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竹马竟是疯批》 第1章 《高冷竹马竟是疯批》作者:章尧【完结】 文案: 毛思飞是一个十八线的糊咖小演员,为了生活可以四处跑龙套,也可以穿女装反串。 而姜庸是白手起家的it公司老板,衬衫西裤眼镜,理性而又冷淡,标配的高知精英模样。 刚重逢的时候,毛思飞巴巴地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姜庸说:“高中时的邻居。” 后来见面的几次,姜庸话也不多,客气礼貌,分寸正正好。 直到某次酒醉,他和姜庸在一张床上醒来,衣衫凌乱,姜庸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晚上抱着我,不让我走。” “一场误会……”毛思飞脸色刷地一下变白,胡乱地解释:“我只是把你当做别人了。” “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吗?” 姜庸没说话,他落荒而逃。 他躲到郊外剧组演戏,夜里辗转难眠,房门突然打开,姜庸走了进来,向来淡漠的一双眼里写满了偏执。 “为什么要跑?” 他被抵在床头,禁锢在姜庸的怀中,退无可退,支吾着发不出声音,潮红的脸上沾着未干的泪痕。 姜庸在他耳边低声问:“为什么总要离开我?” 重逢的时候,姜庸想,要克制自己,要循序渐进,要徐徐图之。 毛思飞跑了之后,姜庸想,他的克制就像个笑话。 既然不论他如何做,结局都一样,又何必束缚自己? 将毛思飞困在自己怀里就好了。 占有他、得到他。 我既想占有你,也想要爱你。 姜庸x毛思飞 表面冷淡内里偏执攻x表面阳光内里自卑受 1、双向救赎,剧情和逻辑为感情服务。 2、后面有一丢强制成分,攻为爱发疯。 3、职业有关部分根据搜索所得内容进行瞎写。 4、存稿丰富,祝大家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 都市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白月光 暗恋 救赎 主角:毛思飞,姜庸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酒醉后,他对我穷追不舍 立意:爱是不可阻挡的奔赴 第01章 今年的夏季格外的炎热,随便点开一条推送就是高温预警,亦或是火炉城市新排名。 毛思飞出租屋的空调坏了一天,风扇对着吹也不顶用,出门前他才洗了个澡,结果从家里到车上这么短短一段距离,整个后背就被汗浸湿了。 他对着车载空调的凉风,好一阵才缓过来。 卢姐握着方向盘,一边低头看导航,一边扫了几眼毛思飞,“小毛啊,不是跟你说了得早点出门吗?这路上要是堵个车迟到了,给人家导演留下的印象不好。” 卢姐是毛思飞的经纪人,他跟着卢姐三年,知道她唠叨归唠叨,但打心眼里为自己好,他摸了摸发红的耳根,不好意思地道歉。今天试镜的是一个短剧剧组,虽然是配角,但是比他之前演的角色戏份都要重。 戏份重=时间长=工资多。 他缺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得很,从前几天收到剧本起,都在出租屋里琢磨着角色。 要知道行业内大大小小的艺人多如牛毛,他签的也是家小公司,本来公司的资源就不多,又都是可着头部那一两个人倒,难得有这种机会给他。 他本来是计划好时间的,没想到给耽误了。 昨天他好不容易在软件上挑了个二手空调,今天叫了安装师傅来装,可那空调卖家突然说自己临时有事,得改天才能取空调,跟他道了好几次歉。毛思飞也没办法,就是那安装师傅陪他等了好久,为着工钱的事又扯了几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他也倒霉惯了,只是把师傅打发走后,毛思飞一个人站在闷热的房间里,盯着地板上的裂缝忍不住发呆。 偶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生活过成这样。 好在卢姐本就预留了时间,路上又叮嘱了毛思飞几句,让他再过过剧本。 “最近短剧趋势火,这个导演也拍过好几部短剧了,你多露露脸,表现得好些,下一次工作机会就来了。” 毛思飞点头,打开手机又把今天要试的戏份又过了一遍。 他不是科班出身,之前为了有更多的工作,自己攒了些钱报过演技班,不过他出演的基本都是没什么台词的角色,所以演技烂不烂的自己也不好说。 这还是毛思飞第一次接到台词这么多的角色,说他不紧张是假的,高中背课文都没有这两天认真,两页台词里他就五句话,但毛思飞把别的角色台词也记下来了。 他脑子里过着台词,听卢姐在一旁说这个导演舍得花钱,专门去b大里租了个废弃宿舍楼,又说暑假都过了半个月了,这学校附近怎么车还这么多,不愧是寸土寸金的学区,这人流量大的。 毛思飞放下手机,卢姐左拐右晃,总算开到了b大门口。 b大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占地面积大,卢姐第一次在里头开车,各种大道小路穿插,导航也带不清楚路,好在门口问过保安,七绕八绕总算找到了停车场。 校内小道窄,一辆奥迪停在路边,校内不能鸣笛,卢姐只好让毛思飞下去看看车主在不在,让车主把车挪开。 外头阳光猛烈,毛思飞捂好自己的口罩和帽子,眯着眼打量着车窗,光影透过玻璃,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侧脸。 第2章 他敲了敲车窗,玻璃后的人影动了动,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将车窗摇下。 毛思飞扫了一眼时间,心里有些急,见车窗露了条缝,便忙说道:“我车在后头,能不能麻烦你让个道?” 车窗下降的速度停住,透过缝隙,毛思飞只看到车主平直而浓密的眉,还有狭长而锋利的眼。 很出挑的眉眼,即便毛思飞见过那么多俊男美女也还是愣了愣,可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却被那人目光中有些阴郁的打量而冲淡。 这人怎么这样看人? 他想了想,以为自己声音因为着急大了些,又补了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麻烦你了。” 那人的眉微微皱了皱,却没说什么,只是将车窗摇上,不一会车子发出启动声,将路让开。 毛思飞舒了口气,又钻回卢姐的车,开到停车场的时候,他没看到那辆奥迪。校内人和校外人的车是分在两个停车场停的,他想那人估计是b大里的老师,不过看眉眼还挺年轻的,能在b大里任教,应该是很厉害的。 想想自己,二十七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活出点样子来。 到宿舍楼的时候,短剧已经开始拍了,几个工作人员让毛思飞先在房间里等等,导演在和主演讲戏,约莫还得等二十几分钟。 剧组里面的女主演于筝妍也是卢姐手下的演员,左右毛思飞还需要等,她便和毛思飞说了声,先进片场去看看情况。 毛思飞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拿起手机又开始看剧本,没看一会就觉得有些头晕。 他胃一直不是很好,医院胃镜检查过,医生嘱咐他要按时三餐、好好休养,不过他实在做不到,只能任由它偶尔折腾一下。今天中午赶着去公司,没来得及吃午饭,早饭也只吃了半个馒头,长久没有得到进食的胃一抽一抽地开始作痛,让他有些想要干呕。 毛思飞吸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想找个工作人员问问厕所的位置。但估计剧组已经开始忙碌,他一路找到进楼的大门口,才找到两个正在搬道具的工作人员。 “你好,请问一下,厕所在哪?” 他捂着自己的胃,感觉阵痛越来越明显,让他不得已佝偻着腰。 “不知道不知道!别挡路啊,这铁架子重死了!” 一个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着,那铁架子是拼接在一起的,随着他们搬运的动作在上空摇晃着。 毛思飞刚要往旁边让开,耳边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让让让!” 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大声叫着,毛思飞下意识往旁边一躲,结果脚没踩稳,踩到路旁凹凸不平的草地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疼得嘶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刚刚那个大喊大叫的工作人员就先开口道:“不是叫你让开了吗?不知道这玩意重啊!真是的,已经喊了两次了!我们这边是拍摄的剧组,无关人员别来凑热闹啊!” 毛思飞抿了抿唇,胃部的阵痛让他解释的声音格外虚弱:“我是来试镜的……” “说什么?听不清。”工作人员把掉落的零件捡起来,一边烦躁地擦着额上的汗,一边和另一个人一起把零件拼回去,不满地说着:“没事干突然窜我们面前来做什么,这道具要是坏了,挨骂的是我们!” 阵痛愈演愈烈,毛思飞说不出话,耳边像是真空,将那个工作人员接连的牢骚隔绝在外。 “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耳边的真空被打破。 毛思飞微微地抬起被冷汗浸湿的脸,模糊的人影映在他的瞳孔上,他眨了眨眼,看到了一个穿着衬衫背对着他的男人,气质很眼熟,让他想到刚刚那个奥迪车主。 “即使是拍戏,学校也应该跟你们签了合同,这附近有办公楼,你们大声喧哗会影响学校工作。” 工作人员似乎又小声地接了几句,男人没再出声,他们便抬着道具一声不吭地走了。 毛思飞缓缓地吸气,阵痛被慢慢地压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平缓了些,便想站起来和男人道个谢。 刚要起身,一只手忽然落到他面前。 “谢谢,我自己可以……” 毛思飞愣了愣。 男人此刻正弯着腰,他惊艳过的眉眼正直直地对着他。 确实是刚刚的奥迪车主。 无边框的眼镜遮住他深邃的眉眼,镜片折射的光让他气质看起来凌厉又冷淡,看起来不用开口也能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毛思飞对这张脸很熟悉。 虽然五官气质是有了些改变,但整体而言变化并不大。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过往在他脑海中浮光掠影似地飘过,最后只留下两个字。 “姜庸……” 随着他的开口,男人淡淡地投下目光,从上到下,似乎在缓慢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毛思飞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对上男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犹疑:“姜庸?” 男人的目光顿了顿,停留在他的脸上,最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毛思飞。” 第02章 宿舍楼年久失修,厕所是用不了的,姜庸带着毛思飞去了附近的教学楼。 因为是暑假,教学楼里没有学生,毛思飞在厕所里干呕了几声,直到把早饭的残骸吐出来,才觉得好受了些。 第3章 他洗了把脸,厕所昏暗,唯有一盏顶灯落下惨白的光,镜子里的人神态有些憔悴,眼角咳得通红,像是厕所游荡的鬼魂。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门外,姜庸在外面站着,他想着刚刚自己就是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姜庸面前,忽然有些局促。 他抓了抓头发,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需要我进去吗?”姜庸问。 “啊,那个,不用,我……我好了。” 毛思飞走到门口,姜庸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外,阳光落在他身上,隔出一道光影,他目光垂落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毛思飞看得有些恍惚,他没想过还有一天会见到姜庸。 听到他的脚步声,姜庸回过了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更加局促,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还记得我吧?我是毛思飞,以前咱们……” 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蠢,分明刚刚姜庸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我记得。”姜庸的目光落到毛思飞脸上,似乎是漫长的凝视,但脸上神情淡淡,又让人觉得只不过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他轻声道:“高中的时候,你住在我楼上。” 姜庸还记得他。 毛思飞咧嘴笑道:“对对对,以前放学我还跟你一起打篮球,我妈经常叫你来我家吃饭……” 说着说着,毛思飞原本的局促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 他刚想继续问下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厕所间内像是落下一声惊雷,荡起一圈的回音,将他吓了一跳,忙接起电话。 是卢姐。 导演那边讲戏提前结束了,卢姐让他快点回去准备。 “那个,我得赶去工作,咱们、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毛思飞举着手机,见姜庸没有说话,摸了摸鼻子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方便。” ’姜庸报了自己的手机号,他连忙存下来。 走的时候,他看着姜庸,唇边洋溢着笑意,他说:“姜庸,我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真的,我太高兴了。” 姜庸没说什么,脸上神情也没什么波澜,只颔首和他告别。 毛思飞莫名有些失落,走到拐角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姜庸没走,还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似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宿舍楼的时候,他脑子还是有些空,好在台词背了许多遍,试镜总得下来还算是顺利。 这部短剧八分钟左右一集,主打一个快节奏和反套路,大致内容是于筝妍扮演的主角总是会遇见各种恐怖片套路,但总能做出理智的反应,让恐怖片无法顺利进行。 而他扮演的角色是于筝妍的好友,他要按照恐怖片的常规套路进行反应,通过和于筝妍之间的反差,来引发笑点和爽点。所以他的戏份基本都是一惊一乍,在于筝妍一旁大呼小叫就好,对演技的要求并不高。 不过之前定下的演员因为咖位升了,所以临时退出短剧拍摄,打了剧组一个措手不及。 导演姓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圆脸小眼,笑起来很亲和,只是提起那个演员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悦。毛思飞不敢应声,导演噼里啪啦地说剧组的一二三点要求,他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绝无问题,末了扯出笑脸问:“那李导,拍戏的话是今天就开始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工作了。 “对,你也知道短剧拍摄时间短,你没问题的话咱们等等就先拍个小场景先看看。”李导拍了拍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毛思飞道:“不过我刚刚临时有个想法。” 毛思飞一脸问号。 李导继续说:“筝妍那个角色是反套路,所以我给她定位比较强势,她形象也比较符合。你这边的定位是比较弱势,但角色感觉卖点不多,所以我在想你要不要穿个女装?” “现在女装也蛮常见的,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毛思飞:“……没问题的李导。” 果然,不提出新要求的甲方是不正常的。 不过有钱就行,对毛思飞来说,讨论情愿不情愿是很幼稚的问题。以前跑龙套群演的时候,他脏兮兮的尸体演过,扮丑的妆容也试过,只要能赚钱就行。 直到化妆师给他拿出了水手服,清新的蓝,过屁股的短。 毛思飞皱了皱眉,干巴巴地提议:“女装也不一定得要水手服吧?长些的裙子也可以吧?” 化妆师挥了挥手拒绝:“你角色是女学生,服装自然得贴着角色来,快点换好衣服过来化妆啊。” 毛思飞只能捏着鼻子去换衣服,所幸他骨架还算小,裙子码数大,他挤一挤还能套进去,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化妆师眼睛亮了亮,嘴角咧开的幅度让毛思飞快要怀疑,这件水手服是她个人的癖好。 上好妆后,于筝妍刚好推门进来,乍一见到毛思飞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 于筝妍:“你是哪家的好妹妹,把飞飞哥藏哪去了?” 毛思飞扶了扶头顶的假发,短发的假毛刺着他的脖子,有些痒,他无奈道:“藏我心里,要看吗?” “好土。”于筝妍啧了一声:“不过你别说,李导这点子还挺绝,你不出声还真像朵清纯小白花,我看了也想心疼你。” 第4章 毛思飞:“……要我信的话,你倒是别笑。” 他和于筝妍同是卢姐手下的演员,于筝妍比他小三岁,刚毕业就签进公司,长得美艳,性格活络,交际能力强。刚进公司的时候,于筝妍还想过要追毛思飞,毛思飞没直说自己的性取向不直,只告诉她自己对感情没有想法,她追了一段时间,发现毛思飞确实对她没意思,就无奈放弃了,但跟毛思飞关系还算不错。 毛思飞笑了笑:“说起来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听说是你跟李导推荐我的?” 于筝妍:“我哪能有这分量,就是之前这个角色的演员不是毁约不演了嘛,导演气得很,他花了大价钱租这地方,找不到人就得亏钱。我就刚好提了一嘴你的名字,导演看了你照片,觉得还挺合适才定的。” “那也是托你的福。”毛思飞说:“等你有空请你吃饭。” 于筝妍也没客气,笑嘻嘻地应下。 今天第一天,李导各方面统筹完后,时间也比较迟,没怎么拍就结束了,只留下道具组继续布置场景。 晚上回到家,室内闷热得很,毛思飞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去透气。 他点开通讯录,随手划拉了几下,落到姜庸的号码上。他把号码复制到微信上搜了一下,跳出来的是一个纯白的头像,名字叫做姜,应该就是姜庸的微信。 毛思飞:姜庸,我毛思飞,通过一下好友。 好像有点太突兀了。 毛思飞:你好,我是毛思飞,加一下你的微信。 又好像太正式了。 毛思飞挠了挠头,匮乏的词汇量挤不出合适的词,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便编辑了一条发了过去。 毛思飞:哈喽,我是毛思飞,加个好友啊。 姜庸的朋友圈看不了,毛思飞盯着那空白的头像发呆,他和姜庸已经太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姜庸现在在做什么,是大学老师吗?他以前高中的时候成绩就好,今天穿着灰绿衬衫和西裤,带着个眼镜,还挺有那种高知精英的味道。 等了一会,姜庸那还没回信。 燥热让他心烦气躁,他看了一眼报废的空调,在心里把那个放他鸽子的卖家翻来覆去地骂了几遍,诅咒他以后买东西也被人鸽,随即又打开手机,打算再看看还有没有出空调的。 这天气,没有空调的他就像煎锅里的鱼,怎么翻面都是一个热死。 结果打开软件,毛思飞看到原来那卖家又给他留了好几条信息,估计是意识到自己临时变卦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停地道歉,还说毛思飞如果还要空调的话,可以再便宜几百给他。 毛思飞:好。 他怕这卖家反悔,手指上下翻飞,又问:那能尽快送过来吗? 卖家:你要是能自己过来搬运,今晚倒是可以。 毛思飞:那可以再便宜些吗? 卖家:…… 一番舌战后,毛思飞又把空调砍下了两百,他满意地联系之前的安装师傅,打算自己先过去验一下质量,没有问题就加点钱,让安装师傅过来拆机搬运。 毛思飞搜了一下卖家发给他的地址,发现刚好就是b大附近的小区,一个挺贵的楼盘,前两年才建好,他之前找房子的时候扫过一眼,一室一厅的房租都得快三千。 早知道刚刚砍价再狠些了。 他打车过去时,天已经全黑了,小区里绿化做得足,苍天大树遮掩着高楼,他摸着地址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定位的大楼。坐电梯的时候,他想到自己租的那栋老楼,电梯是没有的,他又租在五楼,这个天气每天爬一趟楼就能挤一身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换个好点的房子。 念头一闪而过,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毛思飞敲了敲卖家的门,却没人回应。 他平台联系卖家,卖家倒是很快回复,说他马上就到。 又是叮地一声。 毛思飞转头看向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姜庸?” 他早上才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姜庸,结果晚上人就出现在他眼前。 姜庸没戴眼镜,穿着短袖长裤,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被汗打湿的发覆在额上,半遮着他的眉眼,显然是刚刚在运动赶过来的,看见毛思飞的那瞬,脸上神情一顿。 毛思飞有些欣喜,可随即又想到自己一晚上抠着钱和那个空调卖家算来算去,有些窘迫地问:“是、是你卖空调啊?” “不是。”姜庸走到毛思飞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刚运动完的缘故,步子迈得慢而缓,他回道:“是我同事。” “啊,这样。” 他印象中姜庸对周围人并不怎么热情,能让他帮忙的同事,感情应该不错吧。 毛思飞讪讪地笑了笑。 姜庸打开密码锁带毛思飞进屋,毛思飞一进去就吓了一跳,屋子里乱糟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震惊道:“战后残骸吗?” “他可能打算搬家。”姜庸指了指客厅还算完好的墙壁,说:“空调就在那,你看下有没有问题吧。” 毛思飞点点头,边检查边想和姜庸扯两句,可他和姜庸这么多年没见,对姜庸什么都不了解,想叙旧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他想了想,憋了半天,问出第一句:“你这同事的空调保存的还挺新的,什么时候买的啊?” 第5章 姜庸:“我不知道。” 毛思飞又问:“那、那他这空调为什么要卖?感觉没买多久的样子。” “他不租了。”姜庸抬了抬眼,和毛思飞的余光撞在一起,他垂下目光,遮住眼底情绪,淡淡问:“检查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毛思飞觉得姜庸的语气有些冷淡,他忙说好了,打电话联系安装师傅。 那安装师傅估计在大街上,一直听不清他说话,他不自觉提高了嗓门,挂完电话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姜庸。 姜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他还需要等多久。 安装师傅刚好在附近,不过过来也得五六分钟,姜庸听到后皱了皱眉,毛思飞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方便再等等等吗?要不、要不……” 要不了两声也没想出解决方法,所幸姜庸回了句还好。 屋内没开空调,有些热,姜庸高挑的人影站在窗边,被那月色一衬,显得有点清冷,没有什么人气。 以前姜庸也不太爱说话,不过好歹比现在说得多。 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联系生疏了吗? 毛思飞忍不住想到,姜庸如果是大学老师,那他平常跟学生也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吗? 他好奇地问:“你现在在b大任教吗?” 这回姜庸回答的字多了些:“不是,我老师在b大,最近有个项目和他有合作。” 毛思飞干巴巴地问:“什么项目,很难吗?” “计算机,软件开发一类的。” 哦,写代码那种,毛思飞瞅了瞅姜庸的头发,还可以啊,黝黑浓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计算机有关的感觉都挺难的。”毛思飞问:“也像医生那种,得读到博士吗?要去国外……镀层金?” “去了国外几年。”姜庸说:“我前两年博士毕业,跟人一起合作开了公司,就在s市。你……” 还未说完,毛思飞的手机突然响起。 毛思飞忙看一眼手机,是安装师傅来了电话,他连忙去电梯口把人接了过来,那师傅一走进屋子,也吓了一跳:“我的妈,这乱的……你们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打了一架吗?” 也不知道这师傅是什么脑回路,毛思飞无语道:“我找他买空调,你想什么呢?” 那师傅笑呵呵地说:“我瞅你们两个长得都很俊,氛围又有些僵,还以为你两为姑娘争红眼呢。” 毛思飞:“……师傅你再乱说话我就扣钱了。” 第03章 安装师傅干活很麻利,不一会就把空调拆好了,扛着空调让毛思飞给他开个电梯。 毛思飞跟着师傅走出门,见姜庸还在门口,喊了一句:“你要不要先下楼?” 姜庸说:“没事,我就住楼上。” 姜庸和他的那个什么同事就住同一栋楼?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师傅乱开脑洞,毛思飞的思绪也跟着狗血起来,这朋友是男的女的?为什么姜庸会帮忙搬家?他们这关系得有多好?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那是姜庸的私事。 “那、那我们有空再一起叙叙旧?”毛思飞说:“这两次碰面都挺仓促的,等你有空我们约约?” 姜庸看着毛思飞,点了点头。 进电梯前,毛思飞忽然想到什么,伸手钻出正要合上的电梯门。 “很危险啊!你不要手了啊!”安装师傅扶着空调大声吼了一句。 毛思飞尴尬地笑笑,转头冲姜庸说:“那个,我加了你微信,你有空通过一下?” 姜庸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点头说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往下跳动,姜庸打开手机,屏幕的光亮将他漆黑的瞳孔点亮,微信屏幕上那个好友申请的页面已经放在那半天了,他指尖掠过毛思飞的微信头像。 一张摇尾的小狗,憨态可掬,可爱得很。 空调比较沉,毛思飞帮着安装师傅扶着空调,没手掏手机,有些闲得无聊。 不料师傅冷不丁地开口:“我怎么瞅你两关系还是不一般?” 毛思飞扯了扯嘴角,见那师傅一脸琢磨,瞎编着说:“是是是,我暗恋他多年,他不同意我就跟他打了一架,那空调是我当初送他的礼物,他现在不要了我就拿回去了。” 师傅瞠目结舌。 毛思飞:“……不是,师傅你真信啊?” 师傅啧了一声,摇头叹道:“难说,你们现在年轻人我是看不懂了。” 看不懂就别瞎看。 空调装好已经九点多了,毛思飞第二天还得赶去b大,他麻利地将房间收拾好,洗完澡后四肢酸得不行,他捶了捶腰,一个猛子扎到被子里,享受这好不容易的放松。 他拿出手机,看到姜庸已经躺在他的消息列表里,嘴角勾了勾。 算起来他和姜庸已经快十年没见了。 刚认识姜庸那会他正要升初三,他妈刘月因为他糟心的成绩天天和他吵吵闹闹,每天在外打工,在家打他,家里总是鸡飞狗跳。 那天他因为补习班逃课,被他妈抓着竹条撵得整栋楼跑,他妈身手矫健,捉他的经验丰富,眼见着竹条就要戳他背上,他一个翻身,趴到了楼梯扶手上。 成龙演的《宝贝计划》里的动作戏就是这么演的,他抬起头,冲他妈挑了挑眉,还比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要呲溜一声往下滑。 第6章 结果只呲了一段。 他考虑不周,这栋楼是当年他爸做小学老师时分配买的,年纪比他还大。年迈的楼房就连楼梯扶手也是生了锈的,毛思飞刚滑了一段,校服就卡在拐角的铁锈上,他想象中的帅气场面没能实现,反而顺着惯性一口气滚下了楼梯。 然后滚到了一个男生的脚边。 他龇牙咧嘴的脸还没挨到那人的球鞋,就见那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不爽地抬起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头画了个小川,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什么人啊这是。 毛思飞扫了一眼这人校服上的校徽。 行,是他妈天天在他耳边长吁短叹他连边都摸不到的市重点高中。 不过市重点就这点素质吗?见到人摔倒都不会扶一扶吗?这么不乐于助人的话,下次他妈骂他考不上高中的时候,他可有新借口反驳了。 思绪还没收拢,他妈带着揍他的竹条就已经下场了,毛思飞余光一瞥,收起心里各种骂人的话,一个打滚躲到男生背后,啧了一声,说道:“江湖救命啊。” 男生还没说话,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已经走上楼,一身黑色的长裙,脸上架着一副眼镜。 毛思飞瞅了一眼,那一身凌厉气势,让他差点以为是班主任来家访。 女人目光扫了一圈,定在男生脸上。 “姜庸,你撞人了?” “没有。”叫姜庸的男生摇了摇头,弯下腰,伸手将毛思飞扶了起来,和女人说道:“我刚上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毛思飞看他妈的脸色一僵,一把将他扯了过去,尴尬地冲那女人笑了笑:“是我家小子胡闹,哎哟,毛思飞,还不道歉!” 毛思飞缩了缩脖子,跟遥控把手似的,向左一拧,和姜庸说了句对不起,又向右一拧,和那女人说了句对不起。 女人莞尔,礼貌回道:“你好,我叫陈蘅,这是我儿子姜庸,我们是今天刚搬来的。” 陈蘅是个心理老师,因为工作调动带着姜庸搬到这,就租在毛思飞楼下。 从那之后,毛思飞听他妈骂他的话又多了几句,比如你看看姜庸、都不好意思拿你跟姜庸比、你要是能学到姜庸一点…… 毛思飞起初是不服气的,从初中一直到高中,他都对着姜庸横挑鼻子竖挑眼,之后因为陈蘅忙于工作,毛思飞他妈经常会把姜庸带到自己家里吃饭写作业,毛思飞和姜庸接触得多了,倒也没那么讨厌姜庸了。 再后来……姜庸高三那年搬家,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了。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能再见到姜庸,只是这两次和姜庸碰面都挺意外的,感觉交流也有些生疏,不过也正常……毕竟间隔了快十年了。 毛思飞对着空白的聊天框,叹了口气。 短剧的拍摄和毛思飞想的不同,他之前跟剧组跑龙套的时候,常常要为那几分钟露个脸的镜头,在旁边等上半天一天,等的时间长,拍的时间短。 而短剧为了尽快能拍完剪辑,拍摄工作恨不得把一天都排满。而且因为他们拍的是恐怖背景的短剧,所以拍摄时间还延长到了晚上,唯一一点好处就是白天拍摄的工作安排得少些。 毛思飞第一天拍下来,整个人快累瘫了,倒不是工作时长的问题,而是导演拍的节奏快,他没怎么进入角色情绪,一幕戏就要结束了,以至于有几个镜头,他给出的反应很不自然,让导演不是很满意。 “你是怎么演的!这一幕是你和筝妍两个人打算一起去探索被封闭的神秘宿舍,是里面有<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不是你直板板地像个僵尸!” “还有僵尸冲过来的时候,是你躲在筝妍后面,你上前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林正英附体啊你?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拳打小鬼、脚踹僵尸啊!” “最后一次告诉你,摸着你的水手短裙,记住你的人设!你是个胆小怕死的女大学生!不会的话把嘤嘤嘤给我抄一百遍记一记!” 毛思飞连连点头,不住地冲李导道歉,不过李导也只是对事不对人,骂完之后没对毛思飞说些别的,只是晚上工作结束的时候,卢姐拉着他,让他回去多看看恐怖片找找感觉。 毛思飞垂着头,有些发愁。 他知道自己演技不行,也有想过换个工作,但一来跟公司的合同没到期,二来他根本没什么别的技能,做些普通工作加起来还不如现在的钱多,还债的压力压在身上,他根本没有别的时间思考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 “没事的飞飞哥,李导性格就这样,一开拍的时候嗓门就大,过两天电量不足就歇了。短剧就是比较累啦!你这人设又跟你平常性格不一样,比我难多了。” 回去的路上,于筝妍安慰了毛思飞几句,毛思飞挠挠头,叹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演得更自然,我有时候感觉我给的反应是对的,但从镜头里看确实有些尴尬。” “我的话,是因为以前大学的时候,就有跟舍友她们一起看恐怖电影,我胆子大嘛,所以都不怎么怕,代入当时的感觉去演就好了。”于筝妍想了想,问:“你们男生宿舍爱看恐怖片吗?想想你当时看恐怖片,谁反应比较大,就按着那个人演?” 毛思飞没经历过宿舍生活,只和姜庸看过恐怖片。 他初中那会电脑手机都还没普及,想看电影要么去电影院,要么自己租点碟片在家里dvd放,毛思飞经常趁他妈去上班的时候,偷偷放自己租的碟片看。 第7章 后来他和姜庸关系比较近的时候,他也会拉着姜庸一起去音像店选碟片。 姜庸的口味比较奇特,他们那个年纪的男生爱看的要么是武打片,要么就是□□片,怎么酷怎么来,而姜庸选的都是些恐怖片惊悚片,毛思飞真是舍命陪着他一起看。 “不是我说你,你一品学优良的学霸,怎么天天爱看这种血肉横飞的东西?”毛思飞眯着眼,余光触到电视屏幕上的血光又赶紧收回来:“那老板上次还问我,是不是最近青春期心理变态了。” 姜庸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那你觉得是心理变态吗?” 毛思飞噎了一下,说:“不能吧,如果看的人是心理变态,那拍的人得是啥?究极变态大魔王?” 姜庸不置可否。 而现在让毛思飞去回想当时看恐怖片的场景,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害怕的情绪,毕竟他基本都没看…… 不然再找几部看看好了。 毛思飞和于筝妍一起走到b大门口,卢姐女儿晚上要去补习班,家里刚好没人送,结束前和毛思飞两人说了一声就先走了。他们两人都用不上咖位这个字眼,公司一没配助理二没配车,便自己打车回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名。”于筝妍感叹道:“不过没出名也有好处,咱两走在这路上,口罩帽子都不用带,根本没人会认识我们。” 毛思飞笑了笑:“说不定你这清净日子过不了多久。” 于筝妍哈哈笑道:“承你吉言咯。” 一路上于筝妍嘻嘻哈哈地和毛思飞聊天,毛思飞原本苦闷的心情被冲散了些,学校附近不能停车,两人走了好一段,才等到各自的网约车,等毛思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毛思飞本来想自己百度搜几部片子,但看了一会电影简介,感觉都是大同小异,想了想,他打开手机微信,拉开姜庸的聊天框。 毛思飞: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看恐怖片的,能不能推荐几部? 毛思飞以为姜庸没那么快回消息,打算先去晒个衣服,但没想到微信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便打算等一会。 可几秒后,那个提示又没了。 毛思飞:??? 他在手机放在一旁,等到他把衣服整理好,姜庸还没回复。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是不是在忙,便没有再追问,又去准备明天的早饭,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熨烫了一遍。 事情做完后,手机微信提示音刚好响起。 姜庸:你是今晚要看吗? 第04章 毛思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从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中品出了一点微妙的意味。 毛思飞:哈哈哈是的,今天还有时间,刚好能看部电影。 姜庸那边又显示正在输入中。 毛思飞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跟姜庸说过自己现在的工作,又打字补了句,告诉姜庸他现在在b大拍戏,想突击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库。 毛思飞:说起来b大真的好大啊,之前开车进来不觉得,今天从拍戏的地方走到门口,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毛思飞:你最近这几天也都在b大吗? 一连发了三条消息后,毛思飞看到手机屏幕上都是他的聊天框。 话有些密了。 但姜庸这回倒是很快回消息过来:嗯,这段时间都在。 姜庸:我对最近的电影不了解,你可以搜一下影评,不过近年来的恐怖电影口碑不是很好,建议你自己斟酌。 毛思飞回了句行。 倒在床上后,他拿着手机刷了一会最近上映的恐怖片,就一两部,看着影片名和海报,要么是海报擦边,要么是影片名和经典恐怖角色碰瓷。他随便点开一个场次,果然,不出他所料,座位基本都是空的,就最后一排买了两个座位,还是情侣座。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 退出软件后,毛思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对啊,他也没跟姜庸说自己要去影院看啊?他就想找几部以前的经典来取取经,谁大晚上没事干想专门去电影院看恐怖片啊?又不是爱找刺激的小情侣。 他打开微信,想再问问姜庸,要发出去的时候,看着姜庸回他的消息有些迟疑。 姜庸自己创业应该很忙吧?他这样大晚上的,因为自己的事情一直打扰姜庸不太好吧? 他这习惯得改改。 以前初三的时候,他就经常因为学习问题去找姜庸。 那会他意识到得自己开始发奋读书,但成绩一直没什么起色,他妈天天拿着竹条追着他,冷冷道:“我就不说人家姜庸怎么样了,人家那智商估计得往下拉好几个档次,才能有资格和你比。就你这货色,考不上高中,出去摆地摊都得饿死。” 哪有这么针对自己儿子的! 毛思飞愤愤不平,冲姜庸道:“我觉得按我的姿色,摆个地摊饿不死吧?冲我这张脸,每天也得卖个上百单吧。” 他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摆了面小镜子,一撮刘海一会抓成偏分一会抓成中分,怎么抓怎么觉得自己顺眼,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前途无量。可一瞥旁边的姜庸,根正苗红的好学生,才读高一呢,就已经在自学后面的内容,跟高一读完就要备战高考一样。 那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和公式看一眼都让他头疼。 毛思飞顶了顶姜庸的胳膊,问:“你怎么不说话?” 第8章 姜庸淡淡瞟了他一眼,说:“因为我觉得阿姨对你的评价很客观。” “客观?”毛思飞气道:“你是对我的脸有什么误解吗?昨天我在楼下打篮球的时候,还有个路过的学妹来给我送水。” 姜庸:“哦。” 毛思飞:“嗯?嗯??” “如果你认真点观察,就会发现那个学妹每个月都会来这一片送水,不止送给你,还有环卫工人、打太极拳的老人、路边卖菜的阿婆,应该是他们学校布置的志愿者活动。”姜庸认真道:“可能我统计得不够全面,但结论应该是正确的。” 毛思飞:…… 可恶,这个人怎么能这么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姜庸丝毫不受影响,刷刷刷又写完一题,接着分析:“而且对于你摆地摊的考虑,我觉得最需要克服的是你的计算问题。阿姨说你之前暑假去打暑假工的时候,做前台给人家算错账要被罚钱,大晚上在那敲计算机想算自己工资还剩多少,结果算出来还得倒贴店里两百。” 毛思飞涨红了脸:“不是,我妈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所以综合来想,阿姨说得没错。”姜庸停下笔,说:“要么考上高中,要么你就面临未来饿死的可能,你怎么选呢?” 毛思飞泄了气,嘟喃道:“也不是我不想啊,我这底子摆在这,又不跟你一样,做题都跟写着玩似的。”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姜庸,有些踌躇地开口:“要不、要不你教教我?初三的知识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我这么机灵的人,只要你足够聪明就能把我点通!” 姜庸垂下头看毛思飞,似乎在思考,有时候人比人确实得气死人,毛思飞就比他小两岁,打篮球还比姜庸打得多,可身高却比姜庸少了十厘米,以至于同样坐在椅子上,他和姜庸对视,总得抬起点头。而且姜庸眉眼深邃,不看人时有些冷淡,盯着人看时又有几分凌厉,让他有一种被姜庸目光紧紧捏住的错觉。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怎么还想那么久,毛思飞咳了一声:“不行就……” “可以。” 毛思飞心下一喜,随即又听姜庸道:“你既然决定要做,就列个计划出来,你要我帮你,自己总得努力些。” 毛思飞愣愣地看着姜庸,忽然觉得姜庸这样歪着头,漫不经心似地看着人的眼神怪戳人的。 他暗自对着镜子练过几次,总模仿不出姜庸的那种味道。 后来他抱着姜庸这个粗壮的佛脚,吭哧吭哧埋头在题海里奋斗了一整个初三,没想到还擦边上了市里一所普通高中,和姜庸的市重点比自然是天壤之别,但对他而言,也算是突飞猛进了。 不过其中被姜庸智商碾压的辛酸让他不想再回味,进入高中后想认真学习的欲望变得空前强烈,立志要凭借自己的努力缩短与姜庸之间的差距,争取高考的时候再努力逆袭一把。 但他没想到自己后来没考上大学,兜兜转转,做了一个挣扎糊口的小演员。 算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原本跟姜庸差距就大,现在都大出一条海沟了,他还是克制点,别总想着叨扰他。 唉。 连着两三个晚上恶补恐怖电影,毛思飞多少找到点感觉,反应比第一天自然多了,起码李导看他演了几条后,没抓着他怒吼。 毛思飞总算舒了口气。 傍晚吃饭的间隙,毛思飞端着盒饭到走廊透了口气,宿舍楼里面为了烘托氛围,搞了很多阴森恐怖的布置,毛思飞演戏的时候,脑子里都在跑剧情,根本无心关注那些血浆啊头发什么的。但休息时间,脑子一空下来,目光左放右放都不自在。 他打小就怕这些恐怖的东西,拍戏还好,一则知道这是假的,二则这短剧也是以搞笑为主。但他昨晚逼着自己看了几部恐怖片,虽然都是跳着看那些演员被吓时的反应,可多少还是瞥到了一些恐怖的场景。 毛思飞低着头,默默把盒饭里的鸡爪挑到一旁。 于筝妍凑了过来:“飞飞哥,你怎么不吃鸡爪?” 毛思飞没好意思说自己瞎脑补那鸡爪是人手做的,支支吾吾说自己减肥,不敢吃。 “我也减肥。”于筝妍咽了咽口水:“我跟卢姐说今天别给我留盒饭了。” 毛思飞犹豫道:“要不我分你一口?” 于筝妍撇开头:“不行!” 但不过三秒,她头又转回来,看了两眼鸡爪。 毛思飞觉得有些好笑,哄道:“吃一小口应该没什么,减肥光讲热量不讲重量都是耍流氓。” 于筝妍接受了,捏着一只鸡爪啃得一脸幸福。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对面正好能看到b大的教学楼,于筝妍感叹道:“要是能回到读书那会就好了,那时候怎么吃都吃不胖,不像现在,喝口西北风都塞牙缝。” 毛思飞:“你才毕业一年多吧……” “老了老了。”于筝妍挥挥手,忽然开口道:“我怎么瞅着对面有人在看我们呢?” 毛思飞愣了愣:“不会吧……” 他们这短剧又不是什么知名ip,他们更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就前两天有几个学生路过的时候好奇看了一眼,被看场的保安赶走后,就没人往这走了。 “可能我敏感了吧。”于筝妍说:“就这时间,就算有留校的学生,应该也在吃饭吧。” 第9章 毛思飞点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下午的剧情,便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一会,等待晚上的工作。 李导今天说要拍夜戏,毕竟是恐怖背景,晚上把灯光弄得昏黄一些,拍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一整个晚上,毛思飞都在跑上跑下,跟各种僵尸阿飘红衣白衣女鬼拍追逐戏,李导今天还给毛思飞加了一双高跟鞋,毛思飞跑得不习惯,中途扭了一下,怕耽误拍戏进度就没说,结果脱鞋后发现脚踝有些肿。 于筝妍还有几个镜头要补拍一下,便让毛思飞先走,卢姐留下来等于筝妍,毛思飞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本来一直忍着还没觉得多痛,工作完一走出片场,脚踝那就传来一阵阵疼,毛思飞索性单脚跳着走,但跳几步发现也不太行,虽然受伤的脚是不疼了,但按他跳的速度,估计得跳一小时才能到门口,而且万一被人看到,说不定会上个猎奇新闻。 ——震惊!恐怖片片场跳出了一只活僵尸! 毛思飞被自己的脑补笑到,脚一放松落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刚想摸出手机给卢姐打个电话求支援,旁边忽然刷地亮起了两道车灯光。 谁大晚上还会往这走? 毛思飞跳开要让路,那车却在他不远处停稳,刺眼的车光下亮着奥迪的车标。 “姜庸?” 第05章 原本就开得缓慢的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双长腿迈了出来。 确实是姜庸。 毛思飞歪歪地靠在路边树干站着,欣喜道:“还真是你,你怎么大晚上还在学校?” “讨论得比较晚。”姜庸目光向下一打量,问道:“你脚怎么了?” 毛思飞忙道:“没什么,刚刚拍戏的时候扭到了,我等等打个电话给我经纪人就行了,你忙你的事去吧。” 姜庸没说话,转身走回车里。 话是毛思飞说的,但见姜庸不带犹豫就走了,他又有些失落。 结果下一秒,姜庸拿着一瓶冰水走过来,问:“你扭的是哪只脚?” 见毛思飞愣着,他又补道:“扭伤后要冰敷,可以缓解疼痛。” 这个毛思飞当然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姜庸是去车上给他拿冰水,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哪只脚疼,指了右脚后又指了左脚。想想又觉得不对,连忙从姜庸手里接过冰水,说自己来就好了。 姜庸没说话,低头看着毛思飞坐在地上,挽起裤脚,露出红肿的脚踝。 毛思飞将冰水瓶贴在红肿的地方,冰凉凉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见姜庸还在旁边看他,解释道:“我同事工作结束我经纪人就下来,扭一下而已,不碍事。” 说完又笑道:“多谢你的冰水啦,很管用!” 但姜庸没走,垂下眼不知在思索什么,路灯落在姜庸身上,他宽大的影子笼罩着毛思飞,衬得毛思飞有些弱小可怜,毛思飞有些茫然地看着姜庸,又喊了一句:“姜庸?” 姜庸的目光转到毛思飞脸上,淡淡地对视一眼,说:“扭伤最好还是让医生看看,我想你明天要工作,脚恢复不及时的话,应该也会影响。” 毛思飞还有些犹豫,不等他说话,姜庸又道:“门口就有诊所,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毛思飞便不再拒绝。 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蹲太久,右脚又使不上劲,毛思飞腿一软,直愣愣地就要往前摔,好在姜庸扶住了他的肩膀,就是脑袋没收住,惯性作用下砸向姜庸的胸肌。 说实话,毛思飞以为姜庸这种文职人员都比较瘦弱,没想到姜庸之前说他有锻炼不是随口说的,他用脑袋验证了一下,确实很结实,就是之前穿着衬衫没瞧出来。 姜庸闷哼了一声,毛思飞才回过神,当即就要爬起来,但他脚下没力,抓着姜庸的手腕想借个力,结果手指不小心挤进姜庸的腕表表带,差点没把姜庸也勾到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毛思飞站起来后,忙把手抽回来,可手指划过姜庸手腕的时候,摸到他皮肤上有些不平整的凸起,有些奇怪地想再看一眼时,姜庸已经收回手,问毛思飞可不可以自己上车。毛思飞当然说可以,他跳了几步坐到车上,见姜庸还站在原地调整自己的表带,忍不住反复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有没有越界的地方。 应该没有吧。 毛思飞挠挠头,见姜庸上了车,目光同他对视,他还愣着,姜庸忽然探身向前。 毛思飞心下一跳,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姜庸垂下眼,伸手落在他身侧,低声道:“可以把座椅调低些,把腿伸直贴着冰水瓶会好些。” 距离忽然拉近,不像刚刚摔倒时的手忙脚乱、毫无所觉,毛思飞能感受到姜庸呼吸落在自己的头顶上,他忙道:“我自己……” 毛思飞想说他自己来,但没等他一句话说出口,姜庸已经帮他系好,退回驾驶座,只留下一阵柔和的风落在毛思飞脸侧。 车开始启动,一般来说,车载音乐和车内的摆设多少会展现出车主的性格习惯,但车内一点装饰也没有,姜庸也没有放音乐的习惯,耳边静悄悄的,毛思飞有些不自在,出声打破寂静:“你这车是什么时候买的?贵吗?” 姜庸:“去年换的,卖了几个软件。” 毛思飞:“什么软件?” “比较杂。” 第10章 姜庸说了一串名词,毛思飞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跟计算机相关的都是高薪职业,姜庸的成绩一直不错,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受当年的事影响。 他讪讪地说了一句:“看来还是得认真读书。” 要是放在初中的时候,毛思飞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说这句话,但他经历过找工作四处碰壁,因为学历过不了面试的时候,可惜的是不管怎么后悔,他也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开始。 聊了工作,毛思飞顺口就想问生活,脑子没过一遍,就直接问出口:“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他干笑了几声道:“事业有成,车房兼备,应该有伴了吧?” 姜庸瞥了毛思飞一眼,沉声道:“没有,你呢?” “我?没车没房,穷光蛋一枚,哪来的条件去找?”毛思飞苦笑了一声:“不过你条件这么好,怎么还没找?” 车正好开出学校,姜庸将车转了个方向,眼神刚好转向毛思飞,淡淡回道:“想要找个合心的并不容易。” 毛思飞抿了抿唇:“确实。” 说起来好像从姜庸高中的时候起,毛思飞就没见过他提起有什么心仪对象,他的空余时间要么花在学习上,要么被毛思飞拉着去玩。高一刚入学那会,毛思飞有收到过好几封情书,他把情书拿回去和姜庸炫耀,问姜庸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姜庸只跟他说没有兴趣,结果转头就跟他妈举报,害他被他妈揍了一顿。 他本来对那些女生没什么兴趣,只是虚荣心作祟,但被他妈揍得逆反心涌起,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成全自己早恋的罪名,可一连问了好几个女生,要么跟他说玩大冒险输了,要么跟他说打算专注学习,害他有一段时间对自己陷入空前的怀疑。 有时候他也会想,像姜庸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他看上眼呢? 应该是个和他匹配的、优秀的人吧。 车慢慢停了下来,时间虽然比较晚,但街上还是有零星几个行人,毛思飞不太好意思跳进诊所,好在姜庸看出他的窘迫,停了车后就在一旁等着他,扶着他进了诊所里面。 医生动作很麻利,给他上了药后,说了几点注意事项。 毛思飞苦着脸问:“那我这脚明天还能用吗?” 医生:“今晚观察看看,你这肿得不严重,如果明天不疼的话,不做大动作是可以的。” 毛思飞又问:“那如果偶尔做点大动作呢?” 医生黑了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这小伙子,要有自己的想法的话,就别来看医生啊!” 毛思飞抿了抿唇,不敢再问,走出诊所的时候,他有些惆怅地看着自己的脚,叹道:“希望它争点气吧,明天能撑着拍完戏。” 姜庸问:“不能请假吗?” “哪能呢?我又不是什么大腕。”毛思飞笑道:“导演租了你们学校的地,空一天就得亏一天钱,我哪赔得起啊。” 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毛思飞本来看时间这么晚,就打算自己打车回去,姜庸看了他一眼,直接问:“你家地址在哪?” 毛思飞只能报了地址。 毛思飞租的地方离b大不远,只是小区是很早年修建的,很难找地方停车,毛思飞摆摆手,让姜庸开回小区门口,把他放下就好了。 他看着姜庸的新车碾过凹凸不平的路,溅起点点泥水,替姜庸心疼道:“跟你说了不用送我了,这儿地方又小又乱,你开一趟估计回去还得洗车。” “没事。”姜庸看着破旧的楼房,问:“你没考虑换个地方租吗?” “倒是有考虑。”毛思飞叹道:“房东如果提租的话,我应该就不在这租了,只是找房子不太容易,还是希望他能再缓缓吧。” 车一开到小区门口,毛思飞麻溜地就开门跳出去,跟姜庸道:“真别送我了,我那楼就是正对面那栋,不用跳几步就能到。” 说完不等姜庸回答,毛思飞就飞快地往小区里跳。 仿佛迫不及待地就要逃离。 姜庸眼神暗了暗,他关了车灯,却没急着开走,看着毛思飞蹦跶进去,过了一会,五楼的一扇窗户灯光亮起。 姜庸记下了楼层号。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是小区楼下的保安见他车一直不开走,来催促他别挡着大门。 姜庸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马上会走,又询问道:“你好,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房子出租?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我比较喜欢高一点的楼层。” 回家后,姜庸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运动装。 修长的手指将束缚着他的纽扣一粒粒拧开,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他随手将衬衫西裤扔在沙发上,像是蛇褪去的皮,软趴趴地滑落在地。 他换好衣服,带着拳套钻进器械房内。 房间里用了隔音材料,除了跑步机、椭圆机一些常见的器械外,还挂着一个沙袋。 姜庸握拳,拳套重重地砸向沙袋,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整个人进入一种亢奋的状态,可以短暂地将所有情绪抛之脑后。 他脑海里一会掠过毛思飞发红的耳郭和错乱的呼吸声,一会又掠过他在宿舍楼里和一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场景,他沉着脸,一拳将沙袋击飞。 打完拳,他将拳套扔在一旁,所有尖锐的情绪消耗后就像一滩死水,重新蛰伏在他麻木的心海。姜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坐在一旁休息,他把手机上关于于筝妍资料的页面点开,除了一些很简单就能查到的基本情况外,还包括她曾经用微博小号发表的一些观点。 第11章 网络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平台,只要有方法,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信息。 他垂下眼,一目十行地扫过所有信息,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姜庸看了一眼手机号,眼神黯了黯,还是摁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稳重的男人声音,先是跟姜庸聊了几句家常,姜庸反应平平,对面那人似乎感受到姜庸想挂电话的心思,话题一转,笑道:“之前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庸淡淡道:“我们两个公司业务并不重合,没必要让我进你公司。” “业务不重合,但是管理是一样的。”男人慈爱地笑着:“你公司再有前景,发展起来也是条长战线,但你过来帮我,能得到的更多。” “你知道我的身体不太好,退下来估计也就几年的事,难道你要让咱们家的公司落到外人手里吗?” 姜庸拨了拨桌上搁置的手表,皮革粗糙的表面磨过他的指腹,他嗯了一声,说:“我记得姜劼应该二十多岁了。” “你那个弟弟。”男人叹了口气:“不是我厚此薄彼,但他确实不如你。” 姜庸说:“不急,可以再看看。” 男人没再继续劝说,转而又问:“你母亲最近怎么样了?” 姜庸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随即道:“还在静养。” 挂了电话后,姜庸面无表情地将于筝妍的信息滑掉,反复看着和毛思飞的聊天记录,有些波澜的心绪又慢慢变得平静。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总是要来干扰他。 他们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不能消失呢? 跟毛思飞身边的那个女人一起消失就好了。 算了。 即便是野兽在靠近猎物的时候,也会懂得蛰伏和隐藏,而他要的更多,要毛思飞身边只有他,要毛思飞离不开他,为此,他会给自己披好伪装,一步一步地得到毛思飞的喜欢。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渴求。 第06章 第二天起来,毛思飞的脚已经消肿了,虽然走路的时候还有点疼,但走慢些的话,也看不出异常。 好在昨天追逐戏拍完,今天导演过了一遍后,就补拍了一点素材,打算先让后期剪两集,如果公司那边看完没问题的话,就定时间投放到网络平台上。 白天的戏拍完后才四点多,今天只剩下一场毛思飞被鬼上身的戏,不过这场戏安排在晚上,白天天太亮,氛围不太合适。本来副导演提议把后面的戏先搬到前面来拍,但李导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当即冒出了个想法:“我觉得可以先拍点花絮,到时候一起剪到成片里。” 一旁的副导演愣了愣,问:“什么花絮?” 李导:“就主演和鬼怪一起跳个舞吧,正片里生死对立,正片外其乐融融不是挺有反差感的吗?” 副导演:“妙啊!” “最近网上有什么热门的舞蹈,简单好学的,让小毛和筝妍学一下,咱们去楼下拍一段,到时候放在结尾。”李导越想越满意,让大家都掏出手机找一找,啧啧有声道:“说不定这段花絮能把正片带得更火呢。” 副导演:“那肯定,这主意谁能想到!” 众人面面相觑,但李导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想法,大家只好掏出手机找起来。 于筝妍拉着毛思飞,小声吐槽道:“我四肢不协调,别说跳舞了,当初做广播体操都费劲。如果我能跳舞的话,当初我就考虑女团出道了,哎呀,又不是拍mv,干嘛要搞这么多花样。” 毛思飞瞥了一眼李导,也小声回道:“我听卢姐说,这个李导之前好像就是拍mv的,这两年才改到短剧赛道来的。” 于筝妍:“……那他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毛思飞没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今天他只能勉强撑着正常走路,如果强行跳舞的话,也不知道脚还能不能吃得消。 他看着兴致勃勃的导演,又有些犹豫,不然还是先看看,如果只是那种手势舞一类的,动作幅度也不大。 李导挑挑拣拣,最后定下了最近比较火的一个魔性舞蹈。 李导:“这名也不错,我们还可以根据我们每集恐怖元素的不同,改成晚安小僵尸、晚安小女鬼、晚安小鬼娃。” 众人:“……” 副导演:“不愧是李导,创意无限啊!” 毛思飞扫了一眼,动作幅度不算特别大,但脚部动作还是比较多的,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李导,我昨天脚崴了一下,可能会影响动作。” “没太大事吧?我看你今天走路还挺正常的。”李导啧了一声,说:“搞笑为主,没必要跳得特别好,跳得太好反而没有味道,放开点就好了。” 毛思飞便不好再拒绝,于筝妍凑上来问他怎么崴了脚,毛思飞低声跟她说了,于筝妍有些担忧道:“那你等等跳的时候右脚放轻些,不要左右换脚了,实在不行我再去跟李导说说看,还是改天再跳吧。” 毛思飞摇摇头,李导的意思很明显,跳舞的难度已经给他们降低了,如果还有别的困难,就需要他们克服困难了。他和于筝妍两个人都是小演员,份量轻,没必要为这件事再去李导面前磨,只会让李导觉得他们小题大做而已。 混了这么多年,毛思飞虽然薪水和咖位不涨,但是察言观色还是懂得的。 李导让灯光和道具一起到宿舍楼下找地方,也不能去太远,找来找去,就定了百米来外的一块空地。 第12章 开头李导是让扮演僵尸的演员在镜头前有节奏感地蹦跶了几下,然后让毛思飞和于筝妍两个人再从两旁加进来。 李导看着镜头,笑得满意:“这感觉不错,筝妍,你和小毛两个人等等也蹦着进来看看。” 毛思飞抿了抿唇,蹦进去的时候,右脚轻轻抬了抬,没敢使劲,但反复拍了几次开头,他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压到了痛处。 不过没人看出来。 虽然快傍晚,但是天气还是很热,他舒了口气,小心地避开粉底,抹了把脸上的汗,按着记忆和于筝妍配合地做起动作。他身上还是穿着水手服,不过因为跳舞的缘故,没有要求他穿高跟鞋,而是换了一双平底帆布鞋,短裙下套了一条肉色打底裤,避免走光的尴尬。 毛思飞是第一次跳舞,更是第一次穿女装跳舞,之前拍戏的时候,一则是在宿舍楼里,没什么人看见,二则他可以代入角色,想象穿水手服的人并不是自己。 而现在跳舞的地方在室外,虽然暑假不一定会有人路过,虽然现在穿女装并不是什么新奇事…… 他在心里反复地做着自我建设,这是工作,这是能赚钱的工作,表现不好人家可以换人的,你没了工作就交不了房租、水电,还有贷款…… 打工人没什么不可以克服的,你可以的,毛思飞。 但心理建设是做好了,该放不开的动作还是很僵硬。 李导一开始还耐心地指导:“小毛啊,动作别那么扭捏啊,再放开点,如果裙子飞起来,我让后期给你加个码啊,别慌。” 但是连着几次,毛思飞还是有些紧绷,李导的耐心就告罄了:“不是小毛,扭屁股你不会吗?那么僵硬明天给你改去当僵尸行不行啊?” 毛思飞垂着头,汗水将衣领浸湿,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李导,我调整一下,马上就好。” 李导哼了一声,但还是给了他五分钟。 于筝妍递给毛思飞一瓶水,小声问:“飞飞哥,你脚怎么样?” 毛思飞喝了口水,感觉精神好一些,摇头道:“没事。” 他刚刚注意力都集中在肢体动作上,脚上反而不觉得疼,他又看了几遍舞蹈视频,闭眼过了几遍,确认动作都记得差不多后,忙跟李导说可以了。 这回毛思飞克服自己不要去想身上的水手服,还有举在面前的镜头,催眠自己把四肢打开,不管不顾地跳了一遍,终于得到了李导的点头。 李导:“可以嘛,这遍不错,大家休息一下,等吃完晚饭再拍。” 毛思飞舒了口气,他脚疼得有些厉害,打算去买点止疼药,起码得把今晚撑下去,但气还没吐一半,李导又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毛留一下。” 毛思飞又把气咽了回去。 晚上毛思飞的戏份重,李导跟他提了几个点,毛思飞连连点头,手指拽着裙摆,好缓解脚边传来的疼痛。 李导终于说完:“行,就这些,晚上注意点,咱们争取早点收工啊。” 毛思飞:“好的,李导。” 卢姐今天有事没来,于筝妍正在吃饭,毛思飞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这里又不方便收外卖,便打算自己扫个共享,到校外去买药。 但是这一身衣服得先换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早就撤回宿舍楼里,李导一走,这空地就剩毛思飞一个人,他左右看了一眼,捏着自己的裙子,闷头往宿舍楼的方向边跳边走。 千万别有人、千万别有人! 可惜事与愿违,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他立马急刹,结果脚没注意就落在了地上,他嘶了一声,脚跟着火似地抬起来,视线上移,意外地发现这人影竟然是姜庸,开口有些结巴:“怎、怎么是你啊?” 水手裙本来就短,他动作一大,直接带起了大半的裙摆,他连忙把腿放下来,遮住那一闪而过的打底裤,尴尬地看着姜庸解释道:“这是我拍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 见姜庸盯着他的穿着一言不发,毛思飞咳了一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啊?是有事路过吗?” 他巴不得姜庸说自己有事赶紧离开,他这一身打扮连他自己都不愿看,每次补妆的时候,全靠化妆师的良心,希望别给姜庸留下不朽的阴影,最好今晚睡一觉之后,统统忘光。 姜庸:“不是路过。” 毛思飞一愣:“嗯?” 姜庸忽然伸手,探向毛思飞的耳侧,今天化妆的时候,化妆师给毛思飞带了一对蝴蝶结耳夹,他还没来及摘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摇摇欲坠。 随着耳夹被姜庸摘下,他的耳垂被姜庸的指节轻轻地划过,他有些敏感,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茫然地看着姜庸,姜庸的的目光从他耳垂划过,轻声说:“你的耳朵被夹红了。” 毛思飞摸了摸耳垂,不仅红,还有些热。 姜庸将耳夹递给毛思飞,低头看着他的脚道:“你的脚伤更重了吧?我办公室有药,我带你过去用药?” 那倒是比校外近,但是毛思飞需要止疼药,一般来说男性应该不会备着这种药吧? “有的。”姜庸说:“我有时候会偏头疼。” 毛思飞记得姜庸以前做一整天的题都没什么事,难道是工作后压力变大了? “行。”毛思飞没有再拒绝,只是扯着自己的裙子有些尴尬道:“你等我换个衣服成不?我穿这一身出不去。” 第13章 姜庸顿了顿,说:“我办公室那栋楼今天没人,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毛思飞猛地摇头,拼命拒绝。 姜庸也没坚持:“那我背你过去。” 毛思飞摆手说:“不用啊,就这么一段路。” “你不是说你晚上还要拍戏吗?我是认为你现在的脚少动为好。”毛思飞还想拒绝,姜庸却垂下眼:“我记得你以前也背过我,换成我背你不是一样的吗?” 他拒绝不了,只能磨磨蹭蹭地趴在姜庸的背上,两只手僵硬地不知如何摆放,最后僵硬地伸直,庄重地虚放在姜庸的肩上。 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毛思飞知道自己性向后,和男性之间一直都会注意距离,这样亲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毛思飞干巴巴地问:“我会不会很重啊?” 姜庸双臂贴着毛思飞的腿,感受着背上传来的热度,忽然在想,刚刚如果提议将毛思飞打横抱起,毛思飞会答应吗?这样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毛思飞被自己双臂束缚着,穿着水手服,胆怯得不敢动弹的模样。 不过按他对毛思飞的了解,毛思飞肯定会拒绝,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 “不重。” 姜庸想,还有些轻,应该再重一些。 第07章 毛思飞觉得有些不自在。 大腿上贴着姜庸的手,掌温有些热,让他忍不住想往上蹬蹬,可一蹬,姜庸为了背得更稳些,就贴得更紧。 早知道还是坚定点拒绝。 为了让自己不要一直想着被姜庸背着的这个事实,毛思飞努力放空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往左往右、往前往后地发散。 以前他背过姜庸吗? 好像……还真有。 那会初三刚开学,毛思飞他妈因为毛思飞的成绩问题,被班主任约谈了好几次,每次回来之后都是同一个流程,脸色从黑到红,手中武器从无到有,骂人声音从重到急。毛思飞被追得上蹿下跳,挨了一顿打后,被他妈关在房间里写检讨书。 检讨书这玩意毛思飞已经熟能生巧了,首先,开头得阐述自己这段时间糟糕的表现,然后转折,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批判,最后升华,表明自己以后绝不再犯,如有再犯,就、就…… 毛思飞转着笔,对于这个惩罚有些苦恼,太重的肯定不行,太轻的他妈不行,可不轻不重的好像这段时间用得差不多了,如果重复写进去,他妈肯定得说写得不用心。 唉,也不是他诚心想考差的,初三这么多学科,他怎么读得过来。 语文还凑合,是能读下去的。 数学物理是一家,他有心加入,可他是大禹。 英语……背得他头疼。 历史政治……背得他胸闷。 化学刚学,还摸不清底细。 满打满算,他离高中最低的分数线还差大半个毛思飞。 也难怪他妈这么生气。 唉。 毛思飞挠了挠头,抽了这次周考卷子开始订正,可刚订正两笔就头大,明明上课的时候还能听懂,轮到自己做,对着那题干,abcd四个选项都有一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怅然,只剩他一人苦苦抓着脑袋肠断。 算了,出去透透气好了。 毛思飞从门缝瞥了一眼他妈,正好是晚上,吃了晚饭,他妈躺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 正门是无路了,他打算走阳台。 他家这栋楼修建得早,统共就五层,阳台都是开放式的,没有做防盗网,只有石头砌的围栏围一圈,粗糙的表面增加了摩擦力,好上手也好爬。而且毛思飞家在四层,楼层不算高,他自己的房间连着阳台,特别方便。 他想着就出去溜达一下,只要把门反锁,在他妈起疑之前回来就行。 唯一的问题是,之前他家楼下都是没住人的,所以他爬阳台没什么问题。而现在,三楼多了姜庸一家,万一他们刚好在家,岂不是很尴尬? 不对,毛思飞想了想,今天周四,姜庸那重点高中是从高一就开始晚自习的,姜庸他妈好像也经常不在家。 赌一把! 毛思飞蹑手蹑脚把门反锁,阳台的冷风刮了他一脸,他喷嚏打了一半,又赶紧咽回去。入了冬后天气冷得很,但毛思飞就穿了件轻羽绒,下半身还是秋季的校服长裤,他妈说了好几次让他穿毛裤他也不愿意,穿了多臃肿多丑啊,动作也不方便。 他抓着围栏,大长腿一翻,将自己挂在半空,找好落脚点后,利落地往下一晃,再一跃,落进了二楼的阳台上。 他左右扫了一眼,很好,没—— 有人! 隔着玻璃窗,姜庸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毛思飞身上,他坐得端正,只是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不像发呆,更像是那种灵魂被抽离,只剩一副躯体的空茫。 跟鬼似的。 毛思飞汗毛竖起,低声卧槽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不是,你坐窗边干嘛?一动不动赶着顿悟成佛啊?” 姜庸眼皮往下垂了垂,将目光收回了眼底,要不是毛思飞害怕一直盯着,真没看出这么细微的动作。见姜庸有反应,毛思飞凑上去,敲了敲玻璃窗,喂了一声。 他们这楼的玻璃窗隔音不太行,又薄又脆,毛思飞做作业的时候,经常无聊地跟着音乐敲玻璃打节奏,被他妈发现后骂了一顿,不过姜庸家窗户的手感不太一样,又硬又厚,敲得他指节疼,不知道是不是换过了。 第14章 反正他喊了几声,姜庸都没有反应。 毛思飞啧了一声,凑到窗户前,热气呵出一片白雾,渐渐遮住姜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莫名被戳中笑点,捂着嘴不让笑声溢出。 趁白雾凝结在窗上,毛思飞伸出手指,在窗上划拉。 如果直接写“别把我翻阳台的事说出去”,字也太多了,这窗户写不完。 毛思飞决定发挥自己英语翻译和抽象绘画的高级水平。 一格窗户就写“you don't speak me”,一格窗户就画个跳跃的小人。 完美。 毛思飞端详了几眼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笑,姜庸不是学习好嘛,肯定能读懂他这精妙的画作。 他跨过围栏,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字母和小人昙花一现般消失,只模糊剩下一个you和me,还有姜庸皱着眉打量他的目光。 毛思飞在心里哈哈笑了一声,冲姜庸挥了挥手,晃荡到了一楼。 出去溜达了一圈,毛思飞买了支汽水,虽然没有开到买一送一,但是卖三明治的摊贩正好要收摊回家,最后三个三明治只收了他一份的钱。他吃了两个,一个奥尔良鸡排,一个煎蛋,沙拉酱加得挺多,味道挺不错的。回去路过篮球场时,还顺手捞了一个篮球,反手一抛,正好落入篮筐,给那群打球的小屁孩看愣了。 嘿! 毛思飞心情好多了,见天已经全黑了,连忙加快脚步赶回去。 爬到三楼的时候,他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那个三明治,想着扔给姜庸算了,就当封口费。 “喂——” 毛思飞敲了敲窗,屋内黑漆漆的,就桌上一盏台灯落下苍白的光,姜庸趴在桌上,不管他怎么敲,都还是一动不动。 睡着了? 毛思飞撇了撇嘴,打算爬回去,手攀向围栏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刚好对上姜庸转过来的茫然目光。 姜庸的脸被灯照得惨白,可双颊却是一片通红,看了他一眼后,目光又无力地缩了回去。 毛思飞愣道:“你生病了?发烧?” 姜庸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烧迷糊了,毛思飞敲窗无果,又转头去敲阳台门,结果发现那门只是关上并没有锁,怪不得姜庸之前看他的目光像看傻子……呸! 毛思飞走到姜庸面前,凌乱的头发贴在他额头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脱又狼狈,毛思飞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卧槽!你这么高温还不去医院?自发热做暖炉吗?” 姜庸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毛思飞想着得把人赶紧送医院去,他以前听他妈说过,邻居有个小孩就是因为发高烧的时候,家里没有大人,所以送治不及时,最后人虽然没什么事,但是原本还挺灵活的一小孩变得有些痴呆。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毛思飞看着姜庸,觉得他眼珠子都不怎么转了,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再晚点,这市重点高中的估计就要变成市医院重点病房的了,他一把把人扛在背上,火急火燎地就往门外冲。 偏偏姜庸在他背上还不老实,气喘吁吁地挣了挣,差点没从他肩上滑了下来,他咬咬牙,干脆将姜庸背了起来。姜庸个头比他高,他扛起姜庸两条腿,姜庸的脑袋就贴着他的耳朵,整个人跟个热水壶似的,烫得他半张脸都热了。 毛思飞背着姜庸,从他家冲出去,一口气爬到了自己家里大门口,嚷嚷着让他妈出来。 “毛思飞,叫鬼呢你!” 毛思飞看他妈抽起竹条往房间冲,结果一拧房门没开,这才反应过来声源不对,猛地一扭头,就和毛思飞颤巍巍的目光对上。 “毛、思、飞!” 毛思飞麻溜地转身,让他妈看到背上的姜庸,忙道:“妈!我这是乐于助人,你这顿打得给我抵了!” 他妈一掌拍在他头上,喝道:“助你个屁!” 打完之后,还是利索地和毛思飞一起把姜庸送去了医院。 医生量完体温,指责道:“怎么这么晚才把孩子送过来,都烧到40度了,再烧久点都能烧出毛病了。” 开了药后,毛思飞他妈去缴费,让毛思飞带姜庸去吊水。 姜庸还是一副昏沉沉的模样,毛思飞他妈有些心疼,不免抱怨了两句:“姜庸这情况他妈怎么能不着家呢,天大的事能有小孩身体健康重要?” 毛思飞坐在一旁,他有点晕针,见护士把针头取出来,忙闭着眼睛撇开头,看姜庸眯着眼盯着那针头,喉咙里发出低吟,以为他也晕针,便友善地借他一只手,将他眼睛也遮住。姜庸的睫毛上下扑腾,挠得他掌心痒痒的,吊上水后,姜庸有些清醒,茫然地看着毛思飞,毛思飞避开他的目光,用余光扫了一眼他的眼睛。 还行,没他大,就睫毛比他长些,双眼皮比他深些嘛。 毛思飞咳了一声,问:“你怎么今天没去晚自习啊?” 姜庸没说话,一副恹恹的样子,毛思飞又问了一遍,他才轻声回了一句:“犯了错。” 毛思飞来劲了,忙问:“什么错啊?” 姜庸却不回答了,毛思飞有些不满,可见他闭着眼睛,唇色苍白,可怜兮兮的,那点不满又烟消云散,轻飘飘地从他心上吹过,挠了一下。 “诶,你要不吃点东西垫一下?你这水得吊好一阵呢。” 毛思飞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三明治,正要递给姜庸,就发现姜庸掩在袖子里的手腕在微微地发颤,连着输液管也有些摇,他问姜庸是不是冷,姜庸也不答,整个人像是一座静默的雕塑,安静地裹在厚重的冬服里。 第15章 毛思飞抿了抿唇,手莫名奇妙地伸了出去,在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搭在了姜庸的手背上,输了液的手格外的冰凉,贴上去的一瞬间,毛思飞抖了抖。 “别动啊,你不知道输液手不能动的吗?”毛思飞有些尴尬,故意抬高声音,压住姜庸想抽离的动作,又把三明治塞到姜庸怀里,挑了挑眉说:“肚子里塞点东西,身体就不冷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姜庸的目光像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从毛思飞的三明治挪到毛思飞的手,又挪到毛思飞的脸上。 “喂——喂——” “姜庸?” 毛思飞慢慢地从宿舍楼门口挪到姜庸面前,他提着两份盒饭,在姜庸面前晃了晃,笑道:“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剧组盒饭今天刚好有多,我看菜色还行,给你拿了一份。” 姜庸伸手要接,毛思飞以为他还要背自己,连忙摆手,说自己脚感觉好多了,甚至加快脚步跳到了姜庸前面。 夏日白日长,落日还未彻底下山,余晖隐没在云间,大片的火烧云横跨天边,霞色的光染红人间。 瑰丽又温暖的颜色填满姜庸的眼。 毛思飞回过头,见姜庸不动,疑惑道:“姜庸?” 姜庸微微点了点头,跟了上去,看着毛思飞的背影,不自觉搓了搓手指。 他的掌心很热,可是身体却觉得冰凉。 他的皮囊里空荡荡的,经年的空虚催生着他的渴望,叫嚣着要他塞些什么东西进去。 可他需要的不是食物。 第08章 姜庸的办公室不大,是学校临时腾出来的小教室,方便他过来休息用的。 里面就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排书架还有一个沙发。 毛思飞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书架里装着一本比一本还厚的书,有什么软件的,什么数据结构一类的,还有一些书夹杂着英文,他也不认识。 毛思飞辨认着单词,不过他英语实在不行,不常用的词汇一个也记不住。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单词不会就不会,反正以后走大街上,除了哈喽拜拜,谁还会刻意说一堆英语。但社会摸爬滚打后,他才明白,有些人学这个确实就是没用,可对姜庸这样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知识,而人家工作的高度就是需要这些。 “先喷下云南白药,吃完饭如果还疼的话,可以再吃止疼药。” 毛思飞坐在沙发上,接过姜庸递来的药瓶,里面的药还挺满的。喷好药后,脚还是有些疼,毛思飞正要起身,姜庸就提着两盒饭,坐到毛思飞旁边。 绳结打得有些紧,刚刚毛思飞怕饭盒洒了,还特意打了死结,结果姜庸办公室里没剪刀,他上手扯了两下,结果袋子里黏着的油水飞溅到姜庸的衬衫领上,浅灰色的表面晕开一片,散发着番茄炒鸡蛋的味道。 毛思飞连忙四处找抽纸,姜庸说没事,随手将衬衫纽扣解开,领口开了一个浅v,露出平直的锁骨,视线往下滑,是淡淡几笔胸肌线条。他穿着一向规矩,整个人的气质又是比较冷淡凌厉,这样一变化,少了那种锐利的攻击性,反而有一种莫名勾人的吸引力。 以前姜庸读书的时候,不管夏天冬天,他的校服永远都是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粒扣子,他就没见过姜庸流露过这种气质。 毛思飞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拧过头,低头开盒饭,但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时候,毛思飞的目光很容易就撞进姜庸的领口里头,避开目光吧,又显得有些突兀。 算了算了,当他自己是个眼瞎好了。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一块吃饭,搁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姜庸,再和姜庸坐在一张桌子上。 高中那会,他倒是三天两头就和姜庸一块吃。 毛思飞他妈热衷做各种养生煲汤,对于姜庸这种成绩好又乖巧的孩子天然有着疼惜之情,每次煲汤都会多煲一些,让毛思飞带给姜庸喝。某次毛思飞给姜庸带汤的时候,看到姜庸在吃方便面,他转头就跟他妈说了,本意是想让他妈知道,十全十美的好学生也会吃垃圾食品,结果事与愿违,他妈更心疼姜庸。 尤其他妈知道姜庸他妈工作比较忙,要么给钱让姜庸自己出去吃,要么就让姜庸凑合吃面包方便面之后,就让姜庸来他家吃。 姜庸一开始并不愿意,但毛思飞他妈热情洋溢,让毛思飞每天上楼的时候,都要观察一下姜庸家里有没有开火,没有就必须把姜庸带上来。 淫威难抗,毛思飞只能蹲在姜庸门外,苦着脸说:“不是,让你吃顿饭怎么这么难,我妈做的饭还能比外头地沟油毒啊?能把你智商吃到二百五啊?”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姜庸抿着唇:“我自己外面买就好了,没必要麻烦阿姨。” 毛思飞翻个白眼:“她可不觉得麻烦呢,你来的时候,她炒菜都比平常更起劲了。