轻声地问道:“为什么?因为你想告诉我,其实这个钥匙所代表的逃离也是是假的吗?” 商池说着,向着天空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蜡烛。 那轮低低挂在天边的月亮被烛光撕裂了,露出了一抹猩红的色泽。 但随着那层明月的假象被完全撕裂,落入商池眼中的是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睛,一只挂在天空左右转动观察着世界的眼睛。 商池抬头看着那只眼睛,即使离的这么遥远,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正被那只眼睛所注视。 这只眼睛是这么的熟悉,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看着这只眼睛里出现了自己,这就是林庭深的眼睛,也正是这个副本的一切怪异源头。 唯有当代表一切结束的烛火照亮天空的时候,这个世界才能短暂地显露出真正的形态。 这个副本里其实一共有三重世界,第一重是真实世界,第二重是灯火通明的间隔世界,第三重是仿照真实世界出现的镜影世界。不管是镜影还是落入了其他两个世界的活人都拼命想要逃回真实世界,但如果他们抬头去看那轮明月,那一轮低低地挂在天边的明月,或许他们就能够知道,所谓的真实世界,不过是另一个镜影世界。 这才是这个副本的真相,那个写着失踪人员的笔记本其实已经暗示了这些,不然安韶在镜影世界写下的内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真实世界的校长室的抽屉里? 所谓真正的学校其实并不存在,只要游戏者认定一个真正的学校,他们就可以完成任务,但当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却无法离开这个副本。 因为他们没有去看那轮月亮,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只有那轮月亮。 或许曾经存在过真正的世界,但那个世界已经被镜影世界取代了。 镜影挣扎着想要取代活人,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那活人并没有区别。而这个镜影世界之所以会模仿着真实世界存在,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吞噬掉真正的世界。 但是后者成功了,前者不过是自以为成功了,他们并不知道成功后,他们就会变成被镜影窥视着想要吞噬的活人。 当他们自以为跳出了藩篱,却不过是掉进了另一个密闭的鱼缸里。 所有在这个副本的人,都没有能够逃脱侵蚀。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逃过这只眼睛的注视。 不管是在这个副本挣扎的镜影,还是在这个游戏挣扎的游戏者。 亦或是,自以为跳出了这个游戏站在上面低头观察的人们。 一切的挣扎,不过是一出在舞台上用力表演的戏剧。 就像是此刻被商池握在手中的蜡烛,这把被所有玩家赌上性命争夺的钥匙,也不过只是一场幻梦般的谎言。 第198章 本来黑暗的天空被那只巨大的血瞳映亮,变成了一片翻腾的血海。 整个世界都在这片血光中扭曲变化,几重空间的学校被强行融为一体,周围的光影和场景在混乱中崩塌,无数隐约的人形都在惨叫声中融化。 整个副本世界彻底失序走向末路,只有商池手中烛火照亮的一小块位置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成为了整个世界唯一的净土。 那只悬挂在天边的血瞳停止了转动,直直看向了商池所在的位置。哪怕整个学校相对于这只眼睛都渺小如萤火,但当那个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却依然能让商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此刻正在被注视着。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林庭深终于再次开口了,他刚才也尝试过说话,但几次都在试图张口之后莫名停下,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说出一些内容。 商池没有回应,他依然在抬头看着天上的那只血瞳。 那只血瞳在逐渐变大,或者应该说,那只眼睛正在逐渐向他接近。 挂在天空上的血瞳在冷漠地注视着地面,但是镜子中的林庭深在试图劝说商池迷途知返,截然相反的表现,就像神性和人性在此时完成切割。 第335章 商池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林庭深。他和玻璃贴得很近,相触的肌肤能感觉到到玻璃冰冷的凉意,而那种凉意正在慢慢浸透他全身,他轻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他没有说自己听到了什么,只是突兀地说了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林庭深注视着商池脸上的微笑,像是意识到了一切已经无可挽回,最后说道:“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不是用这个钥匙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商池是从哪里提前得知了一些关于最终副本的信息,但是以商池的性格根本不会选择站在这里束手就擒。除非,商池是想要借由“门”打开的时机做些什么。 商池依然在微笑,进入这个副本以来,他从未如此放松过。他轻声对着镜像那一边还在试图说着什么林庭深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你真的清楚我在做什么了吗?” 林庭深没有回答,隐隐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脱轨,但他却没法在一地的线团中找到那个线头。 他更不清楚商池此刻意有所指的问题到底是在问着谁,又想要问着什么。 是在问着作为这个副本幕后黑手的林庭深,还是那个应该站在更高的地方低头无情看着副本进行的管理员? 林庭深的手按在玻璃上,像是试图再次穿过镜面将商池拉入其中,就像他在这个副本之初做的那样。 但是他做不到,钥匙副本是最特殊的副本,当他落入这个副本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个副本的规则束缚。除非副本结束,不然他就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一切的发生。 商池微微低头,将额头靠在玻璃上,从身后看他和林庭深此刻就像正拥吻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相触的却只有一层冰冷的玻璃。 那只猩红的眼球已经占据了整片天空,带来的压迫感能够令任何一个人当场陷入疯狂,下落带来的飓风将周围一切事物摧毁。 商池手中的那点烛火已经即将被血光吞噬了,他目光所及之初已经全部是一片猩红,就连林庭深身上也被覆上了一层血光。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惧意,只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林庭深的距离,脱离了最后的桎梏。 “你看。”商池抬头看向那只向着自己降落的巨大眼瞳,“月亮真美。” 他对着天空举起了手中的蜡烛,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抗争。 但在最后的时刻,商池却看向了林庭深,然后扬唇笑道:“一直看到最后吧。” 那月亮落下了。 在席卷一切的血海中,林庭深终于闭上了眼睛。 【特殊副本已完成,正在保存数据,样本030……正……在……】 【程序错误……错误……正在……失败……】 【系统错误编号001,自动启动应急程序,管理者林庭深,已对您的意识进行强行抽离。请确认自身意识和情绪正常,医护人员正在赶来。】 林庭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场景很熟悉,但他的灵魂却像依然浸泡在那片血海中。他听到周围有无数混乱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系统在刚才发生了崩溃,导致本来应该被保存下来的特殊样本损坏。 而他的大脑却像是无法处理其中的信息,只是不自觉抓紧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但很快,林庭深就松开了手,因为他发现自己手下压着一张不应该存在的硬质纸张。 像是一张卡牌,又像是一张邀请函。 ****** 商池正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 今天窗外的人造灯光的光线格外暗淡,唯有头顶的天空还留有最后的一点光。 这城市的夜景似被薄雾笼罩,天上只能看见零星几颗星星和暗淡的月亮,但商池却仰头盯着那个月亮看了许久。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像是刚才梦中睡醒。 旁边的时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一个大部分人都应该入睡的时间。商池却不知道为什么从混沌的睡梦中醒来,坐在客厅的窗前看月亮。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的日常——一场混乱可怖的梦境,以及一段醒来就无法入睡的清醒时光。 但是,今天的梦境却有些不一样。 商池思绪游移着,依然沉浸在梦中那一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 本来他应该这样坐着,直到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一切周而复始。 但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门口。 下一秒,门铃突兀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刺耳的门铃声几乎刺穿了整幢大楼。 商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沉默地注视着那扇门的位置,任由这个尖锐的门铃声一下接一下地响着。只要是听力正常的人此刻都该骂骂咧咧地从睡梦中醒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这深夜扰民。 但现在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那个门铃声之外就只有一片几乎死寂的沉默。 直到现在商池才意识到,今天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整幢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门铃声一直维持着固定的频率响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商池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举动的不妥。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第一反应似乎不应该是拿着刀再准备开门。 第336章 短暂地犹豫了几秒之后,商池并没有选择拿起刀,而是悄无声息地起身,站在了门后。 门铃的声音更清晰了,商池在这声音的包围下侧耳听了一会儿,没有能够在门铃之外听出任何动静。 最后,他做了一个有些冒险的举动——凑近门从在猫眼上往外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走廊的应急灯应该还亮着,哪怕看不清门外人具体的样子,也能看出个大概形状。 但是当商池凑到猫眼前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的黑色。 是应急灯熄灭了吗?还是这个猫眼被堵住了? 商池这么想着,正想起身离开猫眼用别的手段观察门外的情况,却看到有什么扫过猫眼,然后又是一片模糊的黑,然后又是什么扫过猫眼的位置,规律地重复着。 那是什么东西? 商池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但那时隐时现的光突然消失了,只有一片模糊的黑静止在那里。 接着门铃声消失了。 在这片完全的死寂之中,商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只眼睛。 门外正有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沉默地趴在猫眼上往里窥视,那一下下扫过的猫眼的是睫毛,那片模糊的黑色则是那个人的眼瞳。 商池下意识向后仰头,远离了猫眼。接着快速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门外没有任何动静,那门铃声也没有响起。 商池等待了许久,最后再次从猫眼往外看去,这次却看见了被应急灯照亮的走廊。 一切都很正常,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境——只除了这死寂的大楼。 商池回身,这次他遵从自己的直觉,从桌上拿起了那把水果刀,一手握着藏在宽大的口袋中。接着,他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门外的景象和刚刚他在猫眼里看到的别无一二,或许刚才那个按门铃的人已经离开了。 商池低头看向了地面,门前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上了一张硬质卡纸。 他俯身捡起这张纸,将这张看起来像卡牌的纸翻到正面,这居然是一封面试邀请函。上面提到的公司正是他几个月前离开的游戏公司,但这封信却像是忽略了这一点,用热情的口吻邀请他参与面试,并承诺会上门来接他。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封邀请函,但一个正常的面试邀请函是不可能邀请人上门应聘ceo的,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进行应聘。 而商池关注的重点邀请函上说会上门来接他,所以刚才那个一直在门口敲的存在,就是来接他的人?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伸手想要迅速关上门。 如果那个东西真的是来接他去那个公司的,那么它不可能离开这幢楼,一定会藏在某处等待他开门。 但他没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因为对面的门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嚓”声被打开了。 在商池的注视之下,无数的黑线从门中涌出,席卷整个走廊,像浪潮一般扑向他。 第199章 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 林庭深正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室里,他刚刚从医生那边做完检查回来,对方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建议他这段时间暂停工作好好休息一下。 半天前他从接入仓中清醒过来之后就直接被送到了楼下一直待命的医生那边,本来只是个常规检查,几个小时就应该前就结束了。