她巴不得你过来多吃两口,让我蹭你两口仙气,就差没把你吃过的碗当状元碗供起来,让我每天拜拜了。” 姜庸看着毛思飞,说:“还是算了,帮我跟阿姨说一声谢谢。” 毛思飞轻哼了一声,跑回了楼上,片刻后,他揉了揉被他妈拧过的耳朵,又蹲到了姜庸的门口,敲了敲门,诚恳地看着姜庸说:“您看看,我是背您上楼合适,还是抱您上楼合适?” 姜庸还要拒绝,毛思飞说:“你再不上来,我妈就打算给你搞个便当盒,让我天天过来定点投送。” 第16章 姜庸这才跟着毛思飞上楼。 姜庸他妈其实不喜欢姜庸来毛思飞家吃饭,还为此和毛思飞他妈提过几次,大概就是说姜庸这孩子脸皮厚,竟然还好意思天天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 毛思飞他妈性子直,嗓门也大,说起话来经常像个炮仗,她嚷嚷道:“我说姜庸妈妈啊,你咋这么说你家孩子,他一小孩能吃多少,添双筷子的事!你家姜庸这么聪明,我也想让我家臭小子跟着学点,别再说了啊,以后你工作忙,就让姜庸搁我家吃!咱们都是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当爹又当娘的滋味都能理解,互相帮助嘛!” 姜庸他妈没说话了。 毛思飞这才知道,姜庸跟他情况差不多,都是从小被老妈带大,莫名就觉得眼前这个默不吭声的学霸,跟他之间的距离亲近了一点。他爸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病逝的,印象不深,只是偶尔听到被人提及爸爸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有些落差。 他看了一眼姜庸,小声地问:“你爸……是怎么走的?” 姜庸皱了皱眉:“什么?” 毛思飞以为他对这个话题敏感,咳了一声:“就、我爸是因为生病走的,不过我那会还挺小,不太清楚,我妈很少跟我提这些,你、你爸是个什么情况?” 姜庸漠然地说:“我爸还没死。” 毛思飞:“……啊?你不是你妈一个人带大的?” 姜庸垂着头:“离婚。” “哦哦……”毛思飞尴尬得很,连忙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到姜庸碗里:“诶,我妈做的荔枝肉还不错,你试试……” 浓郁红艳的糖醋汁滚落在米饭中,姜庸的目光垂落,将肉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轻声道了句谢。 “你觉得今天荔枝肉怎么样?” 今天剧组盒饭给得丰盛,有两荤两素,毛思飞一看见里面有酸甜口的荔枝肉,就想起以前姜庸偏好吃甜口的菜,只是水平确实不如他妈做的,肉嚼着有点塞牙。 姜庸吃了一口,说:“不如阿姨做的。” 毛思飞愣了愣,没有想到姜庸的回答和他心里想的一样,胸口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他低下头,轻声道:“你还记得我妈做的荔枝肉什么味啊,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阿姨还在老家?她没有跟你一起到s市来吗?”姜庸说:“我以为她会过来照顾你。” 毛思飞握了握筷子,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艰涩道:“是啊,她总是不放心我,毕竟我一直很糟糕嘛。要是她还在的话,估计我一天得被她骂上好几遍,片场被导演骂成孙子,回家再给他骂回儿子。” 他拨弄着饭盒里的荔枝肉,喃喃道:“不过即使我再糟糕,她还是会给我做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要我多吃一些。” 姜庸脸上神情一空,他低声问:“阿姨她……” 毛思飞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夹了一块荔枝肉到嘴里,酸甜的味道滚在舌尖,甜得有些苦涩,他咽下浓郁的苦味,平静地说道:“过世了。” “抱歉。”姜庸过了一会才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毛思飞想了想:“应该……应该是三年前了。” 姜庸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毛思飞不想抬头,他不知道姜庸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会是尴尬还是觉得他可怜? 他想,他不该跟姜庸说这些,编个谎话揭过去就好了,成年人之间的聊天不需要这种令人难以处理的实话。他和姜庸才见几面啊,怎么就这么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倒给姜庸听呢? 本来他只是想和姜庸一起好好吃顿饭,追忆以前欢快的时光,怎么就做不好呢? 拍戏不行,跳舞不行,连聊天也让人不自在。 他什么也做不好。 憋了一个下午的委屈忽然爆发在心口。 他小声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情绪压回去,要习惯的,应该要习惯的,他早就应该要习惯的。 “抱歉……” 抱字刚说出口,手背上忽然传来炙热的温度。 是姜庸的手。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毛思飞的手背很冰,姜庸的手骨细长,将他整个手背包裹其中,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燃了一丝火苗,静静地烧着,好像将他的手融在掌心之中。 肩膀上,落下了姜庸的另一只手,姜庸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 “如果你想哭的话。”姜庸说:“可以适当发泄的。” 他像是被姜庸环抱着,虽然是一个不完整的拥抱,鼻尖微微有些发酸,如同在外受委屈的小孩回到家后,找到了能够避风的港湾。 那些酸涩难言的情绪随着姜庸的安抚逐渐平息,他眼角略略有些发红,姜庸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在一旁。 手背上的温度越来越热,毛思飞收敛好情绪抬起头,同姜庸垂下的目光相对,一瞬间,毛思飞觉得姜庸眼底浓郁的情绪像是要化作牢笼,将他束缚在其中。 只有一瞬,姜庸的目光又恢复平静,毛思飞便以为是错觉。 “没事了,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点难过。”他蹭了蹭鼻子,小声说:“真没什么,吃饭吧。” 掌心中的手抽离,姜庸手指屈了屈,温度一瞬间冷却下来,空落落的。 他低声回了句:“好。” 第09章 短剧拍摄时间只有十来天,后来为了赶进度,几乎天天都要熬到十点多,偶尔一两次还熬到凌晨。 第17章 唯一欣慰的是不用再拍那个该死的mv,据说是李导被学校拉去谈话,说他租用的地方只有那个宿舍楼,不能私自占用别的公共场所。 毛思飞舒了口气,他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还有路上通勤的时间,基本都扎在宿舍楼了,戏拍到后面他也有经验了,知道怎么避开自己受伤的地方,加上于筝妍有时候帮忙撑一撑,脚伤倒是没加重,戏拍完后,除了还有点疼,骨头方面倒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好几天没看见姜庸,不知道他是不是工作比较忙,偶尔拿起微信想闲聊两句,被工作压榨过度的脑子一动不动,想想也没什么话题跟人家聊,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收工那天,大家都舒了一口气,一脸精/尽人亡的表情。副导演在一旁笑眯眯地问他们,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晚上一起出去聚聚。有人说要吃火锅,有人说要吃烤肉,于筝妍在旁边舔了舔嘴唇说想吃螺蛳粉加虎皮凤爪,再加两个炸蛋,毛思飞惊道:“你不是减肥?” 于筝妍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让我梦再飞一会不行吗?” 毛思飞说:“卢姐说你下个月初得进新组了,她不在的时候要我看着你。” “行吧。”于筝妍叹了一口气,问:“那你呢?有没有新安排?” 毛思飞想到这个有些苦恼:“目前还没,到时候再去跑跑剧组,看看能不能接点散活吧。” “嗯嗯。”于筝妍笑道:“到时候有机会喊你一起啊。” 毛思飞也笑:“那就等你关照我了。” 于筝妍又跟他贫嘴了两句,副导演那边也和李导确定了晚上聚餐时间和地点,定了一家海鲜排挡的包厢,傍晚把东西收好就过去,李导一边大喊杀青收工啦,一边吆喝着大家快点跟车过去,等等到店里想吃什么点什么,别跟他客气。 李导一转身,副导演也笑着上前,客气地跟大家说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了,希望短剧后面上平台顺利,不过后期剪辑工作还没做完,经费还得预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毛思飞听着听着,脑子里反复滚动着一段音乐:白脸的李导,真大方呀——黑脸的副导,叫喳喳呀—— 不过晚上氛围还是很好的,虽然大家聚在一起工作的时间短,但是后面高强度的工作让人度日如年,四舍五入一下,大家基本都是十年交情的好友了。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拍短剧,和大家相遇在这个剧组,也是缘分啊。希望咱们短剧上线后能出个好成绩,大家都能更上一层楼,有机会继续合作啊!” 李导开场白说完之后,大家站起来要敬酒,李导忙摆手说:“别别别,菜钱是已经付了的,酒水另算,咱们还是要把菜都吃完。” 毛思飞:…… 最后还是用茶水敬了一轮。 毛思飞和于筝妍一块去的,李导笑呵呵地看着毛思飞说:“小毛啊,我是看着你演得越来越好啊,下次有机会再合作,祝你前途无量啊。” 毛思飞连忙举杯道谢,虽然知道是李导的客套话,但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饭吃得差不多后,李导有事先和副导演走了,没了老板在旁,演员们放开了嗨。演僵尸的那两个演员酒量差还爱喝,醉眼醺醺地在桌子旁搭着肩膀跳兔子舞,还特意跳到毛思飞面前,和毛思飞大眼瞪小眼,见毛思飞不说话,疑惑地说:“action,该你叫了,你怎么不叫啊。” 毛思飞:“……” 于筝妍在一旁哈哈哈,然后开始和毛思飞咬耳朵聊天。 “听说李导在圈子里还是挺有关系的,这部短剧的投资大部分是靠他自己拉来的。”于筝妍和毛思飞咬耳朵,“如果这次演完能在他面前刷个脸熟,以后拍别的戏能带带我们也不错。” “我怕我留的都是坏印象。”毛思飞小声地说:“如果之后他真能多给我点工作就好了。” 这是实话,这几天短剧拍下来,他到手能拿到2万块,如果这样的工作能多点,就能快点把钱还完了。 “飞飞哥,你真是我见过最热爱工作的人了。”于筝妍感叹道:“肯定不是坏印象,李导经常夸你工作认真,就前两天你没适应那会他有多说两句,我瞧他后面基本都闭麦了。” “说真的,我这几天连轴转快累死了,还想着能去哪歇两天,你都没想着出去转转吗?” 毛思飞还真没想过,他这些年就只在老家和s市两个地方打转,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对于旅游的想法只有很多年前有过。 于筝妍又问:“南京?重庆?新疆?西藏?都没兴趣?” 提到西藏的时候,毛思飞顿了顿,他想了想说:“以前倒是有想过高中毕业后去西藏旅游,但没机会,后来忙着赚钱,就没什么想法了。” 于筝妍眼睛亮了亮:“毕业旅行!是不是跟你喜欢的人约好的?” 毛思飞连忙摇头,说:“我没谈过啊。” 于筝妍啧了一声:“飞飞哥,你说你这么帅的一张脸,就没给你招来几朵桃花?我怎么不信你感情史一片空白呢?”她想了想,问:“难道你就没有对谁动过心吗?” 毛思飞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他意识到性取向的时候是在初中,一开始是看武侠片,别人喜欢讨论的是那些漂亮的女人,又或者是里面帅气酷炫的武打招式,而他却更喜欢看那些健壮而有力量感的身体。某次租片的时候,那碟片壳子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一张g/v,他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没察觉不对劲,等到两个男的滚到了一起,其中一个男人用健硕的胳膊将人锁在身/下,对着镜头露出富有攻击性的一眼时,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将碟片关了。 第18章 但脑子里还是一直重复着那冲击性的一幕,毛思飞撑着发烫的脸,直到姜庸抱着整理好的数学题走进来时,他的温度还没褪去。 姜庸随口问了句:“你脸怎么那么红?” 毛思飞却如惊弓之鸟般一跃而起,一把夺过姜庸怀里的习题,嚷嚷道:“想到昨天我数学考78分,我羞愧!” 姜庸皱眉打量了他一眼,但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他胆战心惊下,不知道将碟片随手收在了哪里,后来想还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更后面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去电脑查资料,知道自己这样叫同性恋,而那会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不比现在,他不敢说出去。至于动心……他读的那所高中,男少女多,实在找不出比他长得更帅的男生,而后面去了文科班之后,他更是班级硕果仅存的男生,跟女生们称兄道弟,就没尝过心动的滋味。 于筝妍转了转眼珠,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上次背你回片场那个男的跟你什么关系呀?” “什么、什么男的?” 毛思飞有些结巴,于筝妍诶了一声,声音压得更小:“就是咱们第一次被拉去跳舞的时候,我刚好在走廊吃饭嘛,就有看到一眼。应该只有我看到,那会他们都吃完在空调房里休息,而且楼底下树多,刚好我站的那地方有个缝隙我才看到。” “脸是没看到,不过头身比挺绝的,身高得有一米九了吧?脸帅不帅?” 她一长串话下来密不透风的,毛思飞被噎了一下,怀疑于筝妍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性取向才这么问,他犹豫了下才道:“怎么?你想追他?” “我又不是逮个人就追。”于筝妍眼睛发亮,一副品鉴的模样,道:“就是你们的体型差还挺好嗑的。” 毛思飞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他锻炼时间少,也不怎么规律,偶尔挣扎着去锻炼也是工作需要。他想了想姜庸的体型,宽肩窄腰,锻炼得确实不错,算了,有什么好比较的,他能比上姜庸哪一方面啊。 不对,毛思飞发现自己被于筝妍带沟里去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姜庸往这方面想,姜庸又不喜欢男人。 “打住啊。”毛思飞叹了口气,知道于筝妍只是单纯地喜欢嗑cp,便道:“别瞎想。” 于筝妍撇了撇嘴,刚好有人找她聊天,她便凑了过去。 毛思飞盯着酒杯,脑子里有些朦朦胧胧的回忆乍然翻涌,他灌了一口酒进去,将那些糟糕的回忆又压了回去。 众人又闹腾了一会,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毛思飞酒量差,虽然就喝了一点,但还是有些头晕,于筝妍倒是没喝一口,站在路旁陪他一起等网约车。 晚上网约车接单慢,毛思飞晕乎乎地刷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刷到一辆五公里外的,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会到,他便冲于筝妍道:“你先走吧,我车马上来。” 于筝妍看他站得有些不稳,赶紧上去扶他,胳膊还没碰到,一双手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忙扭过头,手的主人是个眉眼深邃的男人,长相很出众,就算放在娱乐圈也是十分出挑的,只是神情有些冷淡,抬头同她对视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不快。 于筝妍没见过这人,但又觉得他有些熟悉,她连忙拉住毛思飞的手,问:“你是哪位?” 毛思飞却先一步叫出男人的名字:“姜庸?” 姜庸点点头,和于筝妍道:“你好,我是毛思飞的朋友。” 毛思飞不知道怎么大晚上姜庸还会来这,不会又加班吧? 不等他多想,姜庸就提出可以顺路送他回去,他本想拒绝,说自己网约车快到了,结果手机突然提示,网约车司机取消订单,平台正为他重新寻找司机。 毛思飞:“……” 毛思飞还想拒绝,可目光瞥见于筝妍的时候,忽然想起刚刚在餐桌上和她聊天的内容,这会姜庸出现在面前,莫名有些别扭。他怕跟姜庸再拉扯两句,于筝妍隔天就能脑补出更多问题,于是当机立断:“那就谢谢你了。” 毛思飞转头和于筝妍告别,让她到家的时候记得回个消息,于筝妍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打量姜庸,见他单手抵在车门上,将毛思飞扶进车里,一前一后的体型,让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姜庸眼熟。 她在心里重复着毛思飞刚刚说的话,别瞎想,嘿。 正发愣着,姜庸忽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夜色浓郁,那目光显得有些阴冷,不过下一秒,那人就钻进驾驶座里。 于筝妍摸了摸眼睛,应该是错觉吧。 第10章 坐上车后,空调冷气一吹,毛思飞反而觉得更晕了,路边的灯光歪来扭去地映入他的眼帘,他撇开头,想问姜庸有没有水,但目光触及姜庸的脸时,话卡着没说出来。 以前初高中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姜庸的皮囊有多么出彩,姜庸常年带着眼镜,脸上的表情也像是ai设定过的乏味,虽然成绩好到让人咋舌痛恨,但光拼外表的话,毛思飞当时觉得自己能甩姜庸五层楼的高度。 但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和于筝妍讨论的缘故,亦或是他有些酒醉目眩,他的目光停留在姜庸脸上的时间有些长。 姜庸今天将眼镜摘了,眉骨横成岭,鼻梁侧成峰,深邃的眼窝像是盛着灯光的一杯酒,随着他目光的偏移晃荡着动人的光泽。 第19章 毛思飞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姜庸忽然开口道:“你们剧组今天怎么会在外面吃饭?” “就是、就是我们今天杀青了。”脑子的晕眩带着舌头也一块打结,毛思飞说话有些不利索:“导演请客。” 姜庸说:“你们剧组氛围挺好。” 一提这个,毛思飞话匣子就忍不住打开,巴拉巴拉地跟姜庸倒了一堆吐槽,有想法的李导,狗腿的副导,破碎的剧情和更加破碎的他。 “不过后面习惯了就好多了。”毛思飞唉了一声:“也还好筝妍在,我跟她两人有个伴。” “筝妍?”姜庸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神色晦暗:“是刚刚那个女生吗?” 毛思飞毫无所觉,嗯了一声,继续说:“我跟她一个公司的,她人很好。” “是么?” 姜庸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没说话了,毛思飞似乎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毛思飞,见毛思飞还是一副醉得微醺的模样,闭了闭眼,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隐隐凸起青筋。再睁开眼时,他面无表情地将车转了个弯,转向一条昏暗的小道,眼底的光泽随着灯光的隐没渐渐黯淡。 毛思飞脑袋沉甸甸地倒在窗户边上,车子转弯的时候将他脑袋带着嗑了一下,他揉了揉头,茫然地辨认着窗外的景色,心想,这是哪条路? 他眨了眨眼,眼皮子却重得很,他问:“你刚刚有说话吗?” 晕眩不仅让他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就连耳朵也渐渐听不太清声音,依稀之间,姜庸好像又说了句:“你在追她么?” 他迷迷糊糊地想,姜庸也会八卦这个?但脑子还没过一遍问题,嘴巴就先一步回答了:“没,我对女孩子……没意思……” 毛思飞困极了,最后几个字像浆糊一样含糊在嘴里。 姜庸将车子停在路旁,这是一条比较狭小的路,寻常时候都不会有轿车开进来,路旁没有路灯,也没有安装监控,他低垂着头,注视着毛思飞沉睡的脸。 他伸出手,指尖掠过毛思飞柔软的头发,发丝飘进他的指间,勾缠在他的手指上。 以前毛思飞的头发是寸头,摸起来有些扎手,现在手感不同了。 岁月似乎在他身上留下许多印记,和姜庸的记忆相比有了许多变化。 以前毛思飞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很明亮,他很喜欢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 而现在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 毛思飞睡得昏沉,对周遭的变化没有一点反应,姜庸的手往下滑,停在毛思飞眉眼近处,他目光肆意地打量,手指却缓缓地屈起、收回。 姜庸心想,好像瘦了点。 车子重新启动,静悄悄地驶出小道,路灯昏黄的光低垂,透过车窗落在姜庸的侧脸上,明明暗暗的光影交错,他的神情阴暗不明。 毛思飞再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经变成了他家楼下,他猛地一惊,扭头一看,姜庸正坐在驾驶座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发消息。 他摸出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了,他在姜庸车上昏睡了快一个小时,他吓了一跳,手没抓稳,手机啪地一声砸在他锁骨上,他嘶了一声,姜庸侧头看他:“醒了?” 毛思飞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车上赖了这么久,嘀咕道:“你怎么不叫我一下?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我看你睡得很熟,刚好我今晚也没什么事。”姜庸说:“不过这种饭局,酒还是得控制点喝。” 毛思飞忙解释道:“其实我就喝了半杯,不过我酒量不太行,一下就上头了。然后你这车座比较软,我今天可能比较累……” 姜庸打断他的话:“我没有说你睡觉不行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毛思飞咳了一声,顺口道:“我在别人车上也睡不着。”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毛思飞总觉得他的语调轻快了些,他问:“不过那门口保安怎么允许你把车停在这?以前出租车停一分钟他都得骂人的。” 姜庸沉默了一声,说:“他刚刚问我是不是要停车,是的话就交十块钱。” 毛思飞惊道:“你给了?” 姜庸没说话。 “他也太坑了,本来门口空地也不归他们管。”毛思飞掏出手机,说:“我给你转回去,等等出去我找他要回来,一块两块就算了,十块他以为这破地方是万达广场呢。” 姜庸伸手盖住毛思飞手机,“算了。” 毛思飞还想再说,但见姜庸皱着眉,以为姜庸不高兴,毕竟这种和保安争执的事情,姜庸做不出来,他便不说话了。 他收起手机,想了想说:“那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个饭?方便吗?” 姜庸点了点头。 毛思飞笑着说:“行,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刚碰到车门,姜庸忽然叫住他,毛思飞疑惑地扭头,见姜庸忽然伸手从后座拿了一束花,毛思飞只认得百合雏菊和满天星,淡黄的褶皱纸包着,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递到他面前。 毛思飞瞪大了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问:“怎么、怎么送我花?” 姜庸的神情波澜不惊,他说:“你不是说你杀青了?你小区旁边刚好有个花店开着,就买了一束。” 毛思飞第一次杀青后收到花,下一秒,又听姜庸轻声说了句:“杀青快乐,毛思飞。” 第20章 他一瞬间鼻子有些发酸,他接过花,香气更浓,让他像被一个温柔的梦包裹着,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谢谢啊。” 姜庸的目光穿过花束,落在毛思飞的脸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车的时候,毛思飞再三强调,让姜庸有时间一定联系自己,到时候出来约顿饭,直到姜庸点头说了两次知道了,他才放心地关上车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保安在门卫室里昏昏欲睡,毛思飞瞥了一眼,确认姜庸的车已经开走了,伸手连敲了好几下门,才把那保安敲醒。 保安不快地嚷嚷道:“干什么?门不是开着吗?” 毛思飞放下脸,盯着保安问:“你刚刚是不是收了我朋友十块钱停车费?” 保安一听,眼神有些飘忽,语调却还是强硬:“咱小区门口不让停车,我已经是通融了。” “哦,你管要钱叫通融啊。”毛思飞挑起眉,目光阴沉,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不好惹的凶狠模样,“刚刚我朋友行车记录仪都拍下来了,我告诉你,你这算诈骗,要么还钱,要么我们就去派出所掰扯掰扯。” 那保安五十来岁,对法律一知半解,被毛思飞一吓,不满地说:“什么人啊,还计较十块钱!” 但钱还是转回给毛思飞。 毛思飞一手捧着花,一手拿着手机看新进账的十块,心情有些雀跃,连带着一整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他点开姜庸的聊天界面,那香味攒在他鼻尖久了有些浓郁,惹得他一直打喷嚏,但他还是将花抱在怀里。 他想了想,在聊天框打了句:这花挺贵吧。 关注点好像在钱。 他换了句:我第一次杀青收到花。 话是实话,就是显得有点惨。 一直等到家里,他也没想好要发什么过去。 他想着姜庸还在开车,索性先去找个花瓶来插花。 但他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生活情趣,翻了半天,也就找到一个比较大的饮料瓶子,他只好将就,把瓶子剪开口装了点水,才把花装进去。 毛思飞想,明天去买个花瓶好了。 整理完花束,他去洗手间洗手,不知觉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里都填满笑意,忽然愣在原地。 今天晚上他似乎格外的振奋。 振奋得有些异常。 他坐回沙发上的时候,花束的香气已经越来越淡了,可是毛思飞还是忍不住摸着鼻子,好像那馥郁的香气还缠绕在鼻尖。 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烦躁。 ——你没有对谁动心过吗? 于筝妍询问的话乍然回荡在他耳边。 毛思飞捂着脑袋,一头扎在柔软的沙发里。 什么鬼啊?他在瞎想什么啊? 退散退散! 都是于筝妍给他瞎起的头。 他抬起头,白炽灯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他摸过手机,手指点了点,发了一条消息。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姜庸已经到家了。 今晚他没有去打拳,洗完澡后就穿着浴袍靠在沙发上,他点开微信,一堆消息传来,最上面一条是毛思飞发的。 ——今晚非常谢谢。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狗摇尾巴说谢谢的表情包。 姜庸还没回,一通电话就挂了过来。 “师弟,我真的很好奇,你今晚的花要送给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而且听说,今晚老师让你和师弟师妹们吃饭聚一聚,刚吃一半,你就说身体不适离席了?” 姜庸嗯了一声,回道:“一个朋友。” 他今晚听到毛思飞杀青后,想着应该要送一个礼物,刚好黎赫野发消息过来。他想着黎赫野交友甚广,对于礼物这种事比较精通,便问了一句。 黎赫野笑道:“今晚是一个朋友,明天是否身份就变了?” 姜庸没说话。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回答。”黎赫野习惯他的冷淡,也不在意,又问:“你那边项目快结束了吗?按你的速度,还有老师的指导,不用这么久吧?小吴说你最近没怎么在公司里露脸啊。” “快了。”姜庸手指点了点手机,忽然问:“你送花后,一般对方会怎么回复?” “嗯?我想想。”黎赫野说:“要么一个拥抱,氛围好的时候接个吻,当然,如果要深入交流,你光送花是不行的。怎么,你到哪一步了?要我再指点指点你吗?” 姜庸冷冷地拒绝:“不用。” 黎赫野还想八卦两句,奈何姜庸要么沉默,要么敷衍地嗯一声,他只好问:“对了,我让你帮我转租那间房子,你帮我挂出去了吗?我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再回国。” 姜庸嗯了一声。 “行。”黎赫野说:“唉,明明说了和平分手,还把我房子砸了,让我还得换个地方住。师弟啊,如果你真打算找人谈恋爱,记得找个进退有度的,都是成年人,喜欢和不喜欢哪有那么永恒呢。” 姜庸没听黎赫野继续发牢骚,黎赫野估计察觉到姜庸的不耐烦,连忙补道:“房子的事记得帮我办了啊,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白费我房租。” 姜庸挂了电话,手指划过毛思飞的头像,最后落在那个摇尾巴的小狗上。 他想,他不需要进退有度,喜不喜欢他也没那么重要,只要人一直都在身边就可以了。 第21章 第11章 短剧还没拍摄完的时候,毛思飞还想着得无缝衔接找下一份工作,或者给自己再找个便宜点的演技班学一学,提升能力。 但是第二天一觉睡到十点,他抱着发晕的脑袋,想法瞬间就变成要不歇两天算了。 他打开手机开始摸鱼,先打开了微信,扫了一眼看看有没有工作消息,扫着扫着点开了姜庸的朋友圈,除了一些转发的公众号文章,基本就没什么内容。 微信,已阅。 然后是微博,最近一直在片场连轴转,他根本没什么时间看热搜消息,打开看了之后,发现娱乐圈农业圈猫猫狗狗圈一切如常,他们拍的短剧听说得再过半个月上线,不知道会不会有热搜的一席之地。 微博,已阅。 再然后是小红书,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手机越来越智能了,给他推送的东西,要么是“脚扭伤该怎么办”,要么是“急,想送花该怎么挑选”,他有些烦躁地刷了两下,关掉。 小红书,已阅。 最后是b站,可是一连点了好几个视频都看不进去,他把视频滑掉,打开记账软件,贷款和利息加在一起还剩四十来万,存款还有七万,短剧两万块的进账确实让他舒了口气,没有之前那种到了月底还完钱就窒息的痛苦。 不过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如果按部就班地还钱,也得还到三十多岁,如果幸运点,说不定能在三十岁之前还完。 但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他明白接戏这种事要么靠实力,要么靠运气,要么靠资本。 他只有刚进圈子的那段时间有点运气,遇到了卢姐,带着他签了公司,还帮他接了一些青春剧的配角。 那会公司对他也有投入,帮他报了好几个演技班,才让他这半路出家的演技上得了台面。可惜的是他后面连运气都没了,实力也没熬出来,只能在各个片场里混个脸熟,好在一个月零零散散算下来,还是能攒些钱下来。 算了,还是得多跑跑,努力一些,早些实现无债一身轻。 希望三十岁的时候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毛思飞在床上打了个滚,目光转向桌上郁郁葱葱的花束,又滚了回去。 三十岁的时候,要考虑找个伴吗? 毛思飞有些迷茫,他一直忙着奔波赚钱,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事情。 出来工作,大家各自都把隐私藏得仔仔细细的,根本接触不到别的同类,对于那种网上约聊约那啥的,他也不太能接受。 而且……虽然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他心底始终还是觉得同性恋不是一件好事,他希望自己能够恢复所谓的正常,可他对女性始终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他也买过资源来检验自己的性向,然后他发现即便是男性,他也很难产生冲动,而且自己那啥的次数也非常少,少到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不行了…… 不过他心底也清楚,自己这估计多是心理原因,左右也没什么需求,他也不打算去解决这个问题,只是…… 他摊开手,大字状躺着,不知道怎么,又想起姜庸昨天跟他说的那句杀青快乐,跟有魔性一样,在他耳边循环播放,还是左右声道的。 他有些烦躁,最后一点困意也消散,毛思飞看时间也十一点多了,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给自己做早……早午餐。 这段时间的早餐他都是敷衍地带个包子馒头,难得有时间,就想做得丰盛点,他翻了翻冰箱的冷冻层,里面存了一堆的冻品,有他之前包的饺子,还有打折囤的一些冻肉面条。 他扒拉着扒拉着,干脆把东西给整理了一遍,捞了一块卤牛肉扔在旁边解冻,又打了两个鸡蛋,打算做一碗牛肉面加煎鸡蛋。 说起来下午还得把卫生整一整,不然过两天他去跑剧组又没什么空闲,毛思飞摸出手机,随手放个视频做背景音,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劲,翻开一看,竟然是个恐怖片解说。他连忙把那阴森的音乐滑掉,结果刚好一个电话接进来,他顺手一点,直接给接通了。 “哟,接得这么快呢。” 是房东的电话。 “黄叔,有什么事吗?”毛思飞皱了皱眉。 “是这样的小毛。”房东清了清嗓子,说:“月底我这房子就不租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搬出去,跟我说下,我过去收房。” 抽油烟机呼啦啦地工作,风声搅得毛思飞听不清,他关了抽油烟机和煤气,走到窗边问道:“黄叔,你说什么?” 房东又重复了一遍。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黄叔,上次你不是说你老婆生了二胎,用钱的地方多吗?怎么突然就不租了。” 房东:“哎呀,实话跟你说,人家愿意出两千块来租,我上次跟你说提到一千八你不是不乐意吗?那我肯定就租给别人了。” 毛思飞握紧手机。 房东接着又说:“好了啊,我也提前通知你了,你赶紧找找新房子吧,到时候我来收房啊。” 不等毛思飞说话,房东就挂了电话。 毛思飞倒在沙发上,s市房价高,想找个合适的租房不容易,他两年前找了大半个月才找到现在住的房子,虽然小,但好歹该有的空间都有,房租对比起来也比较实在。 而且换房子还得花时间,找和搬都不容易。 但要他花两千块,又实在不值,两千块可以租比这条件更好的房子了,到底是哪个冤大头跟抢房子? 第22章 毛思飞气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想起来锅上还煎着蛋,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煤气是拧小了,可蛋还是煎焦了。 原本该金灿灿的裙边一股焦味,连面都不用翻就知道背面全黑了。 没得救了,这是冰箱里最后两个蛋了。 毛思飞又瘫了回去,有些烦躁地锤了一下沙发,结果刚好锤到沙发里面卡着的弹簧上,他捂着手痛得叫了一声。 一想到等等他不仅得出门买菜,还得找附近的中介,后头还要约看房,不满意还得继续看,再加上这外面四十度高温的天,真是令他绝望。 希望他别被晒成咸鱼。 肚子咕咕地叫起,毛思飞一个猛子跳起来,做了一份没有煎蛋的牛肉面,吃完后磨磨蹭蹭到傍晚,他才出门。 他手机搜了一圈附近的中介,暑假是租房的高峰期,一些好的房源差不多都被租走了,几个价格位置差不多的,还得再约看房时间。 毛思飞转了一个晚上回来,祈祷着这两天最好就能把房子定了,房租浪费两天就浪费两天吧,这样一直跑来跑去实在太浪费时间了,都不能让他安心去跑工作了。 一个晚上都在外奔波,他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消息,结果打开一看,发现姜庸微信给他发了消息。 姜庸:有空吗?有件事情想问你。 一看时间是7点多,他那会刚好在看房,根本没听见提示音。 姜庸竟然有事问他,毛思飞连忙回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姜庸喂了一声,毛思飞说:“我刚刚在外面没看见,你要问我什么?” 姜庸:“这么快有新工作了?” 毛思飞苦笑道:“哪能呢,我在外面看房,我房东说过月底就不租给我了,刚好这两天我有点时间,想着赶紧找个房子搬过去。” 姜庸:“那挺巧的。” 毛思飞:“嗯?” “我本来想找你就是想问问房子转租的事情。”姜庸说:“我有个同门想转租房子,我想着你有租房的经验,就想问问你应该怎么操作。” 毛思飞:“嗯??” 姜庸声音轻缓:“他那房子就是你上次看的那间,大小位置应该还是不错的。” 何止不错,简直太好了!不过…… 毛思飞有些迟疑地问:“你们那的房子好像比较贵吧?” 姜庸顿了顿,过了一会才说:“他之前租了两年,现在还剩一年多,就想着转租出去回本,应该跟你现在的租金差不多。” 毛思飞一愣,姜庸怎么知道他现在租金多少钱? 他问:“那具体是多少呀?” 毛思飞回忆了一下,他现在这个房子二十平左右,之前那间房子比他这个大了差不多一倍,户型也不错,又在那个地段,怎么样也得两千多三千吧。 姜庸:“一千八应该,但他主要是为了回本,应该有可以洽谈的空间。” 一千八! 姜庸的同门是什么慈善家! 毛思飞有些心动,不过还是犹豫地说:“要不然我在中介那边帮你问问?应该能租得更贵些的。” 姜庸那边没说话,毛思飞又补道:“租给我我当然高兴,就是怕你同门亏了。” 姜庸淡淡说:“毕竟是转租,他更希望租户是能让人放心的人。” 其实毛思飞看了一晚上,也知道想用现在这个价格租到合适的房子很难,晚上看的房子基本也都要两千左右,于是不再犹豫,跟姜庸说了声好。 毛思飞:“你真是及时雨!今天房东跟我说搬出去的时候我头都大了。” 姜庸问:“那你什么时候搬家?他房子已经打扫过了,随时搬都可以。” 毛思飞想了想,还是尽快搬过去比较好,到时候可以安心跑工作,不过满打满算,自己这边收拾也要两三天,算起来得下周一才能搬。 姜庸听完后,淡淡说了声好,“那我下周一过去接你。” “啊?”毛思飞:“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姜庸:“钥匙在我这,你怎么过去?” 毛思飞刚刚解决完租房的事太过兴奋,忘了这茬。 不对,好像还有一茬…… 如果他搬过去的话,姜庸不是就住在他楼上吗? 第12章 毛思飞决定不想那么多。 房子的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他兴奋得不行,不过那点兴奋在他开始整理行李后荡然无存。 他真没想到他就租了两年,怎么东西比他刚搬来那会多了那么多!他又去买了两个编织袋才装进去! 衣服饰品就占了两个行李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以前买了还没用上的什么租房好物,他在扔和不扔之间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打包一起带过去。 万一以后还能用上呢。 他边纠结边收拾,到最后一共整理出了四个行李箱、三个编织袋。 租房就像仓鼠的嘴,掏着掏着总能掏出些新东西。 他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想着这次搬过去一定要少买,不要总是看着打折特价就忍不住囤着,光整理都累得够呛。 本来毛思飞打算先搬过去,再联系姜庸过来给他开门,结果周一上午,他才刚睡醒,姜庸消息就过来了,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搬,他开车过来帮他。 毛思飞拒绝了几句,没拒成,主要是他说一句不用,姜庸那边就回一个沉默,他说一句太麻烦了,姜庸那边再回一个沉默。 第23章 这一点跟以前高中一样,每次他偷懒不想刷题了,就跟姜庸说出去打会球,说一次,姜庸就沉默地看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刷题。他一只脚卡在门边边,进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摸了本英语书靠着门在那背单词。 毛思飞一脑补姜庸在电话那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他刚吃完中饭没多久,姜庸就说快到他家楼下了,毛思飞连忙拎着行李箱到楼下等他,刚出电梯,就看到姜庸跨出车门,连忙冲他挥了挥手。 姜庸接过行李箱问:“东西多吗?我上楼帮你一起搬。” 毛思飞摆摆手说:“我都整理好了,电梯运下来很快,再运一趟就够了。” 姜庸便打开后备箱,帮他把行李箱装进去,毛思飞暗戳戳地瞥了一眼,看他举起两个行李箱一副轻松的模样,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也就少了二两肌肉。 毛思飞把全部行李搬下来后,发现确实有点多,四个行李箱和一个编织袋还能勉强塞进姜庸的后备箱,就是剩下的两个编织袋,只能委屈委屈姜庸奥迪的后座。 酷炫的车型和姜庸很搭,红蓝编织袋像是误入片场的二人转,一瞬间让他们从都市精英走到乡村大皮卡。 尤其是到了姜庸小区停车场,姜庸帮他把东西扛到电梯门口,一手垮了两个编织袋,那种诡异的违和感让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他将笑声咽到肚子里,颤抖的声音说道:“姜庸,还是我自己来吧。” 姜庸不明所以,皱了皱眉说:“你拉行李箱就可以了,停车位离电梯口不远。” 毛思飞只能拧了一把大腿,快步跟上。 新家在十二层,南北通透,布局也不错,有一室一厅一卫,卧室卫生间比他之间那间房子大多了,阳台在卧室飘窗旁边,小了点,但能晒到太阳。就是上次来搬空调的时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房间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让他没怎么细看这房子的构造。 等等……他的空调! 一想到他还得把那台空调再装回来,一来一回损失几百块,他不由得肉痛。 还没痛完,就听姜庸说:“房子是昨天打扫的,把东西放进去就好了。” 毛思飞揉了揉胸口,点点头:“行,你家在几楼啊?” 姜庸:“十五楼。” 兜兜转转,没想到他们又成了邻居,毛思飞忍不住笑了笑,说:“那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有空吗?一起出来吃晚饭?” “我都有空。” 毛思飞洗了把手,要送姜庸出门,姜庸站在客厅里,问询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让他忽然有种用完人就赶出门的既视感,他讪讪地问:“怎么?” 姜庸回道:“我是说下午也有空,可以帮你一起整理。” “那也太麻烦……”毛思飞看姜庸皱了皱眉,又把话咽了回去,“那太谢谢了。” 姜庸扫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喜欢跟我说谢谢。” 毛思飞一愣,“那不是因为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吗?” 姜庸没说话,毛思飞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吗?说谢谢不行吗? 毛思飞打算先把一些冻货整理到冰箱里面,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纠结了一下,问姜庸:“要不,你帮我把衣服挂在衣柜里?” 姜庸颔首。 毛思飞看他拖着两个行李箱走进卧室,有些迟疑,又有些别扭。 说实话,他这些年没什么朋友,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卢姐和筝妍有时候会帮他一二,生活上的事基本都是自己解决。所以面对姜庸这段时间的帮忙,他除了感激之外,其实还有些不习惯。 他冰箱整理一半的时候,忍不住贴在卧室门上看了一眼。 姜庸竟然真的坐在椅子上叠衣服,而且叠得比自己还好,三两下就能叠成一个方块。 毛思飞总觉得,姜庸这样的人,看着像是定时请阿姨过来搞卫生,所有的家务都沾不上他手指,真没想到。 毛思飞虽然很久没搬家,但还是很有经验的,没两下就把小家电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整好,也因为房子已经打扫过,只是把东西归类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也快四点多,打算问问姜庸想吃些什么。 走进卧室的时候,姜庸正坐在飘窗旁边,沾染阳光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吹落,虽然侧脸的线条凌厉,可目光却很柔和,加上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还有一条灰色运动裤,像是岁月遗留的剪影,让毛思飞一瞬间回忆起他高中时的模样。 他有些恍惚,忍不住上前一步。 姜庸歪头,朝他投来淡淡一瞥,毛思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 “你、你……嗯……”毛思飞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是进来交流晚饭的,结果抬起头,还没和姜庸的眼神对上,就看到他手里捧着的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一瞬间,朦胧的回忆如坠冰窟。 毛思飞自己都忘了这本书从哪来的,估计是夹在以前的某个书堆里,他很久没看书,直接就把书一股脑地扔一个箱子里。 “不是,你……”毛思飞扯了扯嘴角:“你看这个做什么?” 姜庸翻了翻书,说:“刚好整理你的书柜看到,上面有你的解题思路,就翻了一下。” 毛思飞:“……别看了,我都忘了我写的什么。” 第24章 “写得很认真,小题都是对的。”姜庸合上书,忽然问:“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以前高中的时候,我记得你并没有说过想做演员,为什么去艺考了?” 毛思飞愣了愣,他支吾了一声,低头看着地板的纹路,过了一会才小声说:“我没去艺考。” 姜庸没听清:“你说什么?” 毛思飞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像是火灼般的滚烫,过了一会,他才讷讷说:“我正常参加高考的,只是没考上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考上大学的人比比皆是,他当年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有手有脚,没有大学毕业证也不会饿死。 可是对着姜庸,他莫名地就有一种不敢说出口的羞愧。 高中那会,毛思飞他妈对姜庸顺利帮助毛思飞考上高中一事感激涕零,就差把姜庸当文曲星供起来,以保佑毛思飞高考的时候能够再顺利考上大学。 毛思飞死鸭子嘴硬,跟姜庸放言,就算没有他,自己高考也能考上好学校。 结果后来高三的时候,姜庸不在,毛思飞没有完成自己的豪言壮语,连所普通的大学都没考上,毕业典礼也没去参加。 他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与优秀,只是这一点,一直等他长大了才知道。 “其实当演员也是机缘巧合。”毛思飞见姜庸不说话,试图打破这尴尬沉默的氛围,扯起一抹笑说:“以前有段时间做过几次群演,后来碰到卢姐,就是我经纪人,把我带回她公司签了合同。不是有个典故嘛,伯乐与千里马什么的……” 说完之后毛思飞觉得更尴尬了,哪有把他这样的比作千里马。 但姜庸却点点头,把书放回了书柜。 毛思飞还想说些什么,姜庸忽然转身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毛思飞被打断,“嗯?” 姜庸又问:“烧烤?” 毛思飞:“啊?” 烧烤毛思飞肯定没问题,他特喜欢烧烤凉皮等等一切出现在路边摊的东西,但是他记得姜庸是不太喜欢的。 毛思飞连忙说:“晚上我请你吃饭,挑个你喜欢的,哪有请人吃饭去吃烧烤的。” 姜庸反问:“怎么没有?” 毛思飞一想,好吧,他以前还真请姜庸吃过。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久别重逢,再加上这段时间姜庸帮了他这么多,哪能用烧烤敷衍。 毛思飞说:“我记得你不喜欢烧烤,换个吧。” “谁说的?”姜庸低头看着毛思飞,声音淡淡:“我喜欢。” 第13章 毛思飞明明记得,第一次请姜庸吃烧烤的时候,姜庸根本没怎么吃。 那会中考结束,毛思飞他妈刘月见儿子竟然超出预期,上了一所不算最差的高中,不仅亲自感谢姜庸,还给了毛思飞几百块,要毛思飞有空请姜庸吃东西。 毛思飞麻溜地把钱拿走。 初三抱了姜庸一整年大腿,让他对姜庸不再那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偶尔也会约他出去一块打打球、刷刷题,周末有空的时候也会租个碟片到自己家一块看。 冲这深厚的交情,他就勉强克扣一半,剩下一半请客吧。 不过他想请,姜庸却没空。 初三暑假两个月,姜庸他妈陈蘅都在家,陈蘅管得严,要求姜庸暑假就要开始刷高考题,每天都有固定的任务,也不怎么让他出门。 说实话,毛思飞一直有点怵陈蘅。 姜庸家电脑买的早,毛思飞被刘月看的紧,别说电脑,手机都不给买。他一直挺想去姜庸家打游戏,但有次拉着姜庸下游戏的时候被陈蘅发现了,陈蘅那会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姜庸的肩膀。 毛思飞见状也不好意思继续呆着,找个借口就先走了,后来问姜庸,姜庸说没事,被说了几句而已。 他不知道别人家对待姜庸这样的孩子是怎样的,但如果是刘月的话,一定捧在心口里荡秋千。 但陈蘅和姜庸的相处方式,毛思飞说不上来,有时候看姜庸对陈蘅客客气气的,喊妈的语气跟他喊阿姨的语气没什么不同。而陈蘅对姜庸……怎么说呢,特别像他班主任看他,似乎就等着他犯什么事,好骂他一顿。 有点居高临下的审视……审判? 不过毛思飞也不知道姜庸能犯什么错,成绩已经是拔尖的了,虽然有时候说话欠点,但人还算过得去。 有几次毛思飞看到姜庸脸色不好看,以为他生病,姜庸却说他只是犯错被罚,毛思飞不知道陈蘅到底是怎么罚人的,看着没有外伤,杀伤力却很强,但姜庸不说。 毛思飞就跟他交流挨打时的经验,告诉他适当的时候要干嚎几声,挤两滴眼泪装装可怜,这样才能让人心软,手下留情。 姜庸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毛思飞啧了一声,又说,下次挨不住你就躲我家呗,你妈总不至于来我家抓人吧。 姜庸淡淡地应了声好。 不过大部分时候,陈蘅在家的时间不多,姜庸说陈蘅有参加一个心理工作室,经常周末会过去探讨研究,有时还得出差培训,少有那几次陈蘅在家,毛思飞就翻阳台下去,打招呼问姜庸能不能出门,能他就自己爬到一楼等他。 姜庸问他:“你这样爬下来不怕摔骨折吗?” 毛思飞眼睛一瞪,说:“你这样说话不怕被我砸死吗?” 姜庸扫了一眼高度,又看了一眼毛思飞的高度,说:“你砸下来的时候我躲开的概率应该更大一些。”然后又补了一句:“但是不管你是摔下来还是砸下来,骨折的概率都比较大。” 第25章 毛思飞看他那表情,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认真地挑衅,还是在严肃地说笑。 “反正你不会。”毛思飞利落地翻到一楼,恼道:“你就是嫉妒我四肢比你灵活,运动细胞比你发达。” 姜庸点点头。 毛思飞更恼:“不要用这种看猴子爬树的眼神看着我!” 姜庸又点点头。 毛思飞怒道:“所以你就是用看猴子爬树的眼神看着我!” 姜庸不说话了。 毛思飞经常觉得他和姜庸之间,不是好学生和差学生的气场不和,而是姜庸这个人天生就让人跟他气场不和。 也就是他这么好脾气能忍着姜庸,还跟他邻里和睦好几年。 而请客这件事就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一直到毛思飞高中都开了学,国庆放假的时候,刘月问了一嘴,毛思飞才突然想起来这码事。 刚好陈蘅外出培训,毛思飞就麻溜地把姜庸拉出来,只是唯一的问题,是请姜庸吃什么好…… 不对,他请客,他考虑这个做什么?当然是他爱吃什么就请什么啊! 吃烧烤,加麻加辣的那种! “你喜欢吃这个?”姜庸皱了皱眉:“这种炭烤的东西,容易上火,而且香辛料加太多了。” 毛思飞连忙捂着他的嘴,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的老板,围裙围着他缸口粗的腰,粗壮的胳膊利落地翻着小串,小串的签子还挺尖。 “不是,你有点品好吗!”毛思飞小声地嘀咕道:“你一个天天吃方便面包装面包的怎么好意思说烧烤!” 姜庸说:“方便面和包装面包是经过质检的,烧烤没有。” 毛思飞翻了个白眼:“行,那你别吃,回去跟我妈说,我请过你了。” 姜庸瞥了他一眼,低声问:“刘阿姨要你请我的?” 毛思飞嗯了一声,开始扒拉刚上的蒜蓉茄子,见姜庸不说话,他撇了撇嘴,说:“也是我想请你的,行了吧?” 他夹了一团茄子肉到姜庸碗里,见姜庸塞嘴里后,哈哈笑道:“辣不辣?” 没想到姜庸没有如他想的那样狼狈,吃特辣都跟没事人一样,淡淡地说了句还好。 毛思飞本来还想看姜庸出糗,见状觉得没劲,走过去让老板把剩下的烤串都换成微辣,他虽然能吃辣,但也不想折腾自己。 刚好走过去的时候碰到一个同班同学,毛思飞名字还没记全,就记得叫赵xx还是赵x。 一张桌子统共就四个位置,毛思飞和姜庸面对面坐着,这人打完招呼就跟在毛思飞后面,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嚷嚷道:“拼个桌呗,我看旁边也没啥位置了。” 姜庸穿着学校校服,这人抬头看了姜庸一眼,笑道:“市重点啊,不介意我一起坐吧?” 姜庸没说话,毛思飞想着毕竟是新同学,拼个桌就拼个桌吧,就说了句行。 但这人也太自然熟了,自个烧烤还没上,眼睛就往毛思飞烧烤上瞟,嘿了一声,说:“这店烤得忒慢了,不介意先蹭你一口?等等我的好了还你啊。” 毛思飞这人其实不太喜欢不熟的人碰他东西,他冲姜庸挤了挤眼睛,用眼神问了句“你介意吗?” 但姜庸眼皮子一拉,自顾自地吃了碗里的茄子。 毛思飞以为他默许,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偏偏这人吃着东西嘴巴也堵不上,一会问姜庸和毛思飞怎么认识的,一会在那边对新学期的课程大吐苦水,还一直拉扯着毛思飞,小动作不断,显得他两好像特别熟一样,让毛思飞怪膈应的。 他瞥了眼姜庸,姜庸已经放下筷子,捧着本刚买的教辅在看,除了一开始吃了点茄子,后面基本也没怎么吃,桌上的烧烤一小半都落到那人嘴里。 “诶,我烧烤也来了,我点得多,一起吃呗。” 那人端来两大盘烧烤,热情地招呼着姜庸和毛思飞快点动手拿,还看了一眼姜庸调侃道:“哟,不愧是市重点啊,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牛!” 毛思飞听他一口一句市重点,玩笑的意味很浓,忽然有些不爽,躲开他要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倏地站起来,说:“不吃了,我和他有事。” 那人愣了愣:“什么事啊?” 毛思飞挑了挑眉,回:“我和他的事。”随即转头,冲姜庸挤了挤眼睛,用眼神示意他一起走。 这回姜庸倒是看明白了,冲那自来熟颔首,慢条斯理地收起书。 毛思飞嫌他磨蹭,直接上手拉他,嘴里嘟喃着:“快些,等等来不及了。” 毛思飞拉着姜庸一声不吭地走了一段路,离那烧烤店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才停下,姜庸看了他一眼,问:“我们有什么事?” 毛思飞瞪着眼睛说:“你没看明白我在找借口跑路吗?” 姜庸抬了抬眼,眉头一拧,有些不太明白。 “我跟那人一个班的,不过不熟。”毛思飞有些不满地抱怨:“手都拿过烧烤了,还老往我衣服上凑,我这件短袖白的,才穿过两次呢!” “诶,都说了我请你,你怎么刚就坐那,还看书,缺那一会看书的时间吗?烧烤都被他吃了,我这不白请了。” “你看那人都把你面前烧烤扒拉光了,你还跟没事人一样在看书。” 毛思飞嘚吧嘚吧完,见姜庸没反应,问:“你听见没?” 姜庸眉头松了松,嗯了一声,目光向下一撇。 第26章 毛思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忽然反应过来他还抓着姜庸的手腕,他打篮球手劲大,姜庸肤色白,手一挪开就看到一圈红印子,扎眼得很。 毛思飞咳了一声,小声地说:“你瓷娃娃啊。” 见姜庸低头摸着那红印,他连忙心虚地扯开话题:“音像店老板说最近新到了一批碟片,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姜庸嗯了一声。 毛思飞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定了啊。” 他甩了甩胳膊往家走,回过头时,见姜庸还愣在原地,挥手道:“还不走?” 姜庸缓步跟了上来。 月亮爬上了云边,轻柔柔地洒下银辉,毛思飞踩着和姜庸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步伐轻快,边走边吐槽:“你说高中的数学怎么能这么难,我这刚进化升级的智商都快熬不住我老班的课堂了,国庆回去还得月考,这不明摆着不让人国庆放松嘛。” “还有我那同桌,绝了,上课下课都在睡觉,男版睡美人啊!老班扔他的粉笔头都快攒半抽屉了,这才刚开学呢。” “对了,我妈说她下午炖了莲子绿豆,下火的,你等等喝完再回啊,不然我妈又得唠叨我。” 毛思飞像个不停歇的播报机,眉眼之间神采飞扬。 晚风拂过,摇动的树影遮住了月光,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晰又模糊。 姜庸搓着手腕,跟上了毛思飞的影子。 是个夜晚。 是个吵闹的夜晚。 第14章 毛思飞搜了一下附近的烧烤店,然后跳出了一大串店名,他挨个点进去看评价,挑了几个差评比较,然后放大烧烤的照片,试图通过观察照片再总结一下这家店的色香味。 这家不太行,看着色泽不诱人。 这家也不行,卫生堪忧。 他纠结着纠结着既往了时间,忽然想起来姜庸还在等他,连忙问道:“这附近我没吃过,你有没有什么店推荐一下?” “嗯?”姜庸走上前,托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机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看。 很自然的动作,但毛思飞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空调开的比较高,还是姜庸的手温比较高,他注意力一会放在升温的手背上,一会放在姜庸抖动的眼睫上。 他忍不住问:“还没看好?看得怎么样?” 姜庸抽回他的手,抬起头,说:“我也没怎么在这附近吃过,不然还是你决定吧。” 毛思飞问:“你那个同事不是跟你一起住吗?你们不约饭吗?” “他才住过来一段时间,而且有人陪他吃饭。”姜庸顿了顿,又说:“我跟他不算特别熟。” 毛思飞总觉得姜庸的回答显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 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毛思飞想着不能再纠结,嘀嘀咕咕挑了十分钟不到结束,在距离这里四公里左右的美食城。 傍晚是下班高峰期,姜庸开车到一半开始堵车,一堆车在旁边虎视眈眈,哪里有点空都使劲挤进去加个塞,就算是毛思飞这种不开车的看着都烦躁。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被堵到半个多小时才到,姜庸却没什么脾气,堵车便堵车,加塞便加塞,把着方向盘气定神闲,连句吐槽都没有。 毛思飞不禁在心里感叹,时隔多年,姜庸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到了饭点,美食城陆陆续续来了人,姜庸让毛思飞先到店里去,他到另一边去停车。 美食城里面店面多,毛思飞开着定位找路,左顾右盼,没想到正前方撞上了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毛思飞抬起头道歉,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忽然欣喜地叫住他:“毛思飞?” 毛思飞茫然地看着男人,谁啊? 男人笑道:“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赵肖啊。” 毛思飞还是有些茫然,赵肖是谁? 赵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热络道:“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见到你了,走走走,我烧烤店就在旁边,一起来啊!” 高中、高中姓赵的有谁来着? 毛思飞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 高二分班前,他班上确实有个姓赵的男生,每次体育课的时候都喜欢拉着他一块打篮球。自己投不中篮,还一直爱把球传给他,他挺烦的,高二分班后他就没跟这人来往了。 他连忙摇手说:“不用了,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我还在等他。” “那一起来呗,我请客。”赵肖笑道:“不是我吹,这美食城里就我家生意最好。” 毛思飞听赵肖说的烧烤店名字,对了一下,还真是他原本打算去的那家。 他不知道姜庸是不是已经到店里等他了,只好说:“真不用你请,这顿我要请我朋友的。” “行行行。”赵肖说:“那我到时候多给你打点折,再送你们几瓶啤酒。” 赵肖的店其实直走拐个弯就到了,离停车场更近,只是刚刚导航没导清楚,毛思飞跟着赵肖过去的时候,姜庸已经在门口准备给毛思飞打电话了。 毛思飞冲姜庸晃了晃手,姜庸抬起头,目光落在赵肖身上。 赵肖上前做了自我介绍,笑着说:“你就是思飞的朋友吧?赶巧了这是,这我店,你们随意点啊。” 说完赵肖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包厢,拿着他们点好的单出去给他们叫烧烤。 等赵肖走后,姜庸问:“他是谁?” 第27章 毛思飞说:“我高一的同学,他大学刚好也在s市,毕业工作了三年辞职,和他同事合伙开了家烧烤店,现在生意挺不错的。” 这些都是刚刚赵肖跟他说的,他重复了一遍告诉姜庸,姜庸听了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很熟?” 当然不熟啊,毛思飞刚想开口,赵肖就提着啤酒走了进来,他只好闭了嘴。 赵肖给他们一人开了一瓶酒,一边说着别客气,一边坐在毛思飞旁边。 “来来来,相逢即是缘,有缘就得喝。我这店里,烧烤管够,啤酒也管够!”赵肖举起啤酒瓶,率先喝了半瓶下去,脸色有些红,冲姜庸晃了晃酒瓶,说:“毛思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就喝!” 毛思飞头都大了,谁是你朋友啊就喝!我跟你都不怎么熟好吧! 他刚要出声拦酒,姜庸自个就先推拒了:“不了,我等等要开车和思飞一起回去,就不喝了。” 赵肖动作一顿,讪讪地问:“你们一起回啊?” 姜庸颔首:“是的,我和他住一块。” 赵肖没再劝酒,也没怎么说话。 蚱蜢似的人就像被喷了杀虫剂一样,毛思飞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赵肖不吱声,他也乐得清静。 就是赵肖还坐在他旁边,他不太习惯离人那么近,便借口出去厕所,想着回来的时候可以自然地换个地方坐。 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厕所边上,后脚赵肖就跟了过来,跟他一起杵在厕所门口。 毛思飞皱了皱眉,问:“有事?” 赵肖唉了一声,搞得毛思飞更莫名其妙,“你没事就先让开,让我去个厕所。” 赵肖说:“毛思飞你没看出来吗?” 毛思飞心想,他真不知道自己能看出来啥。 赵肖说,毛思飞,我高一那会就喜欢你了。 毛思飞:??? 卧槽!卧槽!卧槽!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字:“啊?” 赵肖又断断续续地跟他说高一的事,说他下课找毛思飞聊天毛思飞不理他,体育课给毛思飞传球,毛思飞直接扔回给他。 毛思飞伸出手,示意他停一下,不理解地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赵肖叹了口气说:“想给自己的初恋收个尾吧,其实我看到你那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高一那年你跟他一块,现在还是跟他一,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 毛思飞眼角跳了跳,憋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字:“啊?” 赵肖说:“我记得高一吃烧烤那次,你牵着他离开,他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怪挑衅人的。刚刚也是,直接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们住一块了,我知道我应该死心了。” “就是刚刚看到你那一瞬间,我感觉高一喜欢你时的那种心动的感觉又回来了,或许这些年我一直还惦记着你,就想跟你说说话。” 惦记个屁啊,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人啊! 等等,高一,烧烤……行了,他记起来了,那个赵某,他两次请姜庸吃烧烤,全都折在这人手上。 请客杀手吧! 毛思飞看着眼前头发油腻,眼睛眯着一条缝,还试图挤出深情目光的赵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跟这个人解释没毛用,最后只能无力地说:“行,我知道了,等等烧烤不用打折了。” 赵肖又问:“那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就当告别了。” 毛思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连忙摆手,结果那赵肖上前一步,试图拉扯他。 毛思飞猛地一缩,脑子里残留的阴影和赵肖一瞬间重合,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他抓着洗手池,厉声喝道:“走开!” 赵肖被他吓了一跳,忽然一个人影压过来,毛思飞抬起头,看到姜庸的那刻眼睛一亮。 不等他开口,姜庸一步上前,一拳飞了过去,赵肖躲得快,但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推倒了几张椅子。 有服务员闻声过来,把赵肖扶了起来,惊呼要不要报警。 姜庸冷着脸,将毛思飞拦在身后,毛思飞已经愣在了原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姜庸从来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情绪上的波动也不大,他基本没怎么见过姜庸生气,更没怎么见过姜庸打人。 这是第二次。 直到听到服务员的惊呼,他才回过神来,他拉过姜庸,对赵肖说:“今天的事情是你起的头,现在各退一步……” 周围服务员的人声有些嘈杂,毛思飞抿了抿唇,试图屏蔽那些声音,但有个服务员的声音格外尖锐,钻到他耳里,仿佛要刺进他的脑袋。 “退什么?”姜庸的声音像是一道屏障,如他身影一般,巍峨地立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视着赵肖,“要报警?可以,我等你。” 最后是赵肖认怂,跟毛思飞道了歉。 姜庸似乎还有些不悦,但毛思飞有些头晕,拉着姜庸的手,让他先带自己离开这乱糟糟的环境,姜庸这才算了。 到了姜庸车上,空调风打开,毛思飞才勉强喘一口气。 姜庸还没开车,递了瓶水给他。 毛思飞灌了半瓶下去,有些犹豫,还是说道:“你刚刚太冲动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报警怎么办?” “他不敢。”姜庸的声音有些冷:“他还要在这里开店,店里有摄像头,还有那么多服务员看着,事情闹大了对他没好处。” “你说得对……”毛思飞讷讷道:“还好你刚刚来了,我真没想到那个人……算了,不说了。” 第28章 姜庸目光夹杂着冷意,他低声道:“总归那种恶心的人,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恶心的人。 毛思飞低下头,忽然想到赵肖说的话。 姜庸这么厌恶赵肖,是不是因为赵肖是同性恋的缘故。 他也是同性恋,姜庸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也厌恶他呢? 应该不会,现在这样厌恶的表情,是对着赵肖,不是他。 “啊。”毛思飞捏了捏水瓶,轻声应道:“对,恶心死了。” 姜庸没有说话。 深夜里毛思飞躺在床上,一整天的折腾让他格外的疲惫,但他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想烧烤店发生的事。 四周黑漆漆的,偶尔只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他的意识逐渐昏沉,鸣笛声像是草丛中此起彼伏的蝉鸣。 一切都很朦胧,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住过的小楼。 燥热的空气扭曲着周围的一切,客厅里刘月正在午睡,他想溜下楼去买根冰棍。 他熟练地翻过阳台,心里想着,如果刚好看到姜庸在家里,就给他也带一根。 三楼没有人,姜庸不在。 毛思飞继续往下翻。 蝉鸣声一声又一声,渐渐地,那些鸣叫声扭曲成细碎的言语,一句又一句,密密麻麻地像虫子一般钻进毛思飞的耳朵里。 好吵。 毛思飞捂住耳朵,身体一空,从三楼坠落下去。 坠落的瞬间格外漫长,灼热的阳光像是粗糙的绳索,滚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又疼痛。 他抱着双臂,想要避开那些疼痛,可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闹,像是音波猛烈的啸叫,让他无声地痛叫。 他睁开眼,二楼黑漆漆的屋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黑黢黢的瞳仁紧紧地盯着他。 就在他对视的那一瞬,眼睛下面露出了一张狭长的嘴,如钩月般锋利地上弯。 “你好啊小帅哥,我是新搬来的。” 第15章 毛思飞高二的时候,二楼搬来了一个新邻居,这倒不新奇,只是尴尬的是,这是某次他翻阳台下楼的时候发现的。 新邻居是一对四十岁的夫妻,男的看起来一脸老实的模样,女的嗓门挺大,入住的第二天就和隔壁的住户吵了几嘴,因为她觉得隔壁放在门口的鞋柜占用了她家的门口。 毛思飞庆幸自己碰见的是男的,见他翻阳台也只是冲他笑了笑打了招呼,然后告诫他这样做很危险。 搁那女的估计当场就能喊到整栋楼都知晓,然后当晚毛思飞就能被刘月开瓢。 “以后我不能翻阳台去找你了。”毛思飞冲姜庸撇了撇嘴,说:“你自己要记得时间,周末九点图书馆别迟到啊。” 姜庸皱了皱眉,说:“我没迟到过。” 毛思飞心虚地转开目光。 姜庸已经高三了,不过他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没掉出过他那重点高中的年段前十,对于姜庸而言,高考考上a大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毛思飞就不一样了,虽然他选了文科,但是各种知识大纲背得他欲生欲死,无数次在放弃的边缘哀嚎,又无数次地被刘月的竹条子给抽了回来。 “我都高中了,没见过哪家当妈的高中还打孩子。”毛思飞抱怨道。 姜庸将毛思飞做完的五道题过了一遍,打了两个叉又推到毛思飞面前,淡淡道:“我也没见过谁高二了还能错这么多题。” 毛思飞看了看姜庸,埋头开始订正,小声说:“你来我们学校还能看到全错的。” 姜庸又翻了翻习题册,给毛思飞挑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让他重练,“你不是说你要认真复习考大学吗?” “人类总是这样心口不一啊。”毛思飞啧了一声,把订正好的题目推给姜庸,又接过新的题目。 “所以。”姜庸问:“你不想考大学吗?”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漫长,按农历时节走,夏天早就应该和被撕走的日历一起,卷吧卷吧扔进垃圾桶了。可立秋都过了,窗外的天还是蓝得过分,连一丝白云都不肯分给灼热的阳光,热得要命。 毛思飞今天到得晚,和姜庸只占到这个靠窗的位置,空调的余风时不时吹过来,让毛思飞在“这么热还能忍”和“好像还能忍忍”之中横跳。 毛思飞抬起头,果不其然,姜庸的眉头又长了个川字,像是看到自己不成器的学生的老师。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要不是旁边有人瞪他,他甚至能笑得更大声,他说:“是啊,你给的题好难,不想做也不想考了。” 姜庸的川字淡了淡,又恢复成他一贯平淡的神色,“你没说真话。” “是啊。”毛思飞凑上前,空调风吹了过来,他有些长的刘海被吹得晃来晃去,落成姜庸脸上晃动的光影,他弯着唇,笑道:“我说了我心口不一嘛。” “嗯。”姜庸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继续勾题,“本来考虑你上周周测的成绩勾得简单了点,既然不难的话可以再加几题了。” 毛思飞瞪大眼睛。 回去的时候,毛思飞路过以前经常光顾的音像店,上面已经挂上了旺店出租的牌子。网络的普及让这些碟片逐渐没落,十几块钱就可以去网吧电脑看各种影片的最新资源,自然没有人愿意去翻那些老旧的碟片。 毛思飞有些难过,他以前甚至想过长大后要做一个音像店老板,还想好高三毕业的时候去音像店打暑假工。 第29章 “你不是更喜欢电脑吗?”姜庸问:“你上次说阿姨高中毕业就会给你买。” 毛思飞说:“电脑是电脑,碟片是碟片……” “有什么不一样吗?” 毛思飞模模糊糊地想到和姜庸每周一起去音像店挑碟片,和老板一起调侃姜庸的怪异品味,然后一起到毛思飞家里窝在沙发看碟片的场景。 毛思飞是喜欢电脑,可是如果放一起比较,他还是更喜欢碟片。 但他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一样。 在小区门口毛思飞看到陈蘅在路边买水果,因为姜庸高三的缘故,陈蘅不像之前那么忙碌,经常在家里陪着姜庸。 姜庸高三开学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毛思飞家里吃饭,也没和毛思飞一块去打篮球了。有那么几次毛思飞到姜庸家里约姜庸出门,都被陈蘅以学习的缘由挡了回去,除了每周固定两次去图书馆外,别的时间毛思飞基本没和姜庸碰到面。 “你先走吧,我去买根烤肠再回去。” 姜庸也看到了陈蘅,于是低声说了句好。 毛思飞溜达去买了烤肠,走回家的路上,他听到巷子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哭叫,夹杂着几声猫叫。 他闻声跑了过去,看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几只流浪猫逼到角落,害怕得动也不敢动。 女孩他倒见过,是附近邻居的小孩,但毛思飞记得他们这附近的流浪猫挺胆小的,见到人就跑了,怎么会敢追人? 来不及多想,毛思飞上前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呔,俺老孙来也。” 结果毛思飞刚转身把她放下,她立马在沉默中爆发,哭声凄厉,捂着脸要跑回去找她妈妈。 “哎哟我的妈。”毛思飞捂着耳朵,一只流浪猫忽然冲上前咬住他的鞋子,“哎哟我的妈妈呀。” 毛思飞被它这么一冲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单脚跳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猫倒是没把他鞋面咬穿,毛思飞正要把这只不识好歹的猫提起来,忽然看到猫毛里面露出几丝寒光。 什么东西? 毛思飞小心扒开猫毛,发现有几根缝衣针扎在了猫的身上。 怪不得这些流浪猫会冲人发疯,可是谁会做这种事? 毛思飞想不通,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呼,他又吓了一跳,松开手,那只猫叫了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诶,小帅哥,你不是被那猫给咬了吧?”毛思飞转过头,看到二楼那个男人担忧地走上前,说:“我背你回去吧?” 说完那男人就伸出手想搭在毛思飞肩膀上,毛思飞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拉扯,他皱了皱眉,从长椅上跳了起来,说:“谢谢,不用了。” 男人的手落空,又收回摸了摸头,憨厚笑道:“都是邻居,客气啥呢。” 毛思飞没搭理他,但他走到拐角的时候,余光瞥到那个男人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似乎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什么怪人。 毛思飞有点不太喜欢这个新邻居。 但男人热情得很,他会点维修家电水管的活,谁家里要帮忙他都乐意上门给人家弄,也不收钱。久而久之,不止他们这栋楼,附近几栋楼的人都认识男人,大家都夸赞男人勤快善良。 刘月偶尔也会叫男人帮忙修修水管和电视,礼尚往来,有时候家里做了点什么好吃的,也会装好让毛思飞端到男人家里去。 毛思飞有些不情愿,刘月拍了拍他的脑袋,瞪着眼睛说:“让你学习做题不行,让你做点事也不愿意?” 毛思飞只好照做去跑腿,刘月嘱咐他记得礼貌点,要跟人家问好。 男人姓李,毛思飞叫了声李叔,李叔接过东西后,憨厚地笑了笑,还邀请毛思飞到他家里坐坐,毛思飞说要学习没空给拒绝了。 李叔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些失望。 毛思飞不习惯这种热情,说自己还要学习就上了楼,走到拐角的楼梯时,看到李叔还提着东西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觉得奇怪。 不过姜庸最近在准备月考,毛思飞没跟姜庸说这些事,只跟姜庸说他不太喜欢这个李叔。 姜庸问:“因为他拦你翻阳台?” 毛思飞小声嘟喃:“哪里因为这个。” 可具体是什么,毛思飞也说不上来,姜庸刷着题,叮嘱毛思飞道:“你期中考就在下个月,记得安排好复习。” 毛思飞只好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认命开始刷题,但刷得还挺有劲的。 上周的班会班主任让他们回家定大学目标,他定了一所二本,跟a大在一个城市,所以分也挺高。 但他算着自己每次考试进步的名次,感觉自己应该能在高考前达到目标分数。 “哟,那你目标还挺高。”刘月听完毛思飞的志愿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你能考上个大学我就心满意足了,大专也行,别长大后没工作饿死就成了。” “哪有你这样看儿子的!” 刘月鼻子哼了哼,说:“你成绩单写着让我这么看,什么时候你成绩单让我刮目相看了,我就把我老刘家的祖传竹条封了,不碰你一根毫毛。” “我是老毛家的又不是你老刘家的。”毛思飞反驳道:“怎么能用你老刘家的武器来攻击老毛家的独苗呢!” 刘月听了,脸色一沉,不仅用了,还抽了毛思飞三下。 毛思飞被抽习惯了,捂着手臂嚷嚷道:“你现在打了,开完家长会就不能打了啊!” 第30章 刘月沉着脸骂道:“你做梦。” “对了,咱家浴室那水龙头有点坏了,二楼李叔说晚上吃完饭回过来帮忙修一下,我果盘放冰箱了,你记得招呼人家吃点水果啊。” 毛思飞不耐烦道:“行行行。” 然后转头就忘了。 他刷着毛思飞给他整理的错题集,做着做着就睡着了,半睡半醒中,他听到门锁咔嚓一声,心想,刘月这么快就开完家长会回来了?不对啊,他记得刘月出门的时候没关门啊。 “妈?” 毛思飞挤了挤眼睛,趴得久了四肢有些僵硬,只是动了动就麻得要命,他晃晃悠悠地抬起头,手中的笔啪地一声落地。 沉睡的五感渐渐回笼,他弯下腰想把笔捡起来,朦胧之中,他感受到身后有一团热源,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错觉吗? 他慢吞吞地转过头,浆糊似的脑子忽然想到以前和姜庸看的某部鬼片,里面有一个桥段就是有一个女鬼安静坐在主角身后,等主角发现后,冲主角咧开嘴笑,然后把主角吞了。 应该不是鬼吧? 视线渐渐聚焦,犹如一根冰冷的细线划过脖颈,毛思飞的瞳孔猛地放大。 不是鬼。 是活人。 李叔站在他的书桌旁,眼角的笑纹刻在他黝黑粗糙的皮肤上,随着他憨厚的笑微微地抖动。 “哈喽小帅哥,你醒啦。” 第16章 窗外的蝉长长地鸣叫着,一声未完,又接一声。 房间里开着空调,但毛思飞的心猛地一跳,他觉得自己忍不住地冒冷汗,有些湿的衣服冰凉地贴着他的后背,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束缚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李叔好,一边观察着男人,一边等待着脚上的麻劲慢慢过去。 “你妈妈说让我来修水龙头,你妈妈不在家吗?”李叔笑呵呵地靠近,目光像胶水一样黏在毛思飞的脸上,他哎哟了一声,说:“你脸上怎么压得这么红?” 毛思飞眉头往下压了压,避开李叔伸过来的手,尽量平静地回道:“睡觉睡的。” 不正常,一切都很不正常。 哪里有人修水龙头直接到别人家里的? 明明之前刘月邀请他进来坐的时候,他都客气得很。 毛思飞搓了搓手,说:“是浴室的水龙头,我带你过去。” 李叔说好。 毛思飞看李叔刚要抬腿,立即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推,拔腿就往门口的方向冲。 如果是他想错了,他可以道歉,也可以挨打。 他也希望是他想错了。 毛思飞家门口的锁是那种老式门锁,刘月为了安全还在上面还装了一个链条锁,毛思飞跑到门口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了。 黑黢黢的大门上,链条锁紧紧地扣在上面。 他没有想错。 毛思飞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迅速伸手将链条锁滑开,可还是来不及,身后伸出一双手,牢牢地擒住他的手腕,将他妄想呼救的声音捂在手掌中,他只来得及踹了一下门,就被拖回了房间。 他经常有运动打球,力气比起平常男生来说已经算大的了,但在一个经常干体力活的成年男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抚过他的脸,李叔嘿嘿笑着,神情跟平常的憨厚老实一点也扯不上边,毛思飞的心像炸开一样跳动,不住地想挣开李叔的束缚,可他两条腿都被压在男人的身躯之下,根本动弹不得。 “我会让你舒服的……”李叔黝黑的脸靠近毛思飞,他说:“你也是对不对?我天天看着你黏着三楼那小子,你跟我一样的,对不对?” 什么一样不一样? 毛思飞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躲开李叔喷出的呼吸,他感觉胃里在翻滚,却被压制着吐不出来。 “你也喜欢男人对不对?别装了,我都知道的。” 毛思飞极力地摇晃着头,他怎么会跟这个变态一样,他才不是变态! “你会明白的……” 男人恶心的话语像浓痰一般卡在喉咙里,毛思飞看着李叔逐渐逼近的嘴巴,猛地歪过头,然后一口咬在李叔没来得及撤回的手上,李叔吃痛叫了一声,毛思飞迅速挣出一只手,要去李叔的脖子。 “你!” 李叔恶狠狠的目光卡在半空。 咚的一声。 是鱼缸砸头的声音。 那是刘月昨天买的鱼缸,想着过两天要养几条鱼,好顺顺家里的风水。 那个鱼缸本来放在阳台上,现在被姜庸握在手上。 姜庸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衣服上面全是灰,脸上、胳膊上还有擦破的伤口,正在往外淌血。 李叔被砸得蹲在地上,姜庸伸手又砸了一下,这回砸的是李叔捂着头的手。 姜庸的双眼像是燃着沉眠的火种,他的目光落在李叔身上,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焚烧殆尽。 “姜庸!” 毛思飞一声喊叫唤回了姜庸的理智,姜庸回过头,一边拿着鱼缸和李叔对峙,一边看着毛思飞,低声说:“去报警。” “报警?”李叔站了起来,不屑地笑道:“你们要跟警察说我犯了什么罪呢?我就是碰了这个小帅哥几下,算犯罪吗?反而是你,你打了我两下吧?” “我记得,你是个好学生,这事情要是说出去,你说是我有罪,还是你有罪呢?” 第31章 毛思飞本来就惊魂未定的心被李叔的一番话说得摇摇欲坠,他冲姜庸摇了摇头,想说算了,大不了他搬走,他们都搬走,就不会再碰见这个恶心的人了。 但姜庸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像是镇定剂一般,让他紧促的呼吸慢慢平稳。 “我不在意,毛思飞。”姜庸说:“报警。” 十几年里,小区里从来没进过警车,而在这个深夜,警车的轰鸣宛如一粒巨石,砸进了这片平静的湖湾。 毛思飞和姜庸都是未成年人,要联系刘月和陈蘅过来。 毛思飞坐在派出所里,有些焦灼地在位置上挪动着,他看着旁边的姜庸,不安地想着,他就手腕上一点抓过的伤痕,而那个男人手上头上都有伤,会判那个男人有罪吗?还是说是他们有罪呢? 忽然余光里有只手要落下来,毛思飞一个激灵,吓得往旁边躲了一下,但转过头看到是姜庸,那只手顿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我……”毛思飞张了张嘴,想说他就是条件反射,但还没出声,刘月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冲到了他面前。 “毛思飞!你又惹什么祸?” 刘月今天去参加家长会,穿了一条不常穿的掐腰连衣裙,还梳了头发抹了点口红,出门的时候看着光鲜亮丽的,现在一路狂奔到抛出所,口红蹭到了嘴唇外,裙摆也皱巴巴的,像是朵焉了的花。 焉了的霸王花。 她看着毛思飞,不顾旁边警察的劝阻,破口大骂道:“我说你最近这么安分,怎么了?人家是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你倒是放一个又响又臭的啊!折腾来折腾还让警察给我打电话,我家长会都没开完,还跟你班主任请了假!” 警察拦道:“这位女士,你冷静点!” 毛思飞一整个晚上情绪都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他憋红了脸,说:“你都不问清楚就来骂我!凭什么来派出所就是我的错!” 姜庸起身,站到毛思飞旁边,对刘月道:“阿姨,真的不是毛思飞的错。” “姜庸?”刘月这才注意到姜庸也来了,她收敛了些怒容,但声音还是夹着怒火:“不是他的错,那他做了什么要来派出所?” “是、是里面的那个男的要摸我……”毛思飞声音隐忍而尖锐,他跳了起来,嗓门越来越大:“你还让那个变态来家里,你怎么不去骂那个变态啊!” 刘月愣在原地,一脸错愕和震惊:“你说什么?” 派出所的走廊里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警察解释道:“是的,报警的是您的孩子,他说对方猥亵,但是没有监控,而唯一的人证是旁边这个叫姜庸的孩子,但对方说身上的伤是被姜庸打的,所以,您看……” 刘月还是没回过神,她瞪着眼睛,又问:“到底在说什么啊?毛思飞你是男生吧?怎么就、就……” 毛思飞眼眶有些发红,他恨恨地说:“你听不懂吗?你怎么就听不懂了?” 刘月没说话,她有些局促地看着警察,但思绪明显还是乱的,她说:“警察同志,我没听懂,是说我儿子被一个男的、一个男的……了?” 警察也有些无奈,点了点头说:“这两孩子是这么说的。” 刘月懵了。 走廊又传来新的脚步声,落得十分平稳。 是陈蘅。 她目光越过茫然的刘月和崩溃的毛思飞,落在不远处的姜庸身上,同姜庸静默地对视着,她问:“姜庸,你为什么会在这?” 警察朝她解释了之后,陈蘅的面色冷了下来,目光像是锋利的针,逼近姜庸,“你打人了?” 姜庸看着她说:“我没有错。” 陈蘅眉头下压,冷声道:“错没错不是你评判的。” 毛思飞听到姜庸和陈蘅在争执,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陈蘅解释道:“不是的阿姨,姜庸是为了帮我……不,不是他,是我,跟他没有关系。” 他解释得语无伦次,也不知道陈蘅有没有在听。 混乱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刘月带着毛思飞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因为毛思飞没有证据说明猥亵事实,而李叔身上有伤,鱼缸就是证物。加上刘月和陈蘅两人想要调解解决的意愿强烈,所以不管毛思飞和姜庸怎么想,最后事情的处理结果,就是刘月和陈蘅分别赔了一些医药费给李叔。 姜庸被陈蘅带走,毛思飞没来得及和姜庸说上一句话,可即使来得及,他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和姜庸说什么。 他的情绪早已经在派出所中一次又一次争吵和妥协中被掐灭,回来的路上,他问刘月,凭什么要赔钱,凭什么算是他的错? 刘月一整个晚上都在说话,嗓子已经哑得不行,她看着毛思飞,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想骂人但没有力气,所以最后什么都没说。 到了家里,刘月坐在沙发上,她撑着憔悴的脸,唇上的口红早就被口水化了,毛思飞径直要回房,却听到刘月在他身后沙哑地说:“不然呢?毛思飞,你听过有男人被人猥亵吗?你听过有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吗?那算什么?算什么啊……” “事情能处理掉不好吗?姜庸高三了,你高二了,你们还要在学校念书,你还想怎么闹?闹到全部人都知道吗?闹到你学校里去吗?” 毛思飞狠狠咬着牙,他想不顾一切地说一句,那又怎么样。 可是他不能。 第32章 还有姜庸,他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副被抽去血肉的皮囊,脸上空荡荡的窟窿在进行苍白的陈述:“我不知道。” 刘月哑声说:“就这样吧,过段时间我们搬家。” 毛思飞没说话,回了房间。 他以为事情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但过两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毛思飞在楼下看到李叔的老婆叉腰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晃着一堆红色的票子,大声地嚷嚷着:“我就说李方为什么无端端地有了一千多块钱,合着是你给他的啊!” 那天刘月参加家长会要交书本费,老师要求要用铅笔在钱上面写上名字。 刘月中途离开没有交钱,但是赔给李方的医药费中有一张就是写了名字的钱。 毛思飞大腿一迈,冲刺一般冲上楼,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每次你让他帮忙干活,他都积极得很,巴不得饭都不吃就到你这楼上来。我说他怎么这么热情,合着你们是背着我有这么一回事啊!” 四周路过的邻居好奇地打量着,时不时挨着脑袋说些什么,不屑、嫌恶、嘲讽……各种目光和言语交集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碎石,四面八方地投向毛思飞和刘月。 “闭嘴!”毛思飞冲到刘月面前,像只被惹怒的狮子,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嘴撕成两半,“我让你闭嘴!” “哟,还想打我不成?”女人叫道:“大伙评评理啊,当妈的勾引人老公,当儿子的还要护着妈偷腥,这是什么天理哟!” 刘月低声道:“你先回屋去!” 毛思飞瞪大了眼,说:“我为什么要回屋?她凭什么往我们家泼脏水?” 毛思飞不能接受刘月的做法,他难以置信,为什么刘月不反驳?为什么不骂回去? 但最后刘月只是将毛思飞拉到她身后,平静地对女人说:“妹子,确实没这回事。” 女人还是不肯罢休,咄咄逼人道:“没有这回事?行,那等过两天李方回来,我们一起对峙,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 刘月猛地抬起头,捉着毛思飞的手一紧,毛思飞想冲上前,却被刘月又一次拉回了身后。 这次她的声音更加平静,仿佛没有波澜的死水。 “不用对峙了,对不起,妹子。” 毛思飞觉得荒谬极了,为什么刘月要拦着他?为什么刘月要说谎? 啪—— 巴掌声和关门声合在一起,要将毛思飞的耳朵震聋,他开口说话,但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发出去。 “为什么……” 刘月看着他,疲惫地说:“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搞男人是件变态的事情,你难道还要被那变态缠上吗?” 刘月的眼角渐渐发红,从小到大,毛思飞几乎没有见刘月哭过,他的怒火被那泪光压了回去,他茫然而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而刘月只是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毛思飞茫然地抬起头,窗外的光格外的刺目,仿佛要将他融化在这个冰冷的长夏。 第17章 再睁开时,眼前仍是黑漆漆一片,毛思飞挣扎着摸到床头灯的开关,昏黄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动不动,长久的僵硬着。 毛思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刚刚那个噩梦赶出脑海。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 估计还是那天烧烤店的事情留下的阴影。 不过比起那几年一直睡不着,睁着眼睛熬通宵的情况好多了。 毛思飞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多,这几天他都没出门,搬家之后细细碎碎的一些家务做完,又折腾了一天,他身心俱疲,反正这几天那些角色群里也没传来消息,索性歇两天再去跑剧组。 虽说换了更好的小区,上下还有电梯,但他反而更不想动弹,这几天在家都是靠外卖解决吃饭问题,完全不想做饭。 商品房的房子像是密密麻麻堆积的方壳子,大门一关,就隔绝了所有的来往,虽然就住在姜庸楼下,但他也好几天没见到姜庸了。 毛思飞的手指停在姜庸的聊天框上,那晚和姜庸回去的路上又碰上大堵车,八点的时候还卡在高架桥上,不管往哪开,都得九点多才能吃上饭。 最后两个人还是在小区楼下一人一碗兰州拉面解决了晚饭。 而他跟姜庸说的改天请,一直到今天也还没请回去。 最新的聊天记录还是几天前他搬家的时候,这几天他和姜庸都没联系,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姜庸会不会看出来,他其实也是赵肖那种……那种人。 如果姜庸知道了,是不是会后悔帮他呢? 姜庸会不会离他远远的? 他们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一会看着天花板,一会看着窗户,似睡非睡地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浓墨似的云渐渐褪去,破晓的光露出云边,透过窗直射毛思飞的脸上,一瞬间他什么噩梦啊后悔啊的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就一个念头,快递今天最好就能到,他要把遮光窗帘换上,不然这光亮得比闹钟都早,跟聚光灯似的,闪瞎眼了。 毛思飞没精打采地起了床,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有些黯淡。 他拍了拍水在脸上,再怎么样,脸也是他糊口的一部分,还是下楼去跑两圈拉回点状态,过两天去影视城那边跑剧组也更好找工作。 第33章 七点十分,天光已经大亮,毛思飞拉了拉胳膊,做了会热身,在小区楼下绕着圈跑步。 小区占地面积大,绕一圈下来也差不多三百多米了,毛思飞太久没跑,跑了七圈后就开始大喘气,坐在路边休息。 累死个人。 毛思飞擦着汗,旁边绿化带的空地上,一个大爷在打八段锦,他跑了四圈,大爷也打了一遍,目光对上的瞬间,他看到那大爷皱了皱眉,摇头无声地叹气。 一种被嫌弃的感觉直击心灵,为了拉回当代青年人在大爷眼中的形象,毛思飞深吸一口气,打算站起来再跑三圈。结果刚起来,胃部就慢慢传来一阵疼痛,他一屁股坐了回去,几分钟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疼后,就是狂风暴雨的袭击。 毛思飞捂着胃,哀嚎自己作死,体能不行胃也不行还敢空腹跑步。 他调着呼吸,等着那阵痛过去,有一两个遛弯的大爷大妈路过,有些好奇地瞅了他一眼,他赶紧把头低下,觉得有些丢人。 好不容易等疼痛过去,毛思飞已经一头冷汗,他撑着身体,心想以后再也不敢这么作死,眼前忽然一黑。 他踉跄几步,还未站稳就撞到一个人怀里,他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靠,又被那人伸手拉住。 谁啊! 毛思飞抬起头,视线被汗水浸湿得朦胧,他挤了挤眼睛,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人是背着光站着,低着头正凝视着他。 是姜庸。 他抿了抿唇,怎么好像每次他狼狈的时候,都会遇见姜庸。 姜庸将他拉了起来,让他不至于倒栽进草丛里,皱着眉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毛思飞窘迫地拍了拍身上裤子上的灰,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在晨跑,只不过把四圈改成了十圈,十全十美比较好听嘛。 姜庸没管他跑几圈,见他手捂着胃,问道:“你胃疼又犯了?” 毛思飞讷讷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毛思飞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那阵痛已经彻底过去,他说:“这痛就是一阵一阵的,等它缓一缓,再吃两口东西就好了。” “胃是需要调养的。”姜庸说:“你既然已经痛了好几次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因为调养又费时间又费钱,胃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熬一熬就能过去。 毛思飞讪讪地笑着,说自己有空就去。 姜庸不置可否,说:“门口有家粥店,一起去吗?” 毛思飞忙点点头。 路上行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最近市里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文明建设,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摊贩在叫卖着水果,毛思飞看那桃子又大又红,有些心动地凑上去,还没开始挑,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白色的车开过来。 他提醒那卖桃子的大叔:“哎,叔,城管来了,你赶紧把车开走。” 那大叔还在刷视频,闻言抬了抬头,说:“哪儿呢?我怎么没瞅见?” 毛思飞指了指白色的车,大叔眯了眯眼,吓了一跳,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赶忙蹬上车就跑了。 “还好我眼尖,这要是被城管抓到,摊子就没了,还得去交罚款。” 毛思飞叹了口气,见姜庸盯着自己,脸上有些许的困惑,忙解释道:“我就想提醒他下,摆摊挺不容易的,大早上的出来就是为了避开城管。” 姜庸嗯了一声,随口说道:“你懂得挺多。” 毛思飞只笑笑,见姜庸眉头拧着,一脸疲惫的神态,问道:“还没问你,今天你怎么也这么早起?要去公司上班吗?” 毛思飞只知道姜庸是和人一起合伙做老板的,但他想着当老板应该都比较轻松,怎么姜庸看起来一直都挺累的,要么得在b大里和人讨论到晚上,要么得这么大清早起来,也是奇怪。 “应该不用去了。”姜庸说:“主要最近接了个项目比较忙,昨晚带着团队把软件的架构方案调整好。” 毛思飞看他那疲倦的样子,问:“昨晚?” 姜庸抿了抿唇:“大概四五点结束吧。”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那是今天早上了吧!你这时间是按哪国钟表走的?” 姜庸没说话。 毛思飞想着还是赶紧吃完让姜庸回去睡会,结果跟着姜庸走到那家粥店门口,粥店没开门,附近也找不到别的吃早饭的地方。 房租那么贵,周围店铺竟然这么不齐全! 毛思飞扭头看向姜庸,问道:“我家里还有一些面条啊菜什么的,要不然去我家吃点?” 姜庸问:“你会做饭?” 这话问的,毛思飞摸了摸鼻子,但也知道姜庸疑惑的缘由。 姜庸见过他炒菜。 那是高中的某一天晚上,刘月去喝喜酒,让毛思飞自己把中午的菜热热吃。 毛思飞懒得听刘月啰嗦,想着热菜那么简单,就热锅倒菜翻炒起锅四个步骤。 然后毛思飞热了两个菜,一个焦了,一个他害怕焦了加了水,变成一碗糊糊的菜汤。 他端着两盘子菜到餐桌,就看到姜庸站在他家门口。 “我在楼梯口闻到一股焦味。”姜庸打量他手里的东西,有些迟疑地问:“你……是在炒菜?” 毛思飞脸一热,说什么实话来侮辱人呢! 他恼羞成怒道:“不行吗?” 姜庸看了他一眼,还是开口道:“焦的东西不利于健康。” 第34章 毛思飞服了姜庸的脑回路,难不成他是故意炒焦了来吃吗! 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庸,问:“你家还有泡面吗?” 姜庸摇了摇头,说今天他妈妈有在家。 毛思飞不会去姜庸家蹭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陈蘅不怎么喜欢他找姜庸,于是摆摆手说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姜庸看了他一眼,走了。 毛思飞望着门口,有些不满,怎么让他走就走啊。 他翻了翻冰箱,试图找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但刘月不让他吃垃圾食品,所以家里什么零食都没有。 瘫在沙发上,毛思飞打算对付两口干饭,结果姜庸又出现在门口。 “给你。”姜庸递过来一个红色塑料袋,毛思飞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桶泡面,红烧牛肉和海鲜鱼板,红蓝配色,还有鱼有肉。 毛思飞捂着脸,他问姜庸要泡面,不是说他想吃泡面,既然都要买给他了,为什么不给他买些别的呢! 但他瞅着姜庸划过汗水的额头,没吭声,他家这附近最近的小卖部骑自行车来回虽然只要七八分钟,但他懒得动弹就没去。 他没想到姜庸会去给他买泡面,他抿了抿唇:“你……” 姜庸和他同时开了口。 “你……”姜庸犹豫着说:“记得别泡太久。” 毛思飞心弦砰地一断,气急败坏:“这是泡面,这是小学生都会煮的玩意,你在看不起谁?” 后来姜庸回家吃饭,毛思飞一个人吃完两桶泡烂了的泡面,并且坚信,这一切源于姜庸的乌鸦嘴,与他的做饭水平没有一点关系。 第18章 对于姜庸的质疑,毛思飞打算让他通过实践得到真知。 姜庸瞥了他一眼,说:“还是我做吧,你刚刚胃疼完,最好休息一下。” 毛思飞反问:“你会做饭吗?” 姜庸想了想,低声道:“煮面是可以的。” “还是我来吧。”毛思飞感觉自己做饭这方面还是略胜一筹的,他道:“我这胃疼就一阵的事,你对我厨房也不熟。” “别管了,你先在沙发坐会啊。” 毛思飞给姜庸拿了双拖鞋,他以前租房的时候,家里基本没客人,就按着自己的尺码买了两三双拖鞋放着,姜庸挤进去,还有半个后脚跟露在外面。 毛思飞比划了一下,小声道:“你也没比我高多少,怎么鞋码比我大这么多。” 姜庸拖着拖鞋上前一步,毛思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道:“怎,怎么了?” 姜庸没有再往前,停在原地,淡淡说:“实际来看,我差不多比你高十厘米,换算成脚长也是正常的差距。” “啊哈哈。”毛思飞干笑道:“也是啊。” 毛思飞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客厅里原来的沙发被毛思飞推到角落,换成了一个暖黄色的懒人沙发,上面堆了几个靠枕,一回家就可以瘫在上面刷手机。 毛思飞让姜庸坐沙发上,不过姜庸显然有些不适应这种极软的沙发,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手脚直也不是,弯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放。 “诶,你就自然点躺下去就好了。”毛思飞还没见过姜庸这样滑稽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帮姜庸调整姿势,他弯下腰,姜庸正好挣扎着要起来,他的呼吸凑近姜庸的额头,姜庸的眼睫颤了颤。 毛思飞一愣,忽然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有些近。 他又莫名紧张起来,抿了抿唇,状若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哈哈道:“看来长太高也没什么好处,要不我给你换把椅子?” 姜庸抬眼看着他,又垂下目光,道:“没事,我自己调整一下就好了。” “行。”毛思飞说:“那你先休息会。” 厨房和客厅就隔着一扇推拉门,毛思飞钻进厨房里,心里懊恼自己有些的反应过度。 寻常相处而已,距离近一些而已,姜庸也不至于这样就能看出来他的性向啊。 都是最近的状态不好,他弹了弹自己的太阳穴,晃着脑袋去翻冰箱。 推拉门被毛思飞随手一拉,没拉全,就关了一半,毛思飞的人影没进关了的那一半里,姜庸淡淡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头看了看被重新布置过的房子。 之前黎赫野住在这的时候,他只来过一两次,黎赫野只把这里当做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布置摆设应该基本都没动。 现在好像变化多了些。 低下头,黄色的沙发前面有毛茸茸的白色地毯,案几上摆着充电器还有封口的零食,几个彩色的夹子散在一旁,可能是夹刘海的,毛思飞的刘海有些长。 右手边有个悬空的小书桌,上面扔着毛思飞的笔记本电脑,电脑背后是白色的窗帘,窗帘的一角露出一束日光,斜斜地落在姜庸前面。 静静漂浮的光尘之中,毛思飞背对着他,穿着一身修身的运动装,和身上围着的围裙格格不入。 一手举着两团面,一手夹着两个鸡蛋,似乎在纠结先捞面还是先炒鸡蛋。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毛思飞。 盯着久了,朦胧中,毛思飞整个人被光染成暖色,又像是化为一团光源。 好像伸出手就能将毛思飞握在掌心。 可两次,他试探了两次,两次毛思飞都躲开了他。 明明之前触碰的时候,毛思飞都不会躲开他。 第35章 他有哪里没有隐藏好吗? 是那天揍人的行为冲动了? 还是毛思飞发现了…… 姜庸抬了抬眼,客厅置物柜的上方挂着一个圆形挂钟,那是原本就在房子里的摆设,毛思飞没有看时间的习惯,但在姜庸的提议下,还是留下了它。 他摸了摸手机,应该不会,这几天毛思飞基本都在家里,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毛思飞还是决定先把面给捞了,到时候过一遍凉水更劲道。 就是配菜的话,家里只剩两个鸡蛋,他想找点葱花点缀都没有,在没有葱花的煎蛋和荷包蛋之间纠结了半天,毛思飞还是决定问下姜庸的意见。 “你喜欢煎蛋……”毛思飞扭过头,姜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眉头却还拧着,睡着也不放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最近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但姜庸做什么事情都很有计划,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毛思飞想起之前姜庸说他有偏头痛,估计是用脑过度吧,毕竟软件这种高端职业给他十个脑子都搞不来,姜庸还超长待机地熬通宵。 毛思飞将推拉门轻轻地合上,能难倒姜庸的事情,他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他能做的也就是做顿饭,让他吃饱了能有精力做事。 做些什么菜好呢? 毛思飞翻起手机食谱,开始搜索:什么汤能补脑子…… 两个多小时过去后,毛思飞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 土豆炖牛腩、清蒸鱼、炒空心菜,还有一锅莲子猪心汤。 有鱼有肉,有荤有素,营养均衡。 姜庸在他要开始做饭的时候醒了,进厨房看他在备菜,突然问了一嘴怎么没有鸡爪。 毛思飞一脸茫然:“啊?你喜欢鸡爪吗?那我再下个单。” “不用了。”姜庸顿了顿,说:“我以为你喜欢。” 毛思飞有些莫名其妙,他为啥会喜欢鸡爪?怪难啃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因为随即姜庸提出帮他备菜,然后在姜庸花了十几分钟试图把土豆切成规整的正方体后,他拒绝了姜庸要帮忙的意见,请姜庸到沙发继续休息。 他其实很久没有这样折腾过一桌菜了,自己吃的话也就做一菜一汤,但更多的时候,要么蹭剧组盒饭,要么就在外面随便解决一顿,做饭的中途有些步骤还忘了,还是偷偷看了一眼菜谱才补救回来。 “试试看。”毛思飞给姜庸装了一大碗饭,见姜庸每道尝了几口,忍不住问:“味道怎么样?” 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 姜庸继续夹菜到碗里,点头道:“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做的,确实很难相信是你做出来的。” 毛思飞笑了笑,得意道:“跟你说我做饭升级了。” “我不怎么会做饭。”姜庸说:“食谱上面经常写的是适量,但这两个字最不好把握分寸,多一勺就重了,少一勺又淡了。” “不会啊,重了就添点水,淡了就再加点,干嘛考虑那么多?”毛思飞挑挑眉,问:“那你一般怎么解决三餐?外卖吗?” “有时候跟同事一起去应酬。”姜庸垂下眼,“在公司的话,会跟同事一起点外卖,像这样吃家常菜比较少。” 毛思飞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那我有煮饭的话,喊你一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姜庸已经看向他,轻声说了句好。 毛思飞摸了摸鼻子,忽然想到什么,又补道:“不过我过两天就得跑剧组,可能煮饭的次数也不多,得等我晚上回来才有空,如果刚好你也在的话,就一起吃口呗,反正都是家常菜。” “不过我发挥水平不稳定啊,如果不好吃的话,你也忍着点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姜庸说:“我也可以学着做做看,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做。” “有得吃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毛思飞想着姜庸应该就是客气一句,看起来比他还忙,哪来的空闲去研究做饭,“反正如果有做的话,微信互相提前说一声?” 姜庸点点头。 吃完饭后,姜庸帮忙整理碗筷,闲聊的时候,毛思飞扯了几件以前剧组遇见过的趣事,关于高中毕业到做演员这段时间的空白期,他没有提,姜庸也没问,这让毛思飞稍稍放松了些。 关于姜庸创业的事情,毛思飞还是挺好奇的,毕竟按他的印象,姜庸做个研究员或者在大学里面当个教授都是正常发展。 “有考虑过。” 姜庸挽起袖子,挤了点洗洁精到洗碗布上,毛思飞本来是打算等姜庸走了再清理的,没想到姜庸很自然地就走到洗碗池边开始忙活,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姜庸却说吃饭洗碗,一人分工一样才好。 “不过有个师兄提出想同我一块创业,在读硕博的时候,我和他在导师底下做研究,研究方向和项目比较多重合,共事起来没什么矛盾。”姜庸说:“而且他人脉比较广,家里也有从商经验,所以我在衡量之后,选择加入他。” “听起来你师兄也很厉害。”毛思飞道:“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那种更清净点的工作。” “我大学期间,姜……我父亲有联系我,透露出想要送我出国读金融,我拒绝了。”姜庸低着头冲碗,淡淡道:“与其等我毕业之后,让他继续来干扰我的选择,不如自己主动选择一条不容易受干扰的路。” 第36章 毛思飞很少听姜庸提起他爸,只知道在姜庸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听他提过。 他干巴巴地问:“那他现在还有联系你吗?” 姜庸说:“有,比较少。” “那你……”毛思飞本来想问问陈蘅怎么没帮他拦着他爸,但想到陈蘅和姜庸的相处,又把话咽了回去。 姜庸问:“怎么?” “嗯……”毛思飞换了个问题:“那你怎么会选择计算机专业?” “有点兴趣。”姜庸把碗洗完,放在沥水架上,毛思飞给他拿擦手的纸巾,他看向毛思飞,眼底情绪不明:“而且在信息时代,想要找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计算机是一个很好的工具。” 毛思飞想,确实也是。 又聊了两句,姜庸接了个电话,说架构方案还有些地方需要他看看,姜庸还得再折回公司。 毛思飞忍不住嘟喃:“你这老板当的,都不能按时休息,也太累了吧。” “偶尔这样。” 临走的时候,毛思飞送姜庸到电梯口,姜庸低头看着毛思飞,道:“你的胃得去看看医生,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很快的。” “太麻烦了,你这么忙……”见姜庸嘴唇动了动,毛思飞又道:“而且我这两天得去剧组,其实我胃病不严重的。” 姜庸说好,“有需要叫我。”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毛思飞的视线遮住,他这才转过身,溜达回自己家里。 整个人陷在软软的沙发中,他眯了眯眼,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 天气怪好的。 第19章 在家瘫了几天后,毛思飞开始翻剧组群里的消息,和卢姐报备后,又开始去跑剧组。 卢姐跟他说,之前那部短剧已经在平台上线,他咬着牙二倍速看了两集,除了被自己的女装雷得够呛,成片效果倒没有他想得那么差,评论的反响也还不错。 他在自己的微博上转发了一下,权当宣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运气突然好了起来,几天下来,毛思飞接到两个带词的特约,卢姐还发来一个短剧让他去试戏,是一个反套路的霸道总裁偶像剧,他在里面演一个爱挑事找茬的小混混。 试戏那天,毛思飞本想找几件流里流气的衣服突出角色特点,但他不常穿的衣服都收在收纳袋里,几个收纳袋又堆在一起埋在衣柜最里面,他翻了半天才找到。 他记得他有一件渔网拼接的浮夸短袖,是公司很久以前给他置办的一件潮牌,本着能省就省的想法,这些衣服他都好好收着,但掏出来的时候,他傻了眼。 短袖的设计是在肩膀和腰部拼接渔网,穿上身的话会比较露,不过跟他这次试戏的角色特点还比较搭,但现在渔网的地方抽了丝,裂得破破烂烂,补都补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太久的缘故。 毛思飞只好把这件衣服扒拉到一边,另外找了件挂着链条的短袖,配了条破洞牛仔裤。 他搭完后看着挺满意,又把头发抓了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有一种街溜子的松弛感,忍不住拍了张照。 信息提示栏上划过一条微信消息,毛思飞点开一看。 姜庸:今天加班。 配图是一份照烧鸡腿饭。 毛思飞:你们这伙食不太行啊,这饭里都没有什么菜,也没有养生汤。 发出去后,毛思飞突然想到,不对啊,他给忘了,姜庸就是老板,这饭应该是姜庸定的。 他连忙补救。 毛思飞:是不是好东西都藏在后面,用来激励自己加班啊? 毛思飞:我今天有个试戏。 毛思飞:试一个小混混。 毛思飞:这样穿气质不错吧? 毛思飞飞速把刚刚拍的照片甩出去,图片够大,直接把刚刚第一条消息顶了上去,让他脱离看一眼就尴尬的感觉。 叮—— 姜庸拿起手机,看到毛思飞给他发的图片,点开原图放大,从毛思飞的头发扫到衣服,再扫到鞋子,点了保存后,食指敲了敲。 姜庸:挺好。 他手指停留在聊天框上,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说了声进,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走了进来,是助理杨昕,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黎哥说给大家点个奶茶,你看看需要点些什么吗?” “一杯咖啡就好了。” 杨昕舒了一口气,正要走出去时,又被姜庸叫住。 杨昕连忙转过身,听姜庸道:“这周加班比较多,餐标可以放宽些,每天再多订一份汤。” 关上门后,杨昕飞速地掏出手机,跟群里的同事八卦。 杨xx:夭寿啦!没人味的机器人老板说明天可以加餐,今晚研发他们办公室是不是还得再熬一个通宵啊! 于x:想念黎哥,黎哥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杨xx:想念黎哥+1,好像再过一两周吧,黎哥在的话,我基本不用直面老板。谁懂啊,进公司一年了,我就没见老板有个好脸色。 王xx:想念黎哥+2,不过最近老板脾气还是不错的,上次老板问小西写的一串代码是怎么运作的,小西战战兢兢地说他也不知道,那是一个神奇的bug。我们以为小西要被重拳出击,结果老板给他点了点,让他回去改。 杨xx:这是老板会做的事?谁给他下蛊了? 王xx:而且上次改方案,已经熬了通宵改到凌晨,按老板的性格,肯定得改完,结果他突然说先回去休息。 第37章 于x:老板是不是谈了? 杨xx:说实话,我以前怀疑过老板和黎哥,毕竟公司里,黎哥主外拉生意,老板主内搞技术,简直是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不过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冒不出一点粉红泡泡,只有一条公司即将走向辉煌的康庄大道,工作搭子氛围太浓,嗑不起来。 杨xx:据说上一任助理,是个刚毕业的男生,活泼热情且话多,还是个gay。 于x:然后呢? 杨xx:然后他被辞退,我上岗了。 于x:所以老板讨厌gay? 杨xx:不懂,我觉得老板看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平等的冷漠。 王xx:而他的技术又极其的牛掰,我们曾经猜测,老板可能是黎哥创造出的ai。 王xx:后来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如果天天都在学习我们的数据,老板系统可能早就崩了。 杨xx:不愧是你们,bug上的研发部。 王xx:谢谢,bug属于我们,研发属于老板。 闲聊时间一晃而过,杨昕看了眼窗外,原本阳光明媚的天忽然聚集了乌云,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她立即点开软件开始点外卖。 最近的天气善变,指不准一会就暴雨倾盆,外卖都送不过来。 “下雨了?” 毛思飞下了公交,雨丝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上,还好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伞,试镜的公司离车站也就几步路,只是希望回去的时候别下暴雨就好。 进电梯的时候,毛思飞将有些湿的伞收进塑料袋里,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下发型。 还行,没乱。 本来今天卢姐说要陪毛思飞一起过来,不过于筝妍剧组那边刚好开机,虽然是一部网剧,但制作班底还是不错的。毛思飞让卢姐去陪筝妍,他试镜过上百次了,也不是没有经验,能不能过也不是卢姐能改变的。 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伸了进来,毛思飞连忙摁了下开门键。 进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抓得有些乱,长相俊朗,气质有点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眼底有点青黑,看起来精神不佳。他刚进来就打着哈欠,斜斜地瞥了一眼毛思飞,随口说:“帮我按一下十五楼。” 十五楼刚好是毛思飞要试镜的地方。 这个人也是来试镜的? 毛思飞余光扫着镜子,打量了几眼青年,长相看着倒是有可能,只是…… 他总觉得青年眉眼有些眼熟。 电梯到了十五楼,青年先走了出去,往右边走,毛思飞往左边。 估计只是碰巧。 试镜的导演跟李导差不多大,姓吴,看起来是个慢性子。 看完毛思飞的表演后,吴导捏着剧本皱了皱眉,毛思飞心一提,不知道是不是当场就要拒绝他了。 “嗯……”吴导看了一眼毛思飞,说:“你是叫毛、毛……” 毛思飞笑了笑:“毛思飞。” 吴导又嗯了一声,顿了顿,说:“你还可以,行,先回去等通知吧。” 没被当场拒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毛思飞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看时间还早,想着晚上可以做点菜让姜庸一起过来吃。 毛思飞边打字边下电梯,刚走出电梯间,雨声跟落地雷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在他耳边,他吓了一跳,手一抖,还没编辑完的信息就发送出去。 毛思飞:你今晚 他刚要撤回,就看姜庸发来信息。 姜庸:刚好有空,怎么? 毛思飞:本来想说试戏结束早,问你有没有空过来一起吃饭,但这雨大得有点夸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估计没法出门买菜了。 毛思飞:祈祷雨停.jpg 毛思飞在一楼找了个地方坐着,打开叫车软件,不过想也知道,这种大雨天气,叫车都看运气的,而他的运气,估计在得到这个试镜机会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 他叹了口气,打算等雨小点,再冲出去坐公交车。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毛思飞低头划开。 姜庸:我去接你。 毛思飞愣在原地。 啊? 他出门前跟姜庸提了一嘴试镜的地方,但这么大雨,哪里好意思麻烦姜庸特地开车过来接他。 毛思飞:真不用,我等等就打车回去了。 姜庸:等我一会。 毛思飞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跟姜庸说吃饭的事,不然姜庸也不用过来。 他犹豫地看着聊天窗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不太习惯麻烦别人,但和姜庸重逢后,好像一直都是他在麻烦姜庸。 姜庸这样一直被他麻烦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感到厌烦? 他不想让姜庸反感。 毛思飞搓了搓手指,门外的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看着暴雨发愣,手机震了震。 姜庸:我到了,在地下停车场。 毛思飞:我马上到! 毛思飞腾地一下起身,匆匆地冲回电梯间,好在这个时间点没人用电梯,他等了半分钟电梯就到一楼了。 地下停车场塞满了车,毛思飞对着姜庸发给他的图片,时不时四处张望着找路,一个没留神,差点和一辆要开出去的保时捷撞上。 保时捷一个急刹停下,车主探出头,不满地喊道:“看的什么路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毛思飞冲那车主道歉,转头一看,那车主就是电梯遇到的男人。 第38章 男人估计也认出他,眉头一拧,又钻回车子里去了,副驾上好像还坐着谁,在一旁和他说话,估计是在安抚他。 毛思飞站了一会,见那男人没再出声说什么才走了。 没走两步,手机铃声响起,在这片车库里回荡着,毛思飞赶紧接起来。 “姜庸?” “我把车开到出口,你跟着标识就能找到。” 毛思飞挂了电话,见那保时捷还停在后面,不进不退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回跟着标识走,很快就找到了姜庸的车。 上了车,毛思飞摸了摸鼻子,说:“其实真不用来的,最近的天都这样,一会雨一会晴的,再等等应该就停了。” 姜庸踩着油门,车子缓缓地开着,他说:“你不是说今天一块吃饭吗?我工作刚好结束,可以带你一起去买菜。” 车子一开出地下车库,雨水就疯狂砸在车窗上,砰砰砰跟打鼓似的。 四周都是苍白的颜色,虽然隔着轿车的铁质外壳,但暴雨的冲击还是让人十分震撼,毛思飞很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雨,在路上开着车都像在划船。 跟世界末日似的。 而车里的他们,像在雨水中沉浮,又像是要淹没在这场雨水中。 跟诺亚方舟似的。 空调的风微微地吹着,将毛思飞的神拉了回来。 “买菜……”毛思飞问:“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姜庸说:“我都可以。” 姜庸的车开得很稳,车灯打着闪,笔直地穿过灰暗的雨雾,滚动的车轮冲开积水,溅起水浪,又被车窗挡开。 毛思飞窝在车座里,耳边是急促的雨声,车窗上的雨帘跟瀑布似的,但他莫名就觉得很安心。 试镜啊暴雨啊什么的全都被他扔出脑子外,他翻着手机找菜谱,脑子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念头。 今晚和姜庸吃些什么好呢。 第20章 两人到超市的时候,雨势已经渐渐小了。 超市附近的停车场是露天的,到超市门口还得走一段路。 毛思飞就一把伞,他一个人撑倒还好,两个成年男人肯定是不好挤的。 “你车里有伞吗?” 姜庸往车后座看了一眼,说:“早上带去公司了,你没带伞吗?” 毛思飞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说:“带是带了,不过我的伞比较小。” 姜庸淡淡道:“没事,就一小段路,我跑过去就好了。” “别别别。”毛思飞忙道:“反正一小段路,咱两挤挤过去好了。” 姜庸说:“好。” 姜庸答应后,毛思飞突然想到,其实把伞给姜庸,他跑过去也可以啊。 姜庸穿着皮鞋不好跑,但他穿的是球鞋,跑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算了,就两步路。 毛思飞站在车旁,等姜庸熄火,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雨中。 车门打开,他将伞向姜庸倾斜,雨水顺着伞檐落在车身,落在姜庸的手背上。 姜庸探出半身,伸手握住伞柄,将伞又压向他。 “我来撑吧。”姜庸跨出车子,有那么一瞬,整张脸贴近毛思飞,他呼吸一滞,不自在地将目光别开。 “行吧。” 毛思飞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他们就差半个头……半个多头而已,怎么撑个伞还要抢来抢去,他撑伞也不会罩着姜庸的脑袋吧。 姜庸不知道他的想法,将伞接过,两人的影子挤在一起,被遮在伞下。 “过来一些。”姜庸边说,边伸手搭在毛思飞的肩膀上。 毛思飞心下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没事。” 姜庸低下头,轻声道:“湿了。” 两人挨得极近,姜庸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滚过毛思飞的耳郭,他心下又一跳,连带着耳郭和肩膀都有些不自在。 “没、没有吧。” 姜庸看着毛思飞向旁边歪斜的脚步,默不作声地向他的方向靠拢,余光划过他沾水的衣领。他伸手捻了捻,毛思飞瞪圆了眼睛看他,像只受了惊的猫,他低声说:“你看,湿了。” “估计是风大了,把雨丝四处吹。”毛思飞连忙道:“那就走快点吧。” 姜庸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毛思飞泛红的耳朵上,手指搓了搓,又将伞向毛思飞的方向倾了倾。 等到了超市门口,灯光明亮,毛思飞收伞时发现姜庸的右肩湿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演的一部校园剧的台词。 下雨天同伞而行,湿透的是有心人。 当时觉得矫情的台词莫名其妙地塞进脑海,他抿了抿唇,又把这句话扔到脑后,什么乱七八糟的。 “先买些什么?”姜庸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询问。 毛思飞忙打开便签,晚上他就打算做一荤一素一汤,姜庸推着车跟在他身旁,他挑好菜,姜庸就接过放进推车里。 他很久没和人一起逛超市,平常买菜都是在菜市场速战速决,这样慢节奏的闲逛倒是难得。 方才那点不自在马上被他抛之脑后。 就是称重的时候,打标签的阿姨不住地瞧姜庸,夸赞道:“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会做饭的不多见啊。” “小伙子这么俊,回去做饭给女朋友吃吗?” 毛思飞看姜庸被那阿姨七嘴八舌地念叨,想起以前在小楼的时候也一样,只要碰见姜庸,周围的大婶阿姨都会抓着他夸两句,而姜庸跟机器人一样,永远只有一句固定回应。 第39章 ——点头,抬头,谢谢,低头。 毛思飞想到那场景,没憋住笑。 姜庸一脸淡然地否认:“没有,等别人做饭。” 阿姨继续夸:“那你女朋友挺贤惠啊。” 毛思飞当即把笑憋了回去,扯了扯嘴角。 什么思路,只有女朋友才能做饭吗? 买完菜出超市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超市大门的空调风猛地一吹,让毛思飞打了个喷嚏。 毛思飞看着姜庸湿着的肩膀,叮嘱道:“等等回去你先去洗个澡吧,等我做好饭时间也差不多。” “到我家做可以吗?”姜庸说:“洗完澡后我不太喜欢出门。” 姜庸有这个习惯吗? 毛思飞有点忘了,不过姜庸确实比较爱干净,有些洁癖的人甚至只要出过门,回家后都要再洗个澡。 反正楼上楼下也很方便,毛思飞没什么意见。 “行。”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搬到新家后,他第一次去姜庸的家。 进门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四处打量,姜庸家的户型比他楼下的房子大多了,三室一厅一厨两卫,主体色调是灰白,看起来暗沉沉的,不过很整齐,整齐得跟样板房似的。 姜庸问:“你要看看吗?” “不了,你先去洗澡吧。”毛思飞把菜放到厨房里,问:“你调料放哪了?” “嗯?” 毛思飞翻开调料盒,里面都是空的,正要歪头再问姜庸,身后忽然凑近一个热源,一双手越过他的肩膀,探向他上方的柜子。 “怎、怎么?”毛思飞整个人一僵。 姜庸将袋装的调料递给他,说:“你不是要调料么?” 毛思飞自觉自己敏感,和姜庸只是有点身体接触就觉得不自在,他默默念了几句,心里没鬼心里没鬼…… 调料给他后,姜庸就去洗澡了,让他要找什么就在柜子里翻。 毛思飞看了看,厨具跟他家的是一个牌子,调料都没拆包,柜子里的一些调料瓶也都是崭新的。 他想到之前姜庸说要学做饭,竟然不是说说而已。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毛思飞正低头放盐,随口玩笑说:“今天没土豆,不用砌砖了。” 抬头的时候,姜庸凑到他身旁,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穿着一件面料柔软的睡袍,上宽下窄,显得身材很好。 也不用显……身材确实很好,视线一扫,就能看到他v领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明明眼镜摘了,但深邃的眉眼间还是传递着一种侵略感。 毛思飞手一抖,盐巴多放了半勺。 毛思飞:“你……你去外面等就好了,我只差一个菜了。” 姜庸眉头微挑,说:“我想学学看怎么做,不能旁观吗?” “我就炒个青椒肉片,很简单,没什么好学的。”毛思飞看着那没化的盐,硬着头皮加了点水补救一下。 姜庸问:“这里加水做什么?” “……”毛思飞抿了抿唇,随口胡扯:“勾芡。” 要不是看姜庸脸上还有点疑惑,他都以为姜庸是故意问他来取笑的。 厨房不算大,两个人站在里面有点拥挤,毛思飞手脚都不敢伸开,就像被贴了符咒的僵尸一样,束手束脚憋得慌。 黏腻的汗从脖颈滑落,顺着起伏的背脊滑向更深处,虽然有空调凉风吹着,但炒菜的热气翻涌,加上旁边多站了一个人,他还是觉得热得很。 姜庸又问:“你会做这么多菜,一般喜欢吃什么菜?” “都行吧,我不挑。”毛思飞翻炒了两下,感觉差不多熟了,连忙让姜庸帮他把菜都端出去。 等姜庸端着菜出去后,他洗了手顺便洗了把脸,凉水扑在脸上,他才觉得没那么燥热。 吃饭的时候,毛思飞坐到了辣椒炒肉前面,飞速地尝了一口,只有肉片比较咸,青椒还行,总体还能吃。 “多吃点青椒。”毛思飞见姜庸要夹肉片,认真地说:“青椒驱寒。” 姜庸看着青椒炒肉,又抬头看了一眼毛思飞,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结果毛思飞低头扒了口饭,姜庸就夹了一片肉片到碗里,毛思飞埋头在碗里,疯狂用余光各方位地打量姜庸的表情,看他咽下去后没什么反应,心才放下。 也是,一个小时候经常吃方便面的人,口应该比较重。 姜庸说:“还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做饭?” 毛思飞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说:“应该是……嗯,高中毕业后一年多的时候吧。” 姜庸放下筷子,注视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那会我想着去……嗯,去摆摊。”毛思飞笑了笑,看姜庸神情不动,又接着往下说:“卖吃的比较好赚钱,所以我就学着做吃的,一开始我真的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摊煎饼的时候老是把饼刮破。”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两个上补习班的女生让我给她们摊一个煎饼,我摊了半天把那煎饼摊焦了,然后一个女生自己动手,竟然摊得还比我好,她还说放暑假的时候想过来做我学徒。” 姜庸问:“她后来去了吗?” 毛思飞笑道:“哪能啊,我做她学徒还差不多,人家不仅煎饼摊得麻溜,成绩也好。后来她考上了a大,我还送了她两个煎饼,那会我煎饼摊得好多了,两分钟就能做一个。” 第40章 “对了,说起来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说要上a大,怎么后面又改志愿了?” 姜庸神情一顿,淡淡说道:“分差一点,就没去了。” “这样。”毛思飞垂下眼,随即又扯开嘴角,“不过对你这种学霸来说,a大b大都不影响你毕业的优秀吧?” “做饭影响。”姜庸说:“读硕士的时候,我经常假期留校研究,学校食堂关了,外面的外卖很多都不干净,我就想去那种出租的小厨房做饭。” 毛思飞问:“那你不是会做饭吗?做了什么?” 姜庸想了想,说:“忘了,我把别人的电磁炉烧坏了,赔了两百块。” 毛思飞差点笑出声,他使劲憋着问:“那后来呢?你怎么解决?” “要么忍着吃外卖,要么吃方便面。”姜庸神色之中露出一点模糊的怀念,他说:“那个时候……” 毛思飞已经能憋住笑了,回道:“嗯?” 姜庸的目光落在毛思飞脸上,静静地说:“那个时候我很想你。” 那一瞬间,毛思飞感觉耳朵传来一阵忙音,像是耳鸣,他心下一跳,脸色连带着有些僵硬。 姜庸在说什么? 不等他开口,姜庸又看着他补道:“还有阿姨做的饭。” 毛思飞暗地舒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一点莫名的怅然,他想,姜庸说话喘什么大气呢,他要是刚刚误会了说错了什么话多尴尬啊。 他连忙回道:“那以后有机会再做给你吃,我现在会的还蛮多的。”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21章 试镜的事很快就有了消息。 卢姐打电话给毛思飞的时候,他还绕着小区在跑步。 自从上次去姜庸家看到姜庸的健身设备之后,他备受打击,一想到姜庸在繁忙的工作之下还能保持健身的习惯,他便打算给自己也定个目标。 姜庸说可以把大门密码给他,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直接到自己家锻炼,毛思飞摆手拒绝,他不太喜欢在机器上运动,感觉眼睛一直盯着那些数据很累。 而且他确实觉得在小区里跑步的感觉更好,绿化多,而且早上起来的时候空气也好,偶尔还可以和那个打八段锦的老大爷默默比拼。 现在老大爷打一套,他已经能跑五圈了,感觉老大爷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对他进步的肯定。 “喂,卢姐,怎么了?” 毛思飞压着腿拉伸,卢姐欣喜地告诉他,上次试镜的那个短剧有消息了,剧本已经发给他,让他过两天去剧组报道。 太棒了! 毛思飞跳了起来,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整张脸摔在地上。 最近可以说是否极泰来了。 毛思飞想,好像遇见姜庸之后,他颓丧的人生就开始往上走了。 进组的第一天,卢姐从于筝妍的剧组赶过来,带毛思飞一起过去,毛思飞本想说自己过去就好,毕竟他的戏份不多,两三天就能拍完,但卢姐还是坚持要过来。 “剧本你看过了吧?” 毛思飞点点头,短剧的剧情很简单,大概就是霸总追求灰姑娘,而他扮演的混混就是他们爱情路上的一个垫脚石,比起上一部短剧,他的戏份少得多,薪水肯定也不如上一部多。 但有钱赚就可以。 卢姐说:“这部短剧我了解了一下,是一个新开的传媒公司投资的,导演和制作班底都是新的,主要是为了捧那个男一号。” “新班底也可以吧?大家可以一起磨合磨合。”毛思飞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没什么挑剔的资本。 “就是那传媒公司的老板我打听了一下……”卢姐皱了皱眉,说:“风评好像不是很好,据说男女不忌。” 毛思飞以前在个别剧组也听过作风不是很好的演员或者导演,不过他的角色基本就露几次脸,没几场戏就杀青了,杀青完就走,根本没什么机会和别人碰面。 而且进这个圈子久了,俊男靓女见得多,他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他的脸没到万人迷的地步,不至于被人见一眼就觊觎上。 “放心卢姐。”毛思飞说:“就算人家金主来探班,看的也是男一号,跟我没什么关系。” 卢姐想了想也是,笑道:“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就是了。” 毛思飞点头:“我知道,谢谢卢姐。”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糊咖艺人,搁别的公司早就被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了,但卢姐没有,还是一直费心费力给他找各种工作机会。 毛思飞心里记着。 今天是剧本围读,毛思飞到地方的时候,人还没来齐,只有两男三女五个演员坐在会议室里面。 导演还没来,大家要么拿着剧本读词,要么刷着手机,只有两个女演员看起来像认识的,在一旁咬耳朵聊天。 看样子那个男一号应该不在。 毛思飞打了招呼,大家都很陌生,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先拿剧本读着。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是吴导的,众人放下手中剧本,看向大门。 砰—— 门被随手推开,走进来的不是吴导,而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耐烦,见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他,嘴角撇了撇,随意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演男一的越齐。” 神秘男一出现了! 第41章 一时间,会议室里“你好,我是演xxx的xx”的声音此起彼伏。 毛思飞也跟着介绍了一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介绍完之后,越齐忽然斜斜看了他一眼。 他们不认识吧? 大家介绍完后,吴导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扫了一圈后说:“嗯……都到了吧?” 显然是都到了。 正中的沙发被越齐坐着,吴导也没说什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大家应该都介绍完了吧?嗯……那就开始读剧本吧。” 有一两个演员眼珠子转了转,显然从吴导的态度中看出了这个越齐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客气了些。 围读的时候还算风平浪静,就是越齐时不时会针对剧本提出一些问题。 “这里的台词有问题吧?我为什么要这么舔女主?” “我觉得这段情节不太好,没有体现出我这个角色的苏感,吴导你觉得呢?” “嗯……”吴导翻了翻剧本,诚恳地说:“我觉得都行,你们觉得呢?” 问题像是击鼓传花的球,令众人纷纷低下头。 毛思飞看着剧本,发现越齐刚刚说要改动的情节好像都跟他有有关,不过短剧的人员少,对手戏本来就是在几个演员之间打转,他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想。 吴导转头看向女一号,问:“小锦,你觉得呢?” 被叫到的女演员猛地从剧本中拔出头,左右环顾,无一人与她目光相对,她像课堂上被点到名的学生一样,扯出笑容回道:“我也觉得都行。” “嗯……”吴导又翻了翻剧本,看向越齐道:“那我晚点再问问编剧吧,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 众人继续低头。 毛思飞想,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啊。 怪不得这个吴导从试镜开始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感,都是被压迫的打工人,他们这个草台班子就是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的烽火台,褒姒要是不笑,估计就得把他们一把火都烧了。 还好他戏份少,赶紧拍完就拿片酬赶紧跑。 围读完后,吴导又强调了一下拍摄时间和地点,就让大家各自离开了。 毛思飞正要发消息给卢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见是越齐,有些疑惑,还是客气问道:“有事吗?” 越齐脸上神情似有一瞬的僵硬,但随即又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啊?他们之前见过吗? 毛思飞动了动脑子,还是没从记忆里把这张脸翻出来,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 “夏天的海,这个电影你应该还记得吧?” 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敲进毛思飞的脑子里,他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当然记得。 可他印象中在那剧组里没有见过越齐这个人。 越齐见他不说话,又问:“当年你是片里的男二号,不记得了?” 毛思飞握着拳,将胸膛那些复杂的情绪压了回去,他抿了抿唇,哑声说:“有点久,确实忘了。” “哦,这样啊。”越齐打量了他一眼,脸上还是挂着笑,说:“我记得那时候你提前退组了,还以为你对这部剧印象会比较深刻。” 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能听出这个越齐话里的戏谑,但他不明白自己和越齐有什么仇怨,能让越齐拿着这么久以前的事试图来戳他伤口。 但他签了合同,不想多生纠葛,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闹难堪,于是平静地回道:“毕竟时隔多年,有些事情确实没必要一直记挂。” 越齐闻言嘴角动了动,说:“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看不开也不会和你说啊。 毛思飞点了点头,想着赶紧走了算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能在一个剧组再次碰面也是缘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越齐没继续为难他,冲他笑着挥了挥手,说:“行,合作愉快。” 看他的神情,毛思飞就觉得后面几天的演戏生活不会愉快了。 算了,看在片酬的份上,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晚上回到家,毛思飞收到改完后的剧本,只有前几集,他翻了翻,发现他的部分确实改动不少,不过他的戏份就那么点,充其量就是把一个讨人厌的小混混改成一个极为讨厌的小混混而已。 卢姐收到剧本的第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她连忙问毛思飞,是不是得罪了那个男一。 毛思飞不想让卢姐担心,笑着说,人家是无差别攻击,不止是他,每个人的戏份多多少少都有变动,只是他的戏份都在前面,所以看起来动得比较多而已。 和卢姐又交流了两句,毛思飞挂了电话,他瘫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疲倦地看着顶灯,眼前渐渐出现了模糊的光影。 他今天不是很想做饭,也不是很想动弹。 真想变成一台手机啊,没有电量的时候说关机就能关机。 “叮咚——” 门铃响起,毛思飞的神还没回来。 谁会来找他? 他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还有谁会来找他呢? 他卡巴的脑子转了转,只留下一个人名。 他拧开门把的手忽然顿了顿,门打开,走廊的声控灯响起,伴随着他一声轻不可闻的心跳。 第42章 门外站着姜庸。 “你……”毛思飞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不锈钢保温桶,和他整个人的穿着气质都格格不入,愣了愣。 姜庸说:“我今天试着煲了点汤,你要不要尝一下?” 第22章 姜庸煲的是海带排骨汤。 毛思飞打开盖的时候,带着热气的白雾扑到他脸上,还夹杂着浓浓的香气。 汤水很清亮,料下得也很足,一看就煲了很久。 毛思飞以前挺喜欢海带排骨汤的,刘月在的时候,天天都换着配方煲汤给他喝,认为汤水有营养,尤其是碰到考试周,那汤一定下足了料,鸡鸭鸽子各种飞禽走兽都要在她锅里过一遍。 他对那些纯肉汤有些腻味,这种加了清淡配料一起炖的还比较能接受。 但是他今天没什么胃口。 胃还有些隐隐作痛。 姜庸注视着他,说:“我第一次煲汤,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毛思飞还是尝了尝,喉结滚动,温热的汤水顺进喉咙,味道意外的不错,他说:“比我第一次炖的好多了。” “是吗?” 毛思飞点了点头。 屋内的灯被他调得有些暗,他喝汤低头的间隙,感觉姜庸似乎还在看他,看不分明,等他抬起头时,姜庸只是神情淡淡地在看手机。 四周很静,只有汤匙碰着碗壁的声响,一声两声,毛思飞喝了半碗汤,刚想问姜庸今天怎么有时间炖汤,姜庸先出了声。 “你晚饭吃了么?” 当然没有。 但毛思飞说:“吃了,今天工作结束和我经纪人在外面吃的。”他玩笑道:“如果你下次有计划来蹭饭,得提前跟我预约,我最近又要进组了,估计得忙一段时间。” “只要你有空,我都有空。”姜庸说:“当老板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毛思飞想,也没有吧,上次不就通宵干活。 姜庸又问毛思飞在哪拍戏,毛思飞说了一个公园名字,没想到刚好在姜庸公司附近。 “如果我去探班的话,你会介意吗?”姜庸问:“我对剧组拍戏有些好奇。” 毛思飞还没被人探过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怕你来的时候不凑巧,万一正好在拍戏,我也没法出来找你。” 姜庸说没事,反正离得近,毛思飞没空的话他就回公司去。 汤喝完了,毛思飞把保温桶洗干净递给姜庸。 门外的夜幕降临,高楼大厦的灯火像是凡间的星河,蜿蜒在姜庸身后。 一瞬间,时光像是倒转,又像是停滞不曾上前。 只不过当年捧着保温桶,被刘月催着去送汤的人是他,而喝完汤后将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还给他的,是姜庸。 就连保温桶都跟当年的相似。 如果不是他和姜庸的位置掉了个,毛思飞甚至觉得一切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毛思飞正出神,姜庸忽然低下头,轻声问他:“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什么……”毛思飞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姜庸看他的目光像是洞悉了他内心的疲惫,可话说出口又像只是随口一提,“你今天精神不是很好。” “哦、哦……”毛思飞像是被那个吴导传染了说话迟钝的毛病,卡巴了几个字,说道:“可能因为今天早上早起跑了几圈,有点累吧,等等早点睡就好了。” “是吗?”姜庸垂下眼,眼底情绪不明,不等毛思飞开口,他低声道:“那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毛思飞看着姜庸离开,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把剧组发生的事情同姜庸说。 毕竟那是他的烦恼,不是姜庸的。 姜庸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毛思飞摸了摸胃,热汤下肚后,原先那一点胃疼得到缓解,他躺在沙发上继续读剧本,脑子里的记忆却颠来倒去地乱窜。 一会是刘月捏着他的耳朵,让他要好好读书,不要天天只知道玩乐;一会是姜庸坐在他旁边做题,笔尖划过纸面,时不时有沙沙的声响,见他走神,淡淡地提醒一句期中考要到了。 最后是一声长而闹的蝉鸣,他双耳如同耳鸣一般失聪,融化在盛夏的阳光里。 等闹钟响起的时候,毛思飞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结果一晚上糟糕的睡姿让他全身酸痛,他扶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到厕所洗漱。 镜子里映出的人脸有一些憔悴,眼角还有些发红,毛思飞缓缓吐出一口气,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 今天毛思飞的戏份很简单,常规情节就是他饰演的小混混在路上遇见女主,出言调戏未遂后,又持刀劫色,然后男主出来英雄救美。然后按照反套路的情节,就是小混混出言调戏,女主拿手机录像留证据。小混混掏出小刀后,女主开始绕树走,男主从天而降,救了女主。女主用手机里的证据报警,将小混混送进警察局。 毛思飞看了剧本,也没体会到这里面说的反套路到底在哪里。 直到看到了越齐吊着威亚在试动作。 所以反套路情节的重点是在从天而降? 这也不算反套路吧……只能说是在现代剧里的另类装逼吧? 不过听说这部短剧好像打算在后期上花大价钱,不知道后面是不是会加更多奇妙的特效……现在的短剧真是越玩越癫。 毛思飞扯了扯嘴角,这么一想,他演的虽然是个小混混,但起码还是正常的角色。 第43章 早上和女主小锦对戏没什么太大波澜,就是吴导有时会让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再夸张一些,毛思飞看了一眼和吴导一起坐在镜头后面的越齐,老实照做。 扮丑而已,毛思飞还不至于放不开,只是他不明白越齐这么针对他的原因是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没跟别人凑一块,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 越齐昨天提到的那部剧他其实一直记着,但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去搜索过相关信息,是不想,也有些不敢。 毛思飞垂下眼,划开手机,手指在搜索栏里戳着打字。 百科里的基本消息跳了出来,夏天的海这这部电影虽然是部文艺片,但是当年其实小火过一把,尤其是里面的几个主演因为这部剧还接到好几个不错的资源。 这些都是卢姐后面跟他说的,言语中全是对他的惋惜。 如果他当初没有提前退组的话,这些资源可能就是他的,不仅能把欠的钱一口气还掉,生活也会比现在好很多。 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机会不一定有,而错过一个之后,大概率不会再有第二个馅饼掉给他了。 毛思飞眼神黯了黯,他翻看着演员表,目光飞快地掠过主演,最后在一堆男配角中找到了越齐的名字。不过他当初进组的那段时间,这个角色的戏份还没开始,自然也没进组,所以他和越齐确实就是没碰过面。 想不明白。 算了,毛思飞有些烦躁,走一步看一步。 正要关手机的时候,姜庸突然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姜庸:今天午饭定的这家店还可以,如果你剧组盒饭不佳的话,可以考虑这家店。 毛思飞打开图片看了看,还真不错,比他中午的盒饭好,还配了份汤。 他心情好了些,发了个嘴馋的表情过去。 姜庸:还没吃? 毛思飞:吃了,没你吃的好。 姜庸:晚上可以和你一起去这家店试试别的菜。 毛思飞:行啊,不过我拍戏结束时间不一定诶。 姜庸:没事,我是老板,可以选择加班或者不加班。 毛思飞:你是老板你说了算.jpg 下午阳光强烈,吴导本来想快些拍完,然后早点让大家回去,但越齐不乐意,提议多休息一会,等阳光小一些再拍。 虽然已经九月了,但下午的阳光也不是说小就小的,吴导看着越齐还在补防晒,试图交涉几句,但越齐没改主意,他只好通知大家,“嗯……那就晚一点开始。” 有人因为热抱怨了几句,不过还是找阴凉的地方去休息,毛思飞倒无所谓,只是在想这样的话,晚上拍戏结束会不会太晚,他还能不能和姜庸一起吃晚饭。 没过一会,吴导的助理跑了过来,兴奋地说:“思飞哥,有人来探班,还带了下午茶,一起过去吃呀。” 探班? 毛思飞愕然地瞪圆了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姜庸吧? 他跟着助理一块走,脚步忍不住加快。 分发下午茶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左右看了看,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 确实不是姜庸。 助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领奶茶和小蛋糕,毛思飞问:“是谁来探班啊?” 助理指了指旁边的树荫,小声地说:“咱们剧组的投资人。” 毛思飞余光瞥了一眼,一个身高和越齐差不多的男人站在他旁边,越齐一脸笑意地跟那个男人说着话,男人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不过让毛思飞惊讶的是,那个男人很眼熟。 是之前的保时捷。 保时捷竟然是越齐的金主,他记得保时捷看起来还挺年轻,现在的年轻人赚钱都这么厉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主来的缘故,整个下午越齐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和小锦拍对手戏的时候,一直在控制肢体触碰,和毛思飞对戏的时候,倒是气场全开。 毛思飞看着他插兜耍帅的架势,疯狂按捺住抽搐的嘴角。 不过抛开别的,越齐的演技还是不错的,信念感很强。 吊威亚的时候,虽然听他抱怨了两句,但动作做得还是很完整清楚的。 就是一个镜头结束的时候,他耍帅的脸越过小锦,直接飞到镜头外的金主那。 毛思飞表示被秀到了。 本以为越齐的金主过来刷个脸就走,没想到一个下午,他都在旁边看着,结束的时候还说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毛思飞想找个借口脱身,但左顾右盼,剧组里没人拒绝,他也不好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去了。 就是和姜庸的约饭泡汤了。 他发了个微信给姜庸,跟他说自己剧组聚餐。 姜庸:嗯?你在哪聚餐? 毛思飞落座后发了个定位。 保时捷请客的地方是在一家高档酒店,剧组人多,他要了个大包厢,两张圆桌都排满了人。 毛思飞他们几个演员一起挨着坐在角落,保时捷进来的时候,瞟了他这个位置一眼,说:“你们几个这几天都在演对手戏吧?怎么戏内演对手戏,戏外也这么生疏?”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毛思飞他们坐到越齐旁边了,但越齐坐在保时捷旁边,也就是要让他们坐到保时捷那。 越齐皱着眉看着毛思飞,毛思飞心想,不能吧?这保时捷怎么会和他对上眼? 没人说话,保时捷的目光停留在毛思飞身上,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刚好坐这了。” 第44章 好在那娃娃脸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这顿饭如坐针毡,席间时不时就要举杯敬酒,毛思飞不敢多喝,悄悄在酒杯里掺了水,看小锦苦兮兮的脸,估计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顺手给她也加了一点,小锦眨了眨眼,冲他笑了笑。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毛思飞已经喝了好几杯掺了水的酒,刚好敬完一轮,他含着酒去了厕所,打算散散酒意。 吐完酒后,毛思飞洗了把脸,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微凉的晚风扑在他脸上,让他觉得清醒多了。 他想了想,还是给卢姐发了条消息报备情况,顺便发了个定位给她,以防万一。 “今晚的饭不合胃口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毛思飞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到保时捷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毛思飞抿了抿唇,笑道:“怎么会?这种餐厅我还是第一次来,也是沾光了。” “嗯?第一次?你在圈子里没有跟着谁吗?”保时捷又进了一步,毛思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回道:“您在说什么?” 保时捷耸了耸肩,说:“我说话比较直白,大家不是都知道越齐跟着我吗?” 毛思飞没说话,保时捷唇边挂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接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 毛思飞瞠目结舌,他还没碰见过这么直白的潜规则,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张了张嘴,“那个,您……” 他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保时捷的名字。 保时捷似乎也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笑着接道:“我姓姜,叫姜劼。” 第23章 姓姜? 毛思飞从这个姓氏中敏感地想到些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姜劼,之前就觉得姜劼的脸长得有些眼熟,现在总算知道是和谁相像了。 是姜庸。 但是他没有听姜庸说过他有个兄弟。 想一想,这个姜劼的年纪,应该跟姜庸差不了太多,难道是姜庸那个离婚父亲的孩子? 可是来找他做什么? 是和姜庸有关吗? 他想对姜庸做什么吗? 虽然酒喝得少,但脑子里思绪还是乱成一团麻,他努力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对姜庸造成影响的事。 姜劼见他久久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反而问道:“怎么?姜庸没有和你说过我吗?” 陡然听到他提起姜庸的名字,毛思飞愣了愣:“你……” “我和他同一个老爸。”姜劼抱着双臂,已经笃定毛思飞是姜庸包养的小情人,轻哼一声:“你跟他多久了?他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么?” 毛思飞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承认后看看这个姜劼究竟想做什么,他叹气道:“您要知道,我们这行嘴就是得紧,嘴巴松的早就被金主抛弃了。” “哦?”姜劼挑了挑眉:“有多紧呢?” 绝了,这个人真的好油腻。 毛思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同样姓姜,这个人和姜庸得差个中华上下五千年吧。 他假装听不懂,背在身后的手捏着手机悄悄打开录音,如果姜劼真打算做些什么,他得先留好证据。 “比蝴蝶结紧,跟死结差不多。”毛思飞装傻说:“那个姜总,您要去洗手间吗?我已经去完了。” “忒没眼力劲了。”姜劼闻言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眼角抽了抽,说:“也不知道姜庸看上你什么?” 毛思飞继续装傻:“各有风味吧。” “那你是什么味?”姜劼又想撩骚。 毛思飞没憋住打了个嗝,然后用手捂住嘴,看姜劼后退了几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姜总,实在不好意思。” 他心里默默想,葡萄酒兑水味。 见姜劼没什么兴趣继续聊下去,他连忙道:“姜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姜劼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但是临走前不忘补一句:“你跟着姜庸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连个像样点的角色都没给你,我刚刚说的也还作数,你要是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 说完还给了毛思飞他的联系方式。 毛思飞当面恭敬地加了微信,转头打算拿到这部短剧的片酬之后就马上把这个人拉黑。 回到包厢的时候,越齐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善,而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点不明的意味,只有坐他旁边的小锦小声地问他一句有没事。 毛思飞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注意那些人的目光。 他心底咂吧出了点苗头,估计是姜劼因为姜庸的缘故对他有了兴趣,所以越齐把他当做了假想敌。 算了,他跟越齐估计也解释不通,还是祈祷能快点打完工收钱吧。 没过一会,姜劼也回来了,他瞥了毛思飞一眼,嘴角勾了勾,然后越齐看他的目光就更锋利了,就像钻木取火的木头尖一样。 毛思飞低头吃饭。 所幸姜劼就坐了一会,看了几眼手机后说自己有事,就带着越齐离开了。 姜劼走了,饭局也就散了,吴导麻溜地站了起来,说:“回去休息回去休息,明天记得按时到啊。” 第一次听到吴导这么有活力的声音。 毛思飞和小锦并肩走着,刚刚饭局上一来一往,他们之间也算有了点交情,互相加了个微信, 小锦悄声吐槽说:“我还怕今天这顿是鸿门宴,刚刚那个姜总跟着你出去的时候,越齐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第45章 毛思飞想了想,还是提醒小锦:“我的戏份少,没两天就杀青了,你跟他对手戏还有很多,之后还是少跟我接触来得好。” 小锦歪头嘟了嘟嘴,说:“管他呢。” 她说完笑了笑,眼睛亮得很,像是还没经历过烦恼、生活在永无岛上的快乐小孩,毛思飞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也跟着笑了笑。 