但在林庭深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他硬是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甚至预约了一周后再来做一次全套检查。 “……检查一切正常,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当时医生委婉地说着,并且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林庭深认真和医生探讨了十分钟自己的精神状态,试图论证自己一切正常未果后。最后在医生越来越警惕的目光中,他明智地在保安到来之前选择了离开。 但他看到的真的只是幻觉吗? 林庭深抬头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白炽灯的强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却没有偏离视线直直地盯着。那明亮的灯光在他的眼中逐渐幻化成无数道黑线在整个天花板上蔓延,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爬满了蠕虫的古怪巢穴。 这古怪的黑线也同样密密地垂落在他身上,一段线头则直接消失在他的皮肉之中,几乎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像是人偶身上缠绕的丝线。 林庭深没有试图将这些线抓出来,这个行为他之前已经做过了,也是导致给他检查的医生建议他去找心理医生的直接原因。 所以他只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刚才那幻象一样的黑线已经消失了,正好露出门口那个向着他走来的男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过去了。我刚刚醒来才看到你消息,有事找我?”走过来的男人向林庭深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问道。 林庭深冲着那人点了点头,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俞至。” 他很少在外面看见这个同事,更多时候俞至都更喜欢沉浸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但俞至确实是少有能在游戏里和他说上几句话的朋友,所以当林庭深醒来调查无果之后,他选择了联系对方试图获取一些新的消息。 “所以你想找我问什么?”俞至从休息室的冰柜里抽出一瓶啤酒,然后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直接选择用身前的桌子撬开了瓶盖。 第337章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游戏里那些的原始数据?”林庭深严肃地问道,“游戏里本来应该保存下来的数据已经意外损毁了,但如果有原始数据,我们应该还能够推算出数据应该会演变的样子。” “原始数据……”俞至慢慢复述了一遍这个单词,脸上挂着有些古怪的笑,“你是想说,角色原型?” 与其说是角色原型,不如说是数据行为采样来源。自从他们游戏公司创立之后,就一直在研究人类的行为模式,为此还特地研发了一个游戏方便数据收集。目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也就是老套的创造人类的套路。 他也和林庭深就是其中的工作人员,负责进入游戏观察行为模式进行数据收集,只是在不同的情绪模块,俞至在“快乐”这个情绪模块,林庭深则在“恐惧”这个情绪模块。两个模块表现出来的游戏模式也截然相反,一者是金手指附身天命之子的游戏套路,一者是恐怖副本无人逃脱的游戏套路。 而游戏里的那些人物也都是从真人身上采集的,甚至可以说就是那个人本身。这部分甚至涉及到了一些隐私数据,正是因为这样,寻找原始数据的行为是被禁止的。 林庭深沉默了片刻:“是的。” 俞至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他甚至坐起身摸了摸身前的桌子,确定上面还有被他持续撬了几十瓶酒的瓶盖撬出来的痕迹。他松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没被困在游戏里。” 毕竟他对林庭深的印象一直是个一板一眼的工作狂,从来没想过林庭深有一天也想做这种近乎于失职的事。 林庭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俞至确认完情况,对他的行为没有兴趣发问。 俞至又坐回原先的姿势喝着酒问道:“你到底是想找到谁的数据……不对,难道这次损毁的数据就是编号030?” “他叫商池。”林庭深认真地纠正了一下俞至的用词。 俞至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他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早就劝你不要陷进去了,你这种和虚拟角色谈恋爱的我看多了!早告诉你了,真有心思让他换个地方待着就行,搞点青山碧水搞点粉红氛围。能在这种恐怖游戏副本里活下来的不是疯子就是变成疯子,早晚要出事。” 他说了几句,看着林庭深脸上没啥动静的表情也自觉没意思;“算了,我估计你也做不出这个事来。” 林庭深没吭声,没打算告诉俞至自己本来准备徇私枉法一次,结果被徇私的对象果断拒绝了。 所以俞至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了下头道:“如果是之前我还能帮你找别人问问,但你醒来的早应该还不知道,现在整个游戏都已经中断了,所有数据都被封存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巧正好在这个时候从游戏里出来,看到林庭深给自己发的消息到这里来。 “封存的原因是什么?”林庭深觉得不对劲,从他醒过来开始整个世界就没有一件事是对劲的。 “说是游戏要进行改动,推出全新的2.0版本,更新游戏模式。其他游戏模块取消,只保留恐怖游戏模块。你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这做检查,估计没听说这个事。”俞至从冰柜里抽出一瓶啤酒,然后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一边喝一边说着,“说是现在的工作内容也要有所变动,我们现在的职位都要被取消。所以其他同事现在都去参与招聘会面试了,我反正也无所谓这个,不打算去,你要是有想法可以现在就去了。” 林庭深对这基本等同于告知他失业的话表示接受良好,他更关注俞至说的招聘会:“要招聘什么人?” 毕竟他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听说过招聘的事,也没有见过人员有变动。 “还不知道,楼下应该已经开始了。我准备找个地方呆着,你自便。”俞至正好喝完了一瓶酒,他站起来从冰柜里熟练地又拿出一瓶,晃着酒走人了。他是真的不想参加这个招聘会,反正就算没聘上也不过是进入游戏而已,那样对他来说还更好。 林庭深没有说话,他不准备去参加什么招聘会,只是继续思考着俞至刚刚的话。这段对话似乎很正常,但他依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就和他周围的所有事物一样,看似正常,却又在脱轨的边缘。 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 林庭深的手动了下,却无意触碰到了一张硬质纸张。 他低头看过去,是之前醒来之后就莫名出现在他手中的那张卡片,但他记得自己在去找医生之前将这张纸留在了自己的房间。 林庭深拿起这张纸,将它翻到了正面,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纸张上出现了字迹,是在邀请他参与本次招聘会面试,而应聘职位则是ceo。 ……所以之前的ceo去哪里了,又或者说,之前有ceo吗? 林庭深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他正想再看看这张纸上有没有什么信息。但这时,他头顶的灯光开始间歇性闪烁,接着,彻底黑了下来。 第200章 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 商池自言自语在心中重复着这个问题,他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的阴影之中,注视着宽敞大厅内熙熙攘攘彼此聊着天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配合周围摆放着食物和酒水的长桌,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宴会现场,而不是所谓的面试现场。 第338章 也让站在阴影里的商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还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个游戏公司的景象,当时的面试场地只是走廊尽头的一个很小的休息室,绝对不包括这样一个宽敞的大厅。 商池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最后的记忆是被无数黑线拖进对面的门里,再清醒过来时,他就已经站在这个大厅里了,周围的人也都是自称来应聘的人。 只是他们并没有对这个面试场所感到疑问,也不觉得面试官现在都没有出现是什么问题。 商池不知道是否只有自己是用这种诡异的方法来到这里的,但还是及时从人群中抽身,找到了一个角落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轻轻对自己说着,同时他的一只手依然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那把从家中带出来的水果刀正被他握在手中。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现在的状况,他却异常的平静,就像这样的情况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商池正在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变化,又或者说,真正面试开始的信号。 他没有去寻找离开这里的途径,因为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意识到了整个大厅都没有门。为了确定这点,他刚刚甚至绕场走了一圈确定墙壁都是无法移动的,敲击墙壁的声音也说明他不可能直接破开墙壁出去。 就像是一个被封死的蛊罐,所有人都被直接投入其中,等待唯一的胜者。 而如果想要从窗户走—— 商池看向身边的落地窗,整面的玻璃就像是一层触手可破的隔膜,其外是无边的夜空。他的目光先是不自觉地看向天空中那轮满月,然后才移向下方的城市。 他正身处这幢高楼之中,之前他也试图尝试弄清楚自己在这幢楼的第几层,但在数了五次都没能成功数清楚自己到底在几楼之后,意识到了古怪的他就放弃了这个行为。但作为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他站在这里就可以从俯瞰几乎整座城市。 商池先看向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那是繁华都市应有的灯火通明。接着,他的视线向下滑落,一点点从那片灯光看向距离这幢高楼更近的位置。 闪烁的霓虹灯,来往的车辆,无数灯光杂糅在一起就像万花筒下的场景。而这片绚烂突兀地断在了某一条无形的线前。 在那条繁华的甚至可以看到霓虹招牌的街道旁,就是一整片的黑暗。所有的人造灯光都突兀地熄灭了,就连车灯也消失在了其中。这样古怪的黑暗几乎笼罩了商池所能看到的大部分城市,也包括了商池本来租住的那个小区。 光明和黑暗如此泾渭分明,但此前的商池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他身处这幢大楼之中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而这样的黑暗一直蔓延到这幢大楼前,而到了大楼本身却又一下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商池站在这里低头看去,可以看到看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大楼每层都有明亮的灯光,这样的光几乎能照亮周围漆黑的街道。 就像是一只贪婪的怪物一口吃光了所有的光源,又将这些灯光精心装点在自己身上,假装自己的无害,引诱着黑暗中逐光的猎物的到来。 商池再度抬头看向那片黑暗接壤的繁华街区,即便只能看见那些来往的车灯,但也能看出那些身处其中的人并没有察觉旁边有什么异常,依然无知无觉地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但突然,一点和黑暗相接的灯光就像接触不良一样莫名闪烁了起来,好似一颗跳动的亮色火苗,然后陡然熄灭,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然后是更多的灯光,直到整条街道的灯光都无声无息的熄灭,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片黑暗是活着的,它不仅麻痹了周围的猎物,还在贪婪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如果商池能够化身超人从这至少几十层的高楼里翻出窗户找到离开的方法,那么他就会直接走入这片活着的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正身处那片黑暗之中会发生什么,或许就像他的邻居一样化为寂静的一部分。但他清楚一点,在这黑暗的中心,这此刻仿若正常的宴会景象,恰是所有异常的核心,而那个莫名出现在他手中的邀请函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着商池的方向走来。 商池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自己看到的景象,只是再往旁边退了几步,借着窗帘遮掩自己的身形,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同时也能听到来人的对话。 走过来的两男一女似乎是想来窗户的位置透个气,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本来就站在一边的商池,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聊天。 他们先是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三人中唯一的短发女性自称章安蕾,而那个戴着眼镜的男性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何期,最后一个男人则叫蒋奇。 三个互不认识的人,却莫名聚在一起,还找了个离其他人更远的地方聊天,本来已经开始摆动脚步想要找个稍微远一点地方的商池也不由得停住了。 完成了这个谈话前的简单仪式,他们三个人开始闲聊了起来,这三个人似乎是一起来到这里的,而且彼此都觉得眼熟,所以才会找个地方专门聊聊。 