他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他连忙掏出手机,发现是姜庸的未接来电。 小锦见他要接电话,冲他挥了挥手告别。 毛思飞边接通电话,边走到酒店外面,问:“我刚刚聚餐结束,怎么了?” 手机那头是一声低沉的“抬头”。 毛思飞愣愣地跟着姜庸的话语抬起头,酒店外落着一座小喷泉,夜晚开着灯,灯光流转在水珠上,像是飞散的流光,亮得有些晃眼。 离喷泉不远处的昏暗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一个人影站在车旁,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脸上,他正静静地凝视着毛思飞。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毛思飞愕然。 “姜庸?” 他没想到姜庸会出现在这,他匆匆上前,有些欣喜道:“你怎么在这?” 姜庸说:“刚好路过。” 姜庸的公司回家会经过这条路吗? 毛思飞没怎么在这附近走动,也不清楚路线,他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还在酒店里面?” 姜庸低头看着他,刚好灯光流转到他脸上,视线被镜片的反光遮挡,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说:“刚好看到你在门口。” 这么刚好? 毛思飞没想太多,只觉得运气不错,还能刚好坐到姜庸的顺风车回去。 “那真是谢谢你的刚好啦。” 姜庸没说话。 上了车后,毛思飞刚系好安全带,口袋里的手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姜劼发了一个ktv的定位,问他要不要来下半场。 他扯了扯嘴角,随便打了几个字敷衍过去。 余光扫向姜庸,姜庸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他想着得和姜庸说姜劼的事,但又不知道怎么提起,毕竟姜劼跟他说的话都……嗯,都挺难以启齿的。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姜庸忽然开口。 毛思飞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正好碰上一个红绿灯,姜庸停了下来,转过头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嗯……”毛思飞跟吴导上身一样,斟酌了又斟酌,才说:“你有个弟弟是吧?” 姜庸没说话。 绿灯刚好亮了,后头的车长摁了一声喇叭。 毛思飞提醒道:“你先过绿灯吧。” 姜庸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一句话。 车继续向前开,毛思飞接着问:“叫姜劼对吧?” 姜庸皱了皱眉,问:“他去找你了?” “我拍的这部戏刚好就是他投的。”毛思飞迟疑着问:“你跟他的关系……” 不等他问完,姜庸将车停在了路边,扭过头问毛思飞:“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嗯……”毛思飞目光左右移动:“也没说什么吧,他跟我们组男一关系比较好。” 姜庸脸上的神情似乎缓了缓,毛思飞还在想怎么继续委婉,姜庸就直白地说:“他这人私生活不检点,你离他远一点。”顿了顿,他又补道:“如果可以,我建议辞演这部短剧。” “你在里面的角色很重要吗?” 一个小配角,自然不是很重要,不过签了合同,演完有钱,没演得赔钱…… 毛思飞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低下头,姜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机。 消息提示栏上显示姜劼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有些尴尬。 毛思飞抬头,“嗯……” 姜庸将目光转到他脸上,声音淡淡地问:“你和姜劼很熟么?” “没有!”毛思飞马上否认,结结巴巴地把刚刚的情况囫囵说了一遍:“就你弟……额,姜劼他说,额……问我要不要跟他。” 说完之后,毛思飞整张脸都臊红了,他抠着安全带,牙齿磨着下唇,十分难为情。 姜庸听完后,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毛思飞:“嗯……嗯?” “我说过,你有需要可以叫我。”姜庸说:“这种情况我可以帮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毛思飞说不出原因,他想打个哈哈过去,可是对上姜庸平静的神情,他连句玩笑话都说不出口。 静谧的氛围被又一声手机振动惊破。 毛思飞有些恼怒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今晚上光听它震了,一震一个震惊。 他避开姜庸的目光,滑开手机,看到是卢姐的来电。 毛思飞赶紧接了起来,卢姐说她刚刚在于筝妍那个剧组没有接到电话,问毛思飞还需不需要她过去,毛思飞自然说不用了。 卢姐说话中气足,即便他没开免提,声音在这密闭的车内也小小地回荡着。 “所以,你有找人帮忙,是你的经纪人对吗?” 姜庸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阴沉。 毛思飞没看见,他舔了舔唇,解释说:“因为,因为这是我工作上的事,所以我不想麻烦你……” 第46章 “毛思飞。”姜庸伸手钳住毛思飞的肩膀,迫使毛思飞将目光转向他。 他感觉有把火在蚕食着他的理智,他想咬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唇,让它不能再说话。 和别人说话时那么巧言令色,和自己说话时却恨不得化作扎人的刀。 姜庸想折断这把刀,他俯下身逼近毛思飞,看他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冷冷道:“如果姜劼真的想做些什么,你的经纪人赶得到么?” 毛思飞讷讷地说:“剧组别人也在……” “他们会帮你吗?如果姜劼给你下药,等你离席的时候再带走你呢?”姜庸问:“毛思飞,你思考事情不能太过天真。” “我,我……”毛思飞目光颤了颤,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退。 掌心下的身躯不住想脱离,姜庸突然回过神,看到毛思飞闪避的眼神,他垂下眼,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缓缓后退,将自己重新裹回那个冷静的壳子之中。 “是我有些急了。”姜庸的声音又恢复平静,他说:“我只是想说,这种情况下,你找我帮忙是最优解。而且从血缘来说,姜劼也算是我弟弟,他如果对你做些什么,我会觉得我有责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毛思飞反驳了一句,他解释道:“而且喝酒吃饭的时候我都有注意的,以前聚餐我也处理过这种事,我还不至于让别人穷追不舍,而且他问我估计也不是有那意思……” 毛思飞的声音越说越小,姜庸问:“是么?” “嗯……”毛思飞支支吾吾地说:“他以为我是跟着你的,所以才对我有些好奇好像。” 姜庸说:“跟着我?” 毛思飞怕姜庸恶心,连忙撇清:“是他以为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姜庸没说话,但车子又缓缓向前进。 毛思飞见姜庸没再生气,暗自舒了口气。 “下一次。”姜庸说。 “嗯?” 姜庸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我希望你有需要可以找我,之前我说的不是客套话,你不用觉得是不是麻烦。” “嗯……”毛思飞搓了搓手指,“我知道的,谢谢。” 第24章 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有暴雨,吴导在群里临时通知,换了一个室内的拍摄地点。 原本第二天要拍的戏份也变了,毛思飞拿出剧本回顾一遍台词,但窝在沙发上盯着那几行字盯了许久,也看不进去。 窗外的天黑得有些阴沉,小区里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声音大得像是已经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毛思飞又换了一个动作发呆,其实眼睛看到什么、耳朵听到什么他都没什么感觉,他还在想今晚和姜庸在车上的争执。 他有些懊恼自己说了实话,如果换个说辞的话,姜庸应该不至于会生气。 可是他当下脑子没有转过来,直白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麻烦姜庸。 这段时间他已经麻烦姜庸够多了。 朋友之间就算是帮助也应该是有来有往的,可他没什么能帮助姜庸的,反而总是让姜庸在各种事情上帮他。 虽然姜庸是说没什么,但久了呢? 三次四次没什么,七次八次呢?十几次呢? 而且……毛思飞无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纸,他不想每次狼狈的时候总被姜庸看到。 他将剧本盖在脸上,遮住自己的叹气声。 第二天毛思飞定位吴导发的拍摄地点,跟姜庸的公司离得很近。 毛思飞眉头拧了拧,也不知道这个是巧合还是故意。 不过他也不可能说辞演就辞演,毕竟姜劼现在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骚扰举动,他如果无故辞演的话要付违约金,公司肯定不会愿意出这个钱。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今天早上他没什么戏份,主要都是越齐和小锦的戏,毛思飞本着能少事绝不多事的原则,打算努力避免和越齐单独相处,就算去厕所都一定要瞄准时机,看有谁要去就一起跟着。 但一开始化妆的时候实在没避开,毛思飞的化妆师刚给他抓了下头发,突然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 毛思飞头上打了发蜡,也不敢乱动,他刚对着手机看姜庸有没有发消息,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出现越齐的人影,打完底的脸被补光灯照得惨白,跟鬼似的站在他身后,比贞子还山村老尸。 毛思飞一个激灵,马上说:“我对姜劼没有一点心思,你放心走吧。” 越齐神色还是冷冷的,他说:“你是想说他心甘情愿来贴你的冷屁股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听完姜劼讲话,毛思飞现在听越齐这句话总觉得有点恶心,他扯了扯嘴角,吸了一口气,打算再忍忍。 越齐见他不说话,眼底的怒火冒了出来,声音也大了些:“当年剧组你抢我角色,现在你要抢我男朋友,怎么?你就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吗?” 啊?毛思飞有些懵,他什么时候抢过越齐角色? 他实在憋不住,说:“不是,我这都第一次和你一起演戏,什么时候抢你角色了?” 毛思飞回想当年那个剧组,他男二的角色是试镜拿到的,只听说过有挺多人去试镜,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他之前有定过谁啊? “我之前试镜的时候,那个导演助理是我师兄。”越齐说:“他跟我说男二本来是打算定我的,但是最后定了你,我只能换另一个角色。” 第47章 “结果你最后退了组!如果你一开始就没在的话,那个男二角色本来应该是我的,当初那些好资源也会到我头上,我何苦挣扎这么久才混到一个短剧男主的角色!” 估计这口气给越齐憋了好久,他说完后还愤愤地喘着气,毛思飞一脸呆愣地坐着,看起来倒真像是毛思飞对越齐做了什么似的。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锅也能这样扣他头上啊? 毛思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解地问:“所以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组是我退的,但角色是导演定的啊,大家都知道最后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啊。” 按这种说法,那毛思飞觉得过去试镜的所有剧组都欠他一个男主,因为他去试镜了。 “怎么跟你无关!”越齐恨恨地说:“你要是演完也就算了,偏偏你没演下去,你不珍惜的机会为什么不给我?” 毛思飞默了默,他平静地从镜子里看着越齐,说:“我怎么知道。” 越齐眼底的怒火更浓,偏偏这个时候化妆师上完厕所回来,对越齐笑道:“越哥,吴导说要开始拍你和小锦的戏了,问你准备好了没?” 越齐不耐烦地甩了化妆师一眼,但还是把怒火憋了回去,出去找吴导了。 化妆师看越齐走了,轻轻舒了口气,走过来继续给毛思飞弄发型。 毛思飞注意到化妆师的动作,估计她是在外面听到一点越齐和他的对话,但毕竟是听墙角,毛思飞也不好直接挑明跟她道谢。 化完妆后,毛思飞才冲她点头,说了句谢谢。 化妆师摆摆手,直白地说:“顺手的事,你昨天不是也帮了小锦嘛!” 毛思飞一愣,化妆师没再说什么,在那收着化妆包。 毛思飞弯唇笑了笑。 走出化妆间后,毛思飞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了下去,他想起越齐刚刚说的话。 其实当年那个剧组,他不是不愿意演下去,而是根本演不下去了。 他又看了看手机,姜庸还是没发消息过来,他抿了抿唇,编辑消息发了过去。 毛思飞:今天换了个地方拍戏,也在你公司附近,中午一起吃饭? 发完后他又发了个小狗搓手的表情包。 但过了好一会,姜庸都没回。 导演助理过来喊他,毛思飞只好收起手机,先去拍他的戏份。 越齐的怒火显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冷却,轮到他和毛思飞演戏的时候,他阴沉沉地注视着毛思飞,毛思飞叹了口气,装作看不见他的情绪走上去。 他和越齐的这场对手戏是在一楼餐厅拍的。 主要就是越齐和小锦在吃饭,他上前挑衅,然后被越齐用各种方式反击回去。 第一场戏是泼咖啡。 本来很快过的戏份因为越齐的“失误”只能一遍遍重拍,毛思飞被泼了五杯咖啡后才过完这一条。 毛思飞用湿巾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咖啡渍,心想,还好剧本这里写的是泼咖啡,这要是为了更贴合霸总的身份,给他泼个香槟塔,得加多少成本。 越齐坐在吴导旁边,看刚刚那条戏的效果,阴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他抬起头,对毛思飞竖起拇指,道:“小毛的演技不错啊,这狼狈样子演的很好嘛。” 在一旁的小锦面色有些愤愤,毛思飞麻溜地冲越齐回了个笑,“谢谢越哥夸奖,演了好几遍,总算有点进步了。” 越齐听了磨了磨牙,说:“行,你好好进步。” 行,不管他说什么,越齐都能听出阴阳怪气的意思。 不过这种无脑短剧,他戏份又少,越齐再再怎么想折腾情节也有限,而且越齐想之后好好发展的话,也不可能当众跟他撕破脸搞难堪,徒留黑料给以后埋坑。 无非就是多拍几条,扮丑衬托而已。 估计在越齐心里,让毛思飞在镜头前出丑衬托他,也足够羞辱了。 毛思飞想,这算什么。 但想归想,毛思飞面上还是装作愤愤隐忍的模样,然后看着越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忍不住想,自己演技也还不错嘛。 上午的戏差不多结束,毛思飞一抽空就打开手机看有没有姜庸消息,但一直没得到回复。 毛思飞有些泄气地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休息,越齐在和别的演员对戏,他看着发呆,纠结着要不要再给姜庸发条信息。 姜庸是不是今天工作比较忙呢? 他发信息过去姜庸会不会觉得烦呢? “怎么死气沉沉的?”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昨天见你还挺活跃的。” 毛思飞拧了拧眉头,没想到姜劼竟然会在这出现。 姜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很痛快地说道:“我公司就在楼上,刚好下来探个班。” 毛思飞心想,你这公司老板当得有够闲的,没有每分钟千万的工作让你忙碌吗姜总? 不如姜庸。 但他面上还是露出礼貌微笑,说:“越哥见到您一定很高兴。” “那你呢?你不高兴吗?”姜劼挑挑眉。 高兴高兴,只要你不要再尬撩我能更高兴。 毛思飞余光瞥向越齐,见他那边好像快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恨不得给他马上加个十八倍速。 快点过来盯岗啊越哥!把你家男朋友收回去啊! 毛思飞继续礼貌微笑:“您能过来关心我们的工作,自然是高兴的。” 第48章 三—— 越齐已经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开始调转脚步。 二—— 姜劼问:“既然高兴的话,昨晚约你出去,怎么不过来?姜庸来接你了?” 一—— 越齐已经到达。 毛思飞点头依旧微笑:“不太舒服。您和越哥先聊,我不打扰了。” 他起身要走,姜劼有些不爽地压了压眉,说:“我还没说让你走吧?” 越齐被冷落在一旁,有些不甘心地喊了姜劼的名字,姜劼更不耐烦,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 陆陆续续有些目光注意了过来,不过碍于姜劼的身份,扫了一眼后又当做没看到一样躲开,三五成群回楼上去吃饭。 餐厅渐渐空了,毛思飞见小锦似乎想过来,冲她微微地摆了摆手。 小锦咬了咬牙,还是冲了过来,声音发着颤,却还是固执地对姜劼开口:“姜总,请问您这边还有事吗?我看快到饭点了,一起去上面剧组休息一下吧。” “你有点眼力见没有?”姜劼嗤了一声,说:“懒得跟你计较,自己滚。” 小锦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走,眼角却有些泛红。 姜劼见状饶有兴致地看着毛思飞道:“你们还是对苦鸳鸯?姜庸知道吗?” 越齐也在一旁跟着冷嘲热讽道:“你也挺厉害,这些年还从祥林嫂熬成了潘金莲。” 毛思飞猛地转向越齐,耳朵轰地传来一声轰鸣,胸膛的心脏因为那三个字被猛地抛起,又砸落在一片怒火之中。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了一句:“你闭嘴。” 越齐被噎了一句,随即愤愤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姜劼有了兴趣,问:“祥林嫂是什么意思?” 越齐说:“就是之前在剧组里,我听别人说,好像他妈……” “你闭嘴!” 毛思飞拳头紧握,他以为越齐那时候没跟他一个时间进组,不会知道那些事……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一团团流窜的火,点燃他的四肢八骸,他的目光落在越齐的脸上,见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 让他彻底闭嘴就好了。 别的他都可以忍。 唯独这个。 他忍不了。 毛思飞克制不住要上前,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他们之间的对峙。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毛思飞愣在了原地,他转过头,看到姜庸从餐厅拐角走了过来,走到他身后。 姜庸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脸上的神情像是压抑的风暴,目光却很平静地同姜劼对视。 “我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25章 姜庸一句话让姜劼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姜庸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不过他很快恢复镇静的神色,不屑道:“大概是跟着你太寒酸了,让人忍不住可怜。” 姜庸越过毛思飞上前一步,毛思飞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肩膀上搭着的手似是安抚一般地摩挲。 姜劼和毛思飞差不多高,姜庸一上前,他只能被迫抬起头看姜庸。 姜庸垂了垂眼,面色冷冷,声音很平淡,可却透露出一股压迫的气势,他说:“你也配?” 他感觉到自己的指节在绷紧,想到刚刚毛思飞被他们欺压的场景,他心口的情绪有些难以压抑。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可是在发泄情绪上是很不错的。 姜劼算什么? 他冷漠地想,这些人又算什么? 但他掌心下的肩膀忽然晃了晃,他握紧的手顿了顿。 理智一瞬间回笼,但心底叫嚣的情绪没有冷却,他目光扫过姜劼和他旁边的草包,直到姜劼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瑟缩,他沉声道:“管好你和你的人。” 姜庸转过身,正要带着毛思飞一起离开,姜劼在他身后愤愤地喊道:“姜庸,不要以为老爸关照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吆三喝六的!你凭什么管我做什么!你不过是这几年混得好些而已,如果是你以前的那种可怜样,你以为老爸会管你吗?” 姜庸原以为姜劼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但听他这番话,倒是对他自己还有姜庸的定位挺清晰的。 一个定位清晰的草包。 姜庸停下脚步,侧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想错了,我没有想管你,也不需要你父亲来管我。” 说完这句话后,姜庸不再看姜劼怨恨的眼神,径直带着毛思飞离开餐厅,路过那个昨天和毛思飞在酒店门口聊天的女生时,女生有些怯怯和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姜庸看着她,想到她刚刚无能为力的模样,心里掠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毛思飞倒是回过了神,冲小锦使了使眼色,让她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小锦点了点头。 到了餐厅门口,小锦有些担忧地看着毛思飞,想说些什么,可是毛思飞状态明显还很差,她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反而是毛思飞勉力冲她勾了勾唇,虽然挤了半天也还是没挤出一个完整的笑容,他说:“如果越齐他们后面因为我难为你……” 话还没说完,毛思飞又止住了声。 就算越齐他们难为小锦,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能帮小锦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毛思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他轻声说:“其实你不应该过来的。” 第49章 可小锦闻言却抬起头,明亮的目光注视着毛思飞,她鼓起勇气说:“我觉得应该的。” 毛思飞没想到小锦的语气这么坚定,他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姜庸在一旁低声说道:“毛思飞,走了。” 小锦在一旁也说道:“你先走吧,思飞哥,我没事的。” 毛思飞最终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垂了垂头,跟着姜庸上了车。 密闭的空间给了他久违的一点安全感,他抓着安全带,将身体一点点蜷缩起来,但太阳穴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顿痛,像是被人用钉子一点点刺进去,搅进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有点疼,他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忍一忍。 姜庸没有问他去哪,车子平缓地向前开着,窗外的风景在毛思飞眼前缓缓滚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姜庸打开车门,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下车,先回家。” 毛思飞思绪还在神游,对姜庸的话听得不太清晰,他无意识地抠了抠安全带的扣子,没抠开。 姜庸见状俯下身,温热的身躯忽地贴近他的脸,他没有动弹,感受到姜庸的手掌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咔嚓一声,将安全带解开。 “走吧。” 毛思飞任由姜庸将自己牵出车子,叮咚一声响后,他茫然地看着电梯停下的楼层。 是姜庸家。 他魂游一般坐在沙发上,姜庸给他递了一杯热水,他讷讷说了句谢谢,但没有喝,只是一直握在手上。 本来冰冷的手被有些烫的杯子烫红,他也没什么知觉,姜庸将水杯从他手中抽出,放在了桌上。 杯子碰在茶几上的轻响,将他的神拉了一点回来。 “你想吃些什么吗?” 姜庸问他,他想了想,脑子却一片空白,他摇了摇头,说不饿。 姜庸没说什么,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手机,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关于刚刚发生的事,也仍然什么都没问。 毛思飞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应该要把刚刚的事情跟姜庸解释一下。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毛思飞不由得想到自己昨晚的那些念头,觉得自己真是滑稽极了。 他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说什么不愿意麻烦姜庸,今天却还是让姜庸帮了他,还是让姜庸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他就像是扯着一条巴掌大的遮羞布,总想着在姜庸面前,将自己的不堪严严实实地遮住,可遮了头又遮不住尾,遮了这时又遮不住那时。 最后反而更不堪地暴露在姜庸面前。 不对,回顾他的人生,好像从和姜庸告别的那时起,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持续狼狈着,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狼狈的,只是狼狈的姿势不同罢了。 天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臂窝之中,将自己短暂地放逐到黑暗里。 姜庸看着蜷成一团的毛思飞,起身将灯关了,手机里和黎赫野的聊天框上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黎赫野:那个圈子我是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你要查哪个剧组的消息? 姜庸没有把他刚刚找到的剧组名字发给黎赫野。 他关了手机,站在窗户前面。 过了正午,阳光被渐渐聚集的乌云遮住,天光暗沉,所有的风雨都还闷在漫天的黑云里,一声响雷后,雨丝细细地飘落,砸在玻璃窗上。 屋内没了光源,像是一个寂静的窟窿,黑沉沉的影子将他和毛思飞压在其中。 毛思飞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 姜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明白那种面对过往无力的感觉,也知道那种因为痛苦的过往,近乎将自己打碎到稀烂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几条贴着手表内侧的上伤疤,他知道的。 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拉毛思飞出来。 屋子的沉默忽然被一声很细微的抽泣声所打破,很小声,也很短促,夹杂在狂风与暴雨之中。 像是细丝崩断,砰地一声将姜庸的理智击垮。 他几步走回毛思飞的身边,伸出手有些迟疑地落在毛思飞的头上,所有的言语与逻辑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他就像是失去指令的程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毛思飞……”姜庸斟酌着用词,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事的。”毛思飞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再听到泣音,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姜庸的错觉,他讪讪地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一直在连累别人、麻烦别人……” 姜庸说:“没有谁能够把所有事都做好。” “不会啊。”毛思飞小声地反驳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啊,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什么都做得很好。” “谁跟你说我什么都做得很好?”姜庸坐到毛思飞身侧,毛思飞瑟缩了一下,仍然没有抬起头,他说:“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做得很好的话,陈……我母亲又怎么会对我不满呢?” “那是她的要求太苛刻了。”毛思飞说。 “所以可见好与不好,没有一套既定的标准。”姜庸低声问:“你又为什么要认定自己是不好的呢?” “如果你的别人指的是我的话,我从来不觉得你是麻烦。或者按你的说法,高中的时候应该算是我一直在麻烦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第50章 毛思飞微微地抬起头,姜庸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上,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伸手想抚摸他脸上的泪痕,最后却只是轻轻地摩挲了下他的头发,轻声说:“对我来说,你是好的。” 姜庸静静地看着毛思飞,毛思飞目光有些茫然,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微微地向姜庸的方向倾斜。 “其实这个别人,也、也不是指你……”毛思飞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牙齿磨着下唇,脸上露出困顿又迷茫的神情,似乎还在纠结着要如何开口。 姜庸没说话,安静地等着。 “是……”毛思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是我妈。” 他神游一般地看着窗外的风雨,眼中的光影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凝成深而痛的悔恨。 “我之前跟你说过,三年前的时候,她过世了。” 姜庸低低地应了一声。 毛思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脆弱,他说:“可她走的那一天,我没有在。” 他的眼角像是凝聚着一片不散的乌云,呜咽着要落下雨水,姜庸垂下目光,手指搓了搓。 一道闪雷忽地落在窗外,姜庸凑上前,滑落的手将毛思飞藏在碎发中的耳朵遮住。 他私心想给毛思飞一个拥抱,却只能借着这道雷声遮掩。 迟来的雷声轰地响起。 苍白的光将漆黑的室内照亮。 像是一道久违的天光。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屋内又恢复了黑暗,姜庸缓缓地收回手,毛思飞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错愕的茫然。 他低声说:“我在,你继续说。” 雨声急促,像是回忆中猝不及防的章节,缓缓被揭开。 第26章 “我高三那会,我妈检查出乳腺癌。” 漆黑寂静的室内,毛思飞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她一开始想瞒着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那时候毛思飞已经搬家很长一段时间,而陈蘅也带着姜庸搬走了,他和姜庸彻底失去了联系。 刘月原先在厂里上班,薪水还行但工作强度太大,她身体吃不消,毛思飞劝了好久,她才愿意换了家商店做销售。 她跟毛思飞说,在商店天天站着太没意思了,她还是喜欢在厂里忙活,觉得踏实。 但毛思飞知道,刘月是怕入不敷出,她做完□□切除手术后,定期还要去医院检查,还得吃药,都是很大一笔花销。 十几年辛苦存下的钱在一朝一夕间花了大半,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吸血蚊蝇,在吸食着毛思飞未来生活的血肉。 毛思飞有时候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会看到刘月躺在床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听到有动静,那点光亮又马上熄了。 “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我妈老在愁什么,我觉得钱花了便花了,她可以赚,我也可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着周末去做点什么来补贴家用,本来找到了一家奶茶店,结果被我妈发现了,她抽了我一顿,跟我说我只需要读书就好了。”毛思飞抿了抿唇,目光透露出一丝自嘲,“可惜我读书也读不出什么样子。” 高考分数线出来后,毛思飞的分数不过堪堪过了大专线,他看到分数的时候,茫茫然地转过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一会想到中考分数线出来的时候,他拉着姜庸帮他算分数对不对,姜庸皱眉瞥了他一眼,一会想到自己的高三,好像很努力地做了很多,又好像浑浑噩噩地什么都没做。 那种家庭遭遇变故,然后立志发愤图强走上成功的剧情与他无关,他忽然意识到他就是个普通人,拿到的也不过是普通人的剧本。 “我妈想让我去复读一年,要我一定得考上一个大学,不然高中毕业能去做什么?” 但毛思飞不想去,复读得花钱,而且一年几乎都被关在复读学校里面。他害怕他妈为了他会不要命地去工作,也害怕他妈会不去医院检查,不去吃药,这事他妈干过,后面被他拉着去的。 毛思飞想直接去打工,刘月不乐意,和他说着说着就大吵了一架。 毛思飞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刘月拿着竹条来硬的,抽了毛思飞一顿。但抽了十几下,毛思飞也没反抗,只是咬着牙倔强地看着他妈,不假兮兮地流眼泪,也不撒娇求饶。 最后刘月自己抽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毛思飞,一连问了好几句他到底想怎么样? 毛思飞坐在他妈旁边,他其实也是茫然的,打工只是一个粗略的念头,要去做什么,要怎么找工作,他还没想好,但是他得说点什么来安他妈的心。 于是他笨拙地计划着,可以去家附近的奶茶店做一段时间,或者找一家店,比如蛋糕店影楼什么的做一段时间学徒,又能拿到一点钱,又能学点技术。有了点技术之后,他自己就可以去打工,可选择的工作也会多一些。 他说得语无伦次,刘月听着听着头低了下去,细瘦的脖子垂着,像是枝头熟透了的果实,不堪重负一般地要坠落。 毛思飞听到他妈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连这口气都没办法一次叹完,断断续续的。 她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我? 毛思飞凑上前,揽着他妈的肩膀,小声地说,妈,我不想读书,真不是那块材料。 最后刘月同意了。 毛思飞连毕业典礼都请假没去,也没有再联系高中的同学,好像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他高中的三年就已经匆匆落下帷幕了。 第51章 他开始在家附近找工作,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时候,他回答还很青涩,老板笑着问他是不是来打暑假工挣零花的,他摸了摸鼻子,低声说应聘正式工。 辗转面试了好几家店,毛思飞最后在一家蛋糕店做学徒,做了一年多后,蛋糕店倒了。他本来想去学校门口卖小蛋糕,但做了一些试着卖了一周,效果并不好,最后在好几所学校门口蹲了几天,决定卖点煎饼烤肠。 “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妈说我连摆摊都得饿死。”说到这里,毛思飞的目光放空,好像落在一个更远的地方,“第一周的时候,我就卖出去五份煎饼,买我煎饼的是一个小女孩,她说所有摆摊老板里面就我长得最好看,所以她来买我的。” 姜庸低声回答:“你的脸还是很有用的。” “是啊,但是第二周的时候,她不来买了,我问她为什么,你猜她说什么?”毛思飞自问自答道:“她说她只有四个朋友,她一天分给一个朋友,现在已经没有朋友能帮她吃煎饼了。” 姜庸问:“那还有一张呢?” 毛思飞说:“第一天她自己吃了。” 不过后来毛思飞煎饼做得越来越好,除了有时候躲城管得踩车踩到飞起,生意越来越不错,一个月也能赚好几千块。 刘月心疼毛思飞,跟毛思飞说租个店面算了,不至于每天都得跑来跑去的。 毛思飞哄他妈,路边摊就图个氛围,开店反而没有那味了,然后又严肃地制止他妈要帮他洗菜的举动,麻溜地让她去床上休息。 本来日子挺好的,直到某一天,毛思飞在出摊的时候接到他妈同事的电话,他赶去医院,一通检查之后,医生告知他刘月的癌细胞扩散到了骨头。 “老家医院治不了,说得来大城市,我就带着我妈来了s市。”毛思飞说:“我跟她说要去s市那天太搞笑了,她跟小孩似的跟我闹脾气,说死都不去,就得待在老家。我骗她说等她睡着我就拿根绳子给她捆上带走,她还真信了,晚上来我房间找身份证想藏起来。” 好说歹说之后,毛思飞总算把刘月哄来了s市,医院没病床,毛思飞就在附近租了房子,以便随时带刘月过去检查。 换了新地方,毛思飞还是照旧卖煎饼,在医院门口摆,卖得久了,他看到眼熟的医生来买饼还会多加点料。但大城市抓得比较严,尤其是医院这种人多车多的地方,毛思飞就会去远一点的影视基地摆摊,跟那边的群演混熟了后,他听了不少演戏心得,摆不了摊的时候,他也会去做群演挣点外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太久,好运眷顾了毛思飞一次。 他在影视基地摆摊的时候捡到了一个中暑晕倒的小女孩,蹬着摆摊的车子把小孩送到医院,医生说中暑症状很严重,还好送治及时,毛思飞在医院等了快一天,小女孩才醒来。 当天夜里,小女孩的妈妈从影视基地的监控中找到了毛思飞,知道是毛思飞救了她孩子后,十分感激。 女孩的妈妈就是卢姐。 “卢姐帮了我很多,我一些演戏的兼职就是她给我找的,不过她一开始没打算签我,毕竟我不是表演出身的。后来是刚好有了一个机会,一个爱情文艺片的导演要找演员,演技要求不高,但是要合他眼缘。挑了好久都没挑到,后来是卢姐发照片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摆摊的照片发了过去,那导演说让我去试试。” 那个角色人设其实和毛思飞性格差不多,但毛思飞没想到自己能过试镜。 但这部戏是卢姐公司给的资源,所以毛思飞要去演的话,就要签卢姐的公司。 毛思飞没有犹豫,刘月当时病情急转直下,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毛思飞早已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和积蓄一起填进治疗费里。 卢姐说他是新人,但演完这部电影,拿到手的钱能有二十万。 电影拍摄时间定了三个月,也就是三个月后他就能拿到这么多钱,毛思飞答应了。 进组之前,他给刘月请好了护工,要走的时候,他妈还是沉默地坐在床上,自从刘月住院,他把房子卖了,刘月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就不怎么跟他说话了。 毛思飞又折了回去,看着他妈面无表情的脸,逗她开心说,现在他真要去靠脸吃饭了。 刘月嘴唇动了动,一直低垂的目光终于转到毛思飞脸上,她说,都晒得这么黑,要去非洲吃饭吗? 刘月给了一个缓和的台阶,毛思飞麻溜地就顺着爬了下来,说了一串又一串的话,总算把他妈嘴角的弧度往上调了45度。 真要走的时候,毛思飞笑着跟刘月说,等以后他要是成了大明星,刘月去给他探班,让他们知道这张值钱的脸是谁给的。 刘月眼底也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剧组生活和毛思飞以前做过的那种群演体验不一样,要打交道的人多,从工作人员到演员,一堆人都住在一家酒店,毛思飞想着跟谁都得打好关系,对谁都笑脸相迎。 有一场戏,一个女配角得挂在树枝上演,男主一直没进状态,那女配挂了挺长一段时间,毛思飞想着自己有带通经活络的药油,结束的时候就给那女配拿了点。 那会毛思飞不知道,剧组里面不是人人都交好的,有些人可能以前有过恩怨,但不得已还是要凑在一块,比如这个男主和女配。 隔两天,有一场毛思飞和男主的对手戏,毛思飞得下水泡着。 第52章 那会是冬天,毛思飞在人造湖里和男主对戏,断断续续泡了快两个小时,隔一会还得下水潜着,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僵直了。 那天卢姐刚好没来,导演让人帮忙带毛思飞先回酒店,毛思飞裹着一层毯子,冻得直哆嗦,还没回到酒店,就发起了高热,被转送到了医院。 毛思飞晕了一个晚上,再醒来的时候,卢姐已经来照顾他了,他拿了手机,发现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是医院打给我的,告诉我,我妈没了。”毛思飞抱着膝盖,眼底的目光如同窗外的雨丝飞散,“字面意义的没了,她自己躲厕所换了套衣服,然后溜了出去,找不到了。” 毛思飞报了警,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每天精神恍惚,一有空就跑出去找他妈,在片场也入不了戏,有一场和女主对戏,本来应该演出心动,结果那天他在片场看到树林里有个人影飘过,身上穿的衣服像他妈走的那天穿的,立即追了上去。 人自然不是刘月,但从那天起,毛思飞的余光有时会看到有人对着他窃窃私语。 他的状态不再适合演戏,卢姐帮他和剧组协商,所幸导演知道他的部分情况,他也还没拍几场戏,就没要他的违约金,让他提前退了组。 退组后的第三天,警察局来了消息,说找到了刘月。 “是在郊外的山里发现的,那里荒得很,平常根本没人会去,是有个过去挖草药的老婆婆发现的。”毛思飞喃喃道:“那座山好远啊,离医院有一百多公里,都快出市了。她不想被我发现,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我,我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 姜庸沉默许久,低声说道:“但她爱你。” 毛思飞顿了顿,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 “她走的时候其实给我留了封信,a4那么大的纸,她就写了两行字。”毛思飞说:“好好吃饭,开心生活。” 之前说着过往的时候,毛思飞的情绪是近乎麻木的,可是他说起这八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和刘月的最后一面。 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天他和刘月之间的交谈平淡且家常,刘月看着他的神情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一切都再普通不过,再平常不过。 就像他现在脑子里浮现的一幕幕往事,吃饭睡觉、闲聊对骂,都是琐碎的日常,没有一点惊心动魄的大事,可是他就像被摁动了某个开关,眼角开始逐渐湿润,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成一片片虚幻的光影。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室内更静了,仿佛能听到泪水滴落在沙发上。 姜庸伸出手,落在毛思飞的后颈上。 他说:“哭吧。” 第27章 室内暗沉,什么都看不清,姜庸能听见毛思飞的呜咽由轻到重,像是窗外急促的雨,砸落在他心上。 直到哭累了,毛思飞才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庸等了一会,看他睡沉了些,才将他打横抱起,他房子只做了一间卧室,刚要把毛思飞放到床上,毛思飞就在他怀里不耐地动了动,嘴里喃喃着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毛思飞说话时呼出的气带着热度,他将额头贴了上去,却被毛思飞躲开。 姜庸将人抱到沙发上,一只胳膊圈着毛思飞,这回毛思飞躲不开,只能任由姜庸将头靠了过来,灼热的温度过度到姜庸额上,连带着毛思飞的呼吸,他的目光向下,还能看到毛思飞泛红的眼角和苍白失水的唇。 哭了这么久,还发烧了,可怜兮兮得很。 姜庸摸了摸毛思飞的衣服,一块湿一块干的,估计是刚刚出了汗又被空调吹干。 他找了一套自己的家居服,要将毛思飞的湿衣服脱下来,毛思飞身体软绵绵的,抬手抬腿也不挣扎,跟他醒着的时候像是两个性格。 扒完衣服后,姜庸弄来热毛巾将他冰冷的身体擦了一遍,擦得不太细致,他没做过照顾人的活,但做得认真,只是中途毛思飞迷迷糊糊地有了点意识,又开始不配合地要挣扎,还差点把水盆打翻了。 姜庸挽着衬衫袖子,捏着一条毛巾,衬衫上带着一块块水渍,全是被毛思飞蹭的,像是刚刚淋过雨似的。 而毛思飞已经换好干爽的衣服,躺在床上,被姜庸用被子裹好,嘴里时不时嘟喃着什么。 姜庸走到床边,毛思飞小声喊了句姜庸,他俯下身,道:“我在,怎么了?” 但毛思飞只是说了句梦话,他喊完姜庸的名字就缩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姜庸又听被子里闷闷地传出一句妈。 姜庸将被子往下掖了掖,又摸了摸毛思飞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手要抽离的时候,毛思飞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姜庸垂下眼,听毛思飞喊了句热,顿了顿,又喊了句姜庸。 不知道梦到什么,毛思飞的睫毛颤了颤,姜庸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轻轻地扫过,有些痒,他嗯了一声,又回了句我在。 毛思飞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各种场景交错在一起,时间线跳来跳去,一会是和姜庸在桌边吃饭,刘月给他们两个一人分了一只鸡腿,姜庸要把鸡腿夹给他,他不接,两个人在桌上搞太极,结果被刘月骂了一顿。 一会是毛思飞被叫去参加学校的校运会,周末拉着姜庸陪他去练习跑步,跑完后在小卖部买了瓶汽水,中了再来一瓶后分给姜庸。 第53章 一会他又掉进当年的小楼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在楼里上上下下地跑着,不断地叫着姜庸和刘月,却一直没有人应他。他跑了很久,跑到力竭地坐在地上,水泥地又冷又硬,可他却觉得自己热得要命。 他小声地喊了句姜庸,不知道是不是过热的错觉,他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对他说了句我在。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 他窝在软和的被子里,脑子还有些昏沉和钝痛,鼻子也堵得慌,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撑着眼皮睁开眼,外头落了一夜的雨,天光仍有些暗沉,室内有些暗,只有一道微弱的光投在天花板上,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有点陌生,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应该还在姜庸的家里。 毛思飞寻着那点光源看过去,靠窗的桌旁,有一道人影倚在沙发上,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的平板微微发着光,折射在镜片上。 是姜庸。 脑子里的一圈线团忽然就摸到了头,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抽了出来,毛思飞缩进被子里。 他怎么就跟机器人似的,姜庸跟他说哭,他还就真哭了,一哭还停不下来,都多久没这么哭过了…… 毛思飞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缩着缩着,突然想起来这是姜庸的床、姜庸的被子,又蹭着蹭着蹭回了枕头上,将头露了出来,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姜庸。 姜庸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手指翻飞在屏幕上敲着,不时抬起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估计是在忙着工作。 今天周几?姜庸不用去公司吗? 毛思飞想爬起来,结果刚一把头从枕头里拔出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又把头砸了回去,发出一声闷哼。 这回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了,他有些尴尬地看着闻声走来的姜庸。 “醒了?”姜庸走到床边,伸出手要探毛思飞的额头,毛思飞愣着没躲,任由姜庸温热的掌心贴着额头,有些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有些发热,一直在说梦话。”姜庸拿了只温度计,顿了顿,还是递给了毛思飞,说:“再测一下温度。” “哦哦……那我没说什么吧……”毛思飞脑子还有些晕乎,顺口接了姜庸的话,刚要把温度计塞到腋下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穿的那身,而是一套尺码有些大的家居服。 衣服显然是姜庸的,问题在于是谁帮他换的衣服? 哦,不对,显然也只有姜庸。 毛思飞脑子的理智猛地站起,把他给吓清醒了,他僵硬地捏着温度计,机械似的夹进自己的腋窝里。 他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宽松,稍微动一动,衣服的领口就跟着往下掉,露出肩头和锁骨,他更觉尴尬,伸手要扯衣服,却听姜庸说了句别动。 他愣愣地抬头,姜庸直接替他将衣服领子整好,垂下的目光落在他的领口,声音淡淡地说了句:“把温度计夹好,不然还得再量过。” “哦……”毛思飞觉得自己没必要问衣服的事,问不问衣服都换了,但问题一直卡在他脑子里,他目光纠结地扫来扫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姜庸看了出来,同他说道:“昨天你出了汗,我帮你用毛巾擦了擦,换了套衣服。” 好了,现在毛思飞不想换衣服的原因了,开始想换衣服的过程了。 姜庸帮他换了一套衣服,是不是从上到下都擦了一遍,他睡着的时候会不会乱动,动的话他会不会碰到姜庸,碰到姜庸的时候他身上有没有衣服…… 算了,不能想下去。 姜庸忽然又伸手,毛思飞往后缩了缩,结巴道:“怎、怎么?” “到时间了。”姜庸的手还悬在半空,毛思飞抿了抿唇,道:“我自己看就行,我也不至于连温度计都不会看的。” 结果还真不会。 他看东西还有些眼花,屋内光又不亮,他跟老人似的半眯着眼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磨蹭着问姜庸能不能把灯打开。 姜庸将床头灯摁开。 毛思飞对着光看了一眼,惊道:“42?” 姜庸接过温度计,看了一眼道:“37.5,还有些低烧,你拿歪了,反光了。” 毛思飞说:“哦……” 有点打脸。 “我去煮点粥,你先喝点热水,等等喝点粥再吃退烧药。” “哦……”毛思飞茫茫然地应了,看着姜庸出了房间,僵死的脑子忽然又开始启动,给他播了几帧模糊的画面。 好像是昨天半夜,姜庸给他擦身的时候,他光着身子动来动去,还把水蹭了姜庸一身。 卡住,不能再想了。 毛思飞捧着水杯,逃避似的放空脑袋。 姜庸进来的时候,皱眉看了毛思飞一眼,上前问:“你脸怎么红了?温度又升了吗?体温计拿来再量一下。” “没……”毛思飞猛地摆手,但没什么力气,跟招财猫举手似的,他焉了吧唧地把头缩到杯子后面,说:“热水喝多了有点热。” 一直七分满的水杯无辜地待在毛思飞手中。 所幸姜庸没注意,问他要不要换杯凉点的,他连忙摇头,说热的喝了能出汗。 声音落下来后,室内有些安静,毛思飞干巴巴地问道:“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今天周六,而且我是老板,可以在家办公。”姜庸随口答了句,又问毛思飞:“你今天一天最好都喝粥,想配点什么小菜吗?” 第54章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现在的厨艺学到哪一步,迟疑地问:“你会做些什么?” 姜庸说:“我会煎蛋,还会外卖超市的包装小菜。” 姜庸的回答像冷笑话似的,毛思飞没忍住笑了笑,他说:“那煎蛋吧。” 姜庸点了点头,又走了出去,不一会,门外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有些吵,但毛思飞听着听着,困意又短暂地袭来。 他眯了一小会,这回什么梦都没做,醒来的时候头也没之前那么疼,姜庸正好端着碗粥和一盘煎蛋到房间里来。 毛思飞说:“我去外面吃吧,这样房间里有味。” “我不怎么讲究。” 姜庸端了张小桌子架在床上,毛思飞捧着碗,慢慢地把温热的粥送进嘴里,煎蛋放了葱花,但没放什么油,有些干,但没焦,像吃葱花蛋饼,还挺香的。 “我前天学的。”姜庸说。 “那味道还不错啊。”毛思飞夸道:“我觉得都不用买超市小菜了,你这个煎蛋比小菜香多了。” 姜庸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不过中午的午餐依旧是白粥配煎蛋,还煎了两个。 毛思飞吃了几口又夸了好几句。 吃了退烧药后,毛思飞感觉精神好多了,他本来想说下午就收拾收拾到自己家里去,姜庸家就一张床,一直被他占着姜庸都没地方休息了。 但姜庸坐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热气氤氲着姜庸的眉眼,他抬头看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话就没说出口。 吃完中饭,姜庸开口道:“姜劼那件事,你不用担心。” 毛思飞怔了怔,昨天他没压住情绪,算是和越齐他们撕破了脸,他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是以前……他想了想,为了违约金硬要再演下去的话,他也是可以忍的,毕竟只剩两天的戏份了,就是不知道越齐能不能忍着看见他。 姜庸问:“这部剧你还想继续拍下去吗?” 毛思飞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如果可以选的话,他肯定不想再见到越齐他们,不过他有些担忧地问:“他不会针对你吗?如果起冲突的话,会影响到你吗?还有那个,你爸那边会不会做些什么?” “不用想那么多。”姜庸看着毛思飞,“他们都不会影响到我。” 毛思飞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不知道姜家具体的情况,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姜庸并不喜欢姜家的人。他道:“如果这件事很麻烦的话,不用帮我处理的,反正合同摆在那,我演完就走就行了。” “为什么要在那继续演戏忍着?”姜庸淡淡道:“你跟你经纪人那边通个气,这几天就不用去剧组了。” 毛思飞搓了搓手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讷讷道:“谢谢……” 姜庸将毛思飞的碗筷收拾到自己面前,一块放到洗碗池里,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窗外放晴后的光透过窗静静落在二人身上,姜庸让毛思飞好好坐着,毛思飞就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姜庸洗碗,耳边时不时传来碗筷敲击的声音。 “我说过。”姜庸低着头说:“有需要可以找我的,你不能总是忘记。” 毛思飞抱着膝盖,小声地说:“我记得了。” 第28章 卢姐那边没过几天就给毛思飞打了通电话,说姜劼那个短剧不拍了,毛思飞也不用赔违约金,按照合同还能拿到一点赔偿。 “听说那个姜总本来想投资了一部制作班底不错的网剧,捧那个越齐当男二,我最近打听了一下,那部网剧人选都定了,没有越齐。”卢姐说完后有些迟疑地问:“小毛啊,你认识的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头,感觉能量还挺大的?” 毛思飞知道卢姐是关心他,姜庸跟姜劼的关系复杂,他只跟卢姐说他有个朋友能帮他解决这件事,没透露更多。 他支支吾吾地说是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以前挺好的,就是很多年没见,最近才碰到。 卢姐感慨道:“那你这朋友确实还挺好的,一般朋友隔个几年没见,关系都挺淡的,想要帮忙什么的也都挺难。” 挂了电话,毛思飞忽然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姜庸会这么帮他? 其实卢姐说得有道理,一般朋友隔一段时间不联系,关系都不一定有多好,更何况他和姜庸有差不多十年没联系。 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到原因,只能归咎于姜庸人好,惦记着以前高中的情分,又或者看他现在落魄,比较可怜吧。 他心里有个隐秘的念头突然冒起,如果姜庸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想法出来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他抱着枕头,叹了口气又倒回床上,没了姜劼那部剧,他最近的通告又变回了空窗期,这两个月还债的钱还能靠存款填进去,他打算休息两天,再出去工作。 毛思飞漫无目的地刷着视频,看到最近有几部新电影上线,里面有一部口碑还不错的外国惊悚片,他心头一动,给姜庸发了一条消息。 “我知道。”姜庸带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姜劼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被姜纲复述了一遍,他听得有些不耐,手指在桌上无序地敲着。 “唉,你这弟弟实在让我不省心,之前我本来不答应他开那家传媒公司的,他说能做出点成绩来给我看,结果……”姜纲不满地说:“还好有认识的记者给我通了电话,他私生活不检点就算了,还不知道收敛点,给别人留下那种视频!跟他那新投资的什么短剧演员扯在一起,实在难看!” 第55章 姜纲怒气冲冲地抱怨了一通,姜庸已经看完了产品经理发来的三个方案,并且打回去了两个,并且在最后一个后面备注待改。 “这段时间我把他那家传媒公司给散了,让他待在家里,人倒是老实多了。”姜纲转而又叹道:“我知道他为什么想开公司,他其实还是记着你这个哥哥,也怪我,老在他面前说你如何好,他就存了点较劲的心思,归根结底,他还是崇敬你这个优秀的大哥的。” 崇敬? 这个词用得倒很别致。 姜庸嗯了一声,翻开研发部发来的文件。 “姜庸啊,爸爸还是希望你能过来,当初我忙着生意,经常得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确实没有考虑到你妈妈的感受,现在公司生意好起来,爸爸也是希望能够补偿你的。”姜纲温声道。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姜庸看到毛思飞的名字,随口道:“再说吧,我有个会。” 挂了电话,姜庸看到毛思飞发来的邀约。 毛思飞:这部电影不错,一起去看吗? 姜庸看了眼电影名字,依稀记得是最近比较热门的一部惊悚片,他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了敲。 姜庸:好,不过我今天有点忙,有晚上场次的吗? 毛思飞:有,不过得九点了,看完十一点多挺晚的,你明早不用上班吗? 姜庸:明天不忙,你最近有晨练?我可以和你一起。 毛思飞:有啊,那明早一起。 姜庸正要放下手机,黎赫野的消息突然顶了上来,他扫了一眼,全是黎赫野自己编辑的一堆约会事项,最近时不时就会发一些过来,试图打听他的情况。 姜庸随意扫了一眼,没有回他,转而把杨昕叫了进来,让她把明早的部门会议改到下午。 杨昕怯怯地说:“老板,明天下午有个合同得签,昨天已经约好了。” 姜庸顿了顿,淡淡道:“那就改到后天早上。” 杨昕立即点头,说等等就通知。 出去后,杨昕立即在群里发消息:夭寿啦,万年不动的部门会议竟然要改时间了,老板果然有情况啊! 姜庸坐在办公室,今天的工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他打开研发发的文件,把里面的几个bug圈出来,打回去让他们尽快改好给他。 走廊外的杨昕在群里聊了几句后,突然听到研发那传来痛苦的哀嚎,不明所以地哆嗦了一下。 收到姜庸的回复后,毛思飞从床上蹦了起来,离晚上的场次还早,但他莫名有些兴奋,可能是太久没和姜庸一块看电影。 左右没事干,他去翻了衣柜,找了几件衣服摆在床上,边搭配衣服边锻炼审美,最后挑了套简单的白t配棕色短裤,他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依稀看到了当年读高中时的自己,眼神还带着点明亮的光。 姜庸一直到七点左右才下班,正好是高峰期,毛思飞想着还得等上一会,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姜庸就让他下楼。 他走到门外的时候,看到姜庸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出了电梯后一路小跑出去,有些喘地钻进车里。 “怎么这么赶?” 毛思飞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怕你久等。” 姜庸淡淡道:“久等也没事。” 毛思飞听了后笑了笑。 两人都没吃饭,刚好看电影的商场里有餐厅,毛思飞就开始在手机上搜去吃哪家。 毛思飞问:“西餐还是中餐?” 姜庸说中餐。 毛思飞又问:“粤菜川菜还是闽菜?” 姜庸问:“你喜欢哪家?” 毛思飞犹豫道:“我都行。” 姜庸说:“那我也都行。” 毛思飞想了想姜庸的口味,发现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就定了家中档的粤菜餐厅。 餐厅的特色是生鲜,毛思飞自己去水池里捞鱼捞虾,虽然被那鲜活的鱼尾巴撇了一胳膊水,但还是觉得很有意思。他举着一尾三斤重的鱼,到姜庸面前,兴致勃勃地问姜庸要清蒸还是做鱼汤。 姜庸静静地看着他,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说:“水没溅你身上吧?” 姜庸面上似乎掠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让毛思飞怀疑是错觉,毕竟这么多年,他怀疑姜庸是机器人的部分依据就是姜庸基本不怎么笑,次数应该小于等于三。 “没有。”姜庸说:“清蒸吧。” 两个人最后点了三个菜,味道都挺不错,毛思飞中途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去把账给结了,虽然一顿饭挺贵的,但想到请的是姜庸,毛思飞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怎么今天突然想看电影?” 毛思飞说:“刚好看到有惊悚片,你不是喜欢看吗?难道你现在口味变了吗?” “没有,人的喜好哪里有那么快更改。”姜庸说:“只是你喜欢的是武侠片,我以为下个月的那部电影才是你想看的。” 毛思飞问:“那……下个月再一起看那一部?” 姜庸点了点头。 今晚和姜庸一起出来,让毛思飞觉得闷了几天心情轻快很多,看电影快开始了,他提醒姜庸一起离开。 路过前台的时候,姜庸要去结账,毛思飞拦住他说自己结过了。 姜庸皱了皱眉,显然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厕所遁去结账的桥段,他说:“我以为你约我出来看电影,礼尚往来应该是我请你吃饭的。” 第56章 毛思飞忙摆手道:“那哪能啊,这段时间你帮了我这么多,别说一顿饭了,请你十顿都是应该的。” 他说完后,姜庸的脸色似乎僵了一瞬,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晚的眼神不太好,见姜庸不说话,又道:“电影还有十分钟开场,走吗?” 姜庸嗯了一声,声音听着却有些低沉。 这种深夜场的电影一般没什么人看,入场检票的时候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毛思飞拿票的时候,检票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他和姜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毛思飞有些尴尬地撇过头。 这些人的脑子就不能装点正常想法吗?深夜场的惊悚片难道只能和情侣划等号吗? 毛思飞买的是偏后排的座位,其实他本来想买最后一排,但最后一排都是情侣座,就只能作罢。 入座后,他发现自己位置后面、左右,都坐了好几对情侣,而前排的座位空空荡荡,他环顾四周,后悔不已,早知道买前排算了。 他摸了摸鼻子,干笑地和姜庸说道:“这电影看的人还挺多的啊。” 姜庸嗯了一声。 毛思飞尴尬地等着电影开场,室内的灯暗了,银幕上血浆滑落,拼凑出电影的名字。 四周传来微弱的吸气声,毛思飞心抽了抽,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看惊悚片,有恐怖音乐响起的时候,他就微微眯起眼睛,但四周的尖叫声和电影里的台词混杂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又脑补出各种恐怖的情节。 正好一个配角作死被反派砍了,他有些紧张地抓着把手,银幕上主角和反派正在无声地对峙,他听不见台词,不知道情节过去了没有,正在犹豫要不要睁开眼睛看一眼,就感觉到耳边划过一丝温热的吐息。 热气落在被空调吹得冰冷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颈,想要睁开一只眼睛时,姜庸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反派走了,可以睁眼了。” 他睁开眼,姜庸的脸靠他很近,他有些慌乱地撇过头,结果屏幕上那个反派走了两步,又忽然来了个回头杀,又杀了一个配角。 毛思飞:“……”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毛思飞硬憋了回去,开始抠把手。 姜庸低声问:“这么害怕?” 毛思飞还在憋气。 姜庸又问:“害怕怎么不换一部?” 毛思飞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他倒在座椅上喃喃道:“这不是你喜欢嘛。” 姜庸没说话。 还抠着把手的手背被姜庸用手指点了点,毛思飞抬起头,姜庸说:“别抠了,等等有血腥画面我叫你闭眼。” 毛思飞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情节发展?” 姜庸淡淡道:“看多了,有经验。” 后来的一个多小时,毛思飞跟着姜庸的指令断断续续地闭着眼,但周围的尖叫声太吵,姜庸和他说话的声音被埋没其中,于是姜庸歪头凑过来,附在他耳边和他耳语。 几次后,他有些受不了,小声说:“要不我闭着眼睛吧?你一直跟我说,自己都没法好好看电影了。” 但姜庸只是淡淡说:“你不是说要陪我看么?我一个人的话有些没意思。” 毛思飞想想也是。 就是这部惊悚片的血腥画面几乎没怎么歇过,电影看到后面,毛思飞总觉得自己的耳朵又麻又热的,像一直被热气含着,还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顺着耳部的神经在他身体里流窜,让他四肢也跟着发麻。 他抿着唇,有些不太适应。 电影结束后,看完电影的观众要么一脸惊魂未定,要么和旁边的女友嬉笑怒骂,毛思飞跟在姜庸身后,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 姜庸在前头,见他没跟上来,问道:“不走么?” 毛思飞啊了一声,几步跟上,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和姜庸的目光对上,他低着头小声道:“本来说是和你一起来看电影,结果没让你好好看完。” “没什么。”姜庸说:“不是还有别的么?下次换一部就好了。” 对!下一次不能再看惊悚片了。 毛思飞点点头:“行,下个月再约你。”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毛思飞和姜庸道别后,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想着下次约姜庸还是得找个姜庸白天有空的时候,也不知道明天的晨练还能不能爬起来。 随着电梯门合上,走廊的声控灯蹭地响起,他走到拐角,开了门正要走进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但他的肢体没跟上直觉,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身后一双手就将他推进了屋里,他扭头一看,和三个陌生的壮汉对上了目光。 毛思飞心头一跳,警觉地问:“你们是……” 为首的一个壮汉敲了敲胳膊,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不耐地说:“来讨债的,自己欠了钱难不成忘了吗?” 第29章 之前刘月治病,毛思飞虽然卖了老家的房子,但是远远不够填补高昂的手术费。 一开始刘月治疗乳腺癌的时候,就和老家的亲戚借过钱,除了一堆推辞的话外,根本没借到钱。后来为了筹手术费,毛思飞不得已找了利息更高的借贷公司,虽然每个月会一直电话催促他还钱,但按时归还利息,也没用过什么过激手段来催债。 更别提这种堵门。 毛思飞警惕地说:“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们的钱?而且暴力催债是违法的,如果你们继续在我家堵着,我就报警了。” 第57章 “合同复印件在这,白纸黑字,上面的签字是你的吧?”壮汉抖出一张文件,对着毛思飞摊摊手道:“谁跟你说我们要搞暴力的,我们又没动手,就是在这边走一走。” “听说你的职业是演员,我们还没看过人演戏呢,有空跟着你一起去看看?” 毛思飞冷静劝说道:“你们这样得不偿失,我每个月都按时还钱,如果你们让我不能工作,我上哪去赚钱给你们,对不对?” 见壮汉不说话,毛思飞又道:“这个月的钱我也可以提前还,大家都是出来工作,没必要互相为难,目的达到就好了,你说对吧,兄弟?” 壮汉看了眼毛思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兄弟,我们的目的没达到啊。” 什么目的? 毛思飞皱了皱眉,壮汉又道:“我听说演员来钱的门路很多不是?如果凑不到钱的话……”壮汉的眼神隐晦地打量着毛思飞的屁股,笑道:“换种兼职也不是不行。” 壮汉说着说着就上前一步,毛思飞被他脸上的神情给恶心到,他忍耐道:“钱我能凑到,你们先离开,等我凑到钱,我就通知你们。” “我们是放贷,不是做三好学生。”壮汉嗤笑一声道:“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吗?” 毛思飞道:“那你们想怎么做?” 壮汉又拿出一张文件,说:“把这个补充条款签了,等你凑好钱,我们的债务就一笔勾销。” 毛思飞接过文件,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如果这个月内毛思飞没有办法还清欠款,就要接受借贷公司的处置。 毛思飞都要气笑了,他说:“我为什么要签?” 壮汉不恼,他道:“不签也行,兄弟找些别的东西来交差。” 另外两个沉默的壮汉突然站起,毛思飞意识到什么,一把把合同扔出去,拔腿往房间里跑。 没跑两步,就被一个壮汉圈在地上,伸手要掀他的上衣。 毛思飞不住挣扎,壮汉不耐烦地骂了句:“艹,动什么动,没拎你到床上,扭给谁看!” 毛思飞恨红了眼,但四肢被另外两个人压住,动弹不得,曾经被压迫的回忆涌入脑海,他恶心得想要干呕,脖颈上青筋暴起,眼睁睁地看着那壮汉掏出手机,要把自己的裤子扒下。 “我还钱!住手!”毛思飞急声喊道:“我马上就还钱!” 可那壮汉充耳不闻,毛思飞扭动着身体想避开他的手,却被另外两个人死死钳制住。 他们根本不是冲钱来的!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毛思飞咬着牙,突然壮汉的身躯飞了出去,他瞪大了眼,猛地抬头,姜庸冰冷的脸出现在他视线中。 “姜……!” 姜庸挥动拳头,冲向钳制着他的人,将人给踹飞,毛思飞趁机拧开束缚。 壮汉怒骂了一句:“艹,老子还没动手,你们两个死兔子还跟老子还手!” 壮汉冲上来挥出一拳,姜庸矮身躲过,飞速又是一脚将他踹到一旁。毛思飞都看傻了,他没想到姜庸会打架,之前看姜庸和那个赵肖动手,以为只是吓唬人,没想到姜庸动起来这么利索,手臂上肌肉鼓起,对上三个人也没落下风。 毛思飞一把抓起手机,心想得赶紧报警,他正要拨号,看到姜庸已经打得红了眼,拳拳到肉,脸上露出凶狠而陌生的神情,他从来没见过姜庸这个样子,像是失去理性的野兽,只知道嗅着血腥味撕咬猎物,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姜庸!” 毛思飞余光瞥到一个壮汉抓起一把椅子,想要往姜庸身上砸,他瞳孔放大,猛地冲上前要拦住那壮汉,没想到姜庸身手更快,伸出手臂直接和椅子的冲势撞上,顺势一脚将壮汉踹到一旁! 另外两个人连忙上前,将壮汉扶起来,壮汉咬咬牙,声音却不如刚刚凶狠,他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合同佐证的!” 姜庸冷冷地盯着壮汉,问:“欠债?” “就是你旁边那个兔……人,三年前找我们老板借钱。”壮汉回道:“四十万!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钱我会给你。”姜庸伸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镜,镜片反射灯光,像是剑锋寒芒,他几步走到壮汉面前,声音冰冷地问:“不过你要说清楚,谁让你们动他的?” “我们按老板吩咐做事的!”壮汉说了一句,和姜庸的目光对了一眼,顿了顿,声音小了点:“老板说,要么让他把这个合同签了,要么、要么就拍他几张裸/照……” 姜庸垂下眼,问:“你们老板?” “对!”壮汉解释道:“我们就是拿钱干活的,老板叫我们做,我们只能照办啊!” 姜庸逼近问:“你确定只知道这些?” “真没了。”壮汉看着姜庸,眼珠转了转,又道:“还有、还有……就是老板吩咐的时候,我多嘴问了一句,说拍男的裸照做什么,毕竟要拍我们也是拍女的,女的才怕这个。老板说这人是演戏的,还是走后门的兔子,拍几张备用……没了!真的就这些了!” 姜庸拿了那几张合同扫了扫,目光盯着那几个壮汉,冷冷地说了句滚。 那些壮汉如释重负地走了出去。 原本喧闹的房子陡然安静了下来,姜庸捏着那几张合同,脸色阴沉得可怕。 “姜庸,你没事吧?” 毛思飞上前想看看姜庸的伤势,他惦记着姜庸的胳膊,但刚刚姜庸和那几个人对峙,他怕露怯不敢问。 第58章 姜庸没回答,毛思飞有些急,问:“是不是哪里疼?去医院拍个片吧,你刚刚右边的胳膊被椅子砸了,万一骨头受到什么伤,右手就受影响了。” “毛思飞。”姜庸终于开口,毛思飞连忙应了声,又问:“去医院吧?” 姜庸转过头,剑眉压着眼,目光十分平静地看着毛思飞,眼底却像酝酿着一场压抑的风暴,他声调平稳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欠债的事?” 毛思飞愣了愣,不明白姜庸为什么会问这个,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我可以还,只是他们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上门,这几年都没什么事的。”见姜庸仍看着他,他又补了句:“真的,我都懵了,还好你过来了。” “我说过很多次的。”姜庸一步步走近毛思飞,毛思飞有些困惑不安地抬着头,看着姜庸的身影将自己整个罩住,他对上姜庸的目光,说:“我……你说什么?” 姜庸低着头,毛思飞细瘦的脖颈跟着他抬头的动作微微的弯起,是一个很适合撕咬的角度。 他的思绪正在分裂,一半在想着,如果是一只毫无理智的野兽,此时就可以顺着这个姿势叼着他的猎物返回他的巢穴,顺从心底的欲/望,去占有猎物的一切;而另一半理智在告诫他放弃这个想法,他应该保持理性,他不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不是只知道宣泄欲望的疯子,他要的不是这些。 姜庸说:“我说过很多次,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如果你提前跟我说这件事,我可以给……借钱给你,那么今天他们就没机会上门了。” “可、可是……”毛思飞有些局促地开口问道:“不都一样吗?” 毛思飞觉得左右都是欠钱,不管是欠借贷公司还是欠姜庸,都没什么区别。当然借贷公司的风险很高,但在今天之前,他确实没有碰到过问题,而且……他私心更不愿意找姜庸借,他觉得自己可以独立解决他的欠款。 姜庸轻声问:“一样么?” 毛思飞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觉得姜庸有些不高兴,但又不知道姜庸为什么不高兴,他笨嘴饶舌地说道:“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这欠的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上的,好大一笔数呢……我想着慢慢还就可以,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你这么好……” 他绕来绕去地说了半天,姜庸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他目光沉沉,低声重复道:“我这么好?” “是啊。”毛思飞抿了抿唇,说:“咱两这么多年没见,按理说就那点邻居情分,可惦记可不惦记的,你不仅一直记着,还一直帮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姜庸,每次我遇到困难,你总是及时出现来帮我,就像个阿拉丁神灯一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我有时候想帮你,但你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该帮你些什么……”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真的,姜庸,你真的特别好!” 毛思飞抬高了嗓音,近乎剖析一般将自己的心迹说给了姜庸。 姜庸又进了一步,他忍不住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抵到了墙边,他期期艾艾地看着姜庸,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可姜庸只是沉默着,目光从顺着他的额头、眉眼、脖颈,平静地往下滑落,最后垂下眼,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毛思飞直觉有些不对,他伸手搭上姜庸的肩,姜庸目光又抬起,他对着姜庸的目光,有些纠结地问道:“那……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了。”姜庸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没什么必要。” 姜庸后退了几步,可毛思飞却觉得那种被压迫的感觉仍没有消失,他张了张嘴:“姜庸……” 但姜庸只是和他告别,随口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毛思飞愣在原地,看着姜庸的背影步入门外的走廊,声控灯忽地亮起,过了一会后又渐渐暗去。 他搓着手指不安地想,究竟是哪里不对…… 可想不出答案。 第30章 辗转难眠的一晚,毛思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却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姜庸会不高兴? 翻过来。 他欠债这件事情……姜庸知不知道真的很重要吗? 又翻过去。 可他觉得这种事情对于别人而言,知道反而是负担,不知道会更好些…… 一夜难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毛思飞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一晚上过去,他也没想出什么结论,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姜庸的伤势。 他想了想,穿好衣服出门去药店买了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又去菜市场买了点筒骨。回来的路上,阴云沉沉地压着天,那一点天光被遮在云里,朦朦胧胧的,他看着心情也有些压抑。 楼下打八段锦的大爷还在摇头摆尾,他有些烦躁地想,本来今天早上应该和姜庸一起晨练的,结果因为昨晚的事,到现在也泡汤了。 