说到“眼熟”这个词的时候,商池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都转了一圈,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同样觉得这三个人眼熟,而他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三个人。 第339章 不,不对……一个有些模糊的场景在商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似乎是见过这三个人的,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在…… 陷入回忆的商池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眼前的一切像是有重影。他伸手撑着身边的落地窗,防止自己的异常引起身边那三个人的注意力。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他的目光落在窗户中自己的倒影身上,重影的错觉让他似乎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正站在窗户里。 但当他准备细看的时候,面前重影的幻觉又消失了,倒影中只有他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容。 “……最近我睡眠总是不太好,不过自从来了这里就好多了。”旁边章安蕾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商池的注意,他将视线从窗户上移开,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自己睡眠问题的章安蕾。 章安蕾是个举止洒脱的短发女性,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眼妆略浓了一些,或许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黑眼圈。她的嘴巴一动一动地在吃着什么,或许是口香糖之类的东西。 “我也是。”叫蒋奇的男人立刻附和道,他回答的速度很快,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偷偷看着章安蕾,看起来他对对方很有好感。 章安蕾笑了起来,涂着鲜艳口红的唇养出了一个恰到好处得的敷衍弧度。她并没有相信男人说的话,似乎是觉得对方只是在故意迎合自己。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迅速终止了话题:“可能就是因为收到面试通知心情放松了不少的原因吧……” 章安蕾正准备转移话题,避开这个会谈论到部分隐私的睡眠问题。却听一直表现的有些沉默的何期在这时开口了:“刚才你说的睡眠障碍是什么?” 章安蕾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何期会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但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一边吃着口香糖一边用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道:“也没什么,与其说是睡眠障碍,不如说是睡眠质量不好。” 说到这里,章安蕾停顿了片刻,又快速咀嚼了几下口中的口香糖。这对于这场初次见面的谈话是一个过于随意的举动,但章安蕾却更像是在用这个咀嚼的动作克制着什么,好半天才用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解释道:“就是总觉得很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睡醒都觉得很饿,一定要嘴里吃点什么东西才舒服。哎,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更饿了。” 虽然说着饿,但章安蕾却并没有去餐桌前拿些什么的意思,反而不自觉地向着身边的蒋奇也走了几步。 蒋奇带着点欣喜地看着章安蕾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却抓住了身边系在窗帘上的绳子,一根手指慢慢搅着那圈绳子。 “不过,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我就没觉得有这么饿了”章安蕾又笑了起来,红得有些过于艳丽的唇高高扬起,与她话中的意思完全相反。这么说完之后,她再次重重做出了一个咀嚼的动作,或许是用力过猛,有丝丝鲜血从她的唇角溢出,又被她同样鲜红的舌尖迅速卷了回去。 “是啊,进了公司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了。”何期点头平静地赞同了章安蕾的话,“就像是从一场长久的噩梦里清醒,结果发现原来噩梦是真的,这时反而会觉得松了口气。” 虽然是赞同的话语,但他说的内容听起来却和章安蕾说的没什么关系。 何期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沉默了下来,他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但却一直有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就像是——美工刀被人推出推回的声音。 “我这段时间也有在做噩梦。”蒋奇也开口说道,他回忆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是梦见了……企鹅?” 只是这个听起来和噩梦更没什么关系了,而蒋奇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变得有些愣愣的,像是在想着什么。 “所以,大家这次招聘都应聘的什么岗位?”章安蕾没有在意另外两人的话,反而兴致勃勃地提起了一个,眼睛有些古怪地转着,然后停在了商池所在的位置,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了,就像含着大量的口水,“听说这次甚至会招聘一个新的ceo,真好啊,我都有些羡慕了。” 商池在章安蕾开口的时候就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开始无声无息地往后移动,但当他想后退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 他看向那些本来聚在大厅中热闹着彼此商谈的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都很有默契地各自三三两两抱成了团,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整个大厅总共就这么点位置,这样一分散,就让本来宽敞的大厅变得有些拥挤了。 如果想要避开面前的三个古怪的人,商池就不免要和其他人离的更近。 而当商池看向那些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其中有部分人的外形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但是他们旁边的人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保持着笑容,和这些人热切地交谈着什么。 大厅的灯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将其下交谈的人们照出黑沉的影子,那些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幢幢鬼影。 “如果能找到那个人,就能得到他的职位了吧?”章安蕾含混的声音已经彻底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嘶嘶”的杂音。 身后美工刀推拉的声音停住了片刻,然后就只剩下美工刀被慢慢推出的声音。 第340章 面试已经开始了。 第201章 商池没有回头,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立刻遵循着直觉直接往前一扑。他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在往前扑的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微凉的风极快地划过他的后颈,然后才是轻微的刺痛,以及血从伤口处渗出顺着后颈滑落的触感。 商池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的何期,以及何期手中那把还带着点血的美工刀。 如果他刚才反应速度再慢上一点,或许这把美工刀就直接卡在他脖子上了。 何期面色阴沉地低头看着商池,他身后的章安蕾和何期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正厮打在了一起,而何期看起来似乎还是正常人的外貌,只是喉间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并有裂纹从伤口处蔓延,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最危险的一个。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何期的眼神满是确切的杀意,同时却又带着一些犹疑,似乎是在辨认商池到底是谁,但即使没有认出人,那冰冷的杀意依然如一把利刃划过。 商池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恐惧或者紧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只感觉自己的思维像被浸泡在冰水一般只有清醒平静,甚至还有余力思考何期这个表情的来源。他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何期,无从得知何期这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从何而来,而看何期这表情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但商池知道他和这三个人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虽然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当他看到其他人各自分开成团的时候也就意识到了,这三个人并不是找地方透气才无意走到这里来的,而是刻意来到他旁边才进行的对话。 只是他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这面试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之后,何期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僵硬地转身,将美工刀对准了身后的章安蕾和蒋奇,参与进两人的乱斗之中。 商池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因为他十分确信在刚才对视的时候,何期是准备继续动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选择了转身,像是有什么限制导致他现在不能出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安全,因为如果那个无形的限制消失,作为唯一一个普通人的他恐怕会立刻横尸当场。 那么问题来了,那张导致他来到这里的邀请函又去了哪里? 商池再度转头看向身后,此刻整个大厅都已经彻底陷入了群魔乱舞之中,刚才还交谈的人群像撕开了其上的人皮,扭曲的肢体在整个大厅内涌动,夹杂着无从辨认具体来源的尖笑和惨叫声和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吊灯的光芒照亮整个大厅,也让脚下的阴影变得更加深沉,影子跟随着主人扭动着,看起来比主人更加庞大扭曲,仿佛主从关系的颠倒。 就像是……一场噩梦。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商池莫名恍惚了一下,却又很快回过神来。 在这场妖魔的宴会之中,只有商池还完全保持着正常人的外表和思维。但这份正常也让他在周围人之中显得格外单薄弱小,看起来随时可能会被那些失去人性的怪物撕成碎片。 但事实上,这些怪物却各自聚集在一起,没有一个偏移视线看向旁边这个脆弱的人类,又或者是看向别的地方的怪物。它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像有什么人将整个大厅分割成无数独立的战场。 而商池则独立于所有战场之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沾上血。 他没忘记这里是一场招聘会的面试现场,但如果是面试,这些人又想要通过厮杀的方法获得什么样的“人才”?而面试官又在哪里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商池正盯着旁边不远处两个厮杀的怪物,这是所有战斗中进展最快的一组,其中一个已经将另一个掀在地上,另外几个则早已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在一个怪物张嘴把另一个怪物的脖颈咬断之后,这场战斗终于暂时结束了。唯一的胜利者站了起来,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接着,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开始慢慢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有什么无形之物正一口一口地将地上的怪物吞噬。 血如泉涌自缺损处溢出,汇成涓流一直蔓延到了商池的脚下。 而商池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的影子,在这三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们的影子居然都开始了蠕动,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挣扎着,但却无能反抗,兀自脱离了主体,融入到唯一的胜者的影子之中,让这个影子变得更加扭曲庞大。同时,那个胜者的身躯也发生了变化,跟随着影子一同在不断地扭曲着。 就像并不是他的身形影响着影子的变化,而是这个影子在反向控制着他。 终于,怪物的变化停止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之前的样子差别很大,甚至能够从他的外形上看到那几个被他的影子吞噬掉的怪物的特征。 怪物将贪婪的视线投向商池,哪怕不用沟通,商池也能看出它眼里的渴望,它想吃了自己。 但最后,这个怪物却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视线,加入了别的战局之中。 但为什么? 商池慢慢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而他只看到了被灯光照亮的地板,没有应该有的黑色人影。