他回家后,将筒骨煲在砂锅里,然后就提着装药的袋子在沙发上呆坐着,袋子上的绳结被他绕来绕去,拧得皱巴巴的,把自个的手指也一块绕了进去,直到觉得有些疼了,才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指给勒红了。 砂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地响着,但毛思飞还是没想好应该和姜庸说些什么,他把汤灌进保温壶里,将熬得软烂的骨头肉一块盛进去,转而又想起自己上次难过的时候,姜庸提着煲好的汤来关心他。 第59章 他吸了口气,提着保温壶还有药进了电梯,站在姜庸家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根本没问姜庸有没有在家,就这么直接上来了。 应该有在吧? 毛思飞试探着摁了摁门铃,没人开门,他过了一会又摁了一下,还是没人。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姜庸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姜庸。 姜庸会不会不接呢? 姜庸会不会在忙呢? 姜庸会不会…… 算了,不想那么多,想多了也没用。 毛思飞正要摁一个语音通话,门把手那咔嚓地响了一声。 “姜庸……” 门半开着,姜庸穿着家居服从门口走了出来,神情淡然地看着他,脸色不太好看,唇色也有些苍白,他看着毛思飞问:“有什么事吗?” 毛思飞有些拘谨地晃了晃手上的保温壶,说:“我熬了点筒骨汤,你、你喝点?” “谢谢。”姜庸答道:“不过我刚起来,还喝不了汤水,你带回去自己喝吧。” “那!”毛思飞急忙又道:“那我还带了药,你昨天伤势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还好,没什么大碍。”姜庸说。 但这回毛思飞没有被轻易敷衍过去,他有些固执地看着姜庸,说:“那你伸出来让我看看呗?” 姜庸顿了顿,侧过身子,说:“那你先进来吧。” 毛思飞诶了一声,挺高兴地跟着姜庸进了门,心想,过了一晚,姜庸看着好像没有昨天那么不高兴。 室内昏沉,姜庸没开灯,就借着一点天光透进室内,毛思飞跟着姜庸走到沙发边上。毛思飞本来想说先去开个灯,但姜庸已经开始解扣子,他的家居服是类似丝绸质地,没了扣子的束缚,一下就滑落到臂弯,露出健硕的上半身,肌肉分明、线条凌厉,毛思飞触一眼就莫名哑了声。 怎么、怎么说脱就脱,都不打声招呼…… 他喉结滚动,有些局促地撇开目光,在客厅里四处游走,从厨房飘到运动室,又飘进运动室的门缝,从跑步机飘到中间挂着的沙袋,余光瞥见姜庸将上衣扔在一旁,手指忍不住揉搓着指腹,结巴地说:“那个……你昨天除了胳膊还有哪里疼吗?” “应该没有了。”姜庸淡淡道:“昨天有些累,也不会疼,就先休息了。” “你这……”毛思飞有些无奈,他上前两步,光线正好落在姜庸的胳膊上,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显露出一大块的淤青,往下一看,姜庸的手背的骨节上也有好几块泛红还有淤青。 毛思飞心口像被拧了一下,有些不舒服,还有点生气,他皱起眉头,恼道:“你这都不疼?你这淤青再多点都能画个世界地图了!你的手动的时候疼吗?会不会骨折了?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不用去医院。”姜庸道:“骨折不是这种感觉,我只是一点淤青而已。” “什么叫只是而已。”毛思飞见姜庸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更生气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又突然想起来,他是来探望姜庸伤势的,怎么跟要来吵架似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各种呼之欲出的痛斥憋了回去,又叹了口气,道:“那总得用药吧?” 姜庸说:“我家里没有备这些。” 毛思飞抿了抿唇,心里又内疚起来,姜庸一个好好的公司老板,昨天为了帮自己,跟那些催债的不入流打了起来。要不是自己,姜庸也不会遇见这种事,也不会要用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姜庸。 那点怒火被堵回了炮筒,他像个哑炮似的杵在原地,垂着头说:“我带了,你……” 姜庸没说话。 毛思飞想到姜庸肩膀后头也有一块淤青,姜庸伸手够不着,又问道:“我给你上药吧?不管疼不疼,总得用药才能好吧?” 姜庸这回倒没拒绝,毛思飞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姜庸没说靠自愈就行。 毛思飞买了外用和内用两种药,他扯开包装,刚刚买的时候,他就问了好几遍医师,确认用的剂量和次数。但他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又把使用说明抽出来,在那对着光看,一个字一个字扫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或者注意事项。 毛思飞看了一行,问:“你酒精过敏吗?” 姜庸回道:“没有。” 毛思飞再往下看一行,问:“那你对这个药过……傻了真是,我记得以前打球的时候给你用过,你应该不过敏。” 他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以前用药他都挺随意的,多就多少就少,就跟炒菜用料适量一样。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使用说明,一行行对下去琢磨了一遍,见上面说皮肤受损化脓不能用,又去把灯打开,让姜庸把伤口转到他面前,让他观察仔细有没有小伤口。 姜庸倒是配合得很,没有再说什么一点小伤口而已,随便喷喷就完了之类的话。 惨白的灯光一照,显得姜庸原本就白的肤色更苍白,皮肤上的淤青更加触目惊心。毛思飞看着就疼,想着昨天姜庸虽然一直压制那几个人,但这伤也没少受,他一句对不起就要脱口而出,忽然想到了姜庸不喜欢他客气,又咽了回去。 他小声地问:“真不疼啊?” 姜庸嗯了一声。 他声音更轻:“我觉得怪疼的。” 片刻后姜庸说了句:“不算疼。” 第60章 毛思飞抿了抿唇,他确认完没有小伤口后,将药仔细地喷到姜庸的淤青上。他低着头,刺鼻的药味萦绕鼻尖,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更青涩一些的姜庸。 应该是他高一的时候。 那会他周末会拉着姜庸去篮球场上打打球,说是篮球场,其实就是他们那栋小楼附近的一块空地,修了两个篮球架而已。不过他们就两个人,次数也不多,姜庸时间更多用在自己学习和抓毛思飞学习上。 高中新班级的同学约他周末打球,他就带到空地上,还顺便叫了姜庸。 打球的时候,那个同学为了抢篮板,一个肘击将姜庸撞到篮球架上,毛思飞当下有些不高兴,觉得这人也太没轻没重了。但姜庸说他没事,毛思飞也就算了,不过几天后,毛思飞叫姜庸到家里吃饭,看姜庸走路有些迟缓,掀开他校服才发现,他肋骨下面淤青了一片。 毛思飞问姜庸怎么不说话,用药了没有,姜庸淡淡地说没什么,又不疼。 毛思飞家里是有备着药的,他压着姜庸到沙发上,给姜庸喷了药,一边喷一边吐槽,这么厉害别打篮球了,下次去踢足球算了,做守门员多好,站似一棵松,任它东西南北球。 姜庸抬了抬眼皮,说,不是你叫我去打的吗? 毛思飞哑了声,小声说,那也没让你疼也不说啊。 姜庸顿了顿,回了一句确实不算疼。 什么叫做不算疼,这话说得,毛思飞感觉自己跟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喷完药后将药瓶扔给姜庸,让他记得按时喷药,姜庸总算说了句人话,跟毛思飞说好。 浓郁的药味挥发,毛思飞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头惯性往前一摆,结果整张脸贴到姜庸肩膀上。 好在是没受伤的那半边,毛思飞听姜庸闷哼一声,猛地把头拔了起来,炙热的肌肤相蹭,将他的耳郭也烫得通红,他有些结巴地说:“没、没给你撞疼吧?” 姜庸低声说:“没有。” “啊,那、那就行。”毛思飞舔了舔唇,刚刚朦胧的记忆让他依稀找到了点姜庸生气的原因,他说:“就是……昨晚的事,我还是想跟你再说清楚。” 姜庸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姜庸神情,不免有些紧张,心突突地跳着,接着说:“我欠债的事,没告诉你真不是刻意瞒着你,也不是想要跟你客气什么,只是我习惯了……” 姜庸问:“习惯什么?” 毛思飞的头渐渐低下去,一如他细若蚊吟的声音:“习惯自己解决。” 怎么能不习惯呢? 刘月还在的时候,他不敢跟刘月说苦说累,因为说了会让他妈更焦虑,更不愿意好好治病。不管在外面摆摊是开心还是难过,回来的时候,他都会挑着开心的事给刘月说。只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一个人在那摁着计算器,算着他妈每个月的医药费够不够。 后来刘月病重,挣的钱根本不够,他四处借钱也借不到,只能找上借贷公司。 他知道借贷公司不靠谱,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未知的风险套牢,可他没有办法。 他中考冲刺高中是姜庸给他抓的题,靠他自己水平的高考,连个大学都混不上,毕业那时候他就认清了自己,他不够聪明,也不够本事,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面面俱到的办法,只能挣扎着将自己的选择狼狈地走下去。 他那会想,有个人能拉着自己就好了,有个人能来帮帮他就好了。 可是太久了,他就这么一个人坚持了又坚持,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会帮他。 他放弃了任何挣扎的念头。 他只能靠自己。 也不得不习惯靠自己。 毛思飞握着药瓶,他渐渐闻不到药味,鼻子堵得很,还有点酸涩,他说:“所以我不是……” 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不是故意让你不高兴的。 不等他说完,姜庸转了过来,他感觉到姜庸的视线落在他垂落的后脑勺上,他有些不敢抬起头,张口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姜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你以后可以试着换种习惯。” 毛思飞愣了愣:“什么?” “试着习惯我。” 他愕然地抬起头,姜庸深邃的眉眼似乎压抑着莫名而又浓烈的情绪,目光看着平静,却连带着那些情绪一起紧紧地裹挟着他。 “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你可以习惯依赖我。”姜庸说:“毛思飞,你不需要总是自己撑着。” 房间里开了空调,四周飘散着冰凉的风息,可他却觉得浑身滚烫,带着醉酒一般的晕眩,连带着说话也像是大舌头一般:“什、什么?” “你不需要习惯一个人了。” 那一瞬间,毛思飞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看着姜庸,耳朵像失了聪一般,听不见外界别的声音。 但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是胸膛的心跳,如同醉酒人的步伐,胡乱而笨重地响起。 砰砰砰—— 还在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他小心地吸着气,想要调整它的频率,又害怕它的声音泄露出一丝一毫。 姜庸低声问:“你听清了吗?” “嗯……”毛思飞记不清多久之后自己才开口,“我听清了的。” 第31章 “不是,小毛,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在走神啊?” 毛思飞猛地回过神,对着卢姐困惑的脸,连忙道歉,说是自己昨晚没休息好。 第61章 卢姐转着方向盘,轿车钻进车流之中,她嘴里絮叨着:“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试镜,要保持好状态吗?” 毛思飞抿了抿唇,低低地应了一句嗯。 可他不止是昨晚没休息好。 好几个晚上了,他一闭眼就想到姜庸跟他说的话。 空荡的房间里,夜很寂静,脑海里浮现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他抱着被子,将头埋在被窝中,试图阻拦那些奇怪的情绪入侵,可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太奇怪了,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也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说想要帮助他。 他不明白姜庸为什么会这么说。 出于同情?出于好意?又或者…… 毛思飞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面对一道卷子背后最后一道大题,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望而却步,可是偏偏心底的欲/望催动着他,想要知道这道题的答案。 但他不敢问姜庸。 他怕自己过了界。 从那天和姜庸交谈后,他直觉他和姜庸之间的界限有种混乱的稳定,他怕多走一步,就会打破这种境地,让事情奔向另一种发展,他不知道这种发展的结果会导向何地。 他想不到,所以不敢问。 试镜结束后,卢姐将毛思飞送了回去,路上问他刚刚试镜感觉怎么样,毛思飞想了想,浆糊一般的脑子回忆不起一点刚刚试镜的片段,他抠了抠自己的手背,有些心虚地说还行。 “筝妍也在那个剧组,要是你试镜过了,你们一块进组,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筝妍?”毛思飞问:“她已经杀青了吗?” “短剧嘛,这部拍摄时间还长了些。”卢姐说:“这次试镜的微电影是和一个度假村合作的项目,好几家大公司都有投资,制作成本摆在那,如果能进组,片酬估计不会少。” 毛思飞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自己那四十万的欠款,姜庸说要帮他还钱,但他不是很愿意,反正借贷公司一时半会也没联系他,他打算再拖一拖,先把这个月该还的钱还上,等到借贷公司那边联系他了再说。 “对了。”卢姐想起什么,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跟你关系怎么样?” 毛思飞怔了怔,问:“什么朋友?” 卢姐道:“就上次帮你处理姜总那件事的朋友啊。” “还、还行吧。”毛思飞结巴道:“怎么了?” 卢姐看了他一眼,毛思飞不知道为什么,更觉得有些紧张,又问了一遍卢姐怎么了。 “也没什么。”卢姐叹了口气,说:“小毛,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太实诚了。” 毛思飞有些听不懂,卢姐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多嘴,但既然有个朋友能帮衬你,不妨多跟他走动走动。我们也不是刻意去图些什么,只是有时候可以多争取点机会也是好的,对吧?” 毛思飞知道卢姐是为他好,可他没有接嘴,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到了小区门口,毛思飞目送卢姐的车远去,原本就纷乱的情绪像是一团麻一样缠在一起。 他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姜庸会不会觉得自己找他、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会不会以为他就是奔着借钱还债来的? 他的思绪四处乱跳,杂乱无章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毛思飞惊了一跳,慌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翻过手机屏幕的那刻,他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于筝妍。 不是姜庸。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接了电话。 “飞飞哥,你今天试镜怎么样呀?” 毛思飞说:“应该……还行吧。” 于筝妍说:“别还行啊,我还指望咱两二搭呢。我跟你说,上次咱两那短剧还有人剪了cp视频,笑死我了,我等等发给你看,不过我可能攻一点,你不介意吧?” 于筝妍不停歇的语速让毛思飞脑子有些发胀,他揉了揉脑袋,有些适应不了于筝妍嘚嘚嘚的语速,他还没回味完上一句,于筝妍已经讲完了她这次在剧组碰到的狗血纠葛,慢悠悠地在那点评和分析。 “要是你在剧组就好啦。”于筝妍说:“我一个小配角夹在他们中间,简直是夹缝求生,他们爱恨情仇你侬我侬,给我们整了个滔天洪水,天天在那屏住呼吸怕淹死自己。” 毛思飞没忍住笑了笑,道:“你不是说你学过自由泳吗?” “工作呢,哪敢自由,我万一放纵自己了,卢姐不得过来唠叨死我。” 毛思飞想到卢姐,又想到刚刚的谈话,他抿了抿唇,他来s市这些年,能聊几句的人不多。他想了想,问于筝妍道:“我上次还欠你一顿饭,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兑现一下?” “那就今晚吧。”于筝妍答应得爽快,说:“我要后天再开始减肥,这两天我要好好放纵一下,上部剧拍戏倒没给我累死,每天在剧组里躲开狗血才把我累得够呛。” “行。” 毛思飞刷手机找吃饭的地,于筝妍给他发了视频链接,他点开来看,刚好进电梯没信号,页面卡在他抱着于筝妍胳膊的画面上转圈圈,他看着自己女装的样子有点雷,正要滑掉,电梯突然叮了一声。 怎么这么快?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显示的是b1,估计是他刚刚没看清楚上下方向就上来了。 第62章 电梯门打开,他往旁边退了退,刚挪一步,就看到姜庸走了进来,他僵了僵,没想到会突然碰到姜庸,一时间连招呼也忘了打。 手机上的视频转完了圈,开始播放,他拉着于筝妍的胳膊可以捏着嗓子在撒娇,声音传播在电梯间里,让他耳郭猛地一热,立即把整个app退了出去。 但姜庸肯定已经听见了。 毛思飞尴尬地解释说:“我……我在重温上次拍的短剧,感觉自己演的还行哈哈哈。” 姜庸没说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毛思飞的脚趾在鞋子里做交叉运动,可是那点红热还是迟迟没从他耳朵上退下去,反而有一种越烧越烈的趋势,逐渐向他脸侧蔓延。 喉结上下滚动,但喉咙还是有些干涩,他干咳了两声,打破沉默问道:“你……你胳膊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姜庸问:“你今天出门做什么?” “去试镜。”毛思飞聊了两句试镜的事,感觉这个话题很好,不会牵扯到任何一个他现在不想交流的话题,便顺着多说了几句:“说起来好巧,这次剧组也有我朋友在里面,就是上次b大里和我同一个剧组的女孩。如果试镜能过的话,我们就算二搭了,虽然角色都是配角哈哈哈。” 但姜庸对他试镜没什么兴趣,电梯又叮地一声响起,毛思飞的楼层到了。 毛思飞走出电梯,他一直有些绷着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姜庸,姜庸也正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他舔了舔唇,迟疑道:“那我先回去了。” 姜庸的眉头动了动,电梯门刚要合上,他忽然伸出手,电梯门又哗地一声分开,毛思飞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握着他的胳膊,急声说:“你摁旁边的按钮啊!万一给你手夹了怎么办啊!” 姜庸没应,反手拉着毛思飞的手,走出了电梯,他盯着毛思飞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毛思飞宕机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我晚上约了朋友,要不下次?” 姜庸顿了顿,又问:“什么朋友?” “就那个女孩。”毛思飞说:“刚好刚刚和她打了电话。” 姜庸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不能改期吗?” 毛思飞的心突突跳了跳,他忍不住想摸摸鼻子,但发现右手还被姜庸捉在手里。他轻轻一挣,将自己的手从姜庸手中抽出,假装自然地收回抓了抓胳膊,不好意思地说:“人家女孩子,不太好放鸽子,要不明天?明天我请你!” “或者中秋?”毛思飞见姜庸不说,又道:“过几天就是中秋,你、你有约吗?公司团建什么的?” “没有。”姜庸垂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缓慢地屈起手指,垂落在身侧,他说:“我不负责这个。” “那中秋咱们一块出去赏月?”毛思飞笑道:“到时候肯定有猜灯谜的活动,靠你来拿奖品,成不?” 姜庸的目光落在毛思飞脸上,片刻后说了句好。 哗—— 电梯门重新合上,毛思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姜庸阖了阖眼,脸上的神情不再像刚刚那般平静,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情绪浓烈,如刀锋般凌厉。 他不明白这次是哪一步没有做对。 难道是因为他打了那几个追债的人? 不可能,他那天已经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再进一步对那些人做什么,而且毛思飞后来还带着汤和药来找他,那时候的气氛也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很好。 那为什么?为什么毛思飞要拒绝他? 因为那个女人吗? 姜庸想到刚刚开车进小区的时候,看到毛思飞通电话笑容满面的样子。 毛思飞不是说对女的没意思么?难道是骗他的么? 他陷在沙发中,太阳穴像被钉子刺入一般疼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诅咒似的咒骂,跟着疼痛一起钻进他的脑海——你这种性格扭曲、精神不正常的人,没有人会愿意忍受你的。 对他说这些话的人是陈蘅,而现在陈蘅已经待在了疗养院,所以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了什么。 他放空着思绪,上次打完沙袋后胳膊淤青养了几天,还没全好。最近郊外那个度假村的项目公司正在跟进,有时候编写程序需要他亲力亲为,让他没办法再折腾自己的胳膊,可是情绪无从宣泄,快要占满他的脑子。 想把毛思飞关起来。 姜庸想,光有监控是不够的,就算能看着毛思飞,他也无法合理地拦着毛思飞去任何地方。 如果毛思飞哪里都不能去就好了,只能待在他身边,只能看着他,只能依赖他就好了。 阴沉的室内,手机屏幕的光微微地亮起,照亮姜庸脸上阴鸷的神情。 手机传来的实时影像里,毛思飞正对着客厅的全身镜打理头发,他的指腹抚过那弱小的身影,忽然又想到毛思飞挣脱的手。 就应该把他关起来,他想,这样毛思飞就可以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第32章 毛思飞和于筝妍去的是他们公司附近的一家小火锅。 一个人一个锅,汤底和菜色自选,价格实惠。 本来毛思飞想请于筝妍去家好点的餐厅,但于筝妍说当初她刚来公司那会,就经常光顾这家店生意,不爱去那种华而不实的店里帮衬。 第63章 毛思飞知道于筝妍是为自己考虑,心里流入一股暖意。 今天是周末,火锅店里的人流量比较大,四处都是汤底沸腾的声音,人声混杂在里面让人听不清,如果要聊天就必须要打开嗓门,毛思飞不好说些什么。 等到吃完饭后,毛思飞才开口问于筝妍要不要去附近找个咖啡厅再坐坐。 “不对啊,飞飞哥。”于筝妍啧了一声,说:“我觉得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啊,大晚上喝咖啡?你今天要修仙吗?” 毛思飞只想到咖啡厅比较安静,迟疑了下,说:“那……” 不等他思索还能去哪,于筝妍先一步开口道:“附近有个清吧,这个点人也不多,还算安静,去那?” 毛思飞还没去过酒吧,想说不然还是换个地方,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还有哪里合适,便跟着于筝妍走了。 酒吧名字叫tomber,法语中的遇见。 装潢比较复古,缓慢的音乐静静地飘荡,没有迷眼的灯光,也没有鼎沸的人声,跟毛思飞想的不太一样。 于筝妍点了两杯鸡尾酒放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一副等着听毛思飞倾述的认真模样。 毛思飞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于筝妍哎呀一声,说:“不是,飞飞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没必要还要先无中生个友出来吧?” “不是,我真有一个朋友。”毛思飞在桌上搓了搓手指,被打断了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于筝妍瞥了他一眼,迟疑道:“飞飞哥,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上次杀青宴那个吧?” 毛思飞哽了一下,怎么于筝妍猜得这么快,让他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支支吾吾不说话,于筝妍福至心灵一般接道:“你是最近跟你朋友闹矛盾了?” 毛思飞瞪大了眼,这也太神了吧!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啊。 “诶,飞飞哥,你真的……”于筝妍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这脸上的表情比你的嘴都快,我说一句你表情就回我一句。” 毛思飞有些窘迫,“你别取笑我了。” “得。”于筝妍说:“我不打断你了,什么矛盾说出来看看?孤寡多年的人对感情的事还是很敏锐的。” “也不是矛盾吧,是这样的。” 毛思飞想了想,有些含糊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挑着说了些,大概就是姜庸对他很好,但是这种好反而让他陷入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朋友对我非常好,可是我觉得他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毛思飞思绪很纠结,想到哪说到哪,也不知道于筝妍能不能听明白,“我没办法回报他的好,每次接受的时候,我总觉得特别不自在,特别虚,你懂吗?然后我想着自己的事情我应该自己解决,少让他帮点,可他觉得他能帮我的事情我不应该瞒着他,我瞒着吧,他还生气……” “我还是想打断一下。”于筝妍举起手,很认真地问:“你那个朋友,性取向是男的还是女的?” 毛思飞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个朋友,他……他不喜欢男人。” “那……飞飞哥。”于筝妍有些犹豫地问:“你呢?” 毛思飞张了张嘴,没有否认。 于筝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毛思飞,说:“飞飞哥,你还记得我以前追过你吧?” 毛思飞不知道于筝妍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一茬。 “我那会刚进公司,和你都在卢姐手下,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看着天天乐呵呵,跟谁都能打交道,其实特别怕做错什么被人记恨上。”于筝妍回忆着刚进来时的场景,弯唇笑了笑:“卢姐有时候忙,一些嘱咐可能就说一遍,但是你会反复提醒我,进剧组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会不厌其烦地回答我,我那会真的觉得你太好了。” “所以我那会缠着你,你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自己有希望,直到后来你察觉到了,跟我说你不会考虑谈恋爱,我的希望才破灭了。”于筝妍说:“其实后来我也调整了一段时间,因为觉得没希望了嘛,所以你每次对我好的时候我都有点难受,正好那会进组演戏,工作了一段时间我就调整好了,你懂的,少女的春心萌动嘛哈哈哈。” 毛思飞真不知道于筝妍那会有这么长的心理活动,他垂了垂头,刚想说句抱歉,还没开口,就被于筝妍抬手止住声音。 “我早没事啦。”于筝妍摆摆手,继续道:“虽然我说得可能不太准,不过……” “飞飞哥,你确定你真的只拿他做朋友吗?”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你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为什么只有他对你的好,让你这么纠结呢?” “我……”毛思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喉咙有些发干,整个人陷入一种慌张而又茫然的状态,他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拿起身侧的酒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一整杯酒都喝完了。 “诶!”于筝妍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阻止,“我这是为了凑低消随便点的啊!” 不巧的是,于筝妍随便点的酒刚好酒性比较烈,毛思飞喝得又急,酒下了肚后没几分钟,就觉得头晕目眩。 可他还是醉眼朦胧地看着于筝妍,挣扎着开口说:“我没有……” 第64章 没有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 没有越过那个界。 没有对姜庸有超过朋友的情意。 没有……没有喜欢姜庸。 于筝妍拍了拍毛思飞的肩膀,有些无奈地应道:“好好好,没有没有啊。” 毛思飞酒意已经上脸,脸色一片酡红,于筝妍想着去吧台给他拿点热水,顺便问问有没有解酒药,便把他手脚又往卡座里推了推,起身的瞬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过的男人。 于筝妍抬头说了句对不起,目光瞥到男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艳,但急着去要热水,又说了句抱歉就忙转身走了。 那男人被撞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醉在桌上的毛思飞,正要走时,毛思飞低低地喊了句姜庸。 男人目光一动,饶有兴致地低下头,打量着毛思飞,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掏出了手机,对着毛思飞的醉态拍了个照。 但手机忘了关系统声音,咔嚓一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也传进了毛思飞的耳朵里。 他晕乎乎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v领衬衫的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摆弄着手机,他醉得目光朦胧,只觉得灯光中的身影和他脑海里想着的人影重合,他结结巴巴地喊道:“姜、姜庸?你怎么在这?” 男人挑了挑眉,凑上前顺着回答:“来找你的呀,你和谁一起出来喝酒,怎么不告诉我呀?” 他耳朵像是罩了一层薄膜,声音听得有些不真切,他说:“没、没有,今天不是跟你说了,晚上我约了人吃饭吗?说好了,下次、下次约你的……” “你这话说得我好难过,怎么轮到我就是下次了呢?”男人叹了口气,问:“不喜欢我了吗?” 毛思飞大着舌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脑袋更晕了,那一点残留的理性告诉他,姜庸不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这人不是姜庸吗? 那这人是谁呢? 他使劲眨了眨眼,试图将糊成色素块的视线挤得清晰些,但头越来越沉,又落回了桌上。 男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刚刚和毛思飞一起的女孩端着一壶热水回来了,他瞥了一眼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毛思飞,又看着自从他发完定位后姜庸就沉默的聊天框,摸了摸下巴。难不成公司里的人说得是真的?姜庸真的开情窍了?他的ai系统进化了? 真有意思。 他找了张就近的卡座坐着,打算等着看会不会有一出好戏,结果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看着给他打电话的小女友,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算了,还是等下次见到姜庸的时候再问他好了。 “飞飞哥?” 于筝妍见刚刚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离开,没多想什么,坐到毛思飞身旁。她没要到解酒药,打算等等外卖一份给毛思飞,毛思飞看着比刚刚醉意更浓,趴在桌上,眼睛半阖着,神情呆呆地卡座旁的花盆。 她倒了杯热水放在一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毛思飞的肩膀,说:“飞飞哥,你可别睡死过去啊,不然我就只能找卢姐来把你扛回去了。” 毛思飞没有说话。 于筝妍只好坐到他对面,打开手机刷美团,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卖解酒药的。下了单后,她看毛思飞刚刚还半睁着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跟卡了壳的卷帘门似的,眼睫颤巍巍地抖着,不肯彻底闭上。 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在毛思飞脸前挥了挥手,问:“飞飞哥,猜猜这是几啊?” 毛思飞的目光往上翻了翻,又重重地落下,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飞飞哥?”于筝妍有些疑惑地把耳朵凑过去,但只感觉到毛思飞缓缓吐出了一口滚烫的气息,估计刚刚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醉话罢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想着解酒药怎么还没来,刚要坐回去,上方忽然压下一片黑影。 于筝妍茫然地转过头,一个男人走到了他们的卡座旁,长相很英俊,但此刻他深邃的眉眼像是酝酿着平静的风暴,阴沉地注视着醉晕的毛思飞。 “你、你是……”于筝妍想起来,这不就是飞飞哥的那个朋友嘛! 男人弯下腰,将毛思飞从卡座中抱了出来,毛思飞毕竟是个长手长脚的成年人,蜷缩在男人怀里,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但男人的胳膊却像铁链一般,牢牢地将毛思飞锁在自己。 “那个,飞飞哥的朋友对吧?”于筝妍诶了一声,哗地站起来,问:“你要带飞飞哥去哪啊?” 男人正低头看着怀里的毛思飞,闻声抬起头,目光明明是自下而上的打量,却让于筝妍有一种被压迫的窒息感。 飞飞哥不是说他朋友是个很好的人吗? 听飞飞哥描述,他朋友的性格应该很温和啊……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我带他回家。” 男人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刚刚那种压迫的气势也随之淡去,仿佛只是于筝妍的错觉。 于筝妍说:“那,那我帮你……” “不用了。”男人说:“不需要。” “诶,你这人!”于筝妍上前几步,直觉让她不太放心毛思飞跟着男人一起走,她道:“我就跟着你们车子过去,确认飞飞哥没事了我就走,行吧?” “无论有什么事。”男人眉头往下沉,云淡风轻的神情似乎露出一点裂痕,教人窥见一丝阴暗的内里,“也是我和他的事。” 第65章 于筝妍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的卡座虽然在角落,但是两个人的僵持还是引来了一点目光。 男人环顾了一眼四周,神色又恢复如常,语气也平缓了下来:“你跟他都是演员,在这里引人注目并不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等他明天酒醒联系他就行了。” 说完不等于筝妍回话,冲她点头示意了之后就走了。 于筝妍悄悄跟到了门口,看着男人抱着毛思飞上了车,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追上去。 她想到毛思飞今天跟她倾述的那些话,又想到男人看毛思飞的眼神。 像是守着财宝的巨龙,一丝一毫都不愿让他人窥探宝物的光芒。 她想,飞飞哥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明白,会不会也认不清楚他朋友对他的感情呢? 毕竟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男人对毛思飞不仅仅是朋友。 第33章 车子飞速地在路上行驶着。 毛思飞已经彻底醉了过去,晕乎乎地倒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又乖巧地抓着安全带。 姜庸脸色阴沉地把着方向盘,街边的景色呼啸而过,刮过的风猛地灌进车窗,太阳穴传来的抽痛愈来愈猛烈,他捏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眼前不断地闪现刚刚在酒吧看到的场景。 毛思飞醉意朦胧地倒在桌上,而那个女人一脸笑容地挨着他,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可以交缠的距离,而毛思飞对此一点防备都没有。 毛思飞骗了他。 明明白天毛思飞拒绝他邀约的时候,只跟他说晚上和那女人约饭,可转头就和这女人来了酒吧,分明不能喝酒,还放心地喝醉在那女人的身边,任由那女人靠近。 为什么? 为什么他靠近毛思飞就要小心谨慎? 为什么他每进一步,毛思飞就往后退一步?而那个女人却可以肆意靠近? 无数的杂念钻进他的脑海,他眼底暗色翻涌,像是夜色深浓中的海浪,悄无声息地席卷上岸。 停好车,他从副驾驶座中把毛思飞抱了出来,毛思飞短暂地醒了一瞬,但意识还是懵懵懂懂的,手掌抵着姜庸的胸膛,有些不安和无助地呢喃着:“不要……” “不要什么?”姜庸垂下眼,声音低沉地问:“不要我?那你想要谁?” 毛思飞轻轻地推了两下,没推动,手顺着往下滑,挂在姜庸衬衫胸口的口袋上,像撒娇似的晃着。 姜庸眼底的情绪更浓。 电梯升起,越过毛思飞的楼层,一路到了他的家。 毛思飞还穿着白天试镜时的衣服,很普通的短袖,现在已经些皱巴巴的了,他躺在姜庸的床上,整个人蜷缩在衣服里,像是缩在一个无法抵御外界风暴的小壳中,不用怎么揉捏,很容易就会碎了。 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 姜庸伸手,指尖落在毛思飞的唇上,唇瓣很烫,贴着他的指腹,连带着他的指尖也变得更加滚烫。 他忽然就想起上次毛思飞穿着女装的样子。 男人和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生物性别的不同而已,而男装女装也不过只是不同人穿着的不同外皮而已。 但毛思飞不一样。 毛思飞裹在那层布料下,胆怯而又羞涩的样子,很好看。 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姜庸的指腹描摹着毛思飞唇瓣的轮廓,毛思飞唇上有一颗痣,颜色很浅,不细看不容易被发现,他的唇角向下挂着,也不知道在醉梦里看到了什么,让他眉头不安地皱着。 姜庸顺着毛思飞的唇角,轻轻地揉捏着毛思飞的唇,原本苍白的唇色被他慢慢地捻得嫣红,那粒浅淡的小痣似乎也加深了颜色,方才的怒火渐渐平息,转而燃起的是另一股火苗。 熟悉而又陌生的欲/望。 毛思飞不安地皱了皱眉,想要躲开一直叨扰他安眠的东西,可不论他怎么摇头,就是甩不开唇上的指节,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却将姜庸的指尖含进了唇内。 舌尖触到指尖,只一瞬,就怯怯地缩了回去,像闪躲,又像欲拒还迎。 姜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唇,指尖也没抽出来,任由毛思飞含着。 “小狗似的,梦里还咬人。”他低声道。 然后他抬起毛思飞的手,报复似的轻轻地在他指尖咬了一下,毛思飞想把手抽回去,姜庸捉着没让他动,又咬了一下。 “别弄……痒。” 毛思飞又抿了抿唇,轻声呓语着,随着姜庸的动作艰难地半睁着眼皮,迷茫的目光跟着姜庸的手指打转,不算醉死,却也不算清醒。 姜庸停了停。 “真的痒……”毛思飞有些委屈,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地蹭着姜庸的指尖。 姜庸没有收回手指,只是低声问:“哪里痒?” 毛思飞不说话了,他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明知故问,他抬起沉重的手,想要打开那个一直捉弄他的东西。 可他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抬起来,最后只是轻飘飘地落在姜庸的胳膊上。 姜庸捉住他的手。 感觉到手被束缚的毛思飞更觉得委屈,他想抽出来,结果手没回来,却连带着将一个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带到自己眼前。 毛思飞伸出另一只手向前摸了摸,掌心顺着姜庸的眉眼,到鼻梁,到唇,再到滚动的喉结。 姜庸没有动,任由毛思飞的手抚过他的脸,直到那只手滑到他的胸膛,他才哑声问了一句:“还要往下吗?” 第66章 “往下?不能……往下吗?” 他有些茫然,所有的知觉与感官都被醉意麻痹,但心里觉得这个低沉的声音令他格外的安心,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来着…… 毛思飞小声嘟喃着,不知道是自问还是在问姜庸:“你是谁啊?” 姜庸顿了顿,垂下头。 床上的被子早已被推至一旁,毛思飞躺在深灰色的床单上,衣服胡乱地卷起,他没开灯,但今夜月光很亮,像是补光板一样,将毛思飞裸露在外的肌肤映衬得格外白皙。 他的眼神又可怜又茫然,像是无辜朝着路人露出软软肚皮的小狗。 姜庸俯下身,毛思飞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还带着一点果味的后调,脸颊和唇都是红润润的。他离毛思飞更近了些,看那湿润的眼角沾着红,令他的呼吸逐渐滚烫,他问:“你说我是谁?” 他伸手蹭了蹭毛思飞的眼角,毛思飞挥手想要避开,小声说:“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姜庸捉住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腕勾住他的手指,十指相缠,灼热的掌心相贴,将他的手扣在他的头顶,指节凸起,摁住他微弱的挣扎,他低声问:“你希望我是谁?” 如果毛思飞的口中敢说出别人的名字,那么…… 姜庸最后一根理性的弦摇摇欲坠,他盯着毛思飞的唇,像是等着一场最后的判决。 不是他的。 而是毛思飞的。 如果…… “希望是谁……” 毛思飞眼睫微微颤着,姜庸盯着他的脸,将他所有细微的动作都收纳在眼底。 “姜……姜庸?”毛思飞茫然地问。 相缠的掌心温柔地蹭了蹭,姜庸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回答得很对,毛思飞。” 毛思飞有些茫然地重复:“答对了……什么?” 姜庸没说话,呼吸凑到毛思飞的脖颈旁,一寸寸贴进他的锁骨。 毛思飞觉得眼前这人靠得太近了,让他有些热,他想推开,可是两只手都被这人捉着,一点都动不了。 “姜庸……” 他胡乱地喊着姜庸的名字,每次他狼狈的时候,都是姜庸出来救了他,他潜意识觉得,只要有姜庸在,他就能摆脱这个束缚他的困境。 可这次没用。 锁骨上贴着灼热的气息,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还有些痒。 还有一个地方的反应……也,也有些奇怪…… 很热,又很涨…… 好难受啊…… 毛思飞有些委屈,他问:“不是说我答对了吗?” “嗯。”上方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道:“所以这是奖励。” 什么奖励啊,一点也不好。 毛思飞抗拒道:“我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 毛思飞思考不出答案,为什么总要问他问题……他学习又不好,老是问老是问,他又回答不上来,就不能找会回答的人吗…… 谁擅长回答问题呢…… 毛思飞想到了名字,又小声地喊了句:“姜庸……” 束缚着他的力气渐渐减小,他挣脱出了一只手,连忙捂着自己另一边的锁骨,说:“这回、这回不要奖励了。” 他听到一声呼气,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毛思飞……”他听到那好听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低声说:“就放过你一次。” 毛思飞听不懂这人的话,他想着要把另一只手也从这人的掌心挣脱出来,但无奈掰扯不动。 算了。 折腾了这么久,他疲倦得很,反正这人也不折腾他了,一只手就一只手,给他抓着就抓着。 他歪过头,睡意沉沉袭来,就这么心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感觉有些冷意,不知道是不是空调的风调得低了些,对着他直直地吹着。他有些冷,伸手摸索着被子,没摸到,身体循着热源往旁边靠近,挤到了一个比被子更暖和的窝里。 舒服多了。 一夜好眠。 直到醒来,毛思飞睁开眼的一瞬,头就像裂开一样疼,痛宿醉的痛苦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他不禁想,于筝妍不会真的在他醉了之后,一个人将他拖回去吧? 不然他的头怎么跟咚咚咚地撞了一晚上的地一样疼? 等等—— 毛思飞忽然觉得不太对,这个天花板很眼熟,但不是他家的天花板啊! 于筝妍把他拖到哪里去了? “筝妍?” 毛思飞喊了一句,想抬头揉揉脑袋,然后觉得更不对了。 他的右手抽不出来,因为手上还挂着另一只手。 谁的手? 毛思飞心下一紧,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手的主人正安稳地躺在他的身侧,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大半,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此刻眉头正微微蹙着,似乎也在醒来的边缘。 心跳忽然开始加速,不是因为眼前的旖旎而兴奋,而是惊恐。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庸? 怎么会是姜庸? 姜庸为什么会睡在他旁边? 为什么他扒拉着姜庸的手? 随着他的动作,另一个地方也传来奇怪的感觉……裤子里为什么会凉嗖嗖的,就像、就像他做…… 毛思飞不敢再想,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动作太大,差点没倒到床下。 第67章 不对…… 他应该是还没从醉意中清醒过来吧? 怎么会是姜庸? 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毛思飞撑着头,勉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更清醒点,但后脑勺传来的疼痛就像是锤子一般敲打着他。 他想,不行,他不能待在这。 离开的话,幻觉应该就会消失了。 只是幻觉而已。 他踉跄着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后突然传来姜庸的声音。 “毛思飞?” 他转过头,姜庸注视着他,刚醒来的脸没有什么神情,显得格外的阴沉。 他问:“你在做什么?” 第34章 姜庸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让毛思飞原本就不安稳的心跳更加错乱。 是真的。 不是幻觉。 躺在他旁边的人真的是姜庸。 他和姜庸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毛思飞浑身僵硬,四肢的血液像是冻结,让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姜庸坐起身,衬衫随着他动作的起伏而滑落,能看到裸露在外的肌肉上,还有一些浅淡的红印,毛思飞呼吸一滞,手紧张地握成拳,大气都不敢出。 是、是他做的吗? 他昨晚……昨晚醉了后对姜庸做了什么吗? 他脑子一片空白,急促的心跳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仓促地记起,他昨晚和于筝妍在酒吧里倾述烦心事。 然后……然后于筝妍似乎有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没有否认,脑子里还一直想着姜庸…… 难道他在醉了之后,没回家直接到姜庸家门口来了吗? 可他们为什么会在一张床上? 他有没有对姜庸说什么醉话? 会不会说漏嘴,告诉姜庸他喜欢男人? 会不会被姜庸知道他的心思……可能并不那么纯粹…… 心脏上下疯狂地跳动着,他止不住地害怕,目光慌乱地摇摆,却找不到地方安放,他恨不得冲回昨天晚上,把那个乱喝酒的自己狠狠地打醒! 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为什么还不多注意点! 姜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在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毛思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喊了句姜庸的名字,“那个,姜庸,我……” 我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姜庸眼皮动了动,目光垂落在他身上,不明情绪地嗯了一声。 “我们昨晚,没……没什么事吧?”毛思飞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揉搓着掌心,指甲抠进肉里,传来轻微的疼,将他的思绪勉强安定下来,他哈哈了两声,笑声太干,连他自己也听不下去,“是不是我酒醉跑你这来撒酒疯了?下次见我喝醉了就别搭理我,直接把我关门外就好了!” “我这个人,一点酒就上头,以前有一次杀青喝醉了,还是筝妍和卢姐一起把我抗车上去的,哈哈哈,太糗了。” 说完后,毛思飞不敢看姜庸的脸,他害怕那张脸上露出他不愿看到的神情,比如恶心,比如嫌恶。 “毛思飞。” 姜庸终于开口,毛思飞抿着唇,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着,连喘气都不敢,如同等待判决一般地站着,手指更用力地掐进肉里,脑袋垂得更低,一点都不敢看向姜庸。 “昨晚你没有撒酒疯,是我把你从酒吧带回来的。”姜庸声音似乎很平静,但听起来却带着一丝冷意,“但晚上的时候,你抱着我不让我走,然后……” “一、一场误会。”毛思飞脸色刷地一下变白,连忙打断姜庸,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好像没听见的话,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急声说:“我、我肯定是以为你是别的什么人,所以、所以才抱着不让你走……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昨晚是我醉昏了头,不管我做什么,我那会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你。”毛思飞慌不择言地解释着,“真的姜庸,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我就是喝醉了,误会了而已……” “误会?”姜庸眼底神色阴沉,冷冰冰地重复道:“以为我是别人?” 毛思飞慌乱不已,死命点头,说:“对,我……” 抬头的间隙,他的目光触及到姜庸冰冷的神色,心跳猛地一停。 他见过姜庸这样的神色。 但那是对着李方,对着赵肖,对着姜劼。 而现在,姜庸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是厌恶他? 还是恶心他? 他止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释没有用,掩藏没有用,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果是个有眼色的人,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他应该麻溜地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姜庸的面前,说不定过段时间,姜庸缓和下来,还能跟他把话说开。 可是他不想这么做。 他不想现在就这么离开,不想跟姜庸之间有隔阂。 该怎么样才能让姜庸原谅他? 毛思飞止住鼻尖涌起的酸涩,咬了咬唇,想要最后再厚着脸皮挣扎一次。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姜庸……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吧?” 姜庸没有说话,但他仍然冰冷的脸色已经明摆着告诉毛思飞一个既定的答案。 一个毛思飞不想接受的答案。 毛思飞勉力扯了扯嘴角,但坚持不到两秒就垮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酸意压制不住,他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眼角渐渐开始发热。 第68章 他不能再在姜庸面前露出更不堪的模样了。 已经够狼狈了。 他低头冲姜庸小声地说:“对不起,不管我昨晚做了什么,都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没有想逃避过错的意思,等你气消之后,我、我再来找你。” 说完之后,毛思飞不敢再看姜庸,他匆匆地抓起自己的手机,近乎是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姜庸的家。 他连电梯都等不了,闷头冲进了楼梯间,仓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响彻在空荡荡的楼道。 回到家后,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宛如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一般,直愣愣地滑坐在地上。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要怎么做才能跟姜庸解释清楚?怎么做才能让姜庸消气? 他昨晚喝醉后到底做了什么? 不,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做了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姜庸已经生气了。 毛思飞抱着膝盖,将自己紧紧地环抱着,他想要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无用的情绪,只知道发泄情绪有什么用?他得想解决办法,可乱成一片的脑子给不了他一点挽救的措施。 他没有办法。 一点办法也没有。 误会能解释,可昨晚该怎么说是误会……身体的反应,心里的感觉…… 他对姜庸,好像真的抱着不一样的心思…… 他骗不了自己了。 毛思飞绝望地挣扎,却无法再否认。 他过界了…… 他心里不止拿姜庸当朋友。 可没有用了。 他茫然地昂着头,屋内的摆设沉默地和他对视,这是他奔波在外的几年里,住过最好的一套房子了。他搬来的时候还挺兴奋,想过之后转租的合同到期后,还要再努力挣点钱,继续租在这。 他想着可以和姜庸做一辈子的邻居,可以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聊天,他想过很多次。 可没有用了。 屋子里似乎还留着姜庸的身影,他吸了吸鼻子,留恋地看着屋内的每一寸,感觉一切恍惚如同梦境似的,只是梦太短暂,还没做几个月就醒了。 毛思飞将头埋在膝盖中,将自己的思绪沉浸眼前的黑暗之中,他想,或许他得离这里远一些,离开姜庸的视线,这样姜庸看不见他,就不会添堵,久而久之,或许就会淡忘这些事情。 眼底的酸意一点一点蔓延,他使劲将脸往臂弯里蹭了蹭,想将那点酸意再压回去。 没什么好哭的,毛思飞,这有什么好哭的? 这么一点事就撑不住,怎么好意思哭?就不能再坚强一点吗? 没事的,即使……即使姜庸不再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也只不过是回到之前的生活而已,这又有什么呢? 已经自己过了好几年,早该习惯的。 温热的湿意浸满臂弯,贴着他冰冷的脸。 可姜庸之前才说过,让他试着改变一个习惯。 都是他,搞砸了一切。 怎么总是这么糟糕啊,他反复地想,你好废物啊,毛思飞…… 他小声地抽泣着,抽泣的声音藏在臂弯中,好像这样他就不算懦弱。 不知哭了多久,他累得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他的头更疼了,疼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踉跄地站起身,蹲得太久全身都麻了,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去厕所,直对着他的镜子里照出一张憔悴得不似人样的脸,眼睛通红,脸色却苍白,像是要吃人的鬼。 没事的,他想,还好……还好他还没习惯,没有习惯依赖姜庸…… 还好,他的喜欢才刚刚开始,还可以掐断的,他可以不喜欢的……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回到他应该去的位置上。 如果不能做姜庸的朋友……他也可以退一步,做姜庸的邻居,不行的话就再退一步……做一个能够见面好好打招呼的熟人。 窗外的雨声砸落在窗上,毛思飞坐在沙发上,茫然地将目光放空,屋内没有开灯,夜色将他吞没,雨声将他包围,而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就像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雨声越来越大,密集的雨幕迅速将窗外的灯光淹没,姜庸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手机屏幕如同一个小小的囚笼,将毛思飞的身影困在其中,而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毛思飞还是一动不动。 姜庸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对于用烟酒来麻痹神经、换取快感的做法,他一直嗤之以鼻。 可他现在却很想要一支烟。 从早上毛思飞跑出去后,他一直从监控里看着毛思飞,他设想了无数种方案,比如将毛思飞困在家里,亦或是困在他身边。但是看到毛思飞抱着膝盖窝在门边的时候,他仅存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 酒醉的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姜庸不能确定。 但如果毛思飞早上说的是真的,真的将他认错成别人的话…… 姜庸没有继续深想。 不会有这种可能。 他不会让毛思飞有这种可能出现。 他反手将手机攥在掌心,脸色比外面的暴雨天更加阴沉。 他想,今天早上的试探或许是太急促了,可他不想再看到毛思飞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无关的人,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可以再给毛思飞一点缓和的时间,可以再缓慢一点捅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第69章 他能够隐忍,也能够克制。 等到毛思飞不会再逃避的时候。 但这样理性的想法没有超过三天。 因为监控里,毛思飞不见了。 姜庸将监控看了十几遍,最后终于确定毛思飞拎着行李箱在下午离开了。 姜庸不知道毛思飞去了哪里,他反复回放着监控,直到手机热得发烫,像是要爆炸一般。他紧紧地握着手机,耳畔传来一阵耳鸣,耳膜紧缩过后,空气中仿佛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崩裂声。 姜庸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断了。 第35章 毛思飞收到卢姐发来的合同时,还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太阳穴更像是拿钉子扎进去一样的疼,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胃部残留的疼痛让他提不起精神,但看到卢姐名字,他还是拍了拍脸,尽量收起了疲态。 “小毛啊,那个试镜的消息出来了,角色过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后天就进组啊。” 毛思飞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试镜,等到卢姐发了剧本才想起来是那个度假村的微电影。 他抿了抿唇,手扶着沉甸甸的脑袋,犹豫不到片刻,就答应道:“没有问题卢姐。” 他关了手机,将手搭在额头上,冰冷的手背靠着冰冷的额头,冷冰冰的触感让他勉力清醒着。他看着天花板,想着进组要准备的东西,可脑子里一团乱,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行李箱,再继续想,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先工作吧,毛思飞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工作。 可毛思飞对着手机读了两行剧本,很简单的几个字他读了十分钟也没读懂,他咬了咬唇,握拳在额头上敲了几下,脑子里的浆糊晃了晃,还是一团浆糊。 他只得放弃,将手机扔在一旁,打算再给自己几分钟缓缓。 没休息一会,手机提示音响起,于筝妍那边发来消息祝贺他。 于筝妍:飞飞哥,二搭了啊! 毛思飞:是啊,好事。 于筝妍:祝贺.jpg 于筝妍:对了,昨天打你电话,你说你人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毛思飞:还行吧,后天才进组,我这两天看看剧本调整一下,应该没问题。 于筝妍:知道你是劳模,不用一直强调啦! 于筝妍:对了对了!你那天被你朋友接回去后怎么样?有没有趁酒醉大胆告白呀!要我说飞飞哥,你就别纠结太多,挑明一次不就知道你那朋友是啥想法了?也就不用一直瞻前顾后地瞎想了。 毛思飞捏紧手机,像是捏紧自己茫然无措的心。 他算是挑明了,在他预想不到的情况下,而他得到的却是他意料之中的回复。 姜庸就是厌恶同性恋。 而现在,也厌恶着他。 他忍不住开始想那晚酒醉后他有可能的丑态,一会脑子里的画面又跳到姜庸对着他的那副冰冷的神情,原本消停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敲下几个字,又删了,最后只发了一句:不说这个吧。 于筝妍随即发了几个表情,将刚刚那句话顶了上去,然后开始跟他谈论那个度假村。 于筝妍:听说那个度假村是新建的,我们拍的这个微电影就是为了宣传它的,大项目呢!而且里面还有温泉,据说是纯天然的,从山里引到池子里的!到时候咱们拍戏说不定还能蹭一蹭,跟着去泡一泡! 毛思飞没什么心情,对温泉也不感兴趣,回了个嗯嗯加个表情包过去,就这么结束了和于筝妍的对话。 剩下的两天时间,毛思飞把剧本过了几遍,把角色琢磨好,收拾了行李箱。翻到换洗衣服的时候,他脑子又放空,忍不住想到之前姜庸帮他搬家、整理衣服,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吃烧烤。 姜庸一直都很好,是他有了过多的非分之想,是他过了界。 他要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毛思飞合上门,掏出手机打算和卢姐说自己要下去了。 手机划了两下,指尖掠过姜庸的头像,上面的聊天记录是好几天前的了,他站了几分钟,还是没勇气和姜庸说句话,和卢姐发了消息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叮——” 电梯那头突然传来门开的声音,毛思飞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提着行李箱快走几步,到电梯间门口。 但出现的人不是姜庸。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显然被忽然出现的毛思飞吓了一跳,抓着书包带绕着毛思飞以最大距离走了一圈,贴着墙壁一溜烟地钻进了走廊里。 “什么人啊,失恋发疯被赶走了吗?” 毛思飞听到女孩极小声地嘟喃了一句,他抿唇低下头,心想,他脸上的神态这么明显吗?不对……他哪里算失恋,他才刚刚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意,就彻底被扼杀了所有发展的希望。 他想,不能这样,他要开始工作了,不能再这么颓丧下去,他还得还钱,还得生活,还得吃饭…… 虽然演技不太行,但他好歹也算是个演员,演出正常的样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可以的。 “小毛啊,快点上车,刚刚路上堵了点,咱们别迟到了。” 卢姐急匆匆地催促着,毛思飞点点头,抬起唇角,轻声应道:“好的,卢姐。” 车上卢姐还是照常在絮叨着,跟毛思飞说进组的相关事宜,毛思飞听着听着,没忍住走了一会神。 第70章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变化着,他看着被他抛之身后的小区大楼,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但他总会习惯的。 微电影拍摄的剧组在度假村附近的一个古村落里,虽然有根据原本的古建筑进行了一些人工的修建和改动,但没有多少人工的匠气,看起来颇有返璞归真的意味。 剧组的住宿统一安排在度假村里的酒店,工作人员一层楼,演员一层楼,住宿环境还不错,能一人一间屋子,不用挤一块。 于筝妍已经在几天前先进组了,卢姐和毛思飞过去的时候,她在酒店门口等着,看见他们来时笑着挥了挥手。 “我还说堵车你们会晚点到呢。” 毛思飞也笑了笑:“你是在质疑卢姐的时间把控吗?” 于筝妍连忙撒娇:“那可不能,卢姐是最最最厉害的!是我第一女神呢!” 卢姐哎哟了一声,说:“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就跟一对活宝似的。” 收拾完酒店房间后,于筝妍跑过来跟毛思飞说晚上剧组有聚餐,也不算正式的开机宴,就是大家在一起碰个头。 酒店安排得凑巧,于筝妍刚好就住在毛思飞旁边,她走进毛思飞的房间绕了一圈,啧啧有声道:“这剧组真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了,这酒店配置也新,提供的伙食也不错!对了,飞飞哥,你说这里面的水是不是温泉水引过来的啊?” “应该不会吧。”毛思飞说:“那大家都在酒店里泡着就好了,就不会特地去温泉那了吧?” 于筝妍嘟喃道:“你说得也是。” “对了,听说咱们这部电影好像换了导演,新来的导演据说今晚聚餐的时候才会出来,也不知道换了谁。” 毛思飞淡淡道:“换了谁跟我们关系也不大,反正我们已经签了合同,到时候谁来都是照着剧本演就是了。” “诶……”于筝妍凑上前,感慨道:“飞飞哥,你打工的觉悟真的好高,管他老板是谁,赚钱就完事。” 毛思飞见于筝妍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自己糟糕的状态,扯了扯嘴角,一如常态地回道:“钱多又不砸手。” 于筝妍便又和他嬉闹了两句。 等到送走于筝妍后,毛思飞握着门把手,有些疲倦诶地将头抵在房门上,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把脸上的神情收拾好,准备参加晚上的聚餐。 令他意外的是,这部微电影换的新导演竟然是之前合作过的李导,就是他和于筝妍一搭的那部短剧的导演。 李导看到他和于筝妍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说道:“熟面孔啊。” 上次的姓王的副导演这回作为导演助理跟了过来,坐在李导旁边,李导话音刚落,他就立即说道:“这可是缘分,上次您拍的剧反响好,大家才有这个机会一起坐在这啊!” 一句话成功把话题引向李导上次拍的短剧,包间里有台智能电视,有人提议一起投出来观看,王助理立马说好主意,找来服务员调了调网络。 一桌人围着短剧看得热火朝天,毛思飞看到自己的女装出现在电视上,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天生女装圣体啊!” “他们这闺蜜演得真不错,这段戏镜头张力很足,代入感很强!” “还得是李导拍得好,这部电影跟着李导,希望能多多成长啊!” 一时之间,附和夸奖的声音挤满了包厢,李导笑得合不拢嘴,抬起酒杯道:“共同成长共同进步。” 众人纷纷抬起酒杯,毛思飞对酒有阴影,看没别人注意,就嘴唇碰了碰,立即放下。 偏偏李导被捧得上了头,拿着酒杯走到他和于筝妍身侧,拍了拍二人肩膀道:“小毛小于啊,上次就觉得你两演得不错,没想到这次还有缘分再合作,缘分啊缘分。” 话说到这里,不敬酒也不合适了,毛思飞只得硬着头皮敬了酒,喝了一大半。 酒一落肚,胃里就有火烧的感觉,他坐下后吃了点东西垫了垫,但无济于事,疼还是疼,晕还是晕。 聚餐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束的意思,李导还在接受别人的敬酒以及王助理的吹捧,酒是倒了一瓶又一瓶。 毛思飞晕乎乎地想,看来这次经费是很充足了。 正迷糊着,他又听到李导喊他的名字,大家都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李导也醉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和于筝妍说着醉话:“你们两个我还是很看好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金童玉女,对吧?等明天拍宣传封面的时候,一定给你两一个大特写啊!” 毛思飞只得敷衍地应和。 王助理在旁边继续吹捧道:“这肯定也是宣传的一个亮点,还是您有高招啊,明天我就跟摄影那边沟通,把咱们这封面给定下来!” “对!赶紧定了!”李导拍了拍王经理的肩膀,道:“后天开机宴,度假村那边的投资方也会过来一起吃个饭,咱们也有东西给人家过过眼。” 王助理连声附和。 等聚餐结束,毛思飞的胃已经开始翻涌。 回到酒店房间后,他抱着马桶在那边吐得昏天暗地,被折腾了几天的胃开始罢工抗议,比起以前,疼得更加猛烈,直到把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光了,喉咙像是被胃酸烫去了一层膜,他才无力地倒在一旁。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姜庸的声音。 “走开……走开!” 第71章 夹杂着厌恶的怒吼,像是幻觉,又像是被他埋藏在脑海极深处的回忆。 他听到自己用害怕的声音小声地喊了句姜庸的名字。 回答他的不是姜庸,而是陈蘅的声音。 冰冷而漠然。 “我说过,那件事情对姜庸的刺激很深,他现在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有着强烈的应激反应,虽然你不是,但他看着你难免会想到那个人,所以作为母亲,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姜庸了。” “我……” 仍然是陈蘅的声音,带着疏离的客气:“麻烦你了,谢谢。” 毛思飞抱着自己被酒精浸泡过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和他说话的是姜庸吗? 让他走开的是姜庸吗? 他分不清。 他只能将自己窝在浴室的角落,自己环抱着自己。 他想,最后一次吧,让他再放纵自己最后一次。 不能怪他,都是因为喝了酒。 他将声音藏在膝盖之中,像是轻声的呢喃,又像是无望的哀求。 “姜庸,别讨厌我……” 第36章 微电影的节奏没有短剧那么赶,第二天李导安排了剧本围读和定妆照。 剧本主要讲的就是城市来的少年和村落里的少女相遇相识的故事,情节也很简单,主要是突出村落宁静古朴的氛围,还有里面一些漂亮的风景,吸引游客过来旅游。 电影只有一个小时,剧本也不长,毛思飞饰演的是一个爱慕少女的村落少年,饰演少女的演员是于筝妍。 他们搭过戏,也比较熟,读剧本对戏的时候也比较顺畅。 旁边另一个饰演城市少年的男主演孙席看到后玩笑道:“不愧是李导盖章的金童玉女,对起戏来行云流水,我都不好意思插足了。” “诶哟,怎么还没开拍,你们三个人的修罗场就烧起来了。” “戏要靠自己抢过来,男主要加大马力啊!不然人家竹马成了,你这天降就凉了!” 一句玩笑引得别的演员纷纷附和,也是对戏对得有些累了,当做中场休息的调剂。 毛思飞没应和,这种事情越说只会让八卦的人越兴奋,自然地揭过才能让人不再有谈论下去的欲望,于筝妍也跟他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对于别人的八卦就是抬头、礼貌微笑、岔开话题。 但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被人曲解成了默认。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助理还过来问了一嘴,好奇他和于筝妍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毛思飞头疼,只好解释道:“是剧组里的人开玩笑的,我和筝妍比较熟,加上这次角色设定有感情戏,大家一起解读剧本的时候,可能容易多想些。” 王助理但笑不语,显然是一副“看你狡辩,我就听听”的样子。 毛思飞抿了抿唇,还是放弃继续解释,反正拍摄周期不到一个月,忍忍就算了。 下午休息后,毛思飞他们被拉去拍定妆照,电影的场景都在古村落里,妆造基本都只有两三套,并不复杂。 单人定妆照拍好后,李导又让他们接着拍一些双人互动的剧照,除了于筝妍和孙席两个主演的剧照之外,也让毛思飞和于筝妍一起拍了一组,主要突出爱而不得的cp感。 于筝妍眨巴着眼看向毛思飞,两个人脸上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中途李导出去接了个电话,现场交给王助理指挥,他嫌毛思飞和于筝妍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远,不满地啧了一声,道:“你们贴近些,又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中间那么宽,都能再把咱们男主演塞进去了。” “诶诶诶,那个小毛啊,你的手可以搭在小于肩膀上嘛!” “眼神!眼神!你那眼神哪里是爱而不得,就跟上个剧组的僵尸没出戏一样!” 毛思飞吸了一口气,还是照着王助理的话调整姿势和眼神,调整了十几次,王助理才算满意,让摄影赶紧拍好,等李导回来过目。 “换个姿势换个姿势,咱们再拍几张,等等李导回来也好比较哪张比较好。” 毛思飞又吸了一口气,将手探向于筝妍的被鼓风机吹动的长发,另一只手牵着于筝妍。 “对,没错,眼神!想想你是在挽留你爱而不得的人,那种心境要在眼神中显现出来!” 爱而不得的人…… 毛思飞抿了抿唇,眼前忽然掠过姜庸的影子,目光有些恍惚。 “很好!摄影拍了没?就刚刚那个镜头……诶,李导!您回来了?” 毛思飞回过神,手指蜷缩放回身侧,垂下头有些失神,于筝妍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声问道:“怎么了飞飞哥?没事吧?” 毛思飞勉力笑了笑,冲于筝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毛小于,还有小孙,别坐着了,快过来!” 王助理上前两步,低声嘱咐道:“投资人提前过来了,你们几个注意点说话啊!” 投资人?不是说明天开机宴才来吗? 估计是察觉到毛思飞的疑惑,王助理解释了一句:“只来了一位,说是对咱们剧组感兴趣,等等都机灵点啊!” 毛思飞一愣,顺着王助理走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修长的人影正站在李导的身旁,李导满脸笑容地同他搭话,而他神情淡淡,近乎冰冷。 一瞬间,毛思飞身上的血液凝结了。 是姜庸。 第72章 姜庸为什么会来这里? 于筝妍也注意到了姜庸,拉了拉毛思飞的衣角,小声地说:“飞飞哥,这不是你朋友吗?” “不……”毛思飞下意识地想说不是了,可终究还是把话抿回了唇内,对着于筝妍疑惑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走到姜庸面前,毛思飞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比前两天更差,眼下还透着一点青黑,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他有心想问姜庸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因为他的事,他本来到这来拍戏,就是想离姜庸远一些,不想打扰姜庸,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跟姜庸碰上了。 他想着,不管怎么样,后面还是尽量避免和姜庸碰面吧,只要姜庸不看到他,就不会因为他恶心了…… 姜庸显然也注意到他了,但姜庸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转到他身侧的于筝妍身上,也没说什么话,就好像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他心里有些酸涩,但一点也不敢显露在面上。 李导笑眯眯地同他们介绍道:“这是姜总,对咱们电影兴趣浓厚,这几天打算在咱们剧组看看咱们演戏工作。” 几个演员听完立即鼓掌,笑着说着荣幸之至。 毛思飞也跟着别人鼓掌,只是目光不敢看向姜庸。 等他们掌声停歇,姜庸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导客气了,只是好奇跟过来看看,没有打扰你们工作就好。” “不打扰不打扰。”李导摆手道:“刚刚我们就是在拍剧照,还没开始正式拍摄呢。” “哦?拍剧照?”姜庸抬眼看了一眼毛思飞,毛思飞一瞬僵住,又听姜庸和李导说道:“李导剧组的演员挺入戏的,我看刚刚那两个演员拍得挺认真的。” 李导立马跟着夸道:“可不是嘛!他两感情好,演戏也默契,上一次和他们合作的时候我就看好他们,这次也是缘分,让我们再次相聚啊。” “缘分?”姜庸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可毛思飞一直关注着姜庸,所以看到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嘲讽,毛思飞不明所以,而姜庸已经接道:“缘分是运气,对我来说,还是靠自己比较有把握。” “那肯定。”李导也不管姜庸说什么,开口就是吹捧:“咱们不如您有本事,只能靠点运气了。” 姜庸没有搭话。 投资人既然来了,剧照拍摄工作也就暂停了,左右也拍得差不多,李导让王助理在酒店定个包厢,请姜庸务必留下和他们一起吃个便饭。 毛思飞看着姜庸,以为姜庸会拒绝,毕竟姜庸看着并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更何况,还得和他一张桌子吃饭。 可姜庸没拒绝。 毛思飞一路忐忑地盯着姜庸的背影,心想,这算不算是一个和缓的信号?姜庸是不是消点气了? 晚饭来的人还是昨天聚餐的那一批,都是工作的人精,又被王助理提前嘱咐过,酒桌上你一言我一语,挑着有意思的话题来炒热酒桌的氛围,姜庸一直神色淡淡,也没拦着他们聊,但一副对他们聊什么都没什么意思的模样。 于筝妍坐在毛思飞身侧,小声地和他咬着耳朵,“飞飞哥,你朋友怎么没跟你打招呼啊?是不方便吗?” 毛思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庸,目光和姜庸撞上,他愣了愣,姜庸这次没转开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表情有些阴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旁的孙席忽然开口笑道:“诶,你们两个怎么吃饭还粘得那么紧啊?这让我很吃醋啊。” 于筝妍有些不耐烦这些人不分场合的玩笑,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还没开拍呢,孙哥进角色也太快了吧。” 李导也在一旁接嘴道:“你两也是,感情好也不能时时刻刻粘着,这要是演戏的时候出戏怎么办?咱孙席真得在旁边哭了。” 孙席在一旁假装借酒消愁,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花,众人立即借着玩笑把气氛活跃起来。 砰—— 一声酒杯碎裂的声响传来。 是姜庸的酒杯掉到了地上。 一瞬间,酒桌上的人声与嬉闹都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姜庸。 李导反应快,立即说:“诶哟,岁岁大吉,姜总给咱们剧组一个好兆头啊。” “是啊是啊。”众人舒了口气,连声应和着。 王助理给毛思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个新酒杯过来,毛思飞不是很想去,可王助理的眼色已经从暗示变成明晃晃的怒火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取了一只酒杯出来,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姜庸的面前。 “姜……”他抿了抿唇,差点没改过口,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姜总,给您新的酒杯。” “谢谢。”姜庸目光淡淡地落在毛思飞递酒杯的手上,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他说:“方便的话,帮我倒杯酒。” “那肯定方便。”王助理把酒瓶递到毛思飞手上,毛思飞只好硬着头皮给姜庸倒酒。 他离姜庸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就连余光也不敢看向姜庸,只一直盯着酒杯。随着酒液缓缓上升,杯壁的反光映出一双阴鸷的眼,毛思飞心下一惊,手一抖,酒从杯中满了出来,溅到了姜庸的西装上。 “诶!”王助理责怪道:“怎么叫你倒个酒这么毛手毛脚的!” “没事。” 姜庸看了一眼王助理,王助理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里忍不住嘟喃着,又不是他犯错,怎么这姜总看他的目光反而更凌厉? 第73章 但他表面不显,又从旁拿了一只没用的酒杯,笑道:“姜总大量不计较,小毛啊,你赶紧敬姜总一杯啊。” 王助理将酒杯斟满,今天开的是白酒,浓度高,酒性烈,毛思飞以前喝过,三口就晕得不行。 他搓了搓手指,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抬起头,希冀于姜庸说一句不用。 可姜庸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毛思飞,不言不语。 毛思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脆弱,以前这种酒桌上被叫去敬酒的事常有,他不是没做过,也都好好的。 可现在这个人是姜庸。 他觉得心里头有些发酸。 于筝妍在酒桌另一侧忽然出声道:“我和飞飞哥一起敬姜总吧。” 说完她就从位置上蹦跶过来,一脸笑意地接过王助理满酒的酒杯,斟到自己酒杯中,笑道:“我和飞飞哥感情好,他敬酒不能落下我吧?我和他一块敬姜总,姜总?” 姜庸止住于筝妍敬酒的动作,脸色仍然很平静,说出的话也格外善解人意:“不用,既然是他道歉,他敬就行了。” 王助理疯狂地朝于筝妍使眼色,让于筝妍赶紧回自己的位置去。 如果于筝妍再说下去,就是她没有分寸、不知好歹了,于筝妍咬了咬唇,见毛思飞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只好坐回座位上。 毛思飞看着酒杯中只剩半杯的酒,慢慢地扯起嘴角,露出礼貌的微笑,举起酒杯冲姜庸说道:“姜总,实在不好意思了,敬您一杯。” 姜庸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半杯白酒下肚,毛思飞抿了抿唇,眼前有点眩晕,好在这两天吃饭比较规律,胃倒没有第一时间在抗议罢工。 他晃了晃脑袋,勉力笑道:“那姜总,我先回座位上了。” 姜庸依旧嗯了一声。 毛思飞一回到位置,于筝妍就贴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摆了摆手,说还行。 于筝妍有些担忧地看着毛思飞,她知道毛思飞的酒量不好,在座的别人不知道不关心也就算了,飞飞哥的这个朋友应该知道啊!怎么还硬要飞飞哥喝酒呢! 毛思飞听到她小声的抱怨,小声地解释道:“是我不好,我惹他生气了。” 于筝妍不解道:“你脾气这么好,哪里有你惹人生气的份?” 毛思飞摇了摇头,酒意慢悠悠地上头,让他眼前的场景开始晃动,好在这顿饭很快就结束,姜庸说要早些休息,李导便和王助理一起带他去酒店入住。 毛思飞被于筝妍搀扶着进了房间,他没力气再洗漱,一头倒在了床上。 他拒绝了于筝妍留下照顾他的建议,剧组里已经在开他们的玩笑了,再有点什么苗头,又要让他们捕风捉影了,这样对于筝妍不好。 头昏沉沉的,本来应该困得不行,可偏偏他一双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脑子里各种思绪在打转。 姜庸来了。 可姜庸不理他,态度冷淡,好像他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毛思飞吸了吸鼻子,一种委屈的感觉在心上蔓延。 姜庸果然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毛思飞将头埋进被子里,酒精麻痹了他的知觉,内心的酸涩像是海浪一般将他淹没。 他该怎么做呢…… 房门咔嚓一声响动,走廊的声控灯随之响起,一道光漏了进来,毛思飞的房间亮了一瞬,但毛思飞窝在被子里茫然不知。 光很快暗了下去,房门合上,房间里又是黑漆漆一片。 一道黑色的人影慢步走到毛思飞的床边,他沉默地看着被子里鼓起的小包,目光里充满阴鸷的占有欲,如同跗骨的藤蔓,一寸一寸,从毛思飞裸露在外的脚踝往上爬。 他想,是他的。 全部都是他的。 第37章 夜色浓郁,月光还在黑云之中,屋内一丝光亮也无。 毛思飞对外界的一切茫然无知,他埋在被子里,脑子晕乎乎的,他有些怅然地想,如果之后拍戏的时候还碰到姜庸该怎么办呢?继续装作不认识姜庸吗?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稳定好情绪,也有些后悔来演这部戏了。 如果不到这里来的话,就不会碰到姜庸了,现在不管他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姜庸看着他都是一副阴沉冰冷的样子……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酒气闷在被子里,让他有些难受,他抽出头,目光抬起放空,忽然余光扫到了一道黑影。 他心下一跳,一声惊叫差点脱口而出,被他使劲咽了下去。 是谁! 谁会大晚上出现在他房间里? 不对,这个人怎么会有他房间的钥匙? 他屏住呼吸,甩了甩头,勉力摆脱脑袋传来的眩晕感,他向旁边摸索,还不等他找到一个防身的东西,那个人影就缓步走了过来。 毛思飞慢慢向后挪动,试图盯着那个人影的动作,无奈酒意干扰着他的视线,他眯了眯眼,注意力还是难以集中,他吞了吞口水,压住声音里的紧张,尽量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人影不说话,可毛思飞却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目光紧紧盯住,如抓捕猎物的铁夹一般,将他整个人定死在床上。 他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更清醒点,又问了一遍:“说话,你是谁?” 脚踝处忽然贴上一只温热的掌心,毛思飞的胳膊上立即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粗糙的指尖像游蛇一般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滑动! 第74章 毛思飞的胃里一阵翻涌,他要抽回自己的腿,可那人力气极大,他抽了两次都抽不动。 “放开、放开我……”毛思飞挣扎着喝了一句,可是酒意未散,声音也软得很,就像是撒娇一般。 游在他腿上的手忽地一紧,拖着他的腿要将他整个人都拉过去! 他抿了抿唇,抬手冲向那个人,但挥出的拳头才到半空,就被那人抓在手中,抽也抽不出。 “呵……” 他听到那人一声低音,有点耳熟,可情急之下也无暇分心去想是谁。 被那人捉住的手腕贴上一股灼热的气息,毛思飞皱了皱眉,下一秒就知道那股气息来源何处。 那个人竟然将他的指节含在唇中,用牙齿轻轻地磨着,然后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更诡异的是,这触感竟然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他曾经也被人这么对待过一样。 不!绝无可能…… 毛思飞恨得眼角发红,一瞬间酒意的眩晕被怒火冲散,他开始胡乱地挣扎起来,不管不顾地扭动着四肢。 “滚!滚开……” 可他的挣扎在那人的压制下只是徒劳,黑影覆在他的身躯之上,进一步封住他四肢的行动。 他想反手制住那人的手腕,可只抓住那人腕上的手表,那人一挣,他的指尖勾着腕表贴向那人手腕内侧的皮肤,而那皮肤上有些凹凸不平的疤痕。 毛思飞的动作一停,他记得他摸过这样的疤痕……记得是在谁的手腕上…… 这个人,这个人是…… 不可能,怎么可能…… 心跳不止,快得像心率失衡,毛思飞却仿若未觉,他手有些颤抖,连声音都跟着发颤,他又一次问:“你……你是谁?” 那人压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影吞没在更深的黑暗之中,原本制住他的手停了动作,指尖穿插,与他十指相扣,灼热的气息贴在他的耳边。 这一次,那人没有沉默,而是回答了他。 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愉悦:“你不知道吗?” 明明是反问,却像是笃定,笃定毛思飞已经猜出了自己是谁。 月亮终于从云间透出,落下清冷冷的月光,昏暗的室内被这白光照亮,亮得苍白。 毛思飞睁着眼睛,看向上方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嘴唇颤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两个简单的字在他喉间来回滚动,就是说不出来。 怎么会是……怎么可能会是! “看清了吗?”姜庸垂下眼,向来淡漠的一双眼里如今全是毛思飞读不懂的神色,陌生而疯狂,让他看得胆战心惊。 这回轮到毛思飞哑声,姜庸见他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又问一遍:“看清我是谁了吗?” 平静的问题撕开毛思飞最后一点希冀,但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他仓惶地想后退,可是他已经被姜庸抵到床头,退无可退。 “是、是我喝醉了……怎么可能?怎么会是……” 姜庸摸了摸毛思飞发颤的唇,目光像是逼近的蛇,声音低沉:“这一次,醉了也没用了。” 什么叫这一次醉了没用? “姜、姜庸……” 他说不出话了,摸着他唇的手探进他齿间。 毛思飞整个人是乱的,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姜庸贴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灼热,像要将他融化在怀中。 他撇开头,姜庸的手指从他口中滑落,他终于能出声,想叫人帮他,可是混沌的脑子抓不住一个人名,脱口道:“筝、筝妍……” 与他十指相扣的手陡然握紧,姜庸低下头,目光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冷意。 “如果你不知道现在要喊谁的名字,我可以教你。”姜庸沉声说:“一次不行,我们就再来一次,我想今晚过后,你会知道以后该喊谁的名字。” 姜庸在说什么……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姜庸的意思,姜庸的手往下滑,滑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地方,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姜庸,手抵着姜庸的胸膛,茫然地喊了句姜庸的名字。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在。” 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在梦里,这次明明是在现实中,毛思飞却觉得更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疼、好疼啊…… 毛思飞想挣扎,可是他的挣扎全部被姜庸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呜咽着想喊人来救他,可他不知道能喊谁,于字的音刚从口中脱出,他的锁骨上就被重重地咬了一口,他疼得想躲开,可他一躲,另一个地方就更疼了。 他吸着气,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轻轻地喊了句疼,姜庸听见后低下头,问:“想要停下吗?” 毛思飞急忙点点头,就听姜庸问:“那应该喊谁的名字?” 喊谁……的名字?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却很有耐心,就像当初教他做题一般,慢条斯理地引导着他。 “喊于筝妍吗?”姜庸问完,继续说道:“她就住在隔壁,这里酒店的隔音好,但你使劲敲敲墙壁,或者用点力气砸过去,她应该会听到的。” 毛思飞像被蛊惑一般伸出手,手腕上露出一圈被掐得艳红的痕,还没来得及碰到墙壁,就听姜庸说道:“听到后,她肯定会过来,然后……” “她会看到你,你想被她看到吗?” 第75章 毛思飞瞪大了眼,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再往前。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多恶心,但他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连他自己也不想看到。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额前,想要挡住自己的视线,可原先温吞的细雨忽然变得急促,骤雨敲窗,滚烫的水流仿佛要将他淹没。 “不喊她了么?” 姜庸问。 毛思飞死命摇了摇头,将手放在自己唇侧,将声音压回喉间,一点也不敢发出来。 “那知道该喊谁了吗?” 毛思飞还要摇头,可是姜庸却将他的手从唇畔挪开,轻声又问了一遍。 毛思飞有些怕了,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呜咽着叫道:“姜庸,姜庸……” “很好。” 骤雨平缓,毛思飞喘着气,可还不等他缓过来,一道长雷劈开,又凶又急的雨声落下,他蜷缩起身子,却挡不住骤雨飘落。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喊着姜庸的名字,可这一次却没有用,骤雨不再停歇,直到将他吞没。 他疼得想逃,却又被捉住脚踝拉了回去,他的眼尾又湿又烫,最后忍不住颤抖地问:“为什么……姜庸,为什么?” 低哑的嗓音带着不知餍足的情绪,重复道:“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 “为什么总要离开我?” 毛思飞听不懂姜庸的问题,他额前汗打湿的刘海被拨开,可他抬起头,视线仍然模糊一遍。 他听到姜庸的声音逐渐遥远。 “还记得你之前说过阿拉丁神灯吗?”姜庸说:“其实还有个跟它很像的故事,叫做瓶子里的魔鬼。” “有个魔鬼被关在了瓶子里,一开始,他想着,如果有人来救他,他要给那人无尽的财富,但没有人来。” “然后他想,如果有人来救他,他要给那人所有的宝藏,但还是没有人来。” “再然后,他想,如果有人来救他,他要满足那人三个愿望。可惜,还是没有人。” “于是最后,这个魔鬼想……”姜庸的声音越来越远,毛思飞听得越来越不真切,“如果有人救了他,他要杀了那人。” “很坏对吗?可是没办法,因为瓶子里面装着的不是许愿的小精灵,是一只伺机而动的魔鬼。” “不应该救他对吗?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捡起这个瓶子,可是毛思飞,你不会有后悔的机会了……” 渐渐地,毛思飞什么也听不清,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的头顶出现了一片黝黑的天,那天上升起了一轮皎洁无暇的月,他仰望着那轮月亮,脖子都僵硬了,像是仰望了很久很久。 他伸出手,想摸摸那月光。 呼—— 月光散了,他抬起头。 浓郁的黑云吞没了一切,没有月亮,没有光亮,只有一直在黑暗中的他。 原来一直只有他啊。 第38章 毛思飞的意识一直昏沉沉的,他感觉到自己浑身滚烫,像是在一团烈火之中。 热、好热…… 一双冰凉的手贴近他的额头,缓解了他的灼热感,他觉得有些舒服,忍不住蹭了蹭。 嘴唇有些干裂,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却不小心舔到了一处破皮的地方,刺痛让他皱了皱眉。 “渴……” 那双手将他扶了起来,他感觉到唇上传来一点湿意,冰凉的水顺着唇缝流入口中,缓解了他的干渴。 可是头还是晕沉沉的,他躺在枕头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上的汗干了又湿,将衣服黏在身上,他感到有人要将他的衣服解开,想后退,却被强硬地拖了回来,在一个灼热的怀抱中被换好了衣服。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烫了,可抱着他的那个人更烫,他难受地扭动着,喃喃道:“不要……” “不想要我,你想要谁?” 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平静地质问,却让他心下莫名恐慌,他摇了摇头,不住地推着那人的胸膛,小声说:“不想要,不要了……” 那人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只能要我,除了我,其他的人你一个都别想。” 怀抱越来越热,毛思飞感觉自己被强行束缚在一个不得解脱的牢笼之中,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意识始终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才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毛思飞只觉得头裂开一样疼,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的意识还没归拢,心想,他是做了一夜的梦吗? 他梦见了什么? 刚想要坐起来,某个难言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羞耻的疼痛,毛思飞脸色一白,意识乍然清醒,酒醉前的记忆疯狂地涌现。 他想起了姜庸进了他的房间,然后…… 胸膛里莫名的情绪激荡,他捂着胸口,明显不合身的睡衣滑落,露出手腕上斑驳的痕迹,他仿佛被烫到了眼,难堪地撇开头,急忙将袖子拉了拉。 结果动的时候,身体拉扯了一下。 疼痛蔓延开,他咬住唇,没吭声。 “醒了?” 淡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毛思飞猛地抬起头,姜庸从浴室走了出来,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露出的胸膛上有好几道或深或浅的抓痕。 毛思飞缩了缩手,将指尖埋进掌心,还未开口,姜庸就自然地走到床边,将手贴到了他的额上。 第76章 毛思飞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看着姜庸贴完他的额头后,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确认地说了句:“不热了,烧退了。” 他坐到毛思飞身旁,问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这里酒店有送餐,可以让他们送过来,喝点粥?甜粥还是咸粥?” 姜庸状若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让毛思飞忍不住有一瞬间怀疑了自己,难道一切都是他喝醉酒的幻觉吗? 可怎么可能,身体羞耻的痛楚,还有眼前的一切都明摆着告诉他,不是假的。 他抿了抿唇,刚咽了咽口水,喉咙就传来一阵干裂的疼,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他倏忽想起,昨晚他是怎么压抑着自己,隐忍着一声都不敢发出。 还想起姜庸一边动作,一边在他耳边淡淡地说,只要他开口说话,就会轻一些。 他紧紧抓着被单,指节凸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混乱。 脑子里那些散乱的画面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他吸了口气,还是无法克制声音中的颤抖:“姜庸……昨晚、昨晚我们……” 姜庸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说道:“对,昨晚是我。” “你昨晚喝醉了。”姜庸低下头,将手搭在毛思飞的脸侧,动作很亲昵地凑近,轻声说:“但这次,还会把我误会成别人吗?” 毛思飞的呼吸一滞,他不敢相信这是从姜庸嘴里说出的话。 这人真的是姜庸吗? “不用露出这种眼神。”姜庸的手指蹭了蹭他的眼角,将头埋在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让他忍不住发颤。 “姜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泣音,他看不见脖颈后面落下的红印,可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回忆起昨晚的遭遇,让他想要逃离姜庸身边,“别这样……” 似乎感觉到他的害怕,姜庸顿了顿,下一秒,双臂又将他牢牢地束缚在怀中,声音温和而又平静。 “还是害怕吗?”姜庸问了一句,随即又自问自答般回道:“没事的,我们后面可以慢慢来,一次两次会害怕,三次四次之后,你就会慢慢习惯的。” “你要习惯我,毛思飞。” 毛思飞想要摇头,可是他被困在姜庸怀里,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怔了怔,茫然地说:“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姜庸。” “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他甚至都开始想,姜庸是不是失忆了?还是遭人胁迫了?亦或是其实这是剧组安排的一个花絮彩蛋,有着他不知道的反转桥段? 可姜庸却平静地撕开他所有的幻想,告诉他,不,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你从前看到的那些,才是假的。”姜庸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可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在我们第一次重逢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第一次……的时候?” 毛思飞感觉自己听不懂姜庸的话,而姜庸就像高中时教他做题一样,极有耐心地同他解释。 “也不止,你崴脚的时候,你穿女装的时候,你喝醉的时候……” 姜庸声音低沉又缓慢,每一个字都夹杂着滚烫的气息,将他们重逢后的一幕幕在毛思飞眼前拉开,毛思飞茫然地看着姜庸,姜庸低下头,黝黑的瞳仁撞进毛思飞的目光中,像是一团黑色无底的漩涡,想要拉着毛思飞一同坠落。 “很多很多时候,我都想这么做。” 毛思飞并非没有见过圈子里的桃色新闻,总有人贪恋情/欲与肉/体,光说近一点的,就有姜劼和越齐,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更没想过姜庸会对自己有这种想法。 他难以理解地想要后退,近乎崩溃地说道:“你疯了么……我是男的,姜庸。” “你说对了。”姜庸从后拦住毛思飞的腰,往后一拉,向自己的方向贴近,他淡淡地承认道:“我就是个疯子,从十年前开始就是了。” “至于男的……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姜庸说:“还记得你高中借的那张碟片吗?” 什么碟片? 朦胧之间,毛思飞忽然意识到了姜庸说的是哪张碟片。 那张他找不到所以没有还的g/v。 “不止你看了,我也看了。” 什么意思? 毛思飞已经听不懂姜庸在说什么了,他也不知道姜庸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 他扒开姜庸的手,翻身想下床,却被姜庸一把拉了回来,抱在怀中。 他还想挣扎,但刚一动,就碰到了…… 瞬间僵硬得不敢动。 “姜庸!” “我不动,你应该还会疼……”姜庸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蹭过的皮肤像是撩起一团团火苗,烧得他体温又开始升高。 “那你把我放开!” “还不行。”姜庸伸手在床头摸索着,摸了一管药膏,“你得上药,不然等等可能会发炎。” 毛思飞涨红了脸,猛地摇头道:“我不用!我自己能好!” 姜庸喉咙里似乎溢出一点笑音,他捉着毛思飞扑腾的脚踝,手指顺着小腿向上滑,落到他食髓知味的地方,轻轻点了点,问:“怎么好?” “能好的!” 毛思飞捉着自己的裤子边缘,死死摇头,松垮的衣服从肩膀滑落,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姜庸眼底的欲/色更浓,哑声道:“你听话的话,我们就只涂药,不听话的话,我权当你还有精神,晚点我们再做些别的……” 第77章 “姜庸!” 毛思飞抗拒地抵着姜庸的胸膛,可他身体还软着,根本没什么力气。 没有用,昨晚没有用,现在也没有用。 他狼狈地被束缚在姜庸的怀里,惊恐地看着姜庸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挤药膏。 “姜庸……”毛思飞眼角泛红,仍然怀有一丝希冀,说道:“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可姜庸只是轻声说了句:“别乱动。” 他紧紧握着拳,指尖抠进肉里,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太……姜庸!” “药得用全才能好。”姜庸安抚似的吻了吻他的锁骨,说:“你们剧组今天早上已经去外景了,酒店里没有别的人,不用担心喊出来被人听到,不用憋着。” “不……”毛思飞话没说完,忽然瞪大了眼,呜咽了一声,整个人趴在姜庸的肩上。 “假我帮你请好了,你今天要好好休息,药晚点还要再用一次,知道了吗?” 他喘着气,眼角沾着点泪痕,根本听不清姜庸在说什么,他有些空茫地看着前方,感觉心里有些空荡,那里原本应该有些什么,可现在渐渐消失了。 锁骨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姜庸吻着他。 “你在想什么?” 毛思飞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很疲惫。 他想知道姜庸为什么要这么做?想知道他这样算什么?姜庸到底把他当做什么? 那么多的疑问层层叠叠像山似的将他压垮,他累得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一个字也不想说,一句话都不想问。 姜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毛思飞,你要记住一点。” 记住什么? “记住我是个疯子。” “所以,如果你下次再跑走离开的话,我会带你去一间什么人都没有房子,将你彻底地关起来。” “然后我会锁住你,昨晚我们做的事情我会做得更多、更过分,让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毛思飞微微瑟缩着,姜庸的语气放得更轻,“所以,不要想跑,也不要想离开我。” “记住了吗?” 第39章 和姜庸交谈后,毛思飞又开始发烧,断断续续烧了一个下午,烧得不高,但意识一直昏沉,时睡时醒,梦里也不安稳。 姜庸给他喂了药,又帮他请了一天假。 即使姜庸不请,毛思飞自己也是要请的,难以言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痕迹还没消,剧组配的衣服又比较宽松,他不可能就这样走出去拍戏。 等到他彻底退烧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姜庸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偶尔去阳台接几个电话,似乎在处理工作。在他醒来的间隙,会给他喂点水,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但他不想和姜庸说话,只是疲惫地发了会呆,等困意袭来后再次睡去。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是用什么借口留在他房间的,姜庸似乎读懂他的心意,直接同他说道:“我和那个导演说我们是朋友,剩下的他自然会处理。” 听到朋友两个字,毛思飞不免想起上一次酒醉的时候,自己期期艾艾地问姜庸还能不能做朋友。 他以为是自己酒醉后做错了什么,所以姜庸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但姜庸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得而知。 他不够聪明,猜不透别人的想法,更何况是姜庸的。 毛思飞缩回被子里,但已经睡得太久,没有任何的困意,便就这么坐着发呆。姜庸看他精神不佳,又问他要不要继续请假,他连忙拒绝,别说他身体已经好了,就算他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他现在也不想再和姜庸待在一个房间里。 姜庸没说什么,盯着他喝了点粥,又让他把药吃了。 下午拍戏的时候,姜庸说要送他去片场,毛思飞不愿意,姜庸似乎又恢复了常态,淡淡说:“你身体没好,我只是想送你过去。” “不用了,已经好多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毛思飞还是拒绝,他现在和姜庸的关系简直是一团乱麻,他处理不了,也不想被别人看到。 姜庸仿佛洞悉他心里的想法,忽然问:“你是不想被他们看到,还是不想被于筝妍看到?” 毛思飞怔了怔,问:“这和筝妍有什么关系?” 姜庸反问:“那你和于筝妍是什么关系?” 毛思飞搞不懂姜庸的思路,说:“我跟她之间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两码事吗?” 姜庸也不和他继续说轱辘话,直接说:“我送你过去。” 毛思飞抿抿唇,知道自己拒绝不了,索性一路沉默。 “姜总,您今天怎么来剧组了呀?”王助理笑容满面地上前,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让车过去接您。” 姜庸眼神掠过王助理,落在毛思飞身上,淡淡说:“刚好他要过来,顺路就一起走过来了。” 王助理跟着李导,自然也知道毛思飞和姜庸关系匪浅,说的是朋友,但圈子里混的都知道朋友这个词含义可深可浅,更何况那天酒桌上,这姜总和毛思飞之间就隐隐有暗潮涌动。 在没有确定深浅之前,王助理对毛思飞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先是关心了一下毛思飞的身体,然后温声说下次不会喝酒的话要提前打声招呼,最后又找了个工作人员带毛思飞去化妆间换衣服。 第78章 毛思飞走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姜庸,姜庸一副打算站在原地等他的样子。 王助理笑着同姜庸说:“哎呀,思飞和姜总这感情可真好,今天这是特地来探思飞的班来的吧?” 姜庸看着毛思飞离开的方向,不置可否。 毛思飞扮演的是村落里的少年,他本身长得就比较少年气,加上化妆师一番妆点,化完对着镜子一照,整个人差不多倒退了十岁。比起妆容,他的衣服就简单多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和黑色的短裤,再加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但一整套换下来,特别有乡村里淳朴少年的风味。 出化妆间的时候,毛思飞以为姜庸已经走了,没想到姜庸还在,王助理在一旁跟他说说笑笑,他一脸淡漠,偶尔点头回复几个字。 见他出来,姜庸的目光动了动,大步上前。 他被姜庸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抬眼看着姜庸问:“怎么?” 姜庸伸手,他下意识地瑟缩,还未退后,姜庸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一步也退不了。 “你这样穿,很好看。”姜庸替他理了理衣领,将折痕抚平,毛思飞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有些发酸,他很想问姜庸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今天拍戏的外景是在酒店附近的村落,群演刚换好衣服到位,李导还在调镜头,都没开始工作。 毛思飞到的时候,于筝妍在和孙席对台词,见毛思飞到了,立马甩开剧本,冲到毛思飞面前,关切地问:“飞飞哥,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好多了。”毛思飞看于筝妍一脸关心,心里一暖,但个中原因他说不出口,只好随口扯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也对,这地方修建得再好看,也是在山边边,湿气还是很重的。” 于筝妍笑了笑,目光转向正和李导交谈的姜庸,笑意更浓,轻声问:“诶,飞飞哥,你上次说你朋友生你气,现在和好了?” 毛思飞抿着唇,糊弄着嗯了一声,想跳过这个话题,可于筝妍没读懂他的意思,继续道:“昨天我听说你发烧,想去看你,你朋友说你还睡着,不让我进去,他照顾了你一整天呀?” 毛思飞垂下眼,又嗯了一声。 于筝妍冲他挤眉弄眼道:“那你之前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这么一看,你朋友其实对你也是……” “没有!”毛思飞出声打断,于筝妍愣了愣,有些局促地问:“怎么了,飞飞哥?” 毛思飞低下头,说:“没什么,我跟我朋友他……没什么,以后跟你说,你别问了。” 于筝妍有些担心地看着毛思飞,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看毛思飞一脸疲倦,还是说道:“行,飞飞哥,我不问了,你……你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我看你唇色有些白,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的戏主要是拍我和孙席的,等等你拍完要不问问李导能不能先走?” 问的话肯定是能的,毕竟现在在李导那,他已经和姜庸绑定上了,但他不想回去,回去还得独自面对姜庸。 毛思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下午的戏份拍完后,毛思飞就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于筝妍和孙席对戏发呆。 于筝妍未完的那半句话像游魂一般钻进他的脑海。 她竟然认为姜庸对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正常的喜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就算姜庸不厌恶同性恋了,那为什么要找他呢?还有之前姜庸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吗?只是为了要和他做这种事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宽松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锁骨上还有一点极淡的痕迹,除非挨得极近,否则是看不出来的。 他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自己这副身体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想不明白。 “你在想什么?” 姜庸接完电话走了过来,毛思飞没说话,姜庸坐在他身旁,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他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随口道:“没什么。” “她演戏好看吗?”姜庸又问。 毛思飞皱了皱眉,说:“什么?” 姜庸说:“李导说你今天下午的戏已经结束了,你没回去还一直坐在这,不是为了看她演戏吗?” “就算戏演完了,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毛思飞本来不想解释,可看着姜庸阴郁的脸,还是说道:“如果有意外情况,需要调整戏份,是要随时待命的。” “这样么?” 毛思飞说:“骗你做什么?” 姜庸抬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总爱骗人。” 毛思飞吸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之前你跟我说,你把我误会成别人。”姜庸慢悠悠地说:“但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你明明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做过,明明青涩得很……” “姜庸!”毛思飞不明白姜庸为什么能在外面这么淡然地说出这种话,但姜庸却捉住他的手,像是把玩一般,顺着他的指节揉搓,拇指指腹滑进他指间的软肉里,不轻不重地捏着,那上面有一点淡淡的红痕,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现在是在外面,虽然他坐在角落里,但人来人往,只要有眼尖的看过来,肯定就能够看到他这里的异样。 第79章 他又惊又怕,眼尾发红,又低声喊了句姜庸的名字,姜庸这才停下,重复道:“这么青涩,还说不是骗人?” “为什么要跟我说,把我误会成别人?” 毛思飞咬着牙,将自己的手抽回,姜庸没拦他,似乎在安静地等他答案。 他撇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我去问问于筝妍,看有谁能够让你误会的。” 毛思飞觉得姜庸真的疯了,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再忍忍再忍忍,等到姜庸清醒了,或许他就能跟姜庸说清楚了。可他看着姜庸阴沉的神色,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惊恐与迷茫,还有压抑的痛苦在这一瞬间爆发。 “因为。”毛思飞同姜庸对视,低声吼道:“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不是你,是谁都行!”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姜庸…… 姜庸看着他,半晌后抬起手,毛思飞以为姜庸气急了要揍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可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后颈覆上了一片温热。 他睁开眼,姜庸的脸上没有气恼的神色,落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捏着,像是顺毛哄他一般。 “可是不管你想着谁。”姜庸平静地说:“你都走不了。” “你还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揉搓他后颈的手仿佛化作一只巨掌,将他牢牢压制着,企图让他不能挣脱。 “所以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第40章 一连几天,毛思飞和姜庸都没怎么说话,所幸姜庸那边工作也开始忙起来,一整天下来,也只有晚上的时候会见到他。 毛思飞没去问姜庸在忙什么,但剧组拍戏的时候,或多或少有听到一些。 度假村这个项目是由政府牵头的,有多家企业注资参与,噱头做得很大,其中最亮眼的一点就是高智能的度假模式,不管是家居还是其他常用电器设备,都是由智能系统控制的,而这个系统的研发就是由姜庸公司负责的。 为了做好前期的测试使用,姜庸这次将公司大部分的研发人员都带来了,只不过是住在度假村另一边的酒店里,和他们这跨越了差不多一整个度假村。 姜庸自己开车过来的,但每次往返也要花一个多小时,毛思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住到那边的酒店里,非要跟他挤在一个房间。 不过好在这几个晚上,姜庸都没做什么,只是抱着他睡觉。 一开始毛思飞不太习惯,想挣开姜庸的怀抱,姜庸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淡淡地说了句:“如果你还有精力的话,我们也可以做些别的。” 然后毛思飞就不敢动了。 但夜里还是睡不着,他睁着眼看天花板,数了六百只羊后,又开始数星星,数到一千六百八十七的时候,被耳边的心跳声打断。 夜极静,姜庸的胸膛贴在他耳边,灼热的体温包围着他,可他却觉得有些冷。 他以前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姜庸距离这么近,也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竟然是能离姜庸越远越好。 所有的情绪在上次和姜庸爆发争执后已经渐渐麻木,就像姜庸说的一样,他还得工作,还有朋友,还有欠债,他没办法痛痛快快地跑走。 可是就这样耗着吗? 心跳声渐渐模糊成一片,一瞬间,一个软弱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就这样,什么也不管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呢? 命运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即使他挣扎,也没什么用,那如果他索性放弃,就这么躺平呢?是不是只要他忍下去,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他看着姜庸熟睡的脸,久久没有动弹。 如果他能忘记那晚的事,只要忘记姜庸说的话…… 毕竟只从结果来看,他这样不也算是和姜庸在一起吗? 熟睡中的人忽然微微睁开了眼,毛思飞吓了一跳,撇开头闭上眼,掩耳盗铃一般假装自己熟睡。 许久,他放在身前的手被包在一只温热的手掌中,他有些害怕,不知道姜庸想做什么,只能强装镇定地闭着眼。 但姜庸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你明天还要拍戏,早点睡。” 毛思飞没说话,睁着眼睛看着黢黑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说服不了自己。 他不想要这样。 别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这件事情……唯独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忍下去。 次日早上,毛思飞起床的时候,姜庸已经走了。 毛思飞很晚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姜庸走的时候他一点也没听见,只记得前一天姜庸说过今天早上有个会,时间比较急。 他揉了揉脑袋,打算去洗漱,刚站起来,就看到床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保温壶。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把盖子拧开,袅袅白烟从瓶口飘出,夹杂着一丝丝甜味。 是蜂蜜水。 毛思飞坐在床边,捧着保温壶很久,最后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掉。 头晕的感觉渐渐被温热的甜水缓解,他摩挲着保温壶的边缘,想到了那天的海带排骨汤,想到姜庸每次和他说的有需要找他,他想了又想,还是想找个时间跟姜庸再谈谈。 酒店的早餐已经开始供应,毛思飞洗漱完就到楼下集合的地方,几个正交谈的演员看到他下楼,交谈的声音停了停,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后面虽然又开始交谈,但毛思飞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就扫到他身上。 第80章 毛思飞住的那一层都是演员,之前姜庸住进来的时候,是说要照顾毛思飞,但现在毛思飞病好了,他还跟毛思飞住在一块,李导给他安排的房间一直都空在一边做摆设。一两天人家可能没注意,但是时间长了,那些人不说人精,起码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姜庸对毛思飞的与众不同。 最明显的是,他们不再拿毛思飞和于筝妍开玩笑了。 毛思飞抿了抿唇,口齿间留下的蜂蜜水泛起微苦的回味,他假装看不见那些人的目光。 “飞飞哥!” 于筝妍噔噔噔地下了楼,走到毛思飞身边,笑着和他打着招呼,毛思飞这才觉得周围黏腻的气氛被打破了些。刚好剧组接驳的车子来了,毛思飞和于筝妍挑了个角落坐下,避开那些零零散散的目光。 于筝妍自然也察觉到那些目光,但她只和毛思飞掰扯着别的话题,比如今天的天气,又比如今天演的剧情,她一直很有分寸,毛思飞跟她说不想提姜庸的事,她就一句也没扯到。 但余光里总是充斥着别人交谈的身影,毛思飞不断地告诉自己,别人的想法他管不了,但他还是没忍住,悄声问了一句于筝妍:“最近、最近剧组里有讨论些什么话题吗?” 于筝妍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毛思飞想问的是什么,她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毛思飞,小声回道:“飞飞哥,你知道剧组里总爱捕风捉影的,之前咱们不就被强摁cp嘛,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的。” 之前确实是捕风捉影,可现在是确有其事,两者还是不太一样。 但于筝妍这么说,就说明剧组里确实是有在说他和姜庸的事,这种感觉多多少少让他想到之前不好的经历。 “如果……”于筝妍想了想,小心地措词道:“飞飞哥,如果你觉得不太舒服,要不跟你朋友说一下?” 毛思飞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筝妍见他心情不好,笑嘻嘻地换个了话题,“对啦,飞飞哥,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度假村的温泉吗?昨天我听他们说,下午有一场戏要在温泉旁边的山头拍,李导打算带我们一块去泡温泉!” 毛思飞闻言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那不是很好,你惦记这个温泉很久了。” “对啊,我还没来过这种山里的天然温泉呢!而且他们这里做的是那种小隔间的,隐私性很好。”于筝妍兴奋地说:“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工作了啊!” 毛思飞被她的情绪带动,心里的郁气稍微散去了点,无奈地说:“第一次听到你对工作这么热情。” “要驴拉磨,得吊萝卜。”于筝妍啧啧道:“要是吊根金萝卜,我能直接拉磨冲上高速。” 气氛松快了一些。 车子直接将他们拉到山脚,一下车,山间微凉的风缓缓吹来,夹杂着一些草木的清香。原本压抑在心头的石头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松了松,毛思飞吸了口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今天一整天拍戏都很顺利,李导拍得很满意,脸上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到了收工的时候,王助理清了清嗓子,说要宣布个好消息。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度假村那边负责人说可以让咱们体验体验他们这的温泉,不过数量有限,咱们分批去。”王助理掏出手机,点了点,说:“等等我在群里搞个抓阄小程序,谁先去谁后去,就靠你们自个手气了啊。” 这种靠运气的事毛思飞从来不觉得能轮到自己,于筝妍看他捏着手机一直不动,有些着急,直接帮他点了一下,毛思飞还没回神,就听到王助理让大家看看中奖名单。 “飞飞哥,我跟你说我最近手气还不错,你看看你是不是中了!” 真中了。 虽然没有特别想去,但难得的好运气让毛思飞心情也好了些,他笑了笑,说:“蹭你的好运了。” 泡温泉的地方离他们拍戏的地方很近,车子开过去就五六分钟。 跟于筝妍说的一样,是那种单人间的小隔间,一间差不多五六平方米,有一个小池子,还有一张放点心的小桌子。头顶没有天花板,而是层层叠叠的绿树,既能通风,又有一定的隐蔽作用,十分雅致。 王助理跟他们说了预定好的房间号,让他们自己分配着安排,然后自己就找了个房间进去泡着了。 来都来了,毛思飞便随便找了间隔间钻了进去。 温泉池子不大,差不多一人半的位置,盘腿坐着还好,但是腿要伸长就有些局促。 毛思飞还没泡过温泉,坐进池子里,只觉得热水滚烫,跟坐进蒸笼里似的,适应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把整个人泡进去。 白烟袅袅,遮挡着他的视线,他拍戏累了一天,索性将头靠在池子边,闭着眼休息。 水流声在他耳边静静地流淌,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水流声忽然被搅乱。 毛思飞心下一跳,还没来得睁开眼,一只手忽然覆在他的侧脸上。 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 “舒服么?” 第41章 是姜庸的声音。 毛思飞沉在水中的手搓了搓,犹豫了下才睁开眼睛。 姜庸坐在池子旁的矮凳上,只有下/身裹着一条浴巾,上身赤/裸着,露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烟雾缭绕,映衬他的眉眼更加深邃,像是从深山中走出的俊美神祗。 毛思飞看了一眼,就仓促地别开眼。 第81章 即使二人已经做过更为亲密的事,可是毛思飞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赤诚相对。 他没开口,姜庸也没再说话,只是兀自将浴巾解下放在一旁,长腿一迈,就要往池子里钻。 “你……”毛思飞不得不开口,可他怕这里隔间的隔音不好,生怕被人听到自己这里异样的动静,声音压得极低,有些恼地说:“这池子只能容纳一个人。” “谁说的?” 姜庸扶着池子边缘走了下来,池子里的水扑腾一声,溢出了些许,旁边的地湿了一片。 原本还算宽松的池子瞬间变得拥挤,毛思飞瞪大了眼,转身趴到了池子一边。 但没什么用,他甚至能感受到姜庸肌肉蹭着他的皮肤,他从未在清醒的时候和姜庸这么……这么亲昵过,一时间分不清脸部的红热是难为情还是热气熏的。 “你想泡的话,你先泡。” 毛思飞低声说了句,转过身刚要撑起上半身离开,就被姜庸一把抱了回去。 比起刚刚若有若无的蹭着,现在是完完全全的贴近,毛思飞连心跳都吓得停了一瞬,他低声喝道:“你要做什么,姜庸!把我放开。” 可姜庸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了句:“不放。” 因为水的润湿,肌肤与肌肤之间变得很滑,毛思飞没地方撑着身体,在姜庸的怀里渐渐往池子里面滑,然后、然后碰到了一个尴尬的地方…… “姜庸……”毛思飞有些不敢动,声音也不自主地软了些,“把我放开。” 姜庸将头抵着毛思飞的后背,声音很轻,说话的气息洒在毛思飞的背上,明明他的身体已经足够滚烫,可碰到气息的地方变得更加火热。 “你最近总不跟我说话。” 毛思飞抿了抿唇,分明前几天说那些难听话的人是他,现在又换了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是想做什么吗? “我现在不是就在和你说话吗?”毛思飞怕姜庸真的不管不顾,会在这外面乱来,还是开口岔开话题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姜庸说:“本来想去接你,你们导演说你们来这里泡温泉了,就开车过来了。想泡温泉怎么不告诉我?他们这边有留vip位,我可以带你过去。” 如果真的被姜庸带去vip那边泡着,不知道剧组里面的那些人还要怎么编排,毛思飞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 所幸姜庸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但下一秒,揽着他腰的手蹭了蹭,毛思飞浑身紧绷。 “最近吃饭了么?”姜庸问:“我怎么觉得你更瘦了。” “没、没有……”毛思飞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姜庸,晚上我们……” 他想和姜庸说晚上谈谈,但还未说完,身旁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低语。 他们这里的隔间为了设计美观,墙壁是用木板和砖块拼接砌成的,隔音不算特别好,但只要不是太大声,也不至于轻易地传到别的隔间里去。 旁边这个男人在接电话,估计是说上头了,忘了压低嗓门。 姜庸也停了下来,眉头皱起。 那个男人提到了毛思飞。 “我跟你说,现在这个时代,闷头演戏是没有用的,你晓得伐?”男人说:“就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剧组那个男配,不是科班出身的又咋样?人家有金主靠着,想请假就请假,想来演就来演,可牛逼了伐!” “前两天我不是跟他对戏嘛,好家伙,那是一点情绪都不给我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就这,还被夸演技好,真是绝了!” “另一个女演员跟他舔狗似的,在剧组两个人天天都挨在一起,我怀疑他是个双插头,拿金主给他的钱去养那个女的,不然那女的怎么那么黏他?” “这一天天的,真是尽受窝囊气了……”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也就是毛思飞他们这边离得比较近,又刻意安静下来去听,才勉强听清楚。 但还没听完,毛思飞的耳垂忽然被姜庸捏在手里,轻轻揉搓着。 他脸色一僵,也不关心那男人说些什么了,刚想要叫姜庸不要动,就听姜庸忽然开口道:“在剧组被人欺负了?”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没有。” “耳朵红了,是不是在说谎?”姜庸问。 这明摆着是睁眼说瞎话了,毛思飞没有心力同姜庸玩笑,疲倦地说了句:“没有。” 姜庸又问:“听得出来是谁么?”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若是再听两句,回到剧组细细回想,毛思飞是能分辨出来的。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这个男人,也有那个男人、那个女人,只要他跟姜庸的关系还是这样不明不白,总会有不同的口舌来嚼他们的事情。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姜庸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隐隐透着点疯劲:“只要知道他的位置,到时候问下前台或者你们剧组就好了,你不想跟我说也没事,我可以去问。” “你每次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不记得我的。”姜庸静静地说:“但没关系,你以后都会在我身边,所以不管你有没有需要,我都会在。” 明明应该是体贴的情话,可从姜庸口中说出来,却只有隐忍和压抑。 虽然毛思飞知道姜庸跟以前不一样,可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姜庸,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打算做什么?” “他如果觉得工作不顺畅的话,可以不用再做了。”姜庸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第82章 语气冷淡得像是踢走一颗路边的石子一样。 早上那份蜂蜜水给毛思飞的温暖仿佛只是一瞬的错觉,他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姜庸交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旁边那个男人细碎的低语立即停了。 毛思飞伸手拿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于筝妍的名字,他余光瞥了一眼姜庸,打算挂掉的时候,姜庸突然问:“怎么不接?” 姜庸凑上前,看了一眼手机,声音冷淡了下来:“不接?” 毛思飞抿了抿唇,打算接了之后再挂掉。 电话刚接通,于筝妍义愤填膺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不知道哪个傻逼在那一直说蠢话,还以为胆子多大,听到铃声立刻就没声了!”于筝妍恼道:“知道自己胆子小,还敢在这种场合叨逼叨,真是蠢到家了。” 于筝妍话密密麻麻地砸过来,毛思飞根本插不上嘴,只好接道:“你那也能听到?” “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隔了一间嘛,估计刚好将他夹中间了,他就靠在我这一头讲电话,何止是清楚,简直是骚扰我的耳朵!”说完之后,于筝妍的情绪也缓和下来,诶了一声,安慰毛思飞道:“飞飞哥,这种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像我早上说的,这种人就是爱捕风捉影。” 身后忽然传来姜庸一声轻笑,但笑声有些冷,他似是低声自语:“早上?你跟她倒是说得很多。” 毛思飞心下一紧,原本落在他耳垂的手往下滑,他闷哼一声,于筝妍奇怪道:“飞飞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毛思飞张不开嘴,刚想挂了电话,手机却被姜庸抽走,他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姜庸。 毛思飞的手机虽然用了好几年,但是通话质量很好,即使姜庸拿得远了,还是能依稀听到于筝妍的声音。 但毛思飞宁愿听不见,姜庸的手还在兀自乱动,他隐忍着想推开,姜庸就低下头,覆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 毛思飞便不敢动,他气恼得看着姜庸,可神情却渐渐变了味,他脸色通红,这回确定不是被热气熏的。他伸手想拨开姜庸的手,却被轻轻地捏了一下,他咬住唇,才没让那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姜庸……” 毛思飞低声喊着,姜庸却充耳不闻。 那边于筝妍见毛思飞没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口道:“不过飞飞哥,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和你那朋友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既然你之前说你对他感觉……嗯,不太一般,要么还是去和你朋友掰扯清楚?要真有那么一回事,那些碎嘴的小人再怎么蹦跶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嘛!” 握住他的手忽然加快,毛思飞捂住自己的喘息,无力地倒在一旁。 姜庸贴心地将手机贴回了他的耳边,毛思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姜庸垂下眼,将他眼角的泪痕擦去,指腹揉搓着他的眼角,让他不得已撇开目光。 毛思飞等气息缓和下来后,跟于筝妍随口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姜庸,你为什么……” 毛思飞的质问还未说出口,就被姜庸打断。 “刚刚她在电话里说,你对我的感觉不太一般。”姜庸看着毛思飞,目光里夹杂着的情绪莫名,似乎有一点疑惑,他问:“是怎么不一般?” 第42章 毛思飞撇过头,低声说:“没什么。” 身体得到了快/感,可是快/感过后的是难言的空虚。 原本想跟姜庸交谈的心思也彻底淡了,姜庸见毛思飞不说话,不像之前一样轻轻揭过,目光紧紧盯着毛思飞,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说?是怎么不一般?” 姜庸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毛思飞一点也不想回答。 他一回想起之前对姜庸的那些感情和心迹,就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没姜庸聪明就算了,还被姜庸骗着团团转。 也不仔细想想,像他这样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别人无缘无故要对自己好呢? 得不到别人的好,才是他的常态。 怎么这么傻呢? 可一想到姜庸对自己的那些好,可能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他将情绪慢慢压回去,也将喉间的那点酸涩一点点咽下去,缓缓说:“没有意义,姜庸。” “我们现在这样。”毛思飞抿了抿唇,低下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自嘲地说:“谈论之前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姜庸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回答。 明明他确确实实得到了他想要的,他要毛思飞不能离开他,他也有手段和资本让毛思飞离不开他。可是即便是和毛思飞密不可分,距离如此亲密,他还是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始终得不到满足。 一些不容他操控的东西。 “毛思飞,其实喜欢和讨厌这两种感觉是可以通过一些干预手段改变的。” 姜庸忽然开口,毛思飞只觉得他在说疯话,心里的感觉是个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变就能变? 可姜庸却看着毛思飞,像是以前给毛思飞讲题一般,缓慢地述说着:“比如喜欢,也可以看成是一种依赖。” “你说如果把一个人放在黑暗的房间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每天只把食物送进去,那这个人会怎么样呢?” 毛思飞不能想象,姜庸接着说道:“他的心理和情感会如同细丝一般摇摇欲坠,但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了另一个人,将他解救出来,那他会对这个人产生什么样的感情呢?” 第83章 毛思飞拧着眉头说:“不可能是喜欢。” 姜庸继续淡淡地问:“一次不行,那如果再关起来,继续重复两次,三次,难道心里还不会产生依赖的感情吗?” 毛思飞惊疑地看着姜庸,不管怎么想,都只有疯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姜庸还没说完,他又换了一个例子:“至于讨厌,也可以当做是回避,这个就更简单了。只要将一个东西放在你的面前,配合痛苦,电击、棍棒,什么都可以,久而久之,你看到那个东西,下意识地就会觉得痛苦,难道不会讨厌吗?” “所以呢?”毛思飞不可置信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是做什么?把我困住还不够,还想要操控我的感觉吗?” “我想过的。”姜庸目光沉沉地看着毛思飞,说出的话平静而又疯狂,“但我后来想了想,这个过程会伤害到你的身体,万一承受不住,很容易崩溃的。” “我不想这样对你。” 毛思飞觉得有些无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姜庸这些话,他说:“所以呢?你要我谢谢你吗?谢谢你网开一面放过我吗?” “不。”姜庸指腹轻轻地蹭着毛思飞的眼角,眼睫垂下,恍惚竟有那么一瞬的温柔,他说:“很早我就说过了,我要你试着习惯我。” 习惯什么? 他习惯不了。 每次和姜庸说话,每次见到姜庸,他就觉得自己以前认识的姜庸是假的。 毛思飞不想说话了,他退了退,姜庸的手便悬在了半空。 但姜庸没再说什么。 两人擦干身体后,姜庸让毛思飞跟着他的车一块先走,这刚好也正中毛思飞的心思,如果姜庸留下来跟他们一起走,剧组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闲言碎语。 晚间的山风有些凉意,毛思飞靠在车窗边,任由风吹乱他半干半湿的头发,静谧的山林投下巨大的黑影,好像要将他们吞没。 毛思飞发着呆,他和姜庸在一起没什么话说,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了。 以前他还想着找些话题和姜庸聊聊,可其实想想,他和姜庸之间,除了那点久远的邻居回忆,剩下的工作或者是生活,都没什么交集的地方。 他和姜庸,本来就是两类人。 他有些苍白地想,他以前怎么会想着自己能够喜欢姜庸呢?他根本……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了解清楚,姜庸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盲目的喜欢,不过是飞蛾扑火。 真蠢啊,说到底,是他自己上赶着送上去给姜庸骗的。 “毛思飞。” 姜庸低声叫了句他的名字,他不想搭理,但姜庸又叫了一遍,他有些烦躁,回道:“怎么?” 姜庸忽然伸出手,探向毛思飞的头,毛思飞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全身绷得硬邦邦的。 姜庸的目光垂下,淡淡地落在毛思飞身上,毛思飞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姜庸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又往前探了探,但只是将车窗关了。 “山里风大,你头发没吹干,容易着凉头疼。” 姜庸的手收了回去,目光又转回前方,毛思飞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路上尽是沉默。 突然毛思飞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脸色一僵。 好在这次响的是不是电话铃声,而是手机的系统音。 毛思飞迅速把声音关了,点开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便签提醒,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 他有些恍惚,之前设置这个提醒的时候,他和姜庸还没发生这么多事情,他还想着中秋的时候要约姜庸出来一起吃饭游玩,现在…… 毛思飞手指抬了抬,还是摁了下去,把便签给删了。 “怎么了?”姜庸问。 “什么怎么了?”毛思飞反问。 “手机。” 毛思飞恹恹地说:“嗯,响了。” 余光扫了扫姜庸,只停了一秒,又飞速收了回来。 毛思飞以为姜庸接下来还要继续问,为什么响,或者直接要看他手机,就像之前一样,但出乎意料的,姜庸这回竟然没有说什么。 快开到酒店的时候,姜庸才开口问:“过两天中秋,有什么计划吗?” 之前毛思飞是有提过中秋的时候要约姜庸一起出去,但他现在早就没有这种想法了,没想到姜庸还会记得。 他抿了抿唇,说:“剧组要拍戏,没什么计划。” “我问过你们导演了,你们剧组中秋会放假一天。”姜庸说。 不知道这个假是问之前就有的,还是问之后才有的。 他问:“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计划一下,想想假期打算去哪。” 毛思飞没有计划,也没有想法,如果可以,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谁也不想看到,也不想跟谁说话。 但姜庸显然不想放过他。 到了酒店之后,毛思飞换到窗边的桌子旁坐着,边看着明天的剧本边发呆。 没过一会姜庸就捏着手机过来,手机上是小红书的页面,上面正搜索着中秋假期方案。 姜庸问:“看看想去哪里,我可以开车带你去。” 毛思飞垂了垂眼,还是如实说:“我只想那天休息一下。” “我们可以早点去早点回来。”姜庸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凸起,语气却还是很平静。 毛思飞吸了一口气,说:“那你其实可以不用问我,你自己决定就好。” 第84章 姜庸说:“我们一起出去,我想要参考你的意见。” “我已经说了我的意见。” “之前出去玩的时候,你都会很高兴的。”姜庸低声说道。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今天工作了一天,又在温泉里折腾了一次,他实在疲惫,于是懒得再和姜庸争执,说道:“那你看吧。” 姜庸见他点头,便捧着手机在一旁搜索攻略翻了起来,时不时地问毛思飞这个那个怎么样,毛思飞连看也不想看,没什么兴趣地说着,随便都行看你。 “那就这么定了。” 毛思飞回过神,没反应过来姜庸说定了什么,下意识地想问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 剧组通知中秋放假的时候,群里一阵兴奋,毛思飞早就知道了,看到消息也没什么波澜。 于筝妍在微信上问毛思飞有什么打算。 毛思飞:没什么打算,你呢? 于筝妍:回家,然后帮家里消化两块月饼,这就是我最大的作用了。 毛思飞已经很久没吃月饼了,以前中秋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吃那种水果馅的月饼,被他妈嫌弃得要死,说冬瓜蓉做的馅哪里有正宗的蛋黄莲蓉的好吃,一堆香精色素,可他就是喜欢那种甜得发腻的味道。 后来这几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中秋,没有人,他就不想讲究什么仪式感,随便打包点什么回出租屋将就一顿就算了。 手机滴一声,将他的神拉了回来。 于筝妍:你跟你朋友一起过吗? 毛思飞垂下眼。 姜庸最近比之前更忙了,有时候晚上还会开着电脑坐在沙发那加班,毛思飞有两天晚上夜戏深夜回来,还看到姜庸在那边哒哒哒地敲着电脑。 毛思飞没有问,姜庸也没有跟毛思飞说他在忙些什么。 这几天他跟姜庸的相处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两个人每天在一张床上睡觉,夜里毛思飞能感觉到姜庸将他抱在怀里,但是此外没有再做别的什么,他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漠然接受。 唯一不适应的,是姜庸早上起来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早安吻。 姜庸之前也有吻他,不过是在发泄结束后,吻他的耳垂,吻他的脖颈,吻他的背脊,吻他的手腕,吻到最后像是野兽的撕咬,妄图将他吞吃入腹,那时候他身处浪潮中,感受到是情/欲。 而现在,姜庸吻他的额头,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不知道姜庸又想做什么,没有任何目的的吻,却让他更觉得茫然,还有点害怕。 许是他发呆得太久,于筝妍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于筝妍:他们说度假村那边的系统最近好像要改进,你朋友那个团队好像天天都在加班,酒店里头天天灯亮到凌晨,晚上一人一桶泡面决战到天亮。 于筝妍:笑死了,剧组里有人不是跑去那边酒店玩嘛!然后回来说那里怨气深重,路过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碎碎念,那不是酒店,是头发的坟场,是牛马的牧场,是午夜凶杀的完美现场,哈哈哈哈哈。 于筝妍:不过飞飞哥,你朋友那么忙,估计中秋没空和你一起出去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家呀?我家里最近催对象跟催命一样,你要是过来帮我一把,我感激不尽! 滴滴滴。 一连串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毛思飞缓慢地低下头。 以前卢姐也有邀请过他一起去家里过节,不过都被他委婉拒绝了,毕竟过节都是家里聚在一起团圆,他一个外人,又去凑什么热闹呢? 毛思飞:有约了,没办法啦。 毛思飞:摊手.jpg 晚上姜庸照旧很晚回来,这两天落了雨,突然降了温,夜里的山风很冷,姜庸靠近床边的时候,毛思飞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 毛思飞还没睡着,也没睁眼,姜庸还在床边站着。 他以为姜庸会做些什么,比如抚摸,比如亲吻,就像这几天夜晚回来时那样。 可那股冷意只是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毛思飞抬了抬眼皮,眼睛眯了一条缝。 姜庸坐在桌子边上,那是他经常坐着发呆的位置。 破天荒地,姜庸没有打开电脑工作,而是像他一样,就干坐着,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外。 快中秋了,月亮快圆满了,这几天的月光都很亮,即使没有开灯,也能看清周围。 姜庸看着月亮,指节轻轻地碰着桌面,很有节奏地轻轻敲着。 一、二。 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 一、二。 到时候月亮会很圆。 毛思飞闭上眼睛,漆黑的眼前恍惚出现一轮明月。 他也很久没有看过那样圆满的月亮了。 第43章 中秋那天,姜庸没有去工作,毛思飞是在姜庸的怀里醒来的。 意识还没归拢,朦胧的眼前映入姜庸的脸,难得的,他醒来的时候姜庸还在睡。 再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清晰,近距离的观察让他看到姜庸眼下淡淡的青黑。 他想到于筝妍跟他说的话。 这么忙的话为什么还要空出一天来和他过中秋? 他将头慢慢地埋进被子里。 不明白。 被子忽然动了动,姜庸似乎已经醒了。 毛思飞不想等等和姜庸脸对脸,正要翻个身,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第85章 山里的天气温差大得很,毛思飞睡觉一受凉就想卷被子,昨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然后整个人又被姜庸抱在怀里。 避无可避。 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眼前的被子忽然被扒拉开,一只手探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冷冽的空气和温暖的手掌同时靠近,让他竟有一瞬忍不住想贴近那点掌温。 “早。” 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随即而来的,是一个温软的吻。 落在额头。 毛思飞垂下眼,一副还未清醒的样子,不去回复姜庸注视他的目光。 姜庸已经习惯了毛思飞现在的沉默,自顾自地将头靠在毛思飞的脖颈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毛思飞的皮肤上,让他有一种姜庸要继续吻下去的错觉。 姜庸没有落下吻,可比吻更难忍受的,是被蹭过的皮肤像是撩起一团火,星星点点烧灼着他。 说了没用,但沉默的放空也不能让他拉回自己身体的反应。 早晨的身体本来就比较敏感,体温逐渐升高,身体开始燥热,毛思飞没办法再假装视而不见。 “姜庸……”毛思飞抬起头,想让姜庸放开他。 姜庸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被子里突然钻了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往他的腰上滑,目的明确的不纯。 “姜庸!”毛思飞猛地扭动,想躲开那手指的纠缠。 “嗯?”低沉的回应,夹杂着显然的欲/望。 毛思飞憋红了脸,但现在手脚都挣不开,只能动嘴,“等会要出门!” “不打紧。”姜庸低声说:“等等我开车,你可以在车上睡会。” 毛思飞还想躲,可姜庸的手已经握了上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缠着他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姜庸钻进被窝里,同他贴得更近。 “姜、姜庸!” 他的喘息断断续续,最后一声被他压回喉咙里。 姜庸将手抽回,腥臊的白/液挂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他抬眼看着毛思飞,目光藏着深浓的欲/望,像是要将毛思飞牢牢困住。 “舒服么?” 毛思飞咬着唇,气息还很乱,他避开姜庸的目光,伸手从床头抽了两张纸,胡乱地扔在姜庸身上,说:“你擦干净,别举在我眼前晃。” 姜庸照做了,除了擦干净自己的,还有毛思飞的。 出门之前,姜庸让毛思飞把行李箱打开。 毛思飞演戏的时候不讲究,什么衣服好糟蹋就带什么衣服,反正到时候演戏得换剧组的衣服,所以行李箱基本都是清一色的短袖短裤或者长裤。 姜庸问毛思飞打算穿什么衣服,毛思飞没什么心思,随便指了一件灰色的短袖。 等毛思飞洗漱完,就看到姜庸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出来,忽然问了一句:“头发不弄么?” 毛思飞不明所以,但也懒得问姜庸,随口说:“不想弄。” 毛思飞演的这个村落少年设定上头发是偏长的,所以他最近头发长了也没去修,他发质偏软,碎发软趴趴地覆在耳边,看起来就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你做什么?姜庸!” 姜庸伸手将毛思飞揽到怀里,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落下一点淡淡的红印。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做什么突然发疯,就听姜庸低声说了句:“我的。” 他抿了抿唇,疯子。 等到收拾好上车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 毛思飞坐在车后座,昏昏沉沉地眯着眼,空调的风缓缓地吹着,没过一会他就睡了过去。 直到旁边的车鸣笛一声,毛思飞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一层薄毯。 他抬头探向窗外,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周围尽是繁华的街道和高楼大厦。 “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姜庸说。 刚好红绿灯,姜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避不开,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庸问:“不问我去哪里吗?” 刚醒来,毛思飞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直到姜庸又问了一遍,才接道:“去哪里。”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确实对今天的行程没什么兴趣。 姜庸说:“d市。” d市在s市隔壁,离得不算特别远,不过d市学校比较多,当初姜庸想要报考的a大就在这里。 “今天有个中秋游园会,从下午就开始,听说很有意思。” “哦。”毛思飞团着毯子,恹恹地缩着,也不在意到底有什么意思。 说是二十分钟,结果一直等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导航没有预估到活动的人流量,从活动入口前三公里开始,人流就将路段堵得严严实实。好不容易停了车,停车的地方还离游园会有差不多两公里,两个人只能跟着人流走进去。 虽然还没到活动的地方,但是街道上也已经布置了一些氛围装饰,两旁的绿化树上挂着各种漂亮的灯笼。估计是d市学校比较多的缘故,人流中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学生和小情侣,一簇一簇的人挨着肩膀挨着头,边走边笑着聊天。 毛思飞站在姜庸身旁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脖颈,上面的红印早就消了,但他总觉得还留有痕迹一般。 手还未放下,忽然被姜庸握住,他挣了挣,姜庸却握得更紧。 第86章 “放开,姜庸。”毛思飞低声喝道:“这是在外面!你做什么!” 握着他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姜庸弯腰覆在他耳边,轻声说:“做我想做的事,牵个手而已,现在你做好了,晚上我就不做别的了。” 艹,这人脑子里天天在想着什么! 毛思飞憋着气,想骂人,余光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到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的动静,只好把话憋了回去,任由姜庸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毛思飞已经很久没逛过这种集会,一开始的不自在渐渐被路边的小摊吸引,他有些新奇地看着那些卖手串、花卉,还有各色吃的小摊,有些好奇地想,这也能有生意?现在人的钱这么好赚吗? “想买什么?”姜庸拉了拉他的手,问:“想吃烤肠?还是鱿鱼?” 毛思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刚有些轻快的心情沉了沉,他收回目光说:“没有,不想买。” 但姜庸却兀自拉着他的手走到毛思飞刚刚目光停留得比较久的烤肠摊旁,老板是两个年轻的女生,一个短发一个梳着高马尾,估计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趁着节假日出来摆摊赚钱。 