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一个问题——他的影子去了哪里? 商池立刻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玻璃。他明明记得自己还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当他这次再度回头的时候,却只在布满血痕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身后群魔乱舞的大厅,里面并没有他自己的身影。 第341章 什么时候出的事……不,或者应该问,如果他没有了影子,那么刚才他在倒影中看到的他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商池不自觉地走向窗户,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几乎贴在窗户上,两只手撑着窗户,看起来像是要钻进窗户之中。这个距离他才终于看清了窗户里的倒影,那里面是之前的景象,热闹交谈的人群——以及在天花板上那只转动的眼睛。 他注视着窗里的景象,和倒影里那只悬在空中的眼睛对视着。 不过是一个仿品。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在商池心中浮现,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厌恶感。 接着商池转头看向那只眼睛所在的位置,是这个大厅中间最顶上的吊灯。 这是一盏外形华美的水晶吊灯,剔透的水晶呈水珠状穿成无数小串自其上垂落,浸在明光之中璀璨夺目,就像下方残酷的厮杀和它没有任何关联。 有人的喉咙被撕开,大动脉的血飞溅而起,落在这盏吊灯之上。但这盏灯的灯光依然明亮,就像飞溅其上的鲜血反而滋养了它,成为了它的装饰之一,照得一地的鲜血都似乎带上了光芒。 不是商池的错觉,这盏灯正在逐渐变得更加明亮,就像点亮它的不是电力,而是在这大厅里汇成细流的血水。 商池再度抬头看向头顶距离自己至少两米远的吊灯,再看了看在厮杀中已经被扯碎的餐桌,确定自己绝无可能一蹦两米直接抓到这个吊灯。 但他真的需要这个吗? 商池缓缓将那把放在口袋里许久的水果刀抽出,这把水果刀是他在楼下小卖部买的,也是他匆忙中唯一拿上的能称得上武器的东西。售价19.9号称产自德国的国货,刀身薄且轻,平时切个水果干净利落,但绝无可能将一盏长约一米的华美吊灯从天花板上砍下来,其难度不亚于小刀猎大象。 但商池却恍若未觉,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瞄准了一下方向。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杀了他。 商池将手中的水果刀丢出,小巧的水果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然后撞上了那盏吊灯,并没有直接掉落下来,而是直接狠狠地刺入其间。 一阵尖利的嘶吼声响起,整个大厅突兀地暗了下来。不,并没有完全暗下来,而是这样虚假的人造灯光消失之后,让窗外的月光顺利的照亮大厅。 商池背对着窗户站在大厅中,苍白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而那盏灯在真正的光下显露出真正的外形,居然是一只庞大的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眼睛,但这只眼睛没有眼瞳,只有眼白,就像它放出的灯光一样。眼睛吃痛着转动着,让本来扎在其间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而整个大厅的怪物都停下来动作,最后像细沙一样流入地面,而比之更黑更危险的东西在地面上蠕动着逐一站了起来,是那些人的影子。 商池平静地将掉在地上的水果刀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用地上的桌布碎片擦了擦血,再站直面无表情地和这只眼睛对视着,看着这个试图将自己不知不觉吞噬的怪物。 那只眼睛不甘心地眨了几下,最后也同样化为细沙掉落在地上,地上也升起了一个黑影。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无数的黑影静静站立在原地。 商池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影子。或者应该说,他的影子此刻并不在这里。 他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大厅内的光源都消失了之后,但他身后的玻璃却依然倒映着光亮,就像是光亮本身。 商池向前走去,站在了玻璃之前,捡起旁边的窗帘一点点将几乎被血糊满的窗户擦干净。 窗帘上也沾着血,所以即使商池尽力擦也没能让上面恢复之前的光可鉴人,但这样就够了。 商池静静地看着上面倒映出来的光,试探着将手伸入其中。 当手触碰到窗户的时候,他没感觉到任何的阻碍,直接握住了那团光。 他继续向前,走入了窗户之中。 视线陷入了一片漆黑,紧接着又亮了起来。 他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站直了身体。 他此刻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不宽,敷衍地放着几盆奄奄一息的绿植,头顶的白色吸顶灯里还有虫尸和灰尘混合的黑点,看上去普通且日常。这条走廊似乎有些熟悉,几秒之后,他反应了过来,正是之前他来这个游戏公司应聘时经过的走廊。 而这条走廊两面也贴着那个游戏公司的宣传招聘广告,一切都和他那天经历的一样。 这时,一阵脚步声向着商池的方向走了过来, 商池立刻回身,同时手中抓着那把他之前没放下的水果刀。 来的三个人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两男一女,正是刚才他在那个大厅里见过的章安蕾,蒋奇和何期三人。 这三个人看到上次也停下了脚步,几个人对视了几分钟。 最后是章安蕾迟疑地开口:“……你还好吗?” 她的表情担心中混合着警惕,看起来很是平常。 商池侧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出来的窗户,那上面此刻倒影出来的是正常的景象,这一次他自己的影像也在其中。他不动声色地抬头擦了一下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血点。 “你们是去应聘的吗?”商池转头看向面前的三人,用温和的声音问道,同时将那把水果刀不动声色地藏回口袋里。 第342章 第202章 面前的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商池刚刚擦去脸上血迹的动作,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类似的友善神情,仿佛游戏中说着固定台词的npc。 章安蕾微笑着回答了商池的问题:“是的,不过我们比你早来一天。既然你也是来应聘的,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走廊走到头的那扇门后面就是了。” 商池的嘴唇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一个敷衍至极的表情:“那真是……太感谢了。” 既然他们早来一天,也知道那个招聘会场地的所在,为什么他们现在还待在这条走廊里,还是,他们正在等待什么人? 商池向前走去,被鲜血浸泡过的鞋底和地面短暂相触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同时留下数个猩红的脚印。 三人果然也并没有询问这串脚印,只是热情地走在前面替他带路,同时介绍着三人的名字。 商池早就在上一次的场景中听到了三个人的名字,所以他并没有细听这三个人的自我介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窗户。 透明的玻璃上带着因为疏于打扫留下的薄灰,能看到窗外阴沉的天空的同时,也能看到上面倒影出的人影。 商池将上面倒影出的一行人一一看过一遍,确认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处的这条走廊。 既然这次影子没有出现问题,那么出现问题的多半就是这个走廊本身了。 刚刚商池虽然在观察窗户,但以他之前目测的距离来看,他们聊天的这个时间早就应该走到走廊尽头了。但是当商池看向身前的时候才发现,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还在远处,距离似乎一点都没有拉近。 三人还在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话题,没有对走廊的距离发出疑问。就像是表演拙劣的演员,试图遮掩没有剧情的空白过场桥段。 “你们应聘的职位是什么?”商池闲聊似的开口问道,同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串血色的脚印清晰地标明了他的起点,只是那串脚印只有短短几米,像是他走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但是商池的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回答,这三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商池没有跟上去,而且停下了脚步观察着这三个人和走廊那扇门的距离。 他能看到自己和走廊尽头那扇门的距离没有发生变化,也能看到这三个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远,但是面前的这三个人却一直没有能够走到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空间和距离的概念似乎在这条走廊里被彻底扭曲了。 “其实……我们也还不知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章安蕾的声音最先响起,她背对着商池继续前进着。 “是没有不知道要应聘什么岗位,还是还不能确定有什么岗位空着?”商池这么说着,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口袋里的那把水果刀。 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三个人一定要和他一起走,但很显然是因为他们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达到离开这里的要求。无论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既然现在四个人没有成功离开,就说明离开的条件还没达到,他不能确定这三个人会不会直接动手把这个东西找出来然后试图单独离开。 “是因为我们并没有达到招聘的标准,所以只能留下来碰碰运气。”何期平静地回答道,率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商池。 商池轻轻笑了一下,肯定道:“所以,你们才在这里等待我。” “但是你也不是正确的答案。”蒋奇冷冷地回答道,“没有邀请函我们谁都没法离开这里,你也不过是其中一员。” 章安蕾和何期明显皱了下眉,似乎是不想蒋奇将邀请函的事说出去,但是他们也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只能尽快截断话题。 “给你一个提示,副本还没有结束。这场游戏的胜者还没出现,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何期深深地看了商池一眼,直接打开身边的一扇门,然后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走入其中。 他的动作很快,再加上之前拉开了一些距离,即使商池很快跟上前,也没能看清他开的那扇门的房间是什么样的景象,就看到门迅速被关上,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商池盯着那扇门,却想起了刚才蒋奇提到的邀请函。 蒋奇没有说清那是个什么邀请函,但是商池确实得到过一份邀请函,在他到达这里之前。 可以说,他就是拿起了那份邀请函才会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当他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份邀请函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商池盯着那扇门看了几分钟,没有直接试图跟进去,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身前的这条走廊,一开始走在这条走廊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问题,只觉得这条走廊似乎和他记忆里来应聘的那一次一样,应该就是同一条走廊。但当这次仔细打量这条走廊,并且和记忆中的走廊对比的时候,商池才发现这条走廊更像是对他记忆中的一种复制。 不管是头顶灯光的光影,还是走廊边上那株半死不活的绿植,都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商池注视着眼前的这条走廊,他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站在这条走廊准备去应聘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很快就通过了招聘,得到了一个短期的工作,但这个工作内容却只是普通地做一些动作或者做一些问卷。对方自称是游戏公司在给角色进行建模,所以要参考一些人物的行为模型。所以几个月之后,工作内容完成合约到期,他也就离职回到了家里,但并没有急着寻找下一份工作。因为从他离职开始就不断地做一些梦,醒来虽然记不清梦里的场景,大脑却残留着那些清晰的梦带来的情绪。 第343章 一切的记忆都很清晰,也没有任何衔接不自然的地方。商池之前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记忆有什么问题,直到他试图回忆起自己在这个公司遇上的那些员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法回忆起任何一个人的面容。甚至随着他不断地回忆,本来清晰的记忆也在变得逐渐模糊。 最后他清晰的记忆只残留到了自己当时进入这条走廊准备去应聘的时候,接着,就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空缺了一块。 商池再次回想起了刚刚那三个人说的话,因为缺少邀请函所以停留在这条走廊无法走到真正的招聘会场地。 那么三个月之前,他站在这条走廊的时候,没有携带那个邀请函的他真的有走到终点吗? 还是也和这几个人一样,因为缺少邀请函,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这里。 独自站在走廊里的商池先尝试向前或者向后行走,甚至试图回到那个玻璃窗里面,但无论是什么方法都做不到离开这里,最后他再度站在了那三个人离开的门前。 门后必然不会是正确的离开路线,不然那三个人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光是站在这里,也肯定无法找到那所谓的邀请函,他必须先找到能离开走廊的方法才能想办法找回那个邀请函。 