见到姜庸和毛思飞走过来的时候,短发女生的眼睛亮了亮,手肘怼了怼旁边的高马尾,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帅哥要点些什么?我们这有玉米肠肉肠,还有纯正的淀粉肠!” 姜庸问:“想吃哪种?” 他一开口,两名女生的眼睛都亮了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 毛思飞更不自在,原本就低着的头压得更低,随口道:“淀粉肠就行了。” 短发女生麻利地将两根烤肠放进烤盘里,一边烤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不是我说,这里卖烤肠的有很多,但我们绝对是最干净的,货都是我们自己买了吃过觉得不错了才卖,保证你们吃得放心!” “要辣吗两位帅哥?” 姜庸说:“要的,麻烦多撒一些。”顿了顿,又改口道:“算了,两根都不用辣了,谢谢。” 说完后又转头对毛思飞轻声说:“还是吃得清淡些好。” 毛思飞抿了抿唇,一想到姜庸这句话可能会有的意思,就想把姜庸的手甩开。 刚想伸手拿了烤肠就走,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卖的什么烤肠啊!” 短发女生吓了一跳,手里的烤肠砸在地上,退了一步,拉了拉旁边高马尾女生的袖子。 毛思飞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个小男孩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两个女生说:“我家小宝吃了你们家烤肠后说肚子痛,你们烤肠是不是不干净!太没良心了,我看你们是两个小女孩,看着老实才在你们这买的!” 高马尾女生上前一步,语气和缓地说:“阿姨,我们的烤肠肯定是干净的,如果不干净我们也不敢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卖……” “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中年女人打断女生的话,一脸怒容:“反正我家小宝就是肚子痛!” 短发女生声音怯怯地说:“阿姨,我们烤肠真没问题。” “不是你们烤肠有问题,难道是我小宝有问题吗?”中年女人脸色极差,嚷嚷道:“行,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我直接去找你们学校老师,看看是什么样的老师能教出你们这种不老实的学生!” 两个女生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害怕。 毛思飞实在没忍住,撇开姜庸的手,插/进她们之间,挡在那两女生面前。 “姐,如果你觉得烤肠有问题,找他们老师是没有用的。”毛思飞平和地说着:“第一,你可以让你家孩子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确定一下身体是什么问题,把你的检查单拿过来;第二,你可以打电话找消协,检验一下她们的烤肠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和你的检查单又对得上,到时候你要说法也有理有据不是?” “谁要那么麻烦!”中年女人见毛思飞一个男的挡着,语气更差:“检查不要钱吗?你们拿钱给我我就去啊!” 毛思飞说:“如果最后是烤肠的问题,这钱肯定是可以赔给你的。” 中年女人图穷匕见,不管不顾地说:“肯定就是你们的问题,直接把钱赔给我,不要一直废话,我没时间陪你们耗!” 毛思飞也直接说:“没证据的话,是没办法赔偿的。” 中年女人被毛思飞怼得无话可说,气得抬起了手,还没落下,就被姜庸捉住。 中年女人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看起来面色阴沉的男人,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这男人就道:“如果你孩子检查出没问题,你刚刚的举动就算是诈骗,再加上打人,就是寻衅滋事,你确定还要继续闹吗?” 男人的气势凌人,见对方人也多,中年女人收敛了几分,还想说些什么,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小男孩忽然哇哇大叫,叫道:“妈,别吵了!说好的要给我买冰激凌!我想吃冰激凌,快带我去买嘛!” 中年女人一把抱起孩子,嚷嚷道:“我现在就去做检查,有什么问题我再回头找你们!” 见中年女人走了,两个女生舒了一口气,对着毛思飞两人连连道谢。 毛思飞摆手说没什么。 短发女生有些担心地拉着高马尾女生说:“等等那个阿姨会不会掉头回来啊,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毛思飞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的,她就是看你们两个小女生好欺负,一般强硬点要找事的,刚刚就直接坐地不起耍无赖了。” 第87章 短发女生了然地点点头,笑着说:“刚刚多谢你们啦!我马上给你们烤过,等等别扫钱了啊!” 说完就麻溜地钻回小摊里面开始忙活。 毛思飞站在原地等,腰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姜庸低声问道:“以前你摆摊的时候,碰过别人耍无赖吗?” 问这些做什么? 毛思飞抿抿唇,说:“忘了。” “如果能……”姜庸声音更低。 如果能什么? 毛思飞没有问,腰上的手滑到他一侧,将他的手包裹在温厚的掌心中。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握着他的手,他这回懒得再挣脱,只是目光放在烤盘滋滋作响的烤肠上。 刷好酱后,高马尾女生将烤肠递给两人,毛思飞接过烤肠,刚要冲两个女生道谢,高马尾女生忽然咦了一声。 毛思飞怔了怔,见那女生指着自己惊讶道:“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啊!” 第44章 毛思飞心想,他那部糊糊短剧难道让他红了一点?现在还能有记住他脸的粉丝了? “我刚刚就觉得你有点眼熟。”高马尾女生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不是三年多前来过a大呀?” 握着毛思飞的手忽然紧了紧。 “没有吧。”毛思飞怔了怔,随即否认道:“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高马尾女生眨了眨眼,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毛思飞的脸,毛思飞想避开她的目光,但人流拥挤,姜庸就在旁边,他无处可退,只能无奈地任由女生打量。 “不,我肯定没认错!”高马尾女生笃定道:“我印象很深,因为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雨,要不是小瑶没带伞被困在车站,我也不会出门。” 短发女生立马附和道:“对对对!我记得,天气预报本来说那天没雨的,我就没带伞,结果下了三个多小时都没完,还好你来接我,不然我得找艘船游回去了……” “这也太巧了。”高马尾女生一脸回忆的神色,笑道:“我记得你那时候来a大……好像是说找人对吧?” “找到了吗?” 她的目光中带着点期待,像是希望这种美好的重逢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给多年前未完的故事落下一个完美的结局。 毛思飞垂下目光,扯了扯嘴角,回道:“没有吧。” 高马尾女生有些失落地看着他,随即又笑道:“没事,人生何处不相逢,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找到人的呀!” 毛思飞嗯了一声。 告别了两个女生后,毛思飞举着烤肠吃了两口,炸得酥脆的外皮在他嘴里味同嚼蜡。没滋没味地吃完后,姜庸把另一根烤肠往他面前递了递,问他:“还要吗?” 毛思飞摇头说:“吃不下。”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街道旁边的小巷子,人流少了,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安静。 姜庸停了下来,毛思飞知道他想问什么,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庸便问道:“你之前去a大,是要找我吗?” 没什么好隐瞒的,毛思飞直接承认道:“是。” 原以为姜庸还要问自己找他做什么,但姜庸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那天你……被雨淋了吗?” 毛思飞一愣。 “刚刚那个女生说,那天雨很大。”姜庸握着毛思飞的手,轻轻地蹭着那柔软的掌心,又问道:“怎么刚好挑那天去?雨大了怎么不先回去?” 毛思飞没想到姜庸问的是这些,他的目光不由得放空,眼前姜庸灰色的衬衫,逐渐模糊成三年前那场灰暗的雨。 大是挺大的。 他带了伞,但还是被淋了一身。 也不是刚好挑那天去,只是因为那天刚好路过d市而已。 他在老家办完房屋买卖的手续,打算坐车回s市,但临时买不到票,只好买了d市的票中转。 那天的雨其实早有预兆,他坐在高铁窗边的时候,就看到窗外的天阴沉沉一片,他有些疲倦,因为忙手续的事情,加上担心他妈,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刚眯了一会,耳边忽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 小孩的母亲轻声地哄着,跟他说一会就到了,等等晚上去a大找他姐姐,大家一块去饭店吃好吃的。 a大…… 毛思飞半阖着眼想,a大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还没见过。 从d市车站到a大有地铁直达,来回只要一个多小时,而毛思飞转车的那趟车晚点,还要等四个多小时。 毛思飞在心里算着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那对母子走上了地铁。 下车的时候,那母亲见毛思飞跟他们走一个方向,搭话问了一句:“诶,你也是a大的学生吗?” 毛思飞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是。” “哦,这样啊。”那母亲也只是随口一问,笑了笑,牵着小孩走了。 毛思飞慢了几步,和那对母子拉开了距离,跟着导航绕了绕,才找到了a大的门口。 刚到的时候,细雨就已经落下,他撑着伞,抬头看着a大的校门。 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眺望着学校里面的教学楼,茂密的大树,还有零星几个在路上走着的学生。 那个尘封在记忆中许久的名字忽然悄悄地涌现。 姜庸会在里面吗? 是不是也在和他同学一起走在路上,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第88章 还是在图书馆里读书,温习着每天的功课呢? 毛思飞有一点想知道。 校门旁边有保安执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巡视着,他想了想,还是没走进去,就站在门口伸了伸腿蹲着。 低下头,他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头溅了泥水有些脏,他又从口袋摸了一张纸巾擦了擦。 如果真能见到姜庸的话,要和他说些什么呢? 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想不出合适的开场白,觉得怎么说都挺尴尬的,一时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跑人家大学门口蹲着,怎么想都挺像个变态的。 毛思飞打算折回去了,蹲得太久腿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抬起头,雨下得更大了,一道雷轰地劈过,雨声急促,变成了泼天大雨,哗啦啦地砸在他的伞上。 他正要躲回树下看是等雨小还是打个车,余光瞥到一个女生滑了一跤。 “没事吧?”他上前扶了那个女生一把,又递了张纸巾给她。 女生一边擦脸一边道谢:“谢谢学长,我太着急了,没看路……” “没事没事,不用叫我学长……我、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毛思飞挠了挠头。 “是我嘴太快了。”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这么大雨天,你过来做什么呀?” “找……”毛思飞声音有些小:“找人吧。” 女生听了有些失落,随即又笑道:“找谁呀?我在学校认识挺多人的,如果刚好是我认识的学姐学妹,我就帮你带个话?不然这么大雨也不好等呀。” “不用了不用了。”毛思飞忙摆手拒绝道:“我改天再找。” 女生点点头,同毛思飞告别后,急匆匆地要走了。 毛思飞回头看了一眼a大的校门,路上已经没有一个学生了,而他的高铁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了。 忽然,毛思飞握着伞,大步地向女生的方向跑去,雨水溅了一身,他也仿若未觉。 “同学、同学!” 那个女生转过头,错愕地看着毛思飞,问道:“怎、怎么了?” 毛思飞喘着气,雨水侵袭,将他浑身淋得湿透,唇色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泛白。 “你刚刚说你认识挺多人的。”毛思飞有些紧张,还是问道:“那、那你认识一个叫姜庸的男生吗?” “姜庸?”女生皱了皱眉,说:“好像没有听过……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在群里问问?你联系方式给我,我到时候找到人就推给你。” 毛思飞抿了抿唇,最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那算了,谢谢。” 女生走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毛思飞抱着伞,在雨里觉得越来越冷,他搓着手臂打了个颤,轻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 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不是特地去找你,刚好路过而已。” 毛思飞回过神,记忆里的那点冷意也随之被抽离。 姜庸低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撇过头,不是很想同姜庸对视。 后颈忽然贴上一点温热,是姜庸的手。 两人的距离陡然被拉近,若是换个角度看,还有些相拥的意思。 即使这里的人流不多,但这样的举动也太过了。 “姜庸!”毛思飞低声喝道,扭开头就要躲开姜庸的手。 但下一秒,姜庸摁着毛思飞的脖颈,将他拥入怀中。 毛思飞挣不开。 人声在此刻寂静,耳边只剩下姜庸短促的呼吸声,化作热浪扑在他的耳侧。 “你没说真话。”姜庸低声说:“小骗子,又骗人。” 哪里有什么刚好路过。 a大这附近是大学城,除了学生和做生意的商家之外,谁会往这里跑? 三年前那会毛思飞还在s市里为刘月的病情焦头烂额,怎么会路过这? 那热浪将毛思飞整个人裹住,他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姜庸……” 他不明白姜庸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姜庸语气中的柔和是因为什么。 “对不起。” 毛思飞震了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庸。 姜庸……跟他道歉? 为什么? “我没考上a大,让你没找到我。”姜庸低下头,目光中也有些茫然和恍惚,让人错觉似的看出几分温柔,“那天淋了雨,回去病了吗?”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 比起阴晴不定,肆意玩/弄他的姜庸,他更害怕看到这样的姜庸。 更熟悉,却也更陌生。 他抿着唇,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冷硬地说道:“三年前的事了,跟你没有关系。” 姜庸轻声说:“怎么会没有关系……” 毛思飞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情绪压抑不住,若不是在外面,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对着姜庸大吼一声。 但他现在只能咬牙道:“你要道歉的,不应该是三年前吧?” 姜庸沉默地注视着毛思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声音放得很轻:“如果你是说现在的事,我不后悔。” “不过……道歉确实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姜庸说:“以后你不需要来找我了。” “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不会再出现你找我找不到的事情了。” 第89章 毛思飞怔怔地看着姜庸,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欺辱他、困住他……姜庸说对这些事并不后悔。 他抿紧唇,想到刚刚因为姜庸的拥抱和道歉而摇摆反复的自己,不由得觉得可笑。 他有些疲倦,本来对这次中秋出行他就没什么兴趣,现在更想直接打车回去。 但姜庸不让。 “走吧。” 姜庸牵着他,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被姜庸牵着走。 毛思飞没什么心情,姜庸兴致却格外的高,拉着他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地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他说想回去,姜庸的手指就在他掌心捏了捏,低声说:“回去也好,可以做些别的。” 他就不想回去了,抿了抿唇说还想再看看。 夜幕逐渐降临,街上那些挂在树上的灯笼依次点亮,长明的灯火映照着街上如织的行人,不知从哪传来了古筝乐曲,交杂着鼎沸的人声,热闹非凡。 温暖的灯光落在二人身上,姜庸低下头,目光透露出一丝柔和,他说道:“之前我在b大的时候,每年中秋,学校也会举办这种游园会的活动,参与的人很多。” “嗯。”毛思飞说:“我没读过大学,我不知道。” 姜庸顿了顿,说:“我也没参与过。” “不过研二那年,导师让我们做的项目有需要,去过一次做数据收集。”姜庸边回忆边说:“b大的汉服社团那会发展得不错,游园会里很多人都喜欢穿汉服闲逛。” 毛思飞心不在焉地嗯着,姜庸似乎有些不满,牵着他的手一扯,将他扯近。 “姜庸!” 这回轮到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以前演过古装剧么?”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怎么莫名其妙提这一嘴,随口道:“没有。” “那穿一次吧。”姜庸说:“我想看你穿些不一样的。” 第45章 姜庸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汉服体验店里,毛思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觉得姜庸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不想穿。”毛思飞撇过头。 但拒绝对于姜庸来说是没什么用的,最后毛思飞还是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被姜庸拉进了店里。 店里生意很好,不过大多都是女生在做造型,毛思飞环顾了一圈,更不想待着了,低声问姜庸道:“人这么多,为什么非得今天?” “因为就算换成明天、后天,你也还是不愿意穿给我看。”姜庸说:“所以就今天。” 毛思飞被噎了回去,烦躁地说:“随你便。” 一个大概是店长的女生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着二人,问:“两位帅哥要做造型吗?” 毛思飞不说话,姜庸温和地应道:“他做。” “那刚好,我们这有一位化妆小姐姐空着,先过来挑衣服吧。”店长笑道:“不是我说,这一条街就我们家的衣服最全了。” 毛思飞不想挑,姜庸低声说:“那你在这里站着,我去给你挑。” 看姜庸跟着店长走了进去,毛思飞的肩膀松了松,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从一开始的尖锐,到逐渐的麻木。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姜庸彻底束缚住。 毛思飞目光飘远,心想,等到这部电影演完吧,演完之后他就不用被迫跟姜庸待在一个地方了,再跟姜庸这样相处下去,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疯了。 不一会,姜庸就挑好衣服走了出来,见毛思飞目光落在那些化妆的女生身上,淡淡道:“怎么?想试试女装?” “你在想什么!”毛思飞觉得姜庸越来越离谱。 旁边的小姐姐眯着眼笑道:“我们这边也是有反串化妆的,男扮女,女扮男都是能化的呢!” “不用了!”毛思飞抱着衣服直接走到一旁的试衣间里,姜庸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毛思飞看着脚下紧跟着的影子,烦躁地将拉帘拉上。 虽然没正经演过古装剧,但是毛思飞以前跑龙套的时候,是有客串过几个古装小角色的,对汉服多多少少认识一点,看出姜庸挑的这件是个圆领袍。 “要我帮忙么?”姜庸在帘子外说道:“我刚问了那个店长怎么穿。” 毛思飞没应他。 随即一只手就探了进来,毛思飞下意识地挥手过去,一巴掌拍在姜庸的手背上,低声喝道:“我能自己穿!” 姜庸在帘外没了声音,毛思飞低头看着自己被震红的手,又恼怒又想着自己是不是用劲太大了,害得自己手也这么疼。 过了一会,帘外才慢悠悠地传来一句:“好凶。” 毛思飞余光扫到试衣间的衣架,心想,刚刚就不应该用自己的手的! 毛思飞怕姜庸真的钻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换好衣服。 试衣间里有镜子,毛思飞拉了拉袖子,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红色的圆领袍衬托下,他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黑色的腰带一圈,显得腰细,背也挺拔,看起来很有精神。 “换好了。” 毛思飞撩开帘子,没料到姜庸直接就站在帘子正对面,刚走半步就撞进姜庸的怀里,被姜庸顺势搂着腰。 “姜庸!” 姜庸上前一步,毛思飞便只能退一步,退回了试衣间。 第90章 “你做什么!”毛思飞咬牙切齿,却还是要压低声音。 “没做什么。”姜庸低下头,放在毛思飞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游走着,毛思飞瞪大眼,反手要摁住姜庸的手,又听他说:“不过在想要做些什么。” “这是在外面!”毛思飞恼怒道:“你有病吗?!” “嗯。”姜庸应了一声,偏过头,呼吸同毛思飞交缠。 毛思飞皱了皱眉,刚要撇开头,姜庸忽然吻了吻他的侧脸。 “很好看。”姜庸勾了勾嘴角,不是那种微微流露的笑意,而是实打实地笑着。 毛思飞怔了怔:“你……” 突然笑什么。 疯子。 毛思飞挣出手,这回姜庸没有束缚着他,而是松了松手。 他立即扭身走出试衣间,空调的风扑在脸上,刚刚被……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触感,他烦躁地用手背蹭着脸,迎上来的店长被他吓了一跳,小心地说:“那个帅哥,我们化妆小姐姐准备好了,现在化行吗?” 毛思飞抿了抿唇,点头跟着店长走去化妆间。 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姜庸还站在原地,抱臂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在回味。 疯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 等他换好妆造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姜庸没在外面,他左右扫了一眼,也没看见人。 店长冲他指了个方向,他一脸烦躁地走了过去,走到一个应该是杂物间的门口。 “照顾……嗯,还好。” 姜庸在那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见毛思飞过来,干脆利落地说了句:“行,知道了。” 毛思飞拉了拉自己的头套,刚刚那个化妆师给他戴了个假发套,简单地做了个高马尾的造型,做好的时候,化妆师在一旁大夸特夸,说他是做这个造型里最好看的。 毛思飞看了镜子,没觉得有多好看,估计是对每个客人都这么说。 而且马尾缀在后面有些重,像后脑勺挂着一个秤砣似的,让他想要马上拆掉。 “走不走?” 毛思飞有些不耐。 “走。”姜庸停在毛思飞面前,毛思飞拧了拧眉,不知道姜庸又想做什么,但姜庸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痴迷的意味。 “你……”毛思飞眉头皱得更紧。 姜庸声音压低,像是贴在他的耳边低语:“很好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牵着你回到车上,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然后让你完完全全,只是我一个人的。” 只有他能看到。 只有他能拥有。 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的毛思飞,都是他的。 “有病!” 毛思飞自然读懂了姜庸话中的狎昵,低声骂了一句,侧身要走,却被姜庸捉住手腕,那炙热的目光化作牢笼,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 原本需要仰视的月亮一落再落,落成水中月,原本的清冷皎洁不过是虚幻的错觉。 剖开内里,都是凡人。 沾了情/欲,都是俗人。 手腕被姜庸捉到唇边,不等他反应,就被轻轻咬了一口。 他心猛地一跳,当即就要抽回手,却挣不过姜庸,淡淡的齿痕像是一个标记的印记。 毛思飞恼恨地瞪着姜庸,姜庸却用指腹蹭着那个齿痕,温声道:“你唇上有颗痣,本来想咬那的,不过你会生气,还是算了。” 毛思飞简直要被气笑了。 “走吧。” 姜庸顺着他的手腕攀上他的手,十指相扣,牵着他走到街上。 毛思飞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被姜庸这么一折腾,更憋闷了。 路上姜庸看到猜灯谜赢灯笼的游戏,颇有兴致地问毛思飞想要哪个,毛思飞没理他,姜庸便低下头。 毛思飞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一时间又不知道捂哪里,尴尬地悬在半空。 “还在街上,我知道分寸的。”姜庸轻声说着。 知道个屁! 毛思飞烦躁地将手又抬高了些,随手指了一只灯笼,姜庸很快就赢了回来,递到他手上。 “逛街,猜灯谜……”姜庸说:“还有什么想做的?” 他什么都不想做。 毛思飞撇过头,姜庸自顾自地接道:“你上次说了,还有赏月。” “我明天还要拍戏,回去还要时间。”毛思飞硬邦邦地说着。 原以为姜庸会拒绝,没想到姜庸点点头,说:“那路上赏月也是一样的。” 从d市回剧组有一条山路,路边树影浓郁,被风一吹,摇曳着遮着天边的明月。 姜庸车座被放下,车顶的天窗被打开,恰好将月亮框在里面。 毛思飞脖子伸长,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姜庸的衬衫上,灰色的面料上渐渐晕开一片身上的水渍。 他双手无力地抵着姜庸的肩膀,整张脸热得通红,原本束得整齐的马尾散开,凌乱地铺在大红的外袍上,衣领上的扣子严丝合缝地扣着,又皱又乱的是腰带下的衣袍。 姜庸埋在红色的衣角中。 毛思飞咬着唇,即使知道在荒郊野外之中不可能有人,但还是把声音强忍着咽回去。 他忘了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姜庸忽然说了一句,这块的月光很亮。 疯了…… 第91章 真是疯子…… 毛思飞脑子一片空白,脖子向后仰,喉咙的喘息压抑不住,不经意泄出一声,马上被他咬着唇堵住。 “不会有人听到的。” 姜庸抬起头,指腹摸过嘴角,将一点残留擦去。 他的衬衫也皱了,折痕凌乱,望向毛思飞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毛思飞累极了,一声也骂不出,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 月光透过天窗,薄纱似的遮盖在他们的身上,皎洁而又明亮。 姜庸在月光中吻他。 额头、脸颊、脖颈。 像是虔诚的教徒亲吻着他信奉的神明。 毛思飞竟然从这亲吻中感受到了一点诚挚的温柔。 是他也疯了吗? “毛思飞……”姜庸摸着他的脸,他从姜庸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潮红的脸和狼狈的神情,难堪地错开眼,又听姜庸轻声说道:“如果……” 如果什么? 毛思飞不知道。 情与欲之下,再理性的人也有了渴望与希冀。 如果能回到三年前。 如果能回到更早之前。 可惜。 但没有关系,姜庸想,还有以后。 他看着毛思飞褪去情/欲后冷淡的目光。 也没什么。 只要不再离开就好。 第46章 中秋过后,山里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天气猛地一转凉,毛思飞的胃又开始作痛。 一疼起来,他就更吃不进去东西,早上出门就喝一杯热水,偶尔再揣两个水煮蛋在口袋,饿的时候再垫垫。 以前一般疼个一两天,等胃慢慢适应气温变化了,也就好了,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山里,气温冷得更快的缘故,他的胃疼了三四天了,还是隐隐作痛。 这天晚上拍夜戏,毛思飞胃疼,就没吃晚饭,翻了两粒胃药塞进嘴里,希望能捱过去。 不过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化妆的时候,化妆师犹豫地看着他苍白的唇色,给他上了点唇釉,多少显得有些气色。 还好晚上拍的剧情比较简单,就他和于筝妍还有孙席的戏份。 孙席在村落待了一段时间后,要回家一趟,走的时候跟于筝妍说好还会回来。 但城市里的人来来去去,于筝妍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村落里停留,她不知道孙席是不是就这么一去不复返。 于是到了晚上,于筝妍一个人跑到村口,看着山路想着孙席发呆,结果回来的时候滑了一跤,滑到路边的田地里,脚崴了爬不出来。 毛思飞出来找她,心疼地将她背了回去,路上两个人因为于筝妍等孙席这件事发生争执。 “为什么要等他?”毛思飞背着于筝妍,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对孙席的不满,“他根本没有说过喜欢你,凭什么要你等他?” “为什么要说出来才算喜欢?”于筝妍倔强地看着毛思飞,固执地说:“阿嫲说了,话说得好听的男人不一定真诚,但愿意为你做事的男人肯定真诚。” “他为你做过什么?”毛思飞冷冷地嗤笑一声:“就为你采了一束野花?还是和你一起去看了一场日出?” 于筝妍不说话。 “不反驳了?连你自己也不确定他的喜欢,他或许就是图你些别的呢!”毛思飞说:“真心是要用时间来考验的,他只待了两个月就走了,凭什么相信他的真心?” “明明我才是,我……” 于筝妍打断了他的话,沉默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如果什么都不能相信的话,那我选择相信我自己。” “咔——” 戏份拍完,李导对着毛思飞大肆夸奖了一番,什么可造之材、明日之星,毫不吝啬地往毛思飞头上砸。 毛思飞扯了扯嘴角笑笑。 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他的胃就开始作痛,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躺着。 李导倒是动作麻利地结束了工作,让王助理把车拉来,送大家一起回去。 回到酒店后,于筝妍本来还想和毛思飞聊两句,结果看酒店顶灯下,毛思飞卸了妆的脸神色苍白,吓了一跳,说道:“飞飞哥,你怎么了?” 毛思飞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胃疼,我回去休息会就好。” “行行行,那你赶紧去休息吧。” 毛思飞便自己先上了楼,电梯门刚要关上,刚刚还在大厅和人闲谈的孙席忽然挤了进来,一脸笑容地看着毛思飞道:“有点演戏的问题想跟你讨论下,赏个脸?” 毛思飞有些疑惑,还是说:“不好意思,我今天人不是很舒服,改天吧?” “不耽误你时间,就说两句。”孙席笑道:“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说也行,就几分钟。” 毕竟同一个剧组,而且之前对戏的时候,孙席多少也有关照他一些,毛思飞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说道:“你不介意我经验不足就好。” 电梯缓缓上行。 孙席就着明天的剧情问了毛思飞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毛思飞回答是回答了,但渐渐地也品出几分不对劲。 这些问题没必要特地跑过来问他吧? 电梯门一开,孙席和他并肩走了出去,边走边感慨道:“说起来,今年是我入行的第八个年头了。” “论年龄,要是放在社会上,三十而立正是拼搏时,不过放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已经不算年轻了,没拼出点什么名头,基本这辈子也就看到头了,也就这样了。” 第92章 毛思飞抿抿唇,大约知道孙席想跟他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孙席顿了顿,说道:“思飞啊,听说你和姜总关系还不错是吧?” 毛思飞没说话,孙席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这个……算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之前李导不是说投资人那边要和我们剧组吃个饭吗?本来是定开机那天,但资方那边没空就作罢了。”孙席说:“不过今天我听李导他们说,最近这两天可能要聚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带我们过去。” 说到这,孙席有些赧然,但还是把话说完:“思飞啊,你跟姜总关系好,如果有去的话,能不能也带上我?只要把我带过去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努力,我就是想要个机会。” “行吗?” 毛思飞还是没说话。 孙席诶了一声,脸有些涨红,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电梯忽然又叮了一声。 “毛思飞。” 电梯门打开,姜庸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在毛思飞和孙席身上转了一圈,转到了毛思飞脸上。 毛思飞有些意外,没想到姜庸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他错开眼,避开姜庸的目光。 姜庸皱了皱眉。 一旁的孙席见姜庸出现,不好再说什么,和姜庸礼貌打了招呼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我还不知道你在这个剧组除了于筝妍之外,还有这么多熟人。” 毛思飞和姜庸进了房间,刚刚一直强压着的胃疼变本加厉,毛思飞捂着胃,没搭理姜庸的话,拎着烧水壶径自走去烧热水。 “刚刚和他说些什么?”姜庸问。 水流哗啦啦地流进水壶中,毛思飞看着水龙头,想到孙席的话,胃像是拧巴在一起的疼。 孙席怎么看他,剧组怎么看他,他早就知道了。 有什么好想的? 于姜庸而言,他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玩物、金丝雀、攀上高枝捡了馅饼的幸运儿。 一直都是。 何德何能,他一个没什么皮相,也不够年轻的人,还能配上这种角色。 胃又是一阵刺痛。 “怎么不说话?” 镜子里的姜庸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到他苍白的唇上,眉头皱了皱,问:“你胃疼犯了?” 姜庸伸手接过他手中烧水壶,又问:“你带药了没有?度假村有配医务人员,你如果疼得难受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不用了,休息就行。” 毛思飞坐回沙发上,姜庸烧了热水走到他旁边问:“你们剧组的三餐是酒店提供的,他们这的餐食还可以,怎么突然胃疼?” “最近有按时吃饭吗?” 毛思飞垂下眼没看姜庸,不想和他继续交流,便嗯了一声。 姜庸忽然说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可以空出几天来,跟着你们剧组一起转转。” “偶尔几次忘了。”毛思飞恹恹地说着,抿了抿唇,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之后会记得了。” 说完整个人就蜷缩在沙发中,想要缩成一团,好避开姜庸继续探究的目光。 所幸姜庸没再说什么。 只是晚上的时候,姜庸伸手探进毛思飞的被窝,毛思飞还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力气躲开,只能疲倦地说一声:“我真的很疼,姜庸。” 探进来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往前。 没往下滑。 毛思飞身体紧绷着,透露出自己的抗拒。 那只手最后落在毛思飞的胃部,温热的掌心隔着睡衣贴着,像是只温度适宜的热水袋,然后绕着圈轻轻揉搓着。 一开始那只手还很笨拙,揉的力度一会轻一会重,揉着揉着又揉到他的肋骨,但慢慢地就好了。 力度正好,揉的位置也正好。 只是毛思飞没想到姜庸伸手过来是为了给自己揉胃。 “还疼吗?” 即使这只手是当世华佗的手,也不可能让胃疼说好就好吧。 毛思飞不说话,姜庸说道:“我打个电话,让酒店叫医生过来。” “真不用。”毛思飞说:“大晚上的,医生肯定睡了,别折腾别人。” 姜庸问:“不是还疼么?” “还好。”毛思飞随口说道。 搁在他身上的手停了停。 毛思飞以为姜庸终于要把手抽回去了,但姜庸只是说了句:“那你睡,明天不是还要拍戏?” 手又开始转圈。 一圈两圈。 毛思飞心想,他今天工作不累吗? 五圈六圈。 还能有力气一直揉着? 十圈了。 胃里的疼痛好像确实得到了缓解,毛思飞数着圈数,迷迷糊糊有些犯困,就是睡梦中还感觉到那只手一直还揉着,一直到睡醒后,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肌肤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已经撤走,身边没人,空荡荡的。 毛思飞爬起来,低垂着头,脑子里像浆糊似的搅在一起,还没彻底清醒。 吱呀—— 房门突然打开。 毛思飞脸上还有些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姜庸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餐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醒了?”姜庸淡淡地问:“胃还疼吗?” 毛思飞的目光落在姜庸的手腕上,片刻后轻声回了句:“不疼了。” “洗漱完把粥喝了。” 第93章 姜庸走到床边把粥放下,毛思飞看他一副没要走的样子,便问道:“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姜庸拿着手机回了条消息,转头看向毛思飞道:“你把粥喝了我再走。” 毛思飞怔了怔。 “如果你不想我跟你去剧组的话。”姜庸说:“那你就要自己三餐按时吃好。” 威胁的语调,说出的却是关心的话。 装着白粥的碗背后还装着一碟炒鸡蛋,干巴巴的,像个蛋饼似的。 毛思飞看着姜庸,有些茫然。 姜庸为什么…… 如果说以前姜庸对他好,是想要……想要和他做那种事。 那现在呢? 明明已经可以随意对待他了,为什么还要对他好? 为什么那么忙还一定要和他一起去过中秋? 还有中秋那天在d市,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觉得他好像……好像并不是全然被当做一个玩物,而且被人关注着在乎着…… 他捧着粥,见姜庸在一旁摁着手机,张了张口,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想问姜庸。 想问姜庸是不是…… 可当姜庸转过头,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又将头埋在碗边升起的白雾之中,牢牢地闭上了嘴。 疯了,他真是疯了才会有这么荒谬的念头。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会以为……姜庸是喜欢他的? 第47章 姜庸一直等毛思飞把一碗粥喝完了才走。 这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毛思飞的胃都会先疼一会,吃什么都犯恶心,今天暖呼呼的米汤下肚,没什么想吐的感觉,他捂着胃,低头时见姜庸走过来,又把手放回身侧。 “最近项目那边开会比较多,我回来会比较晚。”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毛思飞顿了顿,还是嗯了一声。 姜庸说:“以后早上我会等你吃完早饭我再走,中午晚上吃的东西你拍照发给我。” “为什……” 毛思飞话没说完,姜庸就直接打断道:“如果你想我去找你们导演,我也不介意由他帮我拍几张照片,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的。” 毛思飞当然不想要这个如果,他捏着碗,手指抠着厚厚的碗底。 之前听到姜庸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总是憋不住心底的火,但不知道是不是胃不疼的缘故,今天他心底竟意外的没起什么波澜。 “不用找李导。”毛思飞说:“你……算了,我会拍。” 听到他没骂人没挣扎,直接就答应下来,姜庸脸上神情掠过一丝困惑。 “还有……”毛思飞抿了抿唇,还是说道:“其实你早上不用特意帮我准备早饭,我自己会去酒店大堂吃。” “那前几天怎么不去?”姜庸淡淡问:“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事情已经定了。” 碗底的每一寸都被毛思飞抠了个遍,他垂着头,眼睛没看姜庸,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轻:“你不是说你最近那边开会比较多吗?你不忙吗?”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毛思飞第一次问起姜庸的近况,姜庸显然有些意外。 “不算很忙。”姜庸说:“再忙的资本家也要吃早饭,他们不吃,我也要吃的。” 毛思飞嘴角动了动,最后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临走的时候,姜庸对着镜子打理着领带,修身的灰色西装裹着他匀称的体型,显得整个人干练又沉稳。但眉眼间有些淡淡的疲惫,在他凌厉的气势掩盖下,并不容易察觉。 “对了,姜劼也来度假村了。”姜庸忽然说道:“按他的性格,可能会来剧组这,你碰到的话……” 毛思飞想到之前和姜劼的纠纷,不等姜庸说完,直接说道:“我知道,我会避开他,不会和他起冲突的。” “没让你忍着他。”姜庸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如果他来找事的话,你找个有监控的地方待着。” “这次的项目是政府牵的头,企业形象是很重要的一环。他现在进了姜家的家居公司,代表姜家的企业形象,如果不知检点,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什么新闻,受影响的是他们自己。”姜庸解释道,末了忽然弯下腰,平视着毛思飞问了一句:“不过……如果你应付不了的话,这次,你会打算找谁帮忙?” 找谁? 毛思飞想起之前有麻烦时,姜庸因为自己没有找他帮忙生气的事。 那会他以为是因为他隐瞒自己的麻烦,让姜庸觉得他作为朋友不够坦诚大方,所以才生气。 可好像……又不止于此。 他像坠入一片迷雾之中,隐隐约约好像找到了一条出路,但他还是难以摸清方向。 归根到底,他不知道姜庸在想什么。 “我自己能解决。”毛思飞没有回答姜庸的问题,他避开姜庸的目光,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都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了,要么我往监控走,要么我就挤在人堆里,不落单就行。” “其实……”姜庸声音突然放轻:“我刚刚有在想,要不然你先和剧组请个假,跟在我身边,等姜劼走了再回来补拍你的戏份,这样就能完全避免冲突了。” 毛思飞拧着眉,他不愿意接受这种做法。 脸侧贴上姜庸的手掌,他不得已转过了脸,和姜庸的目光对上。 第94章 目光一寸一寸掠过毛思飞的脸,姜庸似在沉思,低声道:“上次我让他丢了他的小公司,被约束行为关在姜家好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毛思飞一愣,姜庸在和他解释缘由? 之前姜庸不是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一点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吗? 而现在……姜庸是在和他透露一个可以商量的信号? 为什么? 思绪乱糟糟的,毛思飞一时理不清,犹豫着开口:“戏份只剩半个月,我不想请假。” 姜庸问:“姜劼来找你的话……” “如果躲不开,或者应付不了,我……我会跟你说的。”毛思飞垂下眼,话说出口的时候,有些别扭的不自在。 姜庸噤了声,似乎没想到毛思飞会这么快说要找他帮忙。 毛思飞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姜庸回应,难道是他理解错了么…… “可以。”姜庸终于开口:“那就不请假了。” 毛思飞两只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又听姜庸开口,似乎是经过思虑后才做下的决定,他道:“毛思飞,如果你能试着习惯我的话,我也可以试着约束我自己。” 毛思飞抬起头,姜庸沉着眉,脸上的神情有沉思,也有隐忍。 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地问:“姜庸,你是想要驯养我吗?” “之前给我鞭子,现在给点甜头……” 一会好,一会坏。 一会让他软弱,一会让他痛恨。 他摇摆不定,也恼怒自己的三心二意。 “圈子里面的金主驯养他们的小情人就是这样,跑了就抓回去罚一顿,过一段时间又哄一哄,好继续让小情人讨他们喜欢。”毛思飞终于忍不住问:“你对我好,也是这样吗?” 是为了让他能够去讨姜庸喜欢吗? 他耳廓极热,心跳极快,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问出口。 可再不问的话,他觉得自己要被姜庸这样的态度给弄疯。 问了又像等待死刑一般。 会是羞辱么?还是嘲讽? 姜庸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没有羞辱,也没有嘲讽。 “你会因为鞭子和糖而屈服吗?”姜庸只是淡淡道:“你不会,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留在我身边不准离开。” “那……那为什么?”毛思飞颤抖着问,“为什么要留我在身边?” 为什么是他? 姜庸看着他,如同呓语般开口:“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我被关在瓶子里太久了,只有你来解救过我,除了你之外……我为什么还要别人?” 毛思飞没听明白,可姜庸的眼神极黑极沉,紧紧地跟随着他,像是要将他一寸一寸拆吃入腹。 “只有你。” 毛思飞心头一震。 昨晚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又翻涌上心头。 巨大的冲动让他嘴唇动了动,突然姜庸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如梦初醒,看着姜庸起身接了电话,那点冲动烟消云散,连带着那个荒谬的念头一起。 “我先走了。” 毛思飞掐着自己的掌心,疼痛让他定下心神,他嗯了一声,目送姜庸离开。 门砰地一声合上,他盘腿坐着,呆呆地看着床头的那个空碗发愣。 像是面对一道棘手而又毫无思路的压轴题。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毛思飞瞪大了眼,看着又走回来的姜庸,怀里被塞了一个暖烘烘的玩意。 他低下头,是一个热水袋。 “向酒店前台要的。”姜庸说:“外面下了雨,出门把热水袋带着,三餐记得吃。” 毛思飞摸着热水袋,看着姜庸沉默地点了点头。 门又合上。 直到皮肤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毛思飞才恍然回过神。 热水袋用一个黑色毛茸茸的毛套套着,既保温,又让它没那么烫手,毛套上绣着一双三角眼,面无表情地和毛思飞对视着,像是在嘲笑他的愚钝。 出门的时候,雨还不大,李导就打算把后面一段雨中剧情移到今天来拍,让剧组的车把大家一块载到山里去。 路上毛思飞看着车窗外的雨,一直走着神,于筝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见。 “飞飞哥!” 毛思飞转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刚走神了一下,怎么了筝妍?” “你昨晚没睡好吗?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于筝妍的目光中不带任何旖旎的探究,只是单纯地透露着担忧。 毛思飞摇了摇头,说:“还行,就是今天下雨,看天气阴沉沉的,人也跟着恹恹的。” 于筝妍这才放下心来,指着他怀里的热水袋,问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可爱的热水袋?我也想去搞一个,今天天气确实有点冻手了。” 如果是之前,毛思飞肯定会把热水袋让出去,但他捧着热水袋,纠结了一会,抿了抿唇说:“酒店前台要的,我……我最近胃有点不太舒服,捂着会好些。” 于筝妍收回了想看看热水袋的手,赶紧就他胃疼的事关心问了几句,转头又看向越来越糟糕的天气,叹道:“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呢,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提前结束。” 到了山里,雨越下越大,李导让工作人员支了个大棚,将设备搬了进去,目光掠过毛思飞的时候,有些犹豫地上前问道:“小毛啊,今天下雨拍戏,你没问题吧?” 第95章 毛思飞自然说没问题。 李导连忙笑道:“很好很好,就是需要你这种敬业的演员,大家都得向你学习啊。” 可惜敬业也没用,还没拍两场戏,雨就下得更大了。 呼啸的风声穿梭在山林中,树叶被雨打得哗哗作响,还是早上,天就已经阴沉得不像话,跟深夜似的深浓。 李导无法,只能让工作人员把各种设备收起来,打算掉头回去。 “不行啊,李导。”王助理打了一通电话,神色焦急地说:“度假村那边打电话说,上山的山路有一段发生山体滑坡,车过不去了。” “什么?那快让他们派人过来啊!” 李导脸上也露出慌张的神情,从王助理手中接过电话,又给度假村那边打过去。 “派不了人?那我们这边怎么办?”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导一脸怒火,说:“现在雨这么大,我们困在山里头也不知道等等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等等我们这也发生危险怎么办?你们那总得给个营救方案吧?” “你们也在联系营救人员?那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能就让我们在这一直苦等吧?” “喂?喂!?”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李导脸色铁青地收起电话,忽然一道巨雷劈落,轰鸣声炸在众人耳边,有人惊慌地尖叫,还有人害怕地在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李导不耐地说:“别叫唤!度假村那边也在想办法,我们先回车上去!都聚在一起别乱跑!” “李导!李导!” “又怎么——” 不远处一棵大树拦腰断开,向剧组的方向倒下了。 “快躲开!” “啊——” “别慌别慌,脚下别打滑!” 众人急哄哄地避开,幸运的是,剧组之前搭的大棚挡下大树倒下的冲击,大树连带着大棚的残骸一起滚下了山坡。 “都没事吧?”李导喊道:“左右看看,人都在不在!” “李导!”于筝妍一身狼狈地跑了过来,脸色苍白地说:“飞飞哥……毛思飞刚刚为了救我,人不见了!” 李导刚刚没被雷劈到,现在却如遭雷击,他问道:“谁?你说谁?” “刚刚那树倒下来,连带着一些枝干也掉下来,飞飞哥把我推过来,自己被挡在树那头。”于筝妍一脸惊慌后悔,但还是强稳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可树滑下去后,我过去找他,没看见他人……” 第48章 毛思飞从山坡滚落的时候,紧紧地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 他今天的妆造换了一套,外面套着一件比较厚实的棉外套,多少帮他护着点自己,不至于被沿途的石子划到。 推开于筝妍那会,他脚下打了滑,幸运的是这块山坡并不算特别陡,他滚了几圈后,就摔在一处相对平整的地上,头顶是棵遮天蔽日的巨树,遮去了大部分的风雨,不远处还能看到山路的影子。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抬起手,手肘处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根本抬不起来。 毛思飞慢慢卷起袖子,偏过头去看,手臂关节处一片青紫,但没有破皮流血。 他又试着伸了伸腿,剧组给的裤子比较薄,经过摩擦后已经有些破烂,两条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左腿还是能动的,就是右腿的膝盖撞伤比较严重,还淌着血。 走是肯定走不了了,现在天气这么恶劣,剧组里的人也不可能过来找他。 即使真过来了,估计也很难找到他这个位置。 他在的这块地方虽然地势比较平缓,但是左右都没有路,想呼救也很难,雨声这么大,根本不容易被人听到。 毛思飞抬了抬另一只还算能动的手,摸索着口袋,谢天谢地,手机总算没掉出去,还算有一线希望。 屏幕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估计是滚下来的时候压到的,毛思飞心悬了起来,不知道手机还能不能开机。 他死死地摁着手机开机键,漆黑的屏幕一直没有反应,只映出他焦急失措的脸。 他搓了搓手指,又尝试摁了摁,终于,手机缓慢地亮了起来,他舒了口气,连忙打开通讯录。 最近通话的列表中,姜庸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一位。 他抿着唇,这么大的雨,就算跟姜庸说了……应该也没什么用,得等剧组那边联系上专业的营救人员才行。 毛思飞把他认识的剧组里的人都联系了一遍,但手机没有信号,根本拨不出去。 他吸了一口气,结果雨水呛进鼻腔,他重重地咳了两声,身体一抖就牵扯到手臂和腿上的伤口,疼得要命,让他只能把剩下一点想咳嗽的劲给咽回去。 等呼吸平缓后,他左右拍了两张照片,发到微信的剧组群里,看着那几个一直在转的圈圈,不抱希望地捏紧手机。 虽然头顶有树荫避雨,但雨实在太大了,从树枝间漏下的雨水淋得他浑身湿透,伤口的血痕被雨水冲洗,有些泛白。 他只能将外套盖在自己头上,虽然挡了雨,但里面打底的衣服太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冷得瑟瑟发抖,原本抱在怀里的热水袋在他滚下山坡的时候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不然还多少有个热源。 毛思飞捂着胃,似乎还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他咬了咬唇,翻弄着手里的手机,不自觉又点开了通讯录。 打也没用……没信号,根本拨不出去。 第96章 一滴雨水从他额发上滴落,砸在他的指节上,他的手指颤了颤,雨水顺着指尖滑落,落在了姜庸的名字上。 电话立即拨了出去。 巨大的风雨声中,他听见手机声筒里传来微弱的嘟嘟声,很小很弱,像是捧着一颗随时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毛思飞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本来想直接摁掉,可手指悬在半空顿了顿。 犹豫的功夫,手机嗡得一震,竟然接通了。 毛思飞错愕地看着手机,雨声很大,可手机那头姜庸的吼声更大,竟然在没有免提的情况下穿过雨声,传到他的耳里。 他连忙将手机贴近脸。 “毛思飞!说话!”声音急促。 毛思飞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自己的声音怎么发出来都忘了,感觉好像过了很久,或许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他喘了一口气,讷讷道:“姜庸……” 电话那头回应的是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好一会,好像姜庸也才记起该怎么出声一般,先听见的是一句低沉的、有些颤音的嗯。 然后是一声:“我在。” 毛思飞抓着手机,指节有些泛白,他张了张嘴,“我……” “你先不要动。”姜庸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好像刚刚那个嘶吼的声音不是他一般,但这熟悉的语调在滂沱大雨中响起,让毛思飞一直紧张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我已经联系了救援队,他们正在想办法清理滑坡的那段路,雨天作业比较困难,但应该不会太久。”姜庸说着:“你现在和你们剧组待在一起,不要乱跑,尽量到空旷的地方……你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毛思飞瑟缩在外套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他没有说自己已经和剧组分开,也没有说自己现在身处在险境之中,既然救援已经来了,那他被救就是等待的时间问题,于是他只是说:“我听到了。” 但姜庸却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他问:“为什么你那边没听见你剧组别人的声音?” 他没回话,姜庸那头的声音忽然停止,短暂的空白后又席卷了一场更猛烈的风雨。 “你的位置没在你们今天拍戏的地方,你现在在哪里?”姜庸气急道:“不要企图骗我!” “我……”毛思飞不知道姜庸从哪发现自己的位置,他将头靠在没受伤的那只膝盖上,解释道:“我没骗你,我就是、就是还没来得及说。”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刚刚和剧组走散了,滑了一跤,现在动不了,只能看到山路就在附近,具体在哪判断不出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毛思飞不知道姜庸是不是生气了,唇动了动,低声说:“你……你能不能再说两句话?” 他像是一粒石子,在这劈天盖地的风雨中静静地蜷缩着。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救援,可是…… 有那么一点害怕吧。 但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毛思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冷硬的外壳,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声音,他放下手,垂了垂眼,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右上角的信号栏里空空如也,一格信号也没有。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抿了抿唇,手背蹭了一把糊在脸上的雨水,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他捏着手机,过了一会又举起来看了一眼。 没有消息,也没有信号。 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雷声隐隐,滚动在黑云之中。 毛思飞全身已经湿透了,整个人不住地打着颤,感觉自己快要冻得晕过去。 他看了一眼时间,和姜庸打完电话才过了不到一小时,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撑不到救援来了。 他扯了扯头顶早已湿透的外套,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冻僵了,另外两只没有受伤的手脚也僵得不能动弹,整个人像座冰雕一样。 他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能犯困,也不能睡觉,但意识实在守不住,眼前的大雨渐渐模糊成一片黢黑黯淡的光影,像密不透风的幕布,要将他吞没。 如果彻底闭上眼的话,这会不会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看到的场景了? 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他要做些什么呢? 他模糊的意识渐渐回到今天早上,目送姜庸离开的时候。 早知道……早知道就问清楚了。 可他的勇气已经被生活磋磨得干干净净,上一次鼓起勇气,面对自己喜欢姜庸的事实,然后姜庸就变了。 变来变去,变来变去,跟他认识的姜庸完全不一样。 他气愤,他恼怒,但其实归根到底……他应该是害怕。 害怕会变的姜庸。 不止…… 更隐秘的恐惧在他心头跳动。 害怕总是会失去。 害怕会去爱的自己。 不过现在没有这种烦恼了……毛思飞昏昏沉沉地想,他会跟着这场暴雨一起埋在山里吧? 就像他妈一样,孤零零地留在这山里面,等着到时候谁来把他找到。 谁会第一个找到他呢? “毛思飞……毛思飞!” 这么快就出现幻听了吗? 这声音好耳熟啊…… 灼热的体温忽然涌向他,在这场狂暴的风雨中拥住他,短暂地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他想看看是谁来了,可他眼皮很重,黏在一起睁也睁不开。 第97章 但心底一个声音轻轻地问他。 需要睁开眼去看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吧…… 他挪动着冻僵的手,也不知道挪了多久,耳边是焦急的声音,不断地低吼,让他不能睡下去。 搂着他的那双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他记得这双手力气很大,之前束缚他的时候,他的所有反抗与挣扎都是徒劳。 但现在这双手很轻柔地搂着他,好像他不是一块可以随意被踢走的石头,而是合该被藏在怀中的珍宝。 他继续挪着手,一直碰到搂着他的手臂,手指一弯,勾住那人衬衫上的袖扣。 “姜庸……” 手没力气,勾也勾不住,就要落下,落回冰冷的雨水中。 “嗯。” 耳边传来一声回应。 手被接住,捧在温热的掌心中。 “我在,别怕。” 毛思飞闭着眼,分不清脸上滑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手被那手掌紧紧包裹着、揉搓着,试图让他重新变得温暖。 “再说两句,毛思飞。”那声音低沉又柔软,耐心地哄着他,“再和我说两句话。” 他张了张嘴,连嘴唇也冻得有些僵硬,哆哆嗦嗦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姜……” “嗯。” “姜庸……” “嗯。” 他零零散散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姜庸始终耐心地回应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冻僵的身体逐渐回温,他忽然就觉得身上那些零碎的伤口开始断断续续地犯疼,疼得让他有些受不了。 他握着姜庸的指节,声音发着颤:“好疼……真的好疼。” “很快就不疼了。” 他哆嗦着问:“你会骗人吗?” 冰冷的脸颊贴上炙热的胸膛,隔着一层湿透的布料,似乎听到了那坚定的心跳。 “不会骗你。” 第49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毛思飞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触目所及白茫茫一片。 他从山里出来了? 他是怎么出来的? 头有些疼,混沌的脑子里断断续续传来昏迷前的记忆。 姜庸一直陪着他,一直和他说话…… 姜庸…… 姜庸呢? 左右环顾,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毛思飞瞪大了眼,撑起身体想要爬起来去找姜庸,但他一边手脚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挂着点滴,实在撑不起一点力气。 “姜……”毛思飞张了张嘴,无奈嗓子有些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打开。 毛思飞吓了一跳,眼珠往旁边转了转,落在来人的身影上。 是一个男人,没见过,长得有些眼熟。 但不是姜庸。 “醒了?” 男人走上前,目光在毛思飞脸上打量了一圈,不明所以地啧了一声。 毛思飞昂起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急切地问:“姜庸……呢?” “这才刚醒就急着找他?”男人笑了笑,说:“他还没醒,在你隔壁病房待着,早知道你这么急着见他,我就跟医院说省点钱,给你们安排个双人病房就好了。” 姜庸在隔壁病房里? 姜庸也受伤了吗? 毛思飞心有些急,挪动着身体,再一次想尝试着爬起来,男人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上前制止道:“诶——别动别动,你那腿肿了,现在还下不了地,等等乱动折腾一下,你这病房就得延期了。” 毛思飞焦急地看着男人,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姜庸情况……?” “还行吧,也没进重症,跟你情况差不多。”男人摸了摸下巴,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天在场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姜庸要不行了,我还以为多严重,把公司的事都扔下过来看他,结果最重的就是一个骨折。不过伤的是左手,确实也算严重,公司接下来的项目还得靠他撑着……” 毛思飞听完男人说了一通,心里悬着的大石松了松。 姜庸没什么大事就好…… 他闭了闭眼,耳边又响起昏迷前姜庸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不知道那是他冻僵产生的幻觉,还是姜庸真的跟他说了话。 可不管是哪种……他感受着胸膛慢慢起伏的心跳。 想见到姜庸。 但是又有些害怕见到姜庸。 “你和姜庸认识多久了?”男人打断了毛思飞的思绪,搬了把椅子坐在毛思飞病床旁边,一脸探究与好奇。 毛思飞回过神,忽然反应过来。 这男人……是谁啊? 认识姜庸……还提到公司,是之前姜庸说的那个同事么?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男人的脸上,刚刚没怎么细看,现在打量着看,才发现这男人长得很好看。 和姜庸包裹在凌厉气势下的英俊不同,男人看起来更亲和一些,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不等毛思飞反应,男人又自问自答地说道:“不对,忘了你不好说话了,诶……好可惜啊,好不容易姜庸这会不在,我有机会能打听两句。” “姜庸有和你提起过我吗?估计是没有的,按他那种性格,开头要么是说我有一个同事,要么是说我有一个同学。啊对了,我叫黎赫野,你叫……叫毛思飞对吧?” 第98章 毛思飞在心里默默地想,确实是。 末了又忍不住想,这个人……好像对姜庸很熟悉。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挺好奇姜庸这种人会喜欢什么样的物种。”虽然毛思飞不能说话,但丝毫不能阻碍黎赫野说话的热情,他一把拉过椅子,坐在毛思飞的病床边上,“我想过无机生命,比如他的电脑啊或者自己写的程序什么的,稍微有点生命的东西,我也就只能想到他自己的左右手。” “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喜欢活人啊。”黎赫野唏嘘道:“还挺新奇的。” 毛思飞听到那两个字眼,愣了愣,嘴巴微微地张开,发出了一点无意义的音节,又闭了回去。 片刻后又张开,问:“为什么……这么说?” “嗯?你不知道吗?” “姜庸么,皮相还行,技能过硬,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男生在大学里会很受人追捧。”黎赫野总结道:“但他自己不太想被人注意到,也没和谁往来,天天除了上课就自己泡在图书馆里。要不是后面学校办了个比赛,他专业课的老师,也就是我们后面的导师,推荐他去参赛,我跟他同一个专业都不知道他是谁。” “虽然比赛只是个校内比赛,不过我们学校计算机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出题的是一个计算机大牛,不限年级参赛,所以还有好几个研究生博士生也来参加,但他愣是杀出重围,得了个第一。” “那次比赛结束之后好几个学姐还有同级生想追他,各类型都有吧,哦对,男的也有。有追得紧的,每天蹲在他宿舍楼和图书馆,他一个都没搭理。还有很直白地跟他说,可以只保持肉/体关系,不需要他花什么时间来哄人,然后他直接就回那个人——” “跟你做/爱,我除了廉价的快感还能得到什么?那点生理性的快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黎赫野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接着说道:“我跟他认识后,也没见他亲近过任何人,按他的性格,我也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在被窝里打/飞机的场景,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生理需求。要不是我清楚我导师的水平,我真以为他是我导师做出来的一个ai,放在我们中间就为了卷我们。” 听到这里,毛思飞垂下眼,抿了抿唇。 “我跟他熟了点后,想说拉近关系,约他出去玩,没有一次能约出来的,他后来创业的时候找我,我还觉得挺新奇的。”黎赫野目光落在毛思飞身上,一脸趣味地说道:“如果不是那天他背你下山的时候,你身上带着血,我真以为你是他自己给自己做的ai,为了显示他是个能建立亲密关系的正常人。” 毛思飞一怔,问:“是他……背我下山?” 他那天直接昏迷过去,根本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他以为姜庸是跟着救援队一起来他的,不应该是救援队带他们下山的吗?怎么是姜庸背他? “对,不过你那会昏迷了应该不知道。”黎赫野挑了挑眉,就像说故事说到精彩处的说书人一般,顿了顿,卡了个点,让人煎熬地想知道后续。 毛思飞焦急地看着黎赫野,目光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黎赫野笑了笑,也没怎么吊他胃口,继续说道:“那天雨是真的大,他和度假村虽然联系上了救援队,但是雨天作业比较繁琐,还要避免山体二次滑坡的风险,所以救援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我听他们说,救援队挖一半的时候,姜庸就赶到山脚了。”说到这,黎赫野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玩味的笑,道:“按常理,我认为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以身涉险,毕竟他没学过什么救援知识。” 毛思飞心一颤,直直地盯着黎赫野。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脱离救援队独自去找你。” “度假村那里联系上的救援人员有限,而且你们剧组基本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定位也比较清晰,所以进山里的一行救援人员优先考虑去营救你们剧组的人。”黎赫野说:“然后姜庸找他们要了设备,不顾那些人劝阻,自己跑进山里去了。” “那天天气和环境都那么恶劣,他竟然真能找到你,运气是真的好。听那些救援队员说,他那会进去,是生是死还真说不准,还好是回来了,要不然公司这项目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收尾了。” 黎赫野的声音嗡嗡嗡地在毛思飞脑子里回响,那些词他都能听懂,可是连起来的意思让他有些懵。 那会电话已经没有信号了,姜庸根本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为什么……为什么不顾别人劝阻,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救他? 万一……他已经死了,姜庸还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为什么? “我真的挺好奇的,他那会进山里去找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黎赫野勾了勾嘴角,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毛思飞的神情。 毛思飞抿着唇,眼前又飘过那天的狂风暴雨。 是啊,那么大的风雨,姜庸不怕死吗? 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救他? 为什么他胃疼要给他揉胃揉到睡着?白天还要盯着他吃早饭? 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过中秋? 为什么他没睡好要给他泡蜂蜜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么多的困惑将毛思飞团团围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无法喘息。 他重重地咳了两声,像要将所有困住他的思绪都咳出来,太乱了,脑子太乱了…… 第99章 他不聪明啊……从初中开始他就不擅长解决复杂的问题,全靠姜庸带着他摸索答案,而现在……姜庸能不能给他一点提示,或者直接告诉他答案? 他太想知道为什么,也太想知道姜庸在想些什么。 “我想……见姜庸。” 不连贯的语句艰难地从毛思飞的口中说出,他抿了抿唇,哀求似的看着黎赫野,又努力地重复了一遍:“想见姜庸……” “带你见姜庸倒什么问题,不过……”黎赫野抱着双臂,挑了挑眉问道:“你们现在两个人,一个说不出什么话,一个还昏迷着,见面能做些什么?” 胸口的心缓慢地跳动,像沾着酸水,每跳一下,都让毛思飞整个人酸酸胀胀的。 他不知道见到姜庸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等姜庸清醒后能跟姜庸说些什么,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不知道……”毛思飞垂下眼:“可是……” 像是有一把火灼烧着他,煎熬着他,将他所有混乱的思绪烧得一空,空荡荡的脑子里最后只装得下一个念头。 他抬起眼,呓语般地轻声道:“我好想见他……” 第50章 虽然黎赫野说能带毛思飞去见姜庸,但毛思飞还没恢复好,医生那边说要静养观察一天后才能下床。 黎赫野听了后摸了摸下巴,说:“我们做生意的最讲诚信,说让你看到就让你看到。” 然后毛思飞就收到了黎赫野拍的好几张姜庸的照片,而且是放大冲印的。 毛思飞……毛思飞的恢复进度还不足以支撑他能对黎赫野说出比较长的句子。 照片有正面拍的,也有侧面拍的,差不多360°无死角地给毛思飞呈现了姜庸目前的状况。 照片上的姜庸脸色苍白,左右脸侧上都贴着纱布,闭着眼睛,明明还在昏睡中,眉头却仍不安地拧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绷带将左手吊了起来,缠了厚厚的一圈,可以想到当时受了多重的伤。 毛思飞愣愣地盯着照片,脑子里依稀浮现出几个破碎的画面。 狂风暴雨,他靠着宽厚的背脊,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 他紧紧拽着身下的衬衫,快要冻僵的唇断断续续地喊着姜庸的名字。 铺天盖地的雨声,夹杂在其中的、极轻的回应。 姜庸听见了。 他也听见了。 声音跟着崎岖的山路起伏,他像在雨中摇曳的船,随着波涛翻涌。 而姜庸是将他栓紧的绳。 他们在雨中相依。 “他……”毛思飞张了张嘴,忍不住抬手想摸一摸照片上的姜庸,但手悬在半空,手指又缩了缩,问:“是不是很疼?” 问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 黎赫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闭合性骨折,他手术是我在外面等的,等了一个小时,正规医院,手术打麻药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毛思飞踌躇着又问道:“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这我没法预估啊,我也希望他快点醒。”黎赫野揉了揉眉头,苦恼道:“我最近医院、度假村、公司三点一线,忙疯了快。他倒是乐得清闲,跟个睡美人一样躺在那,我还指望你能蹦跶起来,过去把他给我吻醒,好起来给我干活。” “要不我给你录个音,你说两句,我过去给他放着听听,看看能不能给他叫醒?” 毛思飞垂下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我又不要你替我干活。”黎赫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这份歉意可以记着,到时候让姜庸还我啊,这几天干的,顶我大半年班了。” 黎赫野没待多久,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临走前跟毛思飞说给他配了个护工,一会就会过来,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先按床边的呼叫铃。 门砰地一声合上。 毛思飞动了动手指,他还没完全恢复力气,整个人还有些疲软,查房的护士过来给他换了个吊瓶,他忙问道:“你好,我想问下,我大概多久能动?” 护士笑了笑说:“你现在不就能动了?你昏迷了两天,力气没那么快恢复,要下床自己走路的话没那么快,那腿伤还得再养养,最近可不能乱动啊。” 护士走了。 毛思飞试着动了动腿,他一条腿上缠着绷带,不怎么能活动,但是另一条腿不疼,力气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了,也能动,没有一开始醒来那么疲软。 黎赫野说姜庸就在隔壁。 他环顾了一圈病房,靠窗那边有备着两根医用拐杖。 回过头,他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针头,看着明显还得吊一个小时的药水,伸手碰了碰。 他缠着绷带的手脚是同一边,不过手没有腿那么严重,动起来会疼,但能动。按他现在的力气,用拐杖的话,撑一撑应该能走到姜庸的病房,不过要带着这个吊瓶的话,就比较麻烦,也比较显眼。 他目光探向床头,桌子上放着一盒医用棉签,他又往门那边探了探,确认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伸长手去够盒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 毛思飞猛地收回了手,结果牵扯到针头,血开始缓慢回流,他慌里慌张地想要去调一下,结果手够不到调节器,越忙越乱。 “哎哟,可不敢乱动啊!” 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姨走进病房楼里,看毛思飞一通操作目瞪口呆,连忙上前帮毛思飞调整好药水速度。 第100章 调完后阿姨拍了拍胸口,叮嘱道:“您现在不方便动,要做什么摁个铃,或者叫我做就成。” 毛思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毛先生是吧?”阿姨和蔼地笑了笑:“我是黎先生请来的护工,姓何。” 毛思飞还没被人叫过先生,怪不自在地说:“何阿姨,您叫我小毛就行。” “行行行。”何阿姨帮毛思飞整理了下刚刚被弄乱的床,转头又问道:“对了,小毛啊,你要不要去个厕所啊?” 毛思飞啊了一声,脸有些红,刚想摇头说不用去,转念又一想,去厕所就能下地,便咬牙说道:“去吧。” 何阿姨笑呵呵地说了声行,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次性尿垫,要给毛思飞垫。 毛思飞眼睛瞪大,忘了还有这玩意,连忙说道:“何阿姨不用了,我又不想去了。” 何阿姨有些疑惑地看着毛思飞,担忧地说:“别不好意思啊小毛,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这个不能憋着啊。” “不不不,何阿姨,我刚刚就是有点错觉。” 