然而当商池警戒着推开门之后,却并没有看见比他更早进入其中的三人。 门后是一个类似监控室的地方,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屏幕,光暗闪烁之中,仿佛一只只挤挤挨挨地盯着看商池的眼睛。 数十个屏幕上面是不同的画面,而被屏幕围在中间的,却并不是一个座椅,而是一个古怪的舱体,像是科幻作品中会出现的太空沉睡舱。在商池那些逐渐模糊的记忆中,这个沉睡舱似乎是用来测试游戏的仪器,他似乎也有进入过其中帮忙测试过,但却记不清具体的内容。 商池抬头看着那些屏幕,上面的画面是鬼怪追杀人的画面,乍一看像是不同的恐怖片,但他却在不少个画面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容。而那些模糊的场景也隐隐有些熟悉,就像是……他在梦中曾经见过。 他静静看了一会这些以自己为主角正上演的恐怖片画面,然后开口问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丢失的记忆就在这里。”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响起,但是屏幕上面所有的画面突兀地停了下来,画面中的商池全都转头看向了镜头之外的商池。 然而即使没有回答,商池却莫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丢失那份邀请函。 因为那个邀请函给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屏幕里那个经历了所有副本的他。 又或者说,有一半的他被留在了这些副本中。 商池没有迟疑地向前走去,就像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一切会不会是针对他的一场骗局。 他打开了那个睡眠舱的舱门,在躺入其中之前他抬头,与屏幕上的自己对视了一秒,突兀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在找的人也在这里。” 在那从梦中惊醒的刹那,在意识混沌与清醒的刹那,他记得一双眼睛,却又不记得那是谁的眼睛。 而现在,他是要陷入梦里,还是要从梦中醒来? 【游戏者030,欢迎参与本次多人竞争副本。 你是一位游戏玩家,你的任务是¥%*……成为本次副本唯一的胜者,】 第203章 商池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静静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谨慎地判断周围的情况。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什么狭窄的容器内,应该就是他之前躺下的那个睡眠舱。但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这片漆黑并不是单纯的无光,而更像是彻底剥夺了视觉,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没有完成睁眼的动作。 商池等待了几分钟,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如稳定的鼓声敲响。随后他才伸手将自己周围摸索了一圈,从手接触到的部分来看,这就是他当时躺进去的那个睡眠舱,但是睡眠舱周围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至少……在他进来的房间里,不该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哪怕隔着睡眠舱都能嗅到那近乎近在咫尺的血腥味。他分不清具体的气味来源,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一个死寂的屠宰场。 而在这片黑暗里,本来可以最直接做出判断的视觉却彻底失去了作用,他甚至不清楚睡眠舱外面有什么正在等待着他,只能通过这浓重的血腥味确定这个地方并没有这么安全。 寂静与黑暗助使人类想像力疯狂增长,似乎每个角落里正都潜藏着一个怪物,而商池清楚这个副本随时可能把这种想象化为实体。 商池再次等待了几分钟,没有停留在这个睡眠舱中,而是起身准备从这个睡眠舱离开。 但当他的鞋子踩在地上的时候,却又立刻停住了,因为他能感觉到脚下有什么液体立刻濡湿了他的鞋底。 不可能是水,因为这个液体显然已经半凝固了,带有明显的黏腻感,行走间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鞋底和地板之间的粘连感。 商池停顿了片刻,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继续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确定走过的这片地面上全是这种黏腻的液体,这才蹲下去用手沾了点地上半凝固的液体放在鼻前。 果不其然,是鲜血,在他走过的这片地面上全部被覆盖上了一层鲜血,而这些鲜血虽然已经氧化到半凝固,但却并没有干涸,至少这些血迹出现的时间不算太久,也说明危险距离他不会太远。 第344章 但是,他能找到的只有这一地的鲜血,却没能找到这片鲜血的来源,也没找到造成这片鲜血的存在。 商池再次直起身,不准备寻找这些鲜血的成因,而是决定尝试离开这里。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怪物正在这片黑暗中等待着他,那么刚才他一出睡眠舱就该落入怪物嘴里了。 比起在黑暗里寻找一个可能的怪物,不如先离开,说不定一出门那个怪物就自己上门了。 商池回想着自己进入的那个房间的布局,找了个方向试探着往前走着,很快他就摸索到了一扇门,看来这个房间和他进来的房间是一样的布局。 门边上没有灯光开关之类的东西,显然这片黑暗并不是这么容易被解除的。 所以很快商池就摸到了门把手,伸手向下按压,门锁弹舌发出声响。但他没有能够成功打开门,因为下一秒,就有另外一只手从角落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从门把手上移开。 商池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那个人把自己的手拉开。因为他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熟悉,却这种熟悉中却又有些古怪。 两个人维持了几秒这个动作之后,商池才缓缓开口:“林……庭深。” 林庭深“嗯”了一声,然后立刻说道:“别出去,外面有怪物。” 林庭深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咆哮声,接着有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了门上,把门砸的剧烈抖动。 两个人瞬间止住了话语,将注意力放在了门上。 但这扇门却坚强地撑住了,砸了几下都没被砸开。 外面那个怪物失望地吼了几句,然后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拖拽的声音响起,应该那个怪物离开了。 但过不了多久,又是同样的撞门声响起,稍停之后,声音又在更远的地方响起。那个怪物似乎是被商池刚刚的开门动作惊醒,此刻正在整个走廊巡逻,试图寻找一扇能够被打开的门。 商池依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以这个姿势判断对方所在的位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林庭深低声而快速地说道,“你大概也知道了,所有人在踏入这里之后就没能离开过,所谓的工作结束回到原有生活不过是一种假象,我们实际上一直被困在这个游戏里。” 说到这里,林庭深停顿了片刻,最后才叹息道:“要想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先找到造成游戏的那个存在。” 商池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在想,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林庭深,为什么他一开始不开口,却要等到商池要开门才有动作? 在醒过来的时候,商池就察觉到了自己视觉的缺失。 那么这个副本剥夺他的视觉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想让他看不清那个怪物的所在,还是……怕他看清来人的真实面容? 但商池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顺着林庭深的话往下说:“你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多少,我只记得自己进入公司时候的景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制造了所有副本的存在,他随时可以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安排障碍,阻止我们见到他。” 商池的声音忧虑,仿佛真的是在担心这个问题,但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却不动神色地伸向前,试图抓住那个人的肩膀确认那个人的脸。 而当他对着黑暗伸出手的时候,却只抓住了一片空气。 商池略微皱眉,手往回摸索,最后停留在了自己另一只手腕前二十厘米的位置,依然是一片虚无。 哪怕握住他的手腕的人是个侏儒,那人也应该有个手臂连接着这只手,更别说他能从这个握着手腕的动作感觉到来人明显比他略高一点。但是他却依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如果不是那只手还抓着他的手腕,他都要以为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但既然这只手在这里,面前却只有一片虚无。也就是说,此刻握着商池手腕的,可能真的就是字面上的“一只手”,但这只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商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了自己摸索着空气的手。他的动作很轻,动作间带来的风声也很轻微。 而这个人似乎没有发现问题,还在继续自己的话:“我也记不清这些事情了,但我们得先从这里离开。那个怪物随时有可能会闯进来,地上的那些鲜血都是这个怪物制造的。如果不是我丢了个东西出去吸引它,趁着它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恐怕也危险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那个怪物一直在走廊徘徊,我们被它困在了这扇门里。”商池若无其事地问着问题,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人不可能是林庭深了,如果是林庭深听到商池这么配合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但是这个人给他的那种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先在这个房间找找看,如果走廊出不去,那应该会有别的渠道离开。”那个人说着的同时,松开了手,他松手的动作很缓慢,那只冰冷的手几乎是一只只挪开自己的手指的,就像手和话语各有各的想法。 “我一定会让你离开。”面前这人郑重地承诺道。 “是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商池轻声重复着这句话,但和他温和的语调不相符的,是他看向面前这片黑暗时冰冷且饱含杀气的目光。 很显然这个人并不清楚,林庭深从来没有想过让商池离开这里,他想做的是把他留下来。或许是因为林庭深清楚,哪怕离开这里,得到的也不会是自由,恐怕会是更深的绝望。 第345章 商池回想起自己在那个宴会厅窗户处看到的景象,那片蠕动着仿佛活物的黑暗一点点蚕食着光亮的景象。如果那真的就是所谓的现实世界,那恐怕这个现实世界和他们经历的那些副本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可能更加绝望。 商池收敛了自己的心神,没有再去想自己看到的那个景象。要思考现实世界变成了什么样,还要等回到那个现实世界再说。 而现在,他必须解决掉面前这个用林庭深声音说话的存在。 他并不打算直接动手,在黑暗到无法判断敌人位置的情况下,和只有一个手甚至可能手都没没有的敌人正面对抗是件显而易见的蠢事。 这满地的鲜血可能都是这个存在造成的,现在它愿意伪装成林庭深的声音对他说话。但如果让它知道伪装已经被揭穿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他自己没法对抗这个东西,那……别的存在呢? 商池迈动脚步,顺着那个存在的话在房间内走着,但却谨慎地没有离开门太远,而是在附近逡巡着。他只能确定自己走过的门的附近应该是安全的,却不能保证这个房间剩下的部分都有些什么。 鞋子踩在半干的血迹上,抬脚时有明显的声音。而在房间的另一边,却只有一片寂静,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商池侧耳听着走廊上的声音,那个怪物还在不停歇地撞击着每一扇门,并且这一次声音越来越近,显然那个怪物在撞不开别的门之后又绕了回来。 重物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逐渐清晰,听起来像有什么正拖拽着一具尸体,但又或者……是有什么正在地面上爬行。 事实上,在听到那个怪物撞门的声音的时候,商池就察觉到了声音来源的古怪,因为那个怪物砸门的地方并不是正常人敲门的位置,而是在门靠下的位置。再加上那个重物拖地的声音,这个声音更像是那个怪物正在地面上爬行着,用自己的头去撞每一扇门。 这大概就是商池刚刚明明没有锁门,那个怪物却没有打开门的原因,因为它并不能够打开门锁。 并且这个怪物一开始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商池开门,它才被声音吸引而来尝试开门,显然也无法在这片黑暗之中视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有找到什么吗?”商池一边平静地说着话,以此来判断那个存在的声音所在的位置,一边聆听着走廊那个怪物靠近的声音。 “这里还有一道门。”那个声音在不远处招呼着商池,示意他走过来,似乎一点不担心暴露自己的位置。 有些奇怪,商池略微皱眉。他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却又无从确定具体出问题的地方。 而此刻,怪物砸门的声音已经距离这里不远了。 商池没有再犹豫下去,而是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直接打开了那扇门。 门打开的声音果然吸引了那个怪物的到来,明明应该是在地面上爬行,但这个怪物的动作却比人行动的速度更快,而在越来越近的咆哮声中。商池则没有任何躲避意思地站在原地,只是双手抓住了门的上方,快速地将自己整个身体都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而几乎在商池的双脚刚刚离地的同时,他就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冲了过去,几乎擦过了他的鞋底冲进房间内。 下一秒,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而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商池就立刻松手将自己放回地面,同时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 第204章 怪物嘶吼的声音被关在门内,商池则在落地的同时就立刻向前奔去。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仔细判断周围的情况,只是尽力先离远一点,等拉开一定距离,他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找一个尽量安全的地方藏身。 虽然那个冲进去的怪物不能开门,但刚才那只握着商池的手就说明了里面那个存在是能开门的。到时候要是它开门把怪物放出来,走廊里的商池恐怕首当其冲。 但商池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腿上一痛,小腿撞上了什么硬物。 他被撞得一个踉跄,那个东西也被他撞到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商池从这声响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在这紧迫的境遇之中停下脚步,先伸手去触碰地面。他的指尖先是触碰到了尖锐的瓷器碎片,然后是半干不干的泥土,以及一株摸起来叶片明显缺水,有些半死不活的植物。 这个植物的有些熟悉的形状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显然不只是刚才出来的房间的布局一致,就连这个走廊也和他之前走过的那条走廊是一个布局,连这半死不活的绿植都是一样的。 而既然是这样……商池站直身体,用明明没有作用却还是下意识睁着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按照章安蕾之前的说法,招聘会真正所在的场所,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只是之前商池因为缺失邀请函没有能够走到那条走廊的尽头。那么在这条走廊里,他往前的话会找到什么? 身后怪物的咆哮声在逐渐低下去,两个怪物的较量似乎即将进入尾声,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商池径直往前奔去,他决定走到走廊尽头试着找到那扇门。与其在这片黑暗里四处寻找可能安全的地方来应对那些潜藏的危险,那么不如就先去往最有可能得到答案的地方。 第346章 身后的声音在距离他越来越远,似乎说明这一次他没有被直接拉回原地。而在快步跑了几分钟之后,商池的手终于触碰到了什么物体,是一扇门。 这一次,他居然顺利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商池的动作停顿了下,因为这个过于顺利的过程下意识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选择打开了那扇门。不管是不是陷阱,总得打开这扇门才能知道。 他并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谨慎地先打开了一条缝,随时准备关上那扇门。 这一次,没有什么突然伸出的手阻拦商池的动作。门被顺利地打开了,而在门打开的同时,就有隐约的咒骂声和哭嚎声从门内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怕触动什么,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还很含糊,也像是那个人有些喘不过气。 商池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这个声音,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在哭嚎的人是谁——是蒋奇。 但那声音只响了短暂几秒,就很快安静了下来,应该是蒋奇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声音,因为那急促的呼吸声还停在原地,像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但还瑟瑟发抖抱有最后侥幸的猎物。 商池并没有踏入房间内,他只是松开了门把手,没有关门就直接转身向后面走去,很快,他就摸到了另外一扇门。 显然,他并没有走到走廊尽头,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一个弯,走到了走廊两边的其中一扇门内。但他很确定自己当时是顺着走廊直接往前走的,中间并没有转过向。 商池思考片刻,先侧耳听了下声音,确定走廊里并没有任何其他动静。随后他没有理会门内蒋奇的动静,而是转了个方向,继续往走廊尽头走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他再次听到了那急促的呼吸声出现在他身前的位置。 商池停下脚步,伸手触碰面前的门,果然是他刚才离开的那扇门,他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显然,要想从这里离开,恐怕还得先解决蒋奇的事。 商池这次直接推开了门,走入房间内,不加掩饰的脚步声让蒋奇的呼吸声停顿了片刻,但只停顿了片刻,这个呼吸声就因为恐惧变得更加急促了。 但直到商池走到蒋奇身前,蒋奇都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甚至没有尝试过移动自己的位置。 商池握着口袋里的水果刀,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在前面的那两个场景里,蒋奇不是拿着绳索试图套人脖颈,就是沉不住气来反唇相讥。但他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变得这么安静,明显不像是蒋奇自己的意愿,更像是有什么束缚住了他。 商池在蒋奇身前一段距离的位置站定,他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混在其中的微弱的焦糊味,也能感觉到脚下那种滑腻腻的触感,像是地面上什么油。而且蒋奇呼吸的动静是从地面的位置传来的,但是和之前那个怪物爬行的动作不同,蒋奇在商池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下,发出了皮肉撕裂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却又是从商池正前方传来的。 ……就像是,有什么正吊着蒋奇的脚,让他头朝下地悬挂在这里。 商池的脑海中闪过那根绕过女孩豆豆脖颈的绳索,和最后蒋奇被火焰灼烧全身的样子,对蒋奇现在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但他并没有把对方放下来的意思,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你们从副本结束后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蒋奇的呼吸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有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不也是……” “告诉我这个副本还在继续的原因。”商池没有兴趣听蒋奇宣泄情绪,他只是平静地掏出手中的水果刀,蹲下后根据说话的声音位置,将刀抵到了蒋奇的脸前,“我可以将你放下来。” 在听到蒋奇咒骂哭泣的声音,判断出他的身份之后。商池也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个从门里闯进去的怪物到底是谁了。 那是在《永恒幸福》的副本最后,几乎将自己全部□□和灵魂都献祭给了恶魔的章安蕾。但很显然这个章安蕾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意识,所以才拖着半截蛇的身躯在地面上爬行,并且用自己的头去撞那些门。 她大概还有着想要杀死其他玩家的潜意识,所以在根据声音搜寻着其他人的踪迹。 而这么说来,那个假扮成林庭深说话的人恐怕就是何期了。毕竟也只有何期死在最后,多少意识到了林庭深和商池之间的联系。这也能解释最后那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何期残缺的身躯恐怕就在就藏在镜子后,大概就是他招呼商池过去的位置。 而商池回想起最后那个副本在走廊里来回奔跑的无数个何期,突然意识到了那一地的鲜血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那恐怕是何期自己造成的,他从来对自己够狠,只要是何期拥有一定的意识,就不可能允许同时有多个自己这个情况出现。如果要回到一个何期的状态,就必须解决掉其他的何期。所以是无数个他彼此厮杀,最后剩下了唯一一个胜者,其余的何期都变成了地上黏腻的鲜血。 在之前那条有着光照的走廊里,何期说过,这个副本还没有结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而不管是最开始的宴会厅,还是那条光亮的走廊,甚至是这个进入了睡眠舱之后出现的地方,这三个人都在反复地出现,并且不停地出现在商池面前。这些所有的场景,都像是之前那个副本的延续。 第347章 但是为什么? 商池回想着自己在进入睡眠舱之后听到的系统声音,在进来之前,他得到的任务依然是成为唯一的赢家。 和上一次的副本完全一样的获胜条件,就像那个副本从未结束。但他确信上一次其他人都已经死在了副本里,不然他不会得到那一次从梦中清醒的机会。 那这个副本又为什么再次开始了?又为什么不断把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试图再组合出一个大逃杀? 这个游戏的掌控者到底是想要看到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赢定了。”蒋奇冷笑着说道,他因为被倒吊在天花板上,整个人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但话里的气势倒是还强撑着。 商池没有表情地听着蒋奇的话语,他知道蒋奇一定会开口,因为蒋奇比谁都怕死。所以在这种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蒋奇为了避免商池动手,一定会回答完商池的问题好尽快把人打发走。 果然,蒋奇在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因为你没有杀死所有的副本参与者。” 不可能,商池略微皱眉,他是在每个副本都确认过其他玩家的死亡的……不,不对,一定要说的话,那个副本还有一个参与者。 “它根本不是想放我们离开。”蒋奇喃喃说道,“它只是想看我们痛苦,想要我们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商池沉默着站起身,没有去再去理会蒋奇,更没有去解开他脚上的绳索。 蒋奇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因为商池很清楚,蒋奇所有的胆子都在副本里用完了,他根本不敢做多余的事。而且以蒋奇现在的情况,他就算真的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蒋奇大概还有抱有一点期望,想着自己可能在其他人都死亡的情况下成为最后的赢家。 毕竟如果这里是上一个副本的延续的话,那蒋奇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因为女孩豆豆的解脱,导致他被困在了当时副本选择的状态中。所以即使全身都被烧伤还被绳子倒挂吊起,蒋奇也始终还有最后一口气。就算商池真的想动手,也难以解决掉蒋奇。 但蒋奇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掌控者的目的并不是让商池再次解决一遍其他三个败者。而商池和这三个人不断地相遇,只是这个游戏的掌控者在以这个方式提醒他,现在这个副本是上一个副本的延续。 商池终于明白了,这个副本是想要他和谁做最后的竞争。 在最后的钥匙争夺战中,在场的还应该存在着第五个人。 因为那个邀请函和邀请信息,商池其实在《五个病人》的副本结束后就已经收到过了,并且在收到的时候,就将它交到了林庭深手上,以此换到了最后一个副本两人交换身体,将失忆的林庭深拉入副本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这个邀请函同时有着两位持有者。 而在那个副本的最后,商池和林庭深实际上都是这个副本的赢家。 “所以,是因为最后有两个存活者吗?”商池关上了门,低声自语道。 在这场最后的副本中,它只需要唯一的赢家。 商池,或者林庭深,它只需要一个。 所以副本再次开启,已死的玩家再次投入其中,存活的玩家,却还需要找到另一半邀请函的拥有者。 但商池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的情绪,而是忽的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到的人。 既然这个场景是按照最后那个副本构造的,而按照最后那个副本的设定,商池的倒影就是林庭深。 所以他最开始在那个宴会厅的窗户里没有找到自己的倒影,所以这个副本才只有一片漆黑。 但是商池知道,林庭深一定在注视着他。 在此刻他无从窥见的黑暗中。 第205章 商池不紧不慢地顺着走廊往前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回响,一步一步叩在地面,仿佛正在敲响的警钟。 虽然眼前依然是一片空洞的黑暗,但是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任何急迫。 就如同《钥匙争夺战》的副本发生在他选定的学校副本之中一样,这里的场景也该由赢家选择的。商池自然没有时间来选择副本场地,那么选择的只会是另外一个人。而如果是这样,作为真正幕后boss存在的林庭深就不可能让这个副本里存在别的怪物。 细微的“咔嚓”声打断了脚步声,是商池的鞋子再次踩到了破碎的瓷片发出的动静。 商池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将脸转向身侧,凝视着面前毫无区别的黑暗。既然被他撞倒的花盆在这里,那么也就说明他醒过来的房间也在这里。 而此刻那个方向只有一片死寂,本来在里面厮杀的何期和章安蕾都没有了声响。 是他们已经同归于尽,还是……他们正在门后等待真正的猎物的到来? 商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中清楚此刻门后的人恐怕比他更加紧张。 毕竟作为前一次副本的败者,其他的三个游戏者不是难以操控自己的身躯,就是根本没有神志,根本难以对抗作为上一场游戏胜者的商池,更别说还有藏在暗处的林庭深了。 商池走上前,轻轻按下了门把手。 门打开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这声响像是惊动了什么,房间内很快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在房间内快速爬行,声音逐渐朝着商池的方向接近。 第348章 商池继续向前走去,他已经听到了那声音正在向自己而来,但是他却恍若未闻,也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甚至连走的路径都没有任何偏移。 接着,章安蕾已经完全听不出人声的咆哮响起,声音极速接近,而商池却依然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章安蕾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甚至于商池都能感受到扑在自己脸上的风的刹那。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出现,从轻轻地从背后推了商池一下,将他往前推了一些。 而后,一阵风快速地穿过商池身边,让他的衣角轻微摆动。 什么都没有发生,本来扑过来的章安蕾像是消失了一样。但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依然在商池身边响起,但却像是和商池处于两个空间一样,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触碰到商池。 商池没有理会章安蕾,只是反手握住了那只冰冷且熟悉的手。 这只手依然只有这么一只手浮空在空中,其后的躯干都不知所踪。 但商池却笑了一下,声音中带了少有的亲昵:“我找到你了……林先生。” 在商池意识到了假扮成林庭深声音说话的是何期的同时,另外一个疑问也出现了,那就是当时何期为什么要阻止他开门,以及为什么那只手会给商池莫名的熟悉感。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何期,那么商池当时在目盲的情况下,几乎是没有办法对章安蕾的攻击做出有效躲避的,猝不及防下哪怕不死也要受重伤。在清楚这个副本只能存活一个人的情况下,何期只会乐见其成看见最大的对手自己送上去。 除非……当时那个阻止的人并不是何期。 何期只是在商池开口的时候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并且用林庭深的声音开口说话,让商池错判了情况选择离开这个房间。 毕竟何期是死在《镜中》副本里的,他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融合了那个副本的部分规则。在林庭深部分出现在现实的时候,何期也就能借用林庭深倒影的声音欺骗商池。 但即使是这样,何期能做到这点,也只能说明林庭深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商池才会在章安蕾袭击的时候选择站在原地,他心中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林庭深,但在对方不愿意出面的前提下,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逼林庭深出现。 在被抓到之后,林庭深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同样握住了商池的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何期的声音也再度响起,这一次他没有用林庭深的声线说话,而是用了他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你见到蒋奇了,看来他和你说了不少。” 商池看向了何期声音传来的方向:“你想做什么?” 何期的计划,难道就是让商池离开这个房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意识到林庭深其实一直跟随着他? 但何期不可能不清楚,等到商池从别的地方找到线索迟早还会回来,这种障眼法阻止不了商池多久。 “我没有任何想做的事。”何期缓缓说道,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脚步声也响起。 这一次的何期明显拥有了自己的实体,以这个副本的规则来看,应该是因为何期和章安蕾置换了身份,既然此刻章安蕾在镜中,何期就能出现在现实中。 商池略微皱眉,他的本意是想让林庭深主动取代章安蕾在现实世界的位置,但没想到林庭深反而选择了让何期出来。 他面朝何期声音的位置,虽然觉得何期不会动手,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水果刀。 但是何期并没有走上前,他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厌倦了这种反复的梦境。” “我也只是……想从梦中醒来。”何期说道,下一秒,美工刀推出的声音响起,但那把刀并没有朝向商池,而是朝向了何期自己。 刀撕裂脖颈脆弱的血管,血液喷溅而出,温热的仿佛还带着体温的血滴落在了商池的手上。 何期在无声地笑着,他在血液咕噜喷涌的声音中含糊说道:“只有你还会留恋在这种噩梦中。”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是镜面碎裂的声音,一点点缓慢碎裂。 同时,本来那只被商池握在手中的手也像被什么擦去一样,开始缓慢消失。 在消失前,那只手似乎抬起想要触碰到商池的脸。但还未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这只手就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商池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快步奔向声音发出的位置,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只在地上找到了镜子的碎片和一地的鲜血。 尚在流动的鲜血很快就和地上原有的鲜血混在了一起,很快就再难将其分出。 但碎片的位置就在他醒来的睡眠舱的旁边,看来这个镜子就放置在他睡眠舱附近。 商池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他意识到了何期的目的是什么。 在判断清楚现状,意识到自己作为失败者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这个副本之后,何期也快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在意识到掌控这个副本的是谁之后,就没有想过能赢下这盘游戏。但是,他赢不了,也并不想让别人赢。 何期并不是想让商池离开这个房间,只是想把章安蕾放进来,借机和章安蕾转换身份。 作为上一场游戏的败者,何期当然没有这个调转位置的权利。所以他算计的是商池一定会回到这个房间,而要回到这个房间,商池就必须要面对章安蕾。而章安蕾虽然失去了神志,但她本能的攻击性却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第349章 何期赌的是林庭深会出手主动调换两人的身份,这样他才有机会在重新站在现实的时候毁掉那面镜子,而镜子,这是在这场副本规则里连通不同世界的工具。 但商池也同时意识到了林庭深的意图,作为整个副本的boss,何期能做出这个行为,绝对离不开林庭深的默许。 而林庭深会选择这样的副本,会默许何期的行为,也是在以这个行为告诉他,不要再继续。 这才是林庭深一直隐藏在幕后,不肯告诉商池自己是谁的原因,或许也是他选择了这样一个黑暗环境的副本,以免商池找上来的原因。 但是…… 商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林庭深不够了解何期,也或许是不够了解人类的想法。 林庭深希望商池继续停留在这个副本里,那么,何期就只会满怀恶意地等待商池去面对最后的终场。 所以,何期的行为并不是在阻止商池继续,而是在提醒商池——这里有光。 只靠镜面是没有用的,要有影子的前提,是要有光照。 在之前的副本之中,商池所用的光照就是象征着他自己生命的烛火。 但这个副本里,既然整个副本都存在于黑暗之中,那又是什么光源在照亮镜面,组合成足以穿梭的通道,让何期足以在那一刻和章安蕾互换身份? 还是……眼前的黑暗只是一种假象? 第206章 商池静静地站在原地思考着,在镜子损毁的现在,哪怕是林庭深也没有办法再伸手阻止商池的举动。 何期的举动看似是断开了商池和林庭深的联系,却也方便了商池做一些更危险的试探。 商池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睛,脆弱的眼球在外力按压下,带动眼睑下意识想要闭拢。 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在眼球之前,而眼前也依旧是一片虚无。 显然并不是有什么遮蔽了他的眼睛,那么难道是他的眼睛本身出了问题? 商池思考片刻,抽出了那把水果刀。 他用指尖轻轻擦拭了一下刀身的侧面,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那刀身光滑到足以组成一个镜面,那么为什么这把刀就不足以成为通道? 商池沉思了片刻,举起了那把水果刀,将刀尖缓缓逼近自己的眼睛。 失明让他的刀难以对准目标,他手中的刀锋轻轻擦过眼睑,带来冰冷的危机感和一道血痕。 但是商池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只是保持着睁眼的动作,将刀慢慢按下,直至完全扎入自己的眼眶。 ——没有任何痛感,刀尖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只像扎入了一片空洞的虚无之中。 但那把刀却像是刺穿了一层漆黑的幕布,商池感觉有一点光在自己的眼瞳中亮起,并不是在眼前亮起,而是就亮在他的眼眶内。因为在他轻微移动头颅的时候,那个光点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过。 商池意识到自己赌对了。 镜面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被烛光照亮的玻璃是镜面,被月光映亮的水面也是镜面,就连能倒映出人像的眼瞳也可以是镜面。 但在这个副本里,通道损毁的时候,碎裂的却只有那面镜子。 是因为只有那个镜子在这个副本里才能成为两个世界的通道,还是——在那一刻只有那个镜子被照亮了? 这才是商池要赌的事,就算赌输也正好去印证另外一个猜想——如果失去一只眼睛,眼前的黑暗是否会有变化。 无论输赢,商池都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所以在刀扎入眼眶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事物的那一刻,商池就确定了这个副本的真相。 这个副本里的光源被藏在了他的眼中,准确说,是藏在他瞳孔反射的倒影之中。所以那面镜子才能在那一刻成为通道,因为当时商池正无意识地注视着那面镜子。 而当商池“看”向这把水果刀的那一刻,光滑的刀身也成为了通道,而刀身反射回来的光,也将他的眼瞳变成了另外一个相对的镜面。所以刀身在扎向眼球的时候才会刺入虚空之中,因为刀尖并没有触碰到现实的眼球,而是穿过眼瞳形成的镜面直接触碰到了倒影之中的光源。 商池将刀刃对准那个光点的位置,凭着感觉将那光点从眼眶中挖了出来。 但光点在脱离商池眼眶的同时,就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快得甚至像一个错觉。 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那点光像是被黑暗吞没了。 是哪里出了错?商池正想着,下一秒,他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黑暗像是活物一样蠕动起来,虽然视线之中依然是一片空洞的漆黑,却能明显感觉到面前这片黑暗正在变化。 终于,有光隐约在周围出现,让商池能借此隐隐看见一些景象。但这并不是因为有光照亮了这个房间,而是因为这片黑暗正在慢慢退去。 那蠕动的黑暗随着它的动作展露出其真实模样,那是一条条黑色的线状物体,正缠绕在商池的身上。 它并没有任何的实感,就像一道实体的阴影,覆盖在房间内所有的存在之上,就像一个贪婪进食的怪物,迫不及待将所有东西都吞入其中。 但随着光点被黑暗吞没,这活着的黑暗也不情不愿地慢慢松开缠绕在所有物体身上的触手,慢慢向上退去。 这就是当时商池在家里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之后将他从门内拖走的黑线,它们组成了这片无从挣脱的黑暗。 第350章 这黑暗并不是因为没有光源,而是因为所有的光源甚至事物本身都被它吃掉了。 商池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宴会厅看到窗外的景象,也明白了当时那个光亮的街道是怎么被黑暗吞噬着了,这个景象正在他眼前发生了一遍。 在这片蠕动的黑暗缩回天花板了之后,房间终于被光微微照亮,但亮起的并不是灯光,而是周围墙上的屏幕。 显然在商池将刀刃刺入光点的同时,他再次穿越了通道,回到了自己进入睡眠舱之前的位置。 那么,他回到了这里,林庭深呢? 商池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果刀,镜面一般的刀身上面正倒映出一个下肢被扭曲拉长如同蛇身的女人,正是章安蕾。 这一次,他正是和章安蕾调换的位置。 而章安蕾小小的倒影像是被封锁在了刀刃上,无论她如何咆哮都没法从刀身上挣脱,很快,她的倒影也像是被什么擦去一样,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最后商池手中只有一把光洁如新的水果刀。 商池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片蠕动的黑暗,它此刻已经完全缩在了天花板上,像一片波动着的漆黑海洋,但却时不时有线状物体从这片动荡的黑暗中翻出。就像是一只只手争先恐后地从黑暗中伸出想要抓住站在下方的商池,却迫于规则又缩了回去。 只有胜者才能得到从这片黑暗中走出的机会,这些二度失败者自然只有被黑暗吞没一个下场。 商池侧头看向周围四面墙上的屏幕,此刻屏幕上的画面并不是商池在副本里的片段,而是一张张陌生的人脸,正注视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商池。 他们的容貌年龄人种都各不相同,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都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如果不是偶尔地眨眼,这些屏幕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张凝固的头像图片。 但如果他们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又有谁能发现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区别呢? 就像最后那个副本,拙劣学习着人类的影子,也能拥有成为人类的资格。 商池的目光从这些屏幕上扫过,最后看向房间中间的那个睡眠舱。 此刻这个狭窄的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舞台,主演则在其中上演最后一幕的大结局。 但是其中一个主演明显不够认真,此刻迟迟不愿意登场。 商池走向睡眠舱,并不意外地看见正闭目躺在其中的林庭深。既然是互换位置,林庭深自然是商池之前躺进去的睡眠舱之中。 只是林庭深却没有从长眠中清醒的意思,就像他的意识正通过这个睡眠舱停留在别的副本之中。 商池看着玻璃后面的林庭深,觉得面前这个场景让他想到了一个经典的童话故事,然后伸手打开了睡眠舱。 只是商池显然没有学习到那个童话故事的精髓,他叫醒林庭深的并不是一个亲吻,而是一把架在林庭深脖颈处的水果刀,和一句轻声地呼唤:“林先生?林……庭深?” 锋芒紧紧贴着大动脉,带来刺骨的寒意。 林庭深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却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他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商池,像是在等待着商池动手。 “所以,这个游戏存在的目的,就是你们。”商池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只是慢慢说道,就像故事的大结局,总需要有个人出来称述所有的故事,“你想要取代我吗?”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在上班。”林庭深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机械地观察着副本的玩家们,直到他也身处其中。商池意识到这个游戏真相的时候,他当然更早就意识到了,不然也不会一直阻止商池走到自己面前。 林庭深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顾忌贴在自己脖颈处的那把水果刀,如果不是商池将刀稍微移开了一点,此刻林庭深的脖子就该多几个小血口了。 商池将拿着刀的手收回,既然已经被戳穿他没有伤到林庭深的意思,也没有必要继续摆架子了:“所以,你想成为人类?” 林庭深沉默了许久,直视着商池的眼睛:“……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想和商池停留在之前。但说着这样的话,林庭深也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没有坐起身的意思,只是在等待商池手中的那把刀无情落下,划定最后的结局。 商池低低地笑了出来,他深深地弯下了腰,将额头抵在林庭深的心脏处,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发出了一声喟叹:“林先生,看来你还有一个没有学到的地方。” 说话间,他手中的水果刀被松开,刀刃掉落在地上。 在林庭深睁大的眼瞳中,商池的脸庞已经落下。 他将刀刃换成了一个亲吻。 第207章 这是一个非常短暂的亲吻,林庭深还没有从唇舌间体会到多少温度,大脑还迟钝地反复播放着刚刚的一幕。他就看到天花板上的黑色海洋突然再次剧烈波动了起来,那些黑线就像水滴一样,从四面墙上往下流淌,一点点将屏幕上那些面无表情的人脸遮盖。 虽然黑线并没有再次缠绕在两人身上,但很显然,它正再次试图将两人吞回去。 这一次,可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这些黑线了。 游戏的掌控者不愿意再等,而林庭深也很清楚,在商池和他处于同一空间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他将满腔的话和快跳出来的心脏都咽了回去,他只是抓着商池的手,将水果刀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脖颈前。 第351章 商池没有顺着林庭深的动作将刀按下,甚至还反手想把刀抽走。 “我不会死,我只会回到副本里。”林庭深这么说着,同时目光紧紧盯着顺着墙往下爬的黑线。 那些黑暗爬行的速度不慢,此刻已经爬过一半的屏幕,整个房间都因之而逐渐变暗。这些屏幕就像是他们的生命倒计时,等到所有的屏幕被黑线吞噬,两个人就会再次落入黑暗中,迎来终局。 商池却没有回应林庭深说的话,他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个似乎无关的事:“所以,是你把那个光源藏进我的眼睛里的。” 在上一个房间里,镜子形成的通道碎裂的时候,林庭深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抬手想要去触碰商池的脸,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林庭深想要去触碰商池那藏着光源的眼睛。 作为这个副本的通道实际掌管者,林庭深不可能不知道光源被藏在哪里,甚至就是他亲自将这个副本的通关方法藏起来的。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阻止商池获得副本的胜利,他大可将这个光源藏在何期等人身上,那样商池就难以从这些竞争者手上拿到想要的东西,也将一直被困在副本里。 明明是想要阻止商池,明明是想要将商池留在这个副本里,明明是想要一直待在一起。 但是在林庭深选择光源藏身位置的时候,他却依然将这个光源藏在商池的眼睛里,将选择的机会留给了商池自己,为商池留下了这一条通关离开的通道,哪怕这一切的代价是他自己的性命。 商池没有等到林庭深的回答,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意,轻声说道:“林先生,和我一起赌一把吧。” 在这么说着的同时,商池已经慢慢捏紧了手中的水果刀。 他轻声说着话,用柔和的语气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和我一起逃走吧。” 但与商池的话语相反的是,那把水果刀已经被高高举起,就像垂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像注定要落下的审判之刃。 林庭深没有去看商池手中的刀刃,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认真地点头说道:“好。” 他对着一个似乎不可能得到的承诺做出了回应。 商池笑了一下,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向下挥落。 锋芒划穿空气,直直落下——“咔嚓”的声音响起,是刀碰撞上什么硬物的动静。 这把刀的落点并不是林庭深,而是他身下的软垫。 刀刃并没有全部没入软垫,而是被软垫下的东西阻止了落势。很快软垫就被刀刃撕开,棉絮则被扬起,露出藏于其后的镜子。 这面镜子其实就一直藏在睡眠舱下,所谓能让人进入副本世界的睡眠舱只是一面能够穿过不同世界通道的镜子。 既然在镜中倒影世界存在着一面能让何期通过的镜子,那么这个现实世界——或许也不能算现实的世界,自然也该有一面对应的镜子,只是它被藏了起来。 在商池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房间并不是正确的终点,因为这里是商池进入那个黑暗副本的地方,也同属于副本之中。 而要到达招聘会所在的场地,他们还需要再一次穿过镜子,就像当时商池穿过镜子从宴会厅走到了走廊一样。 章安蕾在刀上的倒影被抹去,也说明那个无光的副本因为游戏者的离去已经崩塌。而商池和林庭深两个邀请函的持有者都在这里,那么只要能再次穿过镜子,这一次他们到达的必定是宴会厅。 那些黑线似乎察觉到了商池的意图,还来不及吞噬光源,就向两人扑过来。 但这个时候,镜子已经显露在了房间内,屏幕上最后仅剩的一点光落在了这面镜子上。两人还没看清镜子上的景象,就同时向下方坠去。 很快两个人就感觉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同时落在地上。 商池抬头看起,两人果然已经置身于之前的宴会厅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窗户,而在他们身前则是一群面无表情站着的人,正是之前在宴会厅里彼此厮杀的那些人,就连何期等人也出现在其中。 因为这里是最后的终点,就如同林庭深藏身于商池的倒影中一般,那些和林庭深一样的副本管理员,也和这些游戏者彼此对应着,让两个世界达成微妙的共同点。 而面前的这些游戏者,就是所有能够走到最终副本的玩家数量了,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获得胜利,反而最后被彻底束缚在这个副本中。 先来者们沉默地包围着后来者,仿佛是一个个失败下场的展览品。 商池抓着林庭深的手,却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他正好才在一块水晶碎片之上。正是他之前为了摆脱这个地方,用水果刀所砸落的水晶吊灯碎片。 头顶其他的顶灯照亮了这些本该光洁的水晶碎片,但这些水晶碎片上却只有一片涌动的漆黑。 不,应该说,上面也是镜面,只不过镜面倒映的是那个黑线吞噬掉的副本世界。 商池侧目看了眼身后窗户,那上面并没有倒映出吊灯的形状,只有一片漆黑的黑线团成一个类似圆形的东西,就像一只眼睛。 该怎么称呼面前的这个东西?主神?世界意识? 商池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对着镜子中的黑线开口说道:“我已经站到你面前了。” 第352章 那团黑线涌动着,像在指责商池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成为唯一的胜利者就擅自来了这里。 商池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只有我上交了邀请函,所以我当然是唯一的胜者。” 那个邀请函其实是这个游戏掌控者所给的权限,在上个副本中,这个权限就被林庭深变成了光点,成为了结束副本的通关方法。唯有上交这部分权限,游戏者才能够真正到达这里。 而如果不是邀请函拥有真正操控副本的效力,商池当时也不会这么迅速被说服,然后参与最后的竞争副本。 倒影中的那团黑线轻微动了一下,最后像是被说服了,随后它伸出了一根黑线,示意商池走上前去,要将整个游戏的权限交给他。 只要走上前,商池就能从这个副本中脱身,甚至成为这个副本的掌控者。 商池带着林庭深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面不改色地看着那根黑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 一把水果刀穿过镜面,直接扎在了那团黑线身上。 黑线几乎被水果刀劈成了两半,正痛苦地翻涌着。 商池则死死抓着水果刀,将刀向下划去,将黑线彻底划成两半。 此刻,在宴会厅灯光的照耀下,这把刀正微微泛着光,看上去十分不符合它削水果的本职。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把单纯的水果刀,而是商池本身得到的另外一半操控副本的权限,只是他当时无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把武器,将权限化为了一把水果刀。 商池从来没有相信过什么成为这个游戏的掌控者之类的话,但是他之前得到的权限却又是真实的。 所以他当时用这个权限做了一件事,他要求这个权限给他准备的下一个副本,能够解答他关于这个游戏的所有疑问。 《镜中》这个副本因此出现了。 在那个副本里存在着三重世界,现实世界,间隔世界,以及镜影世界。镜影想要取代现实中的人,却不知道现实世界早就被取代,那不过是另外一重镜影世界,所有人都在这三个世界中挣扎着想要去往真实的世界,却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真实。 而面前这个东西的目的就是这个。 它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胜利者,而是能作为通道侵吞现实的存在。 它的根本目的也不是让这些游戏者获得自由,而是借由这些游戏者的身份去往现实,再和现实彻底融合。 给这些游戏者的游戏权限只不过是带毒的饵料,它要借此作为跳板,一点点组建抢占游戏者身体的通道。 所以商池将权限分给林庭深之后,它才如此急切地要求商池杀死林庭深收回那一半的权限,再让商池上交所有的权限。因为在收回权限之后,它才能安心抢占游戏者的身体,以免这些人反过来用自己给出的权限伤害到自己。 但它没想到,商池给出的权限只有一半,商池并没有将两个权限融合在一起,而是只将林庭深拿到的那一半权限上交。在那个宴会厅里,商池是用水果刀伤到了那个吊灯的,他当然清楚这个权限对它的威胁性,怎么可能轻易上交这权限。 但黑线在拿到光点的时候,明明能感觉自己拿到的是全部的权限。 黑线意识到了什么,是站在商池身后一直没开口的林庭深做的。 作为黑线的造物,林庭深这些副本的管理者本来也拥有一部分游戏的管辖权。 而现在所处的副本,又是在林庭深管理的“恐惧”情绪副本之中,这部分权限和本来一半的游戏权限放在一起,这才会模糊它的认知。虽然只要使用就能发现不对,但商池需要的也只是这一瞬。 只要这一瞬,他就能抓住这个机会,借用黑线自己的力量反杀它。 黑线掌控这个世界的力量在消散,整个宴会厅都在振动,镜子中的倒影在逐渐消散,连同水果刀化成的光点。 一切都即将结束,但这个时候,商池却又突然动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直接穿过窗户,伸手抓住了那个光点。 在他抓到的同时,他整个人都已经到了大楼之外,毫无防备地直接向下坠落。 但在坠楼之前,林庭深也扑了上来,拉住了商池的手。 一切都已经结束,但此刻商池的脸上却没有了任何笑意,因为有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系统声音正在他耳边响起。 【……游戏已结束。 恭喜你,游戏者030,你已经获得……最后的……胜利……】 系统的播报声结束,而崩塌的大楼外,阳光正照在两人身上。 但此刻,他们是正在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再次沉入更深层的梦境之中? 商池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只是握紧了自己那只抓着光点的手。 ****** 一个普通且日常的午后,所有人都在照旧进行着自己一天的行程。 林庭深正站在电梯里,耐心地等待电梯到达他按亮的楼层。 电梯里有两个互相认识的人正在聊天:“……之前一直在做的噩梦,吃药都没什么用。”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没有再做过那些梦了吗?” “是这样……但是,昨天晚上我又做了类似的梦,而且这一次梦格外清晰,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第353章 “……不可能吧。”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两人的话也顺势停住了,此时,电梯正好达到了两人按亮的楼层。 很快,电梯门就打开了,但是良久都没有人从里面走出去。 最后,门又关上了。 林庭深站在只有他一人的电梯里,等待着电梯到达。 电梯门再次打开,林庭深从电梯里走出去。 走过走廊的时候,隔壁房子的门正好为了通风并没有关上,门内有小孩子在问着他妈妈:“妈妈,为什么隔壁的哥哥叫我白天不要看月亮,白天也有月亮吗?” 林庭深没有听到小孩妈妈的回答,因为他已经走过这扇门,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将刚回来的菜放在桌上,然后转头看向坐在窗前的商池。 商池本来正抬着头专注地看着天空,但在林庭深走向他的时候,就将视线转向了林庭深。 林庭深看向商池的眼睛,那只漆黑的眼瞳中有一点光亮起,那不是光在眼中的倒影,而是就有光就藏在那只眼睛之中:“我回来了。” “你看到今天的月亮了吗?”商池问道,明明是白天,他却在问林庭深有没有看见月亮。 林庭深摇了摇头,认真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商池也没有在意问题的答案,他只是背对着天空那轮无人可见的血月,拥抱了自己的爱人,任由对方亲吻了自己的眼睛。 游戏或许已经再次开始了,但这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