何阿姨只好把尿垫收了起来。 毛思飞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听何阿姨在一旁感叹道:“前天那场雨是真的大啊,都上新闻报道了,小毛你有听说吗?” “嗯……”毛思飞自然知道,有些黯然地应着。 “可吓人了。”何阿姨唏嘘道:“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还听他们护士讨论呢,说有几个受重伤的就在这院里,咱们隔壁就住了一个重度脑震荡的,到现在还醒不来,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 隔壁?姜庸? 不对,黎赫野不是说姜庸只是骨折而已? 难道黎赫野骗他的? 毛思飞情急之下,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满脑子就是想去隔壁看看姜庸。 “哟!”何阿姨见毛思飞一脸焦急,忙上前问道:“怎么小毛?有感觉了?” “不是,何阿姨,你能不能……”毛思飞顿了顿,脑子飞速地转动,对这何阿姨困惑的眼神,问道:“就是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去给我买点吃的?” “哦哦,我说什么事呢!是饿了呀!”何阿姨笑了笑,说:“行,那你等会啊,你们这层就有个小厨房,我去给你弄点清淡的。” 毛思飞连连点头,见何阿姨把门带上走了,马上把针头拔了。他没什么经验,拔针的时候血珠猛地沁了出来,他胡乱用棉签摁了摁,见还是止不住,就直接用胶布把棉签给黏在出血口上。 刚坐起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星星点点的雪花,他晃了晃头,也不等眩晕的感觉彻底散去,就急着去够窗边的拐杖。 七手八脚地把自己架在拐杖上,毛思飞不熟练地操控着拐杖往前进,他没用过这东西,走不稳,歪歪扭扭地差点没摔了。 他只能抓着拐杖,在病房里走了两步权当练习,努力控制拐杖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一能走稳就直接往门口冲。 黎赫野说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毛思飞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外没什么人,护士站不在他们这块,目前没有护士往他这头走。 毛思飞抿紧唇,轻轻地把门拧开,左右环顾了一眼,看没有护士注意到他这边,立马就撑着拐杖往旁边的病房里走。 等到钻进了隔壁病房里的时候,毛思飞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么顺利地就进来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向病床,原本就不安的心跳变本加厉地跳动,不过脑子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算姜庸真的脑震荡了,他不是医生,他过来能顶什么用呢? 可是脑子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 直到床边。 毛思飞低着头,安静地注视着姜庸。 姜庸闭着眼,沉沉睡着,呼吸绵长而平缓,脸色虽然不好看,却没有照片中那么惨白。 焦急的心情在看到姜庸的那刻渐渐平息,脑子里所有不安的思绪随浪潮般褪去,满腹的疑问只留下一句。 什么时候会醒来? 毛思飞坐在椅子上,目光从姜庸的脸扫过他包扎得厚实的手,又落回姜庸的脸上。 大大小小的伤口。 姜庸从来都是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雷厉风行,他从来没有见过姜庸这么虚弱的样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处,零零碎碎的,都没有姜庸那么严重。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本来一直躺着昏迷不醒的人应该是他…… 一滴泪忽然砸落,落在病号服的裤腿上,蓝色的条纹上浸湿了一块。 怎么了? 毛思飞伸手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越揉越红,越揉越烫。 有什么好哭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看到了姜庸,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怎么还会这么脆弱? 他摁着自己的眼睛,脑袋尽量放空,但做不到,闭上眼,黑漆漆的眼前还是时不时闪过那天的画面。 滂沱的大雨像是还未下完,缠绕着他,又从他眼角滑落。 “呼——” 算了。 毛思飞瘫软在椅子上,任由情绪将他淹没。 “砰——”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毛思飞一惊,扭过头看见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第101章 是姜劼。 他皱起眉头。 姜劼看到他,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又发出一声嗤笑:“怎么?我哥他淋个雨就要死了?你在这哭丧啊?” 第51章 毛思飞见到姜劼走了进来,迅速收敛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趋于平静。 “姜总可能在医学这方面不怎么了解。”虽然心里有些脏话想说,但毛思飞还是克制着回复:“他只是手术完还没醒。” 见姜劼继续往前走,毛思飞警惕地侧过身子,拦在姜庸的病床前,问:“姜总还有什么事吗?” “来这还能有什么事?”姜劼嗤了一声:“我替我和他的老爸过来看他一眼,看看他手脚是不是还齐全,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工作。” “可惜了,就左手骨折。” 毛思飞的怒火被蹭地点燃,脸色也冷了下来,憋着火说:“那姜总看完了,可以走了。” 姜劼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跟着他就能拿腔作势?跟我摆谱就算了,还敢来赶我?” 毛思飞撑着拐杖起身,藏着绷带的手忍着疼向后探了探,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怎么?”姜劼见毛思飞站起来,脸上嘲弄意味更浓,哼了一声道:“站起来显示你和他一样也是个残废?我没什么怜惜弱小的心,省省吧。” “他不是残废。”毛思飞冷冷地说:“他靠他脑子就能赚钱,即使他手脚都不能用了,也都比你强。” “我艹!”这句话如同踩到姜劼的痛处,他的脸色立即涨红,大声吼道:“强个屁!你知道个屁!” 他冲上前,伸手就要抓毛思飞的衣领,忽地门被推开,他的动作顿了顿。 “病房里不能喧哗,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几个护士走了进来,为首的护士长扫了一眼毛思飞和姜劼,明显感受到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脸上严肃的神情松了松,轻声道:“两位先生,病人还在术后恢复,如果你们有什么要讨论的事情,最好还是在病房外讨论,让病人好好休息。” 姜劼不耐地看了一眼护士长,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毛思飞,最后还是收起手。 “不用了,我已经看完了。”他斜眼瞥着姜庸躺在床上的身影,哼道:“左右他也没死,胳膊腿也没缺,没什么好看的了。” “不过给你个善意的提醒,你跟着他,自己最好注意点。”姜劼看着毛思飞说:“一个冷血无情的疯子,保不准他会做什么出来。” 这种明显想恶心人的话,毛思飞听都没听,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姜劼走了,毛思飞松了口气,要是姜劼刚刚真的冲动要和他动手,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硬扛着了。 他转过头,刚要和护士长道谢,就看护士长盯着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是隔壁病房的先生吧?” 毛思飞:…… 完了,忘记自己也是偷溜过来的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啊,那个,我刚刚起来想上个厕所,没找到厕所……” 护士长疑惑地接道:“病房里就有厕所的,不需要出来找啊。” 毛思飞哑巴了,还没想好该怎么继续扯借口,护士长又问:“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得在床上静养观察呀?” 说完护士长让一个护士去隔壁病房查看记录,毛思飞怕事情扯不清楚,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想起来走走,躺着有点难受,我现在就躺回去。” 他出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姜庸,现在已经看完了,姜庸也还没醒,只能先回去了。 护士长没继续追问,让一个护士过去搀扶毛思飞,毛思飞扭过头,有些不舍地看向姜庸,却看到姜庸眉头拧了拧,呼吸声渐渐变得紧促。 他忙转头看向护士长,欣喜地问道:“那个,能麻烦你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 护士长被吓得一愣,上前看了一眼,说:“对,我留个护士在这先看着,他的护工刚刚下楼买饭去了,等等应该就上来了。” “我留下来看着吧。”不等护士长拒绝,毛思飞立即道:“我没什么问题了,都能下床走路了,说明我恢复得差不多了。给我做护工的那位阿姨也在,我等等不舒服的话,就找她来帮我。” 护士长又劝了两句,见毛思飞坚持,又看毛思飞状态确实还行,毕竟毛思飞只是伤口包扎得比较严实,实际比不得做了手术的姜庸,没办法只能松口。 “行吧。” 毛思飞顺利留了下来,他坐在姜庸身侧,有些紧张地看着姜庸,看他眼睫一直颤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您和这位先生关系真好呢。”留下来照看姜庸的护士感慨道。 毛思飞怔了怔,轻声说:“我……” 没有肯定。 也没有否认。 护士又接着说道:“前两天您和这位先生被送进来,情况很紧急,医生要检查伤口,但您一直抓着这位先生的衣服,不管怎么扒都扒不开,最后我们只能把衣服给剪了一块,才把您和他分开呢。” “不过想想也是,那天山里情况那么危急,您和他能顺利出来一定很不容易,这样危急情况下都不放弃的关系,一定非常好呀!”护士笑了笑。 毛思飞张了张口,脑子乱糟糟的,“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毛思飞当即低下头,姜庸微微睁开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 第102章 护士忙过来检查了一番,确定了姜庸情况后就先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毛思飞和姜庸两个人。 很安静,毛思飞坐在旁边,听着姜庸的呼吸声,没开口。 姜庸皱了皱眉,目光还有些混沌,他瞥到自己被悬挂的左手,似乎想伸手撑自己起来,毛思飞忙上前制止道:“别动,你手包着呢,别瞎动。” “毛……”姜庸声音沙哑,话也说不完整,但毛思飞看着姜庸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他抿了抿唇,说道:“嗯……我没什么事,没受什么伤。” 姜庸闭了闭眼,麻药的劲还没过去,他还是一脸疲倦的样子,但眉头却缓缓地舒展开。 毛思飞静静地坐着,鼻尖慢慢地涌上一点酸涩。 “姜庸……” 他忍不住念着姜庸的名字,说完之后也没接什么话,姜庸闭着眼,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应和他。 鼻尖的酸意更浓。 直到何阿姨做完饭过来找他,他才回过神来。 因为私自拔吊瓶的事,毛思飞被何阿姨还有叫来重新扎针的护士教育了一通,他垂着头,一声不吭。 来给他扎针的护士刚好就是和他一起在姜庸病房聊过两句的那个,看着他一脸歉意,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嘱咐道:“您得养好自己的身体先吧?这样等那位先生彻底醒了,你才能来照顾他呀。” 毛思飞垂下眼,点了点头。 因为还没养好伤就提前走动的缘故,毛思飞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护士再三交待今天不能再走了,毛思飞抠着被子,还是忍不住问:“撑着拐杖也不行吗?” 护士无奈地看着他,最后只能让何阿姨搬来一只轮椅。 毛思飞感激地笑了笑。 何阿姨煮了点青菜粥,热腾腾的很好喝,毛思飞喝了几口,忽然想到姜庸也差不多要恢复清醒了,转头看向何阿姨道:“何阿姨,你粥有熬多吗?” “怎么?喝完了吗?”何阿姨放下手机,伸手要接:“我再去给你装一些。” 毛思飞捏着勺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不是,还没喝完,我就想问问……” 何阿姨了然道:“是不是想给隔壁病房的那位先生留些呀?” 毛思飞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何阿姨笑道:“那位先生的护工跟我一个公司的,能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吧。” 也不是不放心,只是觉得这粥的味道不错,想让姜庸也尝尝而已。 毛思飞捧着碗,指腹摩挲着碗边,感觉一直憋闷的心松了松。 喝完粥后,何阿姨把碗筷收走,毛思飞靠在床边,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他动了动四肢,感觉疼痛比之前好了些。 何阿姨呢? 毛思飞清了清嗓子,刚想喊一声,门忽然被推开。 “何阿姨?” 毛思飞转过头,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何阿姨,而是一个意料外的人影。 白炽灯下的一张脸被灯光映得有些苍白,眉眼带着些憔悴,目光沉沉地望向毛思飞。 “姜庸……?” 毛思飞惊愕地看着姜庸,见他单手扶着轮椅滑过来,忙撑起身体,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这伤还要静养吧?怎么能乱动啊?” “我听他们说你想找我。”姜庸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圈毛思飞,淡淡道:“刚好我也想过来看你。” 毛思飞皱着眉说道:“那你让你护工叫我过去不就好了,你自己过来做什么?你那手还吊着,怎么能乱动?你还要不要你的手了?” 他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砸向姜庸,姜庸没回答,只是又缓慢地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前挪了挪。 “下午你跟姜劼吵什么?”姜庸问。 毛思飞怔了怔:“你听到了?” 姜庸说:“依稀听见他的声音,太聒噪了。” 姜劼那些混账话没必要再复述一遍给姜庸,于是毛思飞说:“没说什么。” 姜庸目光落在毛思飞身上,似在打量他是否说了真话,片刻后开口道:“我说过,不需要忍他。” 毛思飞还真没忍,直接怼了回去。 犹豫了一会,毛思飞还是问道:“你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吗?” “嗯?”姜庸还有些疲惫,显然麻药还没彻底代谢完,没法集中注意力。 毛思飞看着姜庸略有疲倦的脸,唇抿了抿,手指不自主地抠着身下的床单,直到指甲抠得有些疼了,他才缓过神来。 姜庸注意到他的异样,有些疑惑地问:“怎么?” 毛思飞垂着眼。 在大雨中以为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毛思飞就很后悔没有问姜庸。 可是真的和姜庸面对面,他又问不出口。 “不舒服么?”姜庸问:“要我把护士叫过来吗?” “不用……不是。”毛思飞咬了咬牙,目光直直地望着姜庸,语调有些发颤,他问:“我……我想问你,姜庸,你……你那天,那天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进山里来救我?” 姜庸脸上的神情更加困惑,似乎不明白毛思飞为什么会问这个,他低声说:“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明明是已经听过好多次的话,毛思飞却愣了愣。 他以为只是姜庸随口一说。 可是…… 第103章 好像他每次有需要的时候,姜庸都会赶来。 自从与姜庸重逢后,只要他有困难,都不会只有他一个人面对…… 胸膛的心跳逐渐滚烫,一种灼热而汹涌的情感燃烧着他。 “那你……你是不是……”毛思飞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他望着姜庸的眼神一样飘忽不定,“是不是喜……喜欢……” 最后几个字被他含在口中,模糊不清地像是不知名的音节,也不知道姜庸有没有听清楚。 “喜欢?”姜庸听清了,还重复了一遍。 毛思飞瞪大了眼,目光像是被烫伤一般瑟缩回去,落在被子上,脸上传来的温度像是被火灼烧,手紧紧攒成拳,指尖死死地抠进掌心。 心跳得很快。 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他像是被浆糊浆住了嘴,过了一会才艰难地张开:“啊……对。” 像是行刑的犯人,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但给他的,不是死刑或者释放。 姜庸忽而沉默,过了一会才开口,他没有回答毛思飞的问题,而是淡淡地反问道:“那你是怎么定义喜欢的?” 第52章 “什么……什么意思?” 毛思飞没想到姜庸会问这样的问题。 什么叫他是如何定义喜欢的? 而姜庸皱着眉,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像是面对一道难以处理的题目,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还有一些未知的隐忍。 从毛思飞认识姜庸起,就没有见到什么问题能够困住他,而这个问题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按照普罗大众的理解,喜欢应该是一种……美好的情感?”姜庸终于开口,有些迟疑地说道:“所以……” 姜庸垂下目光,语气中带着一点不确定,低声道:“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算是什么。” “我想要占有你,困住你,让你不能离开我。” “即便看到你的眼泪,你的痛苦,我也不会心软。” “或许说……我想要看到你为我哭。” 毛思飞愣愣地看着姜庸,似乎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姜庸冰冷的指尖从他脸侧滑过,落在他无言的唇上。 姜庸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毛思飞:“你觉得这是喜欢吗?” “我……” 毛思飞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胸膛的心跳微不可闻地跳着,方才炙热的温度渐渐冷却,如同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 他回答不上来。 这算是喜欢吗? 这可以是喜欢吗? 太多复杂的情感在他心头翻涌。 他想着姜庸,想着姜庸曾经的好,还有曾经的坏。 如果连姜庸都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那他又能怎么定义这是喜欢? 他混乱得很,灵魂仿佛被劈裂成两半,一半在叙说着姜庸一直对他的好,姜庸连生死都不在意,一定要进山里来救他,难道不能说明姜庸对他的感情是……是喜欢吗? 而另一半在嘲讽着,如果真喜欢的话,为什么连姜庸自己都不能确认呢?而且……曾经的那些束缚与羞辱真真切切发生过了,姜庸没有否认,也不觉得那是错的。 他左右摇摆,无措地抬起头,看向姜庸。 姜庸像是已经从沉思的困境中清醒过来,神情也恢复往常的淡然,他说:“其实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一定要弄清楚这些感情到底是什么成分,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可以了。” 他会离开姜庸吗? 毛思飞思绪还是有些混乱。 他之前是想着,等这部电影演完之后,他一定要找到机会离开姜庸的束缚。 可是现在……他和姜庸之间的感情更乱了,不是单纯的喜欢,也不是纯然的厌恶,他没办法笃定自己的去留,就像他看不明白他现在的感情该怎么取舍。 姜庸说了一番话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疲惫,毛思飞抿了抿唇,最后只是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姜庸点了点头,没有执意要继续待着,确认毛思飞身体没什么问题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黎云野听说姜庸醒了,一大早就到病房这边探望,结果刚好赶上姜庸在休息,吃了个闭门羹。 黎云野只好悻悻地走到毛思飞这边的病房里来。 毛思飞醒得早,或者说一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脑子里一直反复地想着姜庸的话。 “诶,你想什么呢?”黎赫野推开门,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了毛思飞床边。 毛思飞愣了愣,下意思地往后挪了挪,问:“黎先生?你……你不是要去看姜庸吗?” “你躲啥啊,搞得我想要啥一样。”黎赫野揉了揉脑袋,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属纺锤的,我一来姜庸就睡,真是……我还想说要是他今天醒了,就把电脑给他带来,好给我分担点。唉……” 毛思飞:“……”这老板确实挺狠的。 “还有你们两个……”说到这,黎赫野揉脑袋的动作更快,一脸愤愤道:“昨天医生应该跟你们说不能下床了吧?你们两个是约定好了吗?一个下完另一个下,还互相串门?你们是当过年走亲戚吗?不是,我这个邮递员都给你传递了照片了不是?非得真人见面握个手吗?有什么事一定得昨天做?” “我昨天大晚上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差点以为姜庸出什么大事了!结果是医生跟我说你们两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我在电话里还给人家医生道歉。”黎赫野一脸小学家长面对老师告状的无奈,顿了顿,忽然又问道:“姜庸现在这情况,你们应该也不能急着做什么事吧?” 第104章 毛思飞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黎赫野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温度升了起来,马上摇了摇头。 “行吧。”黎赫野说了一通,激动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看着毛思飞说道:“你别太介意啊,其实我刚才那些话主要是想对姜庸说的。” 毛思飞脸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嘴巴张了张:“啊?” 黎赫野耸了耸肩,道:“不过我跟他说,他多半也不会理我,所以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他。顺便让他好好修养,我真的想休息会了,把外勤抓到技术部来干活是很没人道的一件事啊!” “他也不会听我的吧……”毛思飞垂下眼,手指抠着被子。 “怎么不会?”黎赫野说:“这么多年,你是我唯一一个从他这个ai身上看到的情感bug,对对对,说起这个……” 黎赫野挑了挑眉,问:“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好歹这些天我也为你们跑来跑去的,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可以吧?” “我……”毛思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和他以前是邻居,认识得挺早的,不过最近才有联系。” “久别重逢?干柴烈火?”黎赫野啧啧有声。 “不是……”毛思飞无奈道:“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跟他……” 定义不了。 毛思飞抿了抿唇。 毛思飞的伤没什么大碍,观察了几天后,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但是姜庸的伤还得再观察两天,他想留下来照看姜庸。 刚好剧组因为前几天遇到山险的缘故还没开拍,处于休假的状态。 于筝妍说虽然剧组里的人是都从山里出来了,不过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尤其是心理方面,尤其是李导。 李导前天伤刚好,就开车去了市里很灵验的一座寺庙求平安符,听说还想再请位法师过来参谋一下,是不是他们开机那天风水不太好,所以才遇到这种事。 毛思飞有些哭笑不得。 于筝妍自己也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一直在酒店修养,本来想来看看他,但毛思飞想了想,有些踌躇地婉拒了。 医院是度假村配套的,这一层单人病房现在只有他和姜庸两个人入住,毛思飞伤好后纠结了一会,还是去隔壁问姜庸,能不能再留下来两天。 姜庸给医院打了一通电话,医院那边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姜庸看着毛思飞皱了皱眉,问他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做个检查。 毛思飞垂着头,过了一会才低声回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伤还没好,我就一个人走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你剧组那边呢?” 毛思飞说:“目前停工,还没通知什么时候拍。” “他们有来看你吗?” “剧组里的人也都还在养伤,问过我伤势,我说了医嘱还要静养,就说过几天再来。”毛思飞顿了顿,对着姜庸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莫名补了一句:“筝妍跟我提过,我跟她说不用来。”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也没再继续问剧组的事了。 毛思飞之前以为姜庸反复跟他提于筝妍,是想用于筝妍这个朋友来让他服软,现在看来,好像……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看着姜庸吊着绷带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的手……那天是怎么受的伤?” 姜庸随口道:“不小心撞到了。” 毛思飞还想再问,但姜庸显然不想再回答,他便没有追问,后面找了个机会单独将医生拉到了他自己的病房里,直接问医生姜庸的手是怎么骨折的。 “遭受外力创伤,比如跌倒、撞击等等,都有可能导致骨折的。”医生虽然不明白毛思飞为什么要单独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 毛思飞比划着说:“不是医生,我是想知道,他具体是怎么骨折的,就是你刚刚说的跌倒或者撞击什么的,他会是哪一种?” 医生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无语,然后被职业操守压了回去,温声说:“毛先生,这种原因我们一般不是靠听诊器听出来,而是直接问病人的,要不您问问姜先生?” 毛思飞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医生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又补了句:“不过按照你们两个人的伤情还有那天山里的情况,一定概率是姜先生在背您下山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然后他用手撑地,骨头受到外力压迫导致的骨折。” “不过这只能是一种猜测,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姜先生本人比较清楚。” 毛思飞连连道谢。 医生走了后,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出神。 暴雨中的山路泥泞湿滑,姜庸要背他下山哪里那么容易,可他的伤比起姜庸而言不仅轻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之前滑落山坡的时候伤的。 是姜庸保护着他。 可姜庸没有说。 对他的好,从来不提,可对他的坏,却反复挂在嘴边。 为什么? 问姜庸,姜庸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可他并不是只能问姜庸。 于是黎赫野又一次来探望的时候,他蹲守在病房里等着,刚好姜庸去复查胳膊的情况,让他有时间能和黎赫野单独交流。 “那个……黎先生,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些姜庸大学时候的事?工作时候的也可以……” 第105章 “怎么想到要问这个?”黎赫野问。 因为想了解清楚,姜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姜庸? 他觉得他之前看到的、亦或是现在看到的,都不是姜庸的全貌。 如果将他和姜庸分别的那十年拼凑出来,是不是就能知道姜庸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能想明白姜庸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想弄懂姜庸。 无论他今后离开或者不离开,他也要了解完之后再做抉择。 即使这是一道很难的题。 他想,他得解开它。 第53章 和毛思飞交谈后,黎赫野又走到了姜庸的病房。 姜庸已经检查完,坐在床边用能动的那只手翻阅文件开始工作了。 “刚刚你的小男友问我你之前的事。”黎赫野挑挑眉,说道:“我给你编了三个前男朋友,还有四个前女朋友,以及七八段香艳的情史,他听完之后大受打击。” 姜庸头也不抬,眼镜片上折射出淡漠的目光,说道:“你没有。” “你这人是真没意思,还不如你小男友好玩。”黎赫野坐到一旁,继续说:“不过我听说,你和你这小男友关系不是那么纯粹?剧组里都传是你包养他?” “不算包养,我没给他钱。” “……”黎赫野说:“那你这性质不是更恶劣了吗?!” “不是,姜庸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如果你是想玩玩,你好歹得给人家点资源补偿吧?如果不是想玩玩……是喜欢人家的话,那我就更搞不懂你了,你这么搞就不怕他把你踹了吗?” 姜庸敲着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黎赫野拧着眉,问:“那他呢?他对你又是什么想法?” 姜庸说:“我也不知道。” 黎赫野一惊,他从来没从姜庸嘴里连续得到过两句不知道,错愕过后,立马上前热情地替他分析道:“我觉得他对你的想法很强烈啊,不然朝我打听你做什么?你放心,我刚刚都挑着你的好处说,虽然你这些年的生活枯燥又无趣,但我多少帮你润色了些,听起来还是很吸引人的。” “没必要。”姜庸望着电脑的目光有些飘忽,他如同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他想知道的,我也想。”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黎赫野放弃和姜庸继续扯这个话题,左右从姜庸嘴里也打听不到什么,转而和姜庸谈起另一个人:“对了,你那个便宜弟弟估计最近又会来找你茬。” “前两天和领导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想着出风头,结果把那个搞大门的赵总得罪了,这个赵总多少知道点你家的情况,明里暗里用你来损他不务正业,他当众出糗,脸色都青了。” 姜庸扶了扶眼镜,一副听了跟没听的模样,继续敲着键盘,淡淡说:“随他去。” “我是真不明白你这个弟弟,他老老实实地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能做好的话也是很不错的,怎么就跟斗鸡一样天天缠着你?” 姜庸垂下眼,低声说:“疯子的家庭,能养出什么正常人?” 黎赫野当他开玩笑,附和笑道:“那你可是连自己也骂上了啊。” 姜庸不置可否。 姜庸在医院又观察了两天,毛思飞虽然留了下来,但有姜庸的护工在,他也没什么事情能帮忙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旁边坐着,看看手机或者看看自己的剧本,也会和那护工王阿姨聊几句,偶尔姜庸会搭几句话。 这是自从他和姜庸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相处得最为平和的一段时间了。 “小毛呀,你要不要劝劝姜先生,他那手都没好清楚,怎么能天天抱着电脑在那工作,这不是加重伤势嘛!”王阿姨拉着毛思飞小声说着。 毛思飞劝过几次,但姜庸只是当下放下电脑,没过一会接了个电话又抱了起来。 和以前一样,姜庸要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完,就像他要做的习题,要复习的功课,没有做完之前他是不会放下的。 “但你也得考虑自己的身体吧?用一个小时,歇息一个小时?”毛思飞建议道。 姜庸皱了皱眉,说:“这份材料有点急。” 上一份材料也是很急。 毛思飞退一步问:“那用两个小时,歇息一个小时?” 姜庸没说话。 “用三个小时,歇息半个小时?” 姜庸还是没说话。 毛思飞有些恼,“你这样下去,伤势更重,延迟出院,不是本末倒置吗?” 姜庸开口了:“我问过医生,不会加重伤势的。” 毛思飞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跟着王阿姨出去准备午饭,结果回来的时候看到姜庸把电脑放到了一旁,坐那看着手机。 毛思飞把饭菜端到床头桌上,问道:“不工作了?” “歇一会。” 一歇就歇了半小时,歇完之后又把电脑抱了回来。 毛思飞问了医生,确认影响不大后只好作罢。 出院那天,黎赫野开车过来接姜庸二人。 说来也神奇,住院这段时间,他们三个人基本都没凑在一块,像这样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还是第一次。 黎赫野的车开得很稳,不过姜庸的胳膊还吊着纱布,毛思飞忍不住用余光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姜庸的情况。 黎赫野打量着后视镜,忽然开口:“诶,姜庸,你回酒店后一个人ok吗?我等等送完你们之后得回市区去开会,还得去隔壁市出差,没空管你啊。” 第106章 姜庸低头看着手机,随口嗯了一声。 黎赫野又继续絮叨:“虽然你有骨折的经验,但是胳膊伤了难免比较麻烦,你真的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吗?” 毛思飞突然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骨折过?” “你不知道吗?”黎赫野回道:“他上大学前吧?以前听他提过一嘴,他不是还因为这事休学了一年?具体什么时候我忘了,你直接问问他?” 休学? 毛思飞错愕的目光看向姜庸,姜庸皱了皱眉,神情有些沉郁,像是不满黎赫野突然提起这件事,淡淡回道:“我忘了。” 这怎么会忘记? 他和姜庸分别的时候,姜庸已经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会因为什么原因骨折?而且还因此休学了一年?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黎赫野还在,毛思飞不好直接问姜庸,只好先回到之前的话题,小声地回黎赫野道:“我会照顾他。” 黎赫野咧开嘴笑道:“哎呀,那就太辛苦你了,我还说不行的话我就得再去请个护工了。” “也不辛苦……”毛思飞瞥了一眼姜庸,结果姜庸正好也看向他,目光相撞的一瞬,他又飞速收回,转向黎赫野道:“医生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也有听,也加了那个医生的微信,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可太没问题了。”黎赫野夸道:“你这考虑得可比我周到多了,那姜庸就交给你了。” 转头黎赫野又对姜庸道:“诶,你怎么不说两句?有这么贴心呵护你的小男友,你这干活的动力得倍增了吧?到时候别跟我说你胳膊不行不干活啊。” 毛思飞瞪大眼,张了张嘴,说:“我不是……” 还没说完,姜庸就打断,对毛思飞说道:“你昨天不是说你剧组要开工了吗?如果你比较忙的话,我可以请护工的。” 黎赫野:“……”合着他前面的铺垫姜庸是一句也没有领会到啊?! “开工时间还没定,而且我剩下的戏份没多少了,我到时候和李导说一下,中午也再回来一趟,不行的话……”毛思飞抿抿唇,看了一眼姜庸,道:“到时候再看看吧?” 姜庸唇刚启开,黎赫野立马抢答道:“那可太行了!” 姜庸看了一眼黎赫野,皱了皱眉,唇又合上。 黎赫野舒了口气。 送姜庸和毛思飞到酒店后,黎赫野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姜庸,右手刚想拍拍姜庸肩膀,想起来姜庸还吊着胳膊,便换了只手,结果被姜庸侧身避开。 黎赫野:“……”算了,不计较,你自己的姻缘自己折腾吧。 因为姜庸受了伤,两人去了酒店给姜庸安排的新房间,在酒店顶层,上来得刷卡,是为度假村vip客户留用的,目前这一层楼就住他和姜庸两人。房间比毛思飞那件房大了三倍不止,有客厅阳台还有一个小厨房,毛思飞还没见过这种配置的房间,有些新奇地打量着。 姜庸还没坐下就开始接电话,这几天他的电话格外的多,有慰问他的,也有聊工作的。 毛思飞见他走去阳台,便打算先去冲个澡,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总觉得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去收拾衣服,姜庸接完电话走了过来,目光向他撇了撇,忽然开口道:“我想洗个澡。” 毛思飞一愣:“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沾水。” “那帮我用毛巾擦一下也行。”姜庸说:“从医院出来没有清理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毛思飞只好说行。 姜庸穿的衣服是黎赫野特地去定制的,左边袖子是可以通过拉链拉开,方便套进胳膊。毛思飞在医院的时候就有看着护工帮姜庸换衣服,现在自己动手虽然不太熟练,但还是能照着做一做。 毛思飞和姜庸去了浴室,这房间的浴室也大,还带了一个大浴缸,一进去就开始智能调温。 他给姜庸搬了把椅子,让姜庸坐在洗漱台旁边,开始拆姜庸的衣服。 “如果弄疼你的话,你告诉我。” 他弯着腰,动作很轻,拉拉链的时候生怕把姜庸的纱布给扯到,好不容易把姜庸的衣服给脱了下来,他舒了口气,刚抬起头,就看见姜庸垂着目光看着他。 “怎么?弄疼你了?”毛思飞有些紧张地问。 姜庸有些恍惚的目光被拉了回来,摇头道:“没有。” 毛思飞把毛巾拧干,温热的毛巾冒着热气,覆盖在姜庸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疤,留下或长或短的痕迹。 毛思飞眼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些伤痕。 “如果……” 毛思飞张了张嘴,本来想问姜庸,如果知道自己的胳膊会因此骨折,知道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还会来救他吗? 可刚开了个口,毛思飞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问。 他觉得…… 姜庸会来。 擦拭的动作缓慢了下来,毛思飞捏着毛巾,抿紧了唇。 “毛思飞。” 姜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毛思飞抬起头,和姜庸四目相对,姜庸的头微微低着,离他极近。 他有些不适地向后退了退,却被一只手挡住了退路。 姜庸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横在他颈后。 “姜庸?” 抵着他后颈的手轻轻蹭了蹭,像是抚摸着小动物般。 第107章 这个距离适合接吻。 毛思飞屏住呼吸,抿了抿唇。 但姜庸没有继续动作,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可目光里的情感却深而重。 “毛思飞。”姜庸轻声问:“我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对你做些什么,你会反抗吗?” “什么?”毛思飞不理解姜庸的意思。 姜庸又问:“如果我伤好了,你和我之间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吗?” 毛思飞一愣,没有回答。 姜庸继续问:“还会想着离开我吗?” 毛思飞捏着毛巾,还是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他反问道:“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些?” 姜庸低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人性的本质就是贪心。” 毛巾上的热气仿佛一道白雾,朦胧一般隔在二人中间,他们的目光隔着白雾,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模糊。 “你那天……”毛思飞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接着说道:“你那天问我是怎么定义喜欢的。” “我不知道,但是……” 毛巾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白雾也缓缓散开,毛思飞看着姜庸的目光一瞬变得柔软,他轻声道:“我想知道,我也想去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在这之前……”毛思飞的耳郭被热气熏得有些红热,他轻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揉搓着他后颈的手滑到脸侧,爱抚般地滑过,最后回落至姜庸自己身旁。 “好。” 第54章 剧组复工的时间很快定了。 这次剧组遇险虽然是天灾,但多多少少也有度假村面对险情预案不充分的缘故,所以度假村那边出于补偿,又将片酬提了提,不过希望剧组能够加快拍摄进度,他们要对这次受损的建筑重新修缮。 收到消息时,毛思飞正在陪姜庸去医院复查。 医生拿着片子看,毛思飞有些紧张地在旁边等,直到医生放下片子,说了句恢复得还不错,他才放下心来。 “那他现在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抬了抬眼皮,说:“注意事项?上次不是发给你了?” “我这不是怕复查后要注意的有所不同。”毛思飞讪笑道。 “你的心倒是挺细的。”医生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同,还跟之前一样,注意他的胳膊得抬高,还有饮食方面清淡些就行,吃好休息好,没什么大碍。” 毛思飞拿着手机又记了一遍,还有下次复查的时间,他也记在备忘录里。 这几天照顾姜庸,毛思飞明显憔悴了许多。 本来姜庸想让毛思飞依旧睡在他身边,但毛思飞怕把姜庸的胳膊压到,死活不愿意,姜庸还要再说,毛思飞便说:“你之前答应过,不会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的。” 姜庸没说话了,过了一会毛思飞去淡淡说:“最近睡不安稳。” 毛思飞有些狐疑地问:“怎么了?” 姜庸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晚上一直梦到之前山里遇险的事,前两天在医院容易惊醒。” 毛思飞皱眉道:“那你怎么不跟医生说?” 姜庸说:“我以为是因为在医院的缘故,我不喜欢医院的环境,只要在医院都睡不太好。” 毛思飞不知道姜庸说真的说假的,最后纠结了半天还是妥协了。 姜庸这间房的床很大,毛思飞和姜庸睡两头,中间还能留下很宽的一道距离。如果是黎赫野那种体型,能塞两个,如果是于筝妍那种体型,能塞三个。 不过毛思飞一会担心自己把姜庸的胳膊压到,一会担心姜庸睡着睡着把自己的胳膊压到,早上醒来的时候,眼下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姜庸见了之后又让毛思飞去另一张床上睡。 然后第二个晚上毛思飞黑眼圈更重了,半夜醒来的时候,他总惦记着姜庸的胳膊,溜下床看一眼,一来二去就没了睡意。 想来想去,最后姜庸让酒店经理把另一张小床搬到他床旁边,毛思飞总算睡得安稳了些。 李导那边知道毛思飞和姜庸出院后,马上给姜庸打了电话,说要和王助理一起上门探望。 姜庸暂时不想搭理,直接回绝了。 李导继续表示自己一定要请姜总吃顿饭,庆祝这次劫后余生,希望姜总赏脸一定要来。 李导感叹道:“必然是姜总福星高照,连带着我们也一起蹭到了好运气啊!” 王助理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嘛!这么危险的天灾,咱们剧组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基本只是受了点轻伤,必然是因为姜总的缘故!” 毛思飞:……他获救完全是因为姜庸,剧组获救完全是因为救援人员好吗?如果真觉得姜庸这么顶用,那李导别去庙里拜菩萨,直接支个摊子拜姜庸不就好了? 算了。 不过吃饭最后也不了了之,姜庸出院后,一起合作度假村这个项目的公司攒了个饭局,说要给姜庸庆祝庆祝,开机那会大家凑不到一块,这回刚好有个机会,便一块聚聚。 毛思飞看着姜庸的胳膊,有些担忧地问:“能不能不去啊?医生不是说你现在还是有忌口,这种饭局不好拒酒吧?” “不太好。”姜庸说道:“毕竟这次大部分公司都会到场,而且由头是庆祝我出院,不能不去。” “那……” 纠结了半天,毛思飞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主意,扶着姜庸缠着纱布的手,神游似的给姜庸套好了西装,抿了抿唇,小声地问:“那我跟着你去可以吗?” 第108章 姜庸低下头,片刻后说了句好。 不过出席这种正式场合需要正装,毛思飞这次来剧组带的都是短袖一类的休闲风,这么临时也不可能马上去市区购买,最后只能把目光放在姜庸的衣柜。 姜庸的衣服对毛思飞来说都偏大,挑挑拣拣半天,毛思飞才勉强找到一件对姜庸来说是修身,对他来说还是宽松风的白色衬衫。 毛思飞把袖口卷了卷,本来应该是恰到好处的v领对他来说开口有些大,从锁骨下方一直开到胸前。多余的衬衫下摆被他束进长裤里,掐得腰线更细,最近没有打理的长发有些凌乱,毛思飞索性用一个小皮筋把它扎到脑后。 照着镜子的时候,毛思飞总觉得自己有一种下一秒要抱着吉他去酒吧驻场的感觉。 “姜庸,这样穿可以……” 毛思飞转过身,没想到姜庸就站在他身后,他吓了一跳,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喝道:“你做什么默不作声到我身后,等等我碰到你胳膊怎么办!” 姜庸伸手,顺着v领的开叉往上滑,毛思飞刚皱起眉,就听姜庸沉声说道:“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 “我……”毛思飞抿了抿唇,以为姜庸认为自己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便说道:“不然我开车在外面等你……” “车里也不行。”姜庸指尖滑到毛思飞的锁骨,轻声说:“透过车窗就能看到你。” “我一个人看就够了。” 毛思飞瞪大了眼,撇开头低声道:“你又发什么疯!” 姜庸没说话,从毛思飞身后的置物架上拿了一枚袖扣。 “做什么?” 姜庸单手将袖扣分开,说:“把你领口捏着。” “什么?”毛思飞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姜庸的意思,手指捏着袖口比划了下,又听姜庸说道:“再往上点。” 毛思飞说:“扣太上面,中间也是镂空的。” 姜庸淡淡道:“我有一盒袖扣。” “……”毛思飞又比划了下,问:“这么上面?” 姜庸没说话,忽然凑上前,不等毛思飞反应过来,在他锁骨下方轻轻咬了一口。 “姜庸!”毛思飞恼道,伸手要推开姜庸,又怕碰到姜庸伤处,只能恨恨道:“你做什么!” 姜庸指了指刚刚毛思飞皮肤上的红印,低声说:“扣到这。” 毛思飞咬了咬牙,夺过姜庸手中的袖扣,自己对着镜子扣好。 姜庸的袖扣都是定制的,跟这件衬衫刚好搭配,三个整齐一排下来,就像是衬衫原有的扣子一样。 毛思飞对着镜子一看,从酒吧驻场变成保险推销,还算正式。 饭局所在的酒店在姜庸之前工作的那片区域里,度假村给姜庸配了个司机带二人过去。 毛思飞有些忐忑,按他的咖位,之前在公司的时候,根本没机会接触这种资本家汇聚的饭局,他有些担心自己出糗,也有些担心……给姜庸丢脸。 他脑子里过了几遍以前拍的那种商战剧的场景,刚回忆到觥筹交错间的商战环节,酒店就到了。 毛思飞跟姜庸进了酒店宴会厅,余光左右张望着打量,倒没有他脑补中的那么夸张,没有香槟塔,没有十米长的桌子摆放着满汉全席,众人谈话的氛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炮火味。 就是一张大圆桌围着,好几个服务员分布在旁边专门等候着布菜。 还是挺正常的。 就是有人看到姜庸身后跟着他,温和地问了一句他是谁,姜庸说是助理。 “之前听说你们公司一个个都被你压榨得面如菜色,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啊。” 那人打了个趣,姜庸也礼貌笑着回了一句,只是等人走后,歪头对毛思飞低声嘱咐道:“离这人远点,男女不忌,脏得很。” 毛思飞:“……” 宴席开始的时候,毛思飞跟着坐到了姜庸的旁边,刚一落座,一抬眼,就看到姜劼坐在他们正对面。 差点忘了姜劼也在这,也不知道这座位是怎么安排的。 上一次姜劼来探病,被毛思飞气走,现下六目相对,目光中闪过一丝气恼和愤恨,眼看姜劼正要站起来,忽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毛思飞有些错愕地看着来人,没想到竟然是孙席。 孙席看到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稍纵即逝,他马上转头和姜劼耳语了几句,顺势坐到了姜劼身侧。 和毛思飞一身保险营业员的打扮不同,孙席穿得明显花哨多了,衣服是精心搭配过的,头发也打理定型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席是以什么身份出席在这场饭局上,席间有一两人余光扫了扫姜劼和孙席,面上闪过一丝不屑。 毛思飞想起上次和孙席交谈时,孙席透露出想向上爬的意思,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自己做不来这种事,但也不会对别人的这种行为做出评价,只是……孙席跟谁不行,怎么就跟了姜劼。 好在一场饭局下来,姜劼并没有整什么幺蛾子,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姜劼也知道收敛。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毛思飞舒了口气,和姜庸说了一声,打算去个厕所准备回去。 回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毛思飞看到孙席在门口站着,显然是在等着谁。 毛思飞的心里咯噔一声,手摸了摸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 “思飞。” 第109章 孙席果然是在等他,毛思飞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回道:“有什么事吗?孙哥。”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孙席笑了笑,笑意里有些无奈:“上次和你谈完,我回去之后想了挺多,本来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上次进山里拍戏,死里逃生后,我想着,不管怎么样,还是得为自己搏一搏……” “孙哥,我知道这是你的选择,你……”毛思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了默,还是劝了一句:“姜劼他不好相与,你还是要拿捏好分寸。” 孙席没想到毛思飞会对他说这些,他嘴角勾了勾,面上神色带着些自嘲,轻声叹道:“我就是想再争取个机会。” 说到这,孙席抿了抿唇,从旁边的酒桌上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毛思飞,一杯转向自己,手向上抬了抬,强笑道:“不管怎么样,祝你我前程似锦。” 毛思飞抿了抿唇,接过酒,看着孙席一脸不得志的郁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奈地抿了一小口,说道:“孙哥,我酒量不好,就不能陪你喝尽兴了,但也祝你……” 话未说完,方才落下肚的酒仿佛在胃里点了一把躁动的火,忽地一瞬,点燃他的四肢八骸,从内而外地烧灼着他。 酒……酒有问题! 毛思飞惊愕地抬起头,孙席一脸愧疚地看着他,冲他道歉道:“对不起思飞,小姜总他就是想让你出个糗,我不做的话,他就不给我资源……我,对不起,他说这药就是让人神智不清醒,我就放了半片,你……你就当演场戏,演完就回去了。” 什么演戏! 那把火直冲冲地往他身下冲去,哪里是让人神智不清醒的药,这分明就是春/药! 姜劼想的,不是让他出糗,更是想让姜庸和他当着众人的面变成一场闹剧! 第55章 “思飞,我……对不起,我真的……” 孙席的声音渐渐远去,毛思飞尽力保持着自己的神智,可烧起的欲/火让他双腿发软,站都要站不稳,理智和他的身体一起摇摇欲坠。 一双陌生的手探向他的肩膀,他猛地转过头,看到是孙席,一脸愧疚地望着他,伸手要将他扶回大厅里。 进了大厅,他的丑态就会被资方看见,不管姜庸帮不帮他,都会变成一出闹剧、一桩笑料。 毛思飞恼怒自己的掉以轻心,明明知道孙席已经跟了姜劼,怎么会就这么放心地喝下孙席递过来的酒? 他用尽全力打开孙席的手,想要挣脱从一旁走回车上去。 只要离开这里,不要被别人看到,就不会连累姜庸了。 但孙席显然不会让他跑走,咬咬牙又向他伸出手,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捉住他的胳膊将他强硬带回大厅。 “孙哥!”毛思飞低声喝道:“你为了机会连良心都不要了吗?” 孙席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神色挣扎,毛思飞见他犹豫,连忙抓住机会向旁边跑去。 可那药的药性太过猛烈,他以为自己用力狂奔,实际上只是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天旋地转间,孙席走了过来,像是回答毛思飞刚刚的问题,又像是在自己劝说自己道:“思飞,别怪我,是你上次不答应我的,所以我才遇到了小姜总……如果你上次答应我的话,我就不会答应他了……” 什么逻辑! 毛思飞咬牙,不断地喘着粗气,他的体温越来越热,整个人像是置身在火炉之中,恨不得将自己的衣服撕碎,好让自己能够得到片刻的清凉。但手指刚摸上衣服的领口,冰凉的袖扣触及他的指尖,让他找回一瞬的神智。 不行,他不能让姜劼得逞。 毛思飞扑在地上,在孙席不解的目光中,抓起一块碎玻璃,狠狠地扎向自己的手背。 “毛思飞!”孙席惊愕地叫着。 疼痛让毛思飞立即清醒,他捏着碎玻璃,踉跄着要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毛思飞,你先跟我去处理伤口……”孙席跟了上来,要抢走毛思飞手上的玻璃,被毛思飞挥舞着手臂打开。 电梯,他得离开…… 灼热又一次袭来,他握着玻璃,让疼痛压过翻涌的情/欲。 “毛思飞!” 又一声急促的叫喊从他身后传来。 可这一次,不是孙席。 混乱朦胧的视野中出现姜庸的脸,他一直高悬着的心忽地就松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贴着墙壁止住身体下坠的趋势。 “姜庸,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姜庸抬起了他的手,他这才发现,握着玻璃的那只手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 姜庸的神情渐渐阴沉,眼底像是聚集的黑云,翻涌着浓郁而压抑的情绪。 孙席在一旁不敢出声。 “怎么了大哥?刚刚还好好在聊天,怎么忽然就冲出来了?” 姜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言语中带着看好戏的促狭:“诶,这不是你的助理嘛?怎么这么狼狈地倒在这?是不是大哥你的胳膊使不上劲,要我我来帮你扶一扶吗?” 冷嘲热讽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用了。” 姜庸的声音很平静,他轻轻地放下毛思飞受伤的手,缓缓地转过身。 “姜……”毛思飞看着姜庸宽厚的背影,张了张口,下一秒,他瞪大了眼。 姜庸一脚踹向姜劼,将他直接踹向墙壁! 第110章 “姜庸!”毛思飞惊道。 姜庸仿若未闻,缓步走到姜劼面前,姜劼想站起来,却被姜庸一脚踩在肩膀上,动弹不得。 姜劼咳了一声,恨恨道:“姜庸,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就算我两只胳膊都废了。”姜庸的脸色平淡,可目光却阴沉得像是要让姜劼原地消失,“弄死你,也是很容易的事。” 踩在姜劼肩膀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姜劼的肩胛骨踩碎,姜劼痛叫出声。 “姜庸!”毛思飞撑着身体走上前,大厅门口已经有聚集了几个人,正在张望着看姜庸和姜劼两人发生了什么,如果姜庸再继续和姜劼对峙下去,只会将这件事越闹越大。他拉着姜庸的手,小声劝道:“姜庸,有很多人看过来了,先离开这里。” 姜庸没动。 毛思飞拉扯间,掌心的伤口又溢出黏腻的血,染在姜庸的手上。 姜庸像是被拉回了理智,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能再行动的姜劼,眼神冷漠得如同看着一件合该被扔掉处理的垃圾,姜劼瑟缩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肩膀狼狈地撇开头。 姜庸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将自己的领带解开,缠在毛思飞手上做了个简单包扎,扶着毛思飞就要离开。 毛思飞的意识又开始有些混沌,但他还是记得姜庸的宴席还没结束,勉力说道:“姜庸,你去哪?你还得回饭局去解释一下……” “不。”姜庸拒绝,烦躁地摁着电梯,脸上的表情仍然阴沉。 毛思飞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掌心的疼痛和身体的燥热此消彼长,他贴着电梯,有些站不稳,姜庸扶着毛思飞,看着他潮红的脸,意识到了不对,急声问道:“他还做了什么?” “他……”毛思飞有些难以启齿道:“我喝了口酒,酒里有药……” 姜庸脸色变得更难看,一出电梯,他就立马打了通电话给医院,说了下目前的情况,让医院准备好对应药物。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酒店大门,毛思飞已经有些走不稳,掌心的疼痛已经彻底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身体难耐的燥热。 “热……姜庸,我好难受……” 毛思飞几近是挂在姜庸身上,被姜庸且抱且扶着向前走。 姜庸抿着唇,看着自己不能动的左手,低声道:“再走两步,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了。” 一坐到车里,毛思飞喘着气瘫倒在车座上,额头上全是黏腻的汗。 密闭的空间让他有了片刻的安全感,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下来,身体的燥热变本加厉地袭来。 眼前的场景被汗打湿,湿漉漉、黏糊糊的,他抓着自己的衣服,扯着那些袖扣,扭动着自己的腿,试图缓解身体的难受。 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 他捉住姜庸的手,仅剩的理智让他避开姜庸的伤处,但他也不知道捉住姜庸的手能用来做什么,只是渴求地看着姜庸,喃喃道:“难受……姜庸,怎么……怎么这么热啊……” 姜庸撇开头,让司机将中间的隔板降下,又将车帘拉上,原本就密闭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毛思飞睁着眼,眼前的漆黑让他有些慌乱,但随即又一股燥热袭来,让他难以自制地低吟。 冰凉的手抚过他燥热的肌肤,让他短暂地得到一点喘息,而后生出更浓烈的渴望。 “姜庸……” “嗯。”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我在。” “再、再帮帮我……”毛思飞忍不住,自己将手往下滑,可还没探进去,就被姜庸的手挡住,他疑惑道:“姜庸?” “你说过,不能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姜庸轻声说:“所以……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点头,如果不可以的话,我陪你一起忍着。” 毛思飞已经听不懂姜庸在说些什么,他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姜庸在黑暗中能不能看得到。 应该是听到了,因为下一刻,他就听见姜庸在他耳边说了句好。 然后…… 他的意识如同沉浸在一片潮热的水流中,随着水流摇晃,一只手将他牢牢握住,慢慢牵引着他。 原本的燥热与瘙痒得到缓解,他无意识地蹭着那只手,水流激荡,让他不住地喘着气,他呜咽着攀上那只手,说道:“还是难受,再、再快些……” “这是你说的。” 更大的刺激在意识中炸开,他感觉自己被那温热的水流包裹,忍不住想躲开,又被水流淹没。 “姜庸,够了……停、停下。”话说出口,连毛思飞都难以想象这种黏腻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 姜庸顺从地停下。 他咬着唇,想要将声音咽回去,变得温热的手指忽然覆在他唇上,撬开他的唇,将他的唇瓣解救下来。 “别咬。” 口涎从嘴角流出,浸湿了姜庸的指尖,毛思飞在模糊的意识中忽然想到一件事。 姜庸的手刚刚……刚刚握着哪? 他用舌尖抵着姜庸的指节,想要推开那根手指,唇瓣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 “怎么?鸟尽了就想藏弓了?” 眼睛渐渐习惯了眼前的黑暗,视线向上,勾勒出姜庸模糊的轮廓,毛思飞没听懂,只喃喃道:“没有……” 发泄过一次后,那股难熬的燥热终于平息,他感到格外的疲倦,整个人蜷缩在后座中,早上出门前搭理得平整得体的衬衫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第111章 “手上还疼吗?”姜庸捉住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 毛思飞下手的时候没有太狠,只是划得比较长,伤口并不深,血早就止住了。 “不疼……”毛思飞看着姜庸,有些茫然道:“姜庸,你就这么离开酒店,可以吗?” “让司机送我去医院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如果我现在回去,可能会忍不住再对姜劼动手。”姜庸的声音有些冰冷,毛思飞眼睫颤了颤,被姜庸捉住的手反手覆在姜庸手背上,轻声道:“我……我已经没事了。” “嗯……”姜庸面上的冷意散了些许,低声应着:“没事就好。” 第56章 快到医院的时候,毛思飞身体的燥热又上涌,但不如之前猛烈,他咬着牙死命忍着,姜庸用指腹把他的下唇往下压了压,低声说:“别咬。” 毛思飞被情/欲折磨得有些委屈,小声而又茫然地说:“难受……” 姜庸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安抚似的捏了捏毛思飞的后颈,说:“快到了,要再忍忍吗?”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诱惑,就像是对一个在沙漠中游荡的人举起装满水的水杯,毛思飞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情/欲在他的脑子里作乱。 可刚刚和姜庸的车里的荒唐事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虽然只是用手,虽然隔着挡板,但是司机就在前头,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到司机的耳朵里,后知后觉的害怕涌上心头,巨大的羞耻感短暂地击退情/欲。 他猛地摇头,声音压低道:“不要了,我能忍着……” 这回不咬着唇,转而掐着自己的胳膊。 姜庸捉住他的手,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你是这样忍,那我可以继续帮你。” 毛思飞抬起头,泛红的眼角带着一点水光,是刚刚留下的泪痕,他摇头道:“不、不要,我自己可以……” 姜庸的神情顿了顿,过了一会垂下眼道:“这里听不见的。” 毛思飞抿着唇,继续摇着头。 又一股情/热传来,毛思飞呜咽着呻/吟,手忍不住伸向胳膊,却被姜庸死死地扣在掌心,他只能扭动着身体,四处蹭着,也不知道自己蹭到了哪。 “不想我帮你,就别乱动。” 姜庸低沉的嗓音落在毛思飞耳边,呼吸随着话语喷洒在他的耳郭上,耳郭迅速升温,他的脸被染得更红,他实在忍不住,张嘴咬在了姜庸的肩膀上。 姜庸闷哼一声,他的理智陡然回笼,牙齿卸了力,唇还贴着姜庸的体温。 姜庸偏过头,轻轻地咬了他的耳朵。 微小的刺激击溃着他所剩无几的忍耐,毛思飞呜地一声,整个人无力地软在姜庸怀里。 “毛思飞……” 身体的燥热短暂地平息,毛思飞的脸却更热,这回不是因为药物。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被咬了耳朵就…… “医院……”毛思飞埋头在姜庸怀里,咬唇问:“医院快到了吗?” 姜庸的手落在他的后颈,轻轻地揉搓着,声音里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柔和:“快到了。” 到了医院后,医生已经准备多时,麻利地给毛思飞用了药,不过药效没有那么快,医生只能让姜庸用冰毛巾先给毛思飞压制下一下燥热。 “还有手。” 医生斜眼一看,哎哟了一声:“这血怎么流了这么多?还好做了点简单处理……那个,小郑啊,你过来帮我摁住他一下,我给他处理下伤口。” 姜庸看了一眼护士,开口道:“我来。” 医生看了一眼姜庸吊着的胳膊,又看了一眼毛思飞,当即应道:“那就麻烦姜总您把他的手摁住。” 姜庸照做,从后伸出手,单手将毛思飞环抱在怀中,将毛思飞的手腕握在手里。 医生看了一眼,就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转头去拿碘酒。 “这伤口是怎么划伤的?”医生小心地举起毛思飞的手,听到毛思飞说是自己拿玻璃划伤的,唇抿了抿,又看了一眼姜庸,咳了一声道:“玻璃就麻烦了,得看看有没有碎玻璃扎进肉里面,如果有还得再夹出来。” 摁住毛思飞的手一紧,毛思飞皱了皱眉,但余光里姜庸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便没说话。 好在医生检查后说没有碎片扎在里面,只是被玻璃划到的小伤口比较多,涂药水的时候,整个手是一抽一抽的疼。 毛思飞一开始还能忍忍,但是差不多大半个手掌被涂上药后,他疼得吸了口气,下意识想躲,但整个人被姜庸抱在怀里,所有想挣扎的举动都被姜庸困住,他只好小声地说了句:“疼……” 姜庸没说话。 医生处理完伤口后,把病房留给姜庸和毛思飞两人,临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和姜庸说道:“姜总,那个……药多少对毛先生的身体有损伤,最近可能要让毛先生多注意点。” 说完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就是得节制一些。” 毛思飞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姜庸倒是没什么所谓地回道:“知道了。” 门轻声合上。 毛思飞抿了抿唇,问道:“你怎么……怎么不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姜庸说:“他们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毛思飞还想说什么,就见姜庸垂下眼看着他包扎好的伤口,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也带了些冷意:“知道疼,刚刚怎么还敢把玻璃抓手里,不知道往别人身上扔吗?” 第112章 “那会没想到那么多……”毛思飞低着头,讷讷道:“那会就想着……” 想着什么? 毛思飞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嘴。 可姜庸还在追问:“离大门那么近,为什么不进来找我?不想叫我帮忙?” 姜庸的语气越说越冷,脸色也有些阴沉,毛思飞愣愣地看着姜庸,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他搓了搓手指,想了想,还是有些艰涩地开口解释道:“不是不想找你帮忙,是……我那会想着,如果进去的话,药性发作了,场面会很不好看……姜劼不是还在吗?我怕他给我下药,就是、就是……” “就是想让你难堪。” 手指搓着搓着,又抠到了掌心,毛思飞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可姜庸听得很认真,听完后平静地反问道:“让我难堪又怎么样?” 毛思飞不解地说:“你那会跟合作方在吃饭,这种场合让你难堪,影响多不好。” “那又怎么样?”姜庸还是这句话,但脸上阴沉的神色已经稍稍有些缓和,他说:“就为了这个,你宁可用玻璃划伤自己,也不进来找我帮忙?” 毛思飞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姜庸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流露出不悦,他道:“你分不分得清楚轻重?” “我……”毛思飞张了张口,讷讷道:“我分了啊……” 这回轮到姜庸顿住。 “这……这个轻重不是很清楚吗?”毛思飞磕磕绊绊地说着:“那时候……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难堪而已,其实也不算特别难堪……走廊外面那会就我跟孙席两个人,但是我……如果我进去的话,你也会跟着我……跟着我一起难堪吧?为什么要把你也牵扯进来……” 毛思飞说完之后看着姜庸,怕他又说一句那又怎么样,那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这种规模的企业,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姜庸怎么就听不懂呢? 毛思飞抿着唇。 对啊,姜庸为什么不懂呢…… 他低垂着头,目光有些茫然而混乱,姜庸在他耳边问道:“为什么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为什么不怕自己难堪,怕我难堪?” “毛思飞……” 毛思飞眼睫颤了颤,缓缓抬起头,他发现姜庸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确定的茫然。 “毛思飞,你……”姜庸迟疑地开口,“你……” 毛思飞看着姜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他结结巴巴地问:“怎、我怎么?” 可姜庸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完,他皱眉看着毛思飞,沉声说道:“没什么。” 毛思飞动了动唇,最后也没追问。 但是是想知道的。 药性散了后,医生建议毛思飞还是留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姜庸便陪着他在医院住一晚。 毛思飞本来想让姜庸回去睡,他已经没什么事了,而姜庸自己还受着伤,况且单人病房里就一张床,医院也不可能像酒店一样,把床给他们搬来搬去,唯一能提供的,就是折叠床。 不过他纠结了一下,没说出口。 姜庸个子高大,挤进折叠床里睡一夜肯定难受,病房里的床倒是够大,毛思飞踌躇地看着姜庸,提出要不让他和自己睡一块,姜庸倒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毛思飞尽量拉开距离,怕自己碰到姜庸的胳膊,刚挪一点,就被姜庸拉住。 “别动。” 毛思飞顿住,歪头看向姜庸,姜庸已经合上眼,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 要问吗? 要问姜庸想说什么吗? 他想翻个身,可是手腕还被姜庸虚虚握在掌心,没使多大劲,但他也不敢乱动。 也不敢开口问。 不知道放空了多久,他还是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姜庸那句未完的话。 姜庸想问他什么? 为什么不问了? 耳边是姜庸绵长的呼吸声,毛思飞用余光瞥向姜庸,心里装着许多莫名纷杂的情绪,他拆分不清那些情绪究竟是什么,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姜庸的手还要扣在他手腕上一样。 一直想到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腕上空落落的,姜庸不在他旁边。 毛思飞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那点残存的困意马上就被惊走了。 他下了床,踉踉跄跄地找着姜庸。 单人病房带了个小阳台,毛思飞走到窗边的时候,听到阳台那边隐隐传来对话声,声音压得低,没靠近根本没注意到这里有人声。 毛思飞心定了下来,坐回了床边。 等姜庸打完电话回来后,看到毛思飞醒了,问:“吵醒了?” “没有。”毛思飞愣了愣,说:“也九点多了,正常醒的。” “嗯。”姜庸又问:“饿了吗?” “还行。” 姜庸便让毛思飞先去洗漱,自己出去拿了点早饭给毛思飞。 毛思飞喝着豆浆,迟疑了下,还是问道:“昨天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视频监控,玻璃上面也有药物残留,还有你的诊断结果,人证物证都在。”姜庸说:“我揍了他,但他不冤,不过,确实是你拦着……揍太重了不好处理。” “刚刚黎赫野那边给我电话,度假村为了项目顺利推进,肯定想着息事宁人,让我先忍着一口气,后面再说。” 第113章 “不过……” 姜庸抬起眼,看着毛思飞问:“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毛思飞怔了怔:“我?” “嗯。”姜庸说:“你是因为我受到牵连的。” “没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吧……”毛思飞小声说:“一开始也是因为我,你才跟他对上的……” “他向来跟我不对付,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就按黎先生的意思吧,反正你昨天也揍得他挺狠的,等这边的项目做完再说吧。” “狠吗?”姜庸淡淡说:“都没骨折,最多就是疼一点,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他套个麻袋,再揍一次。” 毛思飞摸不清姜庸是不是开玩笑,看他神情有些阴冷,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也没什么大事,你……”毛思飞说:“你别这么干。” 姜庸神情微动,低头看着毛思飞拉着他的手,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庸陪毛思飞吃完早饭,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毛思飞的恢复情况,确认没什么事,便跟他们说可以走了。 两人回了酒店,黎赫野那边说早上开完会就会过来,两人便在房间里等他,没休息一会,房门就被敲响。 毛思飞一愣:“黎先生来得这么快吗?” 他起身去开门,但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黎赫野,而是一个中年男人。 不认识,但眉眼有几分熟悉。 有些……像姜庸。 第57章 “您是……” 毛思飞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男人见到他,眉头皱了皱,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沉声问:“姜庸在这里吗?” 毛思飞不能确定男人的身份,手搭在把手上,拦着男人没让他进去。 他抿了抿唇,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姜庸怎么会留你在身边?” 莫名其妙地被评判了一句,毛思飞一头雾水,不等他说什么,身后就传来姜庸冷淡的声音。 “我留谁在身边,应该跟你没有关系。” 男人见到姜庸,脸上的神情缓了缓,一副教育小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爸也只是想给你点建议,你看看你弟弟,跟在身边的人也不好好挑选,被人带偏了,容易误入歧途……” 说到歧途两个字时,男人目光垂落在毛思飞身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丝不屑。 毛思飞握着把手的手紧了紧,大概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姜庸的父亲,姜纲。 他和姜庸在老家生活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的父亲,也没听过姜庸怎么提起过。 唯一知道的,就是姜庸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 “歧途?”姜庸抬了抬眼,阴沉的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他走到毛思飞身后,将手覆在毛思飞握着门把的手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姜纲似乎没有察觉到姜庸低沉的情绪,有些不满地说道:“不过,你就打算跟你爸这样隔着一道门说话吗?” 毛思飞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有些尴尬,思索着要不要自己先离开一阵子,把地方腾出来让姜庸他们两人交谈。 但姜庸没说话,而姜纲见姜庸一脸冷淡的样子,语气也重了些:“姜庸?” 毛思飞悄悄打量了一眼姜纲,挪动的脚步又停在原地,他碰了碰姜庸覆在他手背上的手,示意着问要不要让姜纲进来,不然这样杵着确实很尴尬,而且万一有服务员还是谁路过,也不好看。 姜庸淡淡地说:“好的。” 进来后,姜纲和姜庸站在一块,两人都穿着衬衫,神情带着些冷峻,原先的那几分相似便更明显了。 这么一比较,姜劼看起来倒不怎么像姜纲,不管是皮相还是气质,都有种自成一派的感觉。 他在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没注意自己的手一直被姜庸捏在掌心里,而那边姜纲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姜庸道:“姜庸啊……” 姜庸揉搓着毛思飞的手指,随口应了一声。 姜纲憋了憋,还是没憋住,皱眉道:“爸爸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些正经事情,你还带着这种……” 揉着毛思飞的手指顿了顿,姜庸面色不虞地抬起头,重复道:“这种?” 他和毛思飞坐在姜纲对面,隐隐有对峙的姿态,语气带着一种漠然的平静,他说:“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能听,如果你觉得他不能听,也可以不说的。” 毛思飞怔了怔。 而那边的姜纲明显被姜庸的态度给气到,他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把怒火压回去,他喝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弟弟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分不清轻重?” “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在合作方的聚会上,和你弟弟大打出手,你知道现在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吗?” “说你们兄弟阋墙!说我们姜家教子无方!” 连吼了几句,姜纲的胸腹剧烈地起伏,他重重地咳了几声,恨铁不成钢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说的都是什么鬼? 毛思飞作势想起身辩驳,动作却被姜庸压了回去,他转头看向姜庸,心里有些担忧。 可姜庸没因为姜纲的话受到一点影响,甚至微微点了点头,淡然道:“说的也不算错。” 第114章 “你!”姜纲显然没想到姜庸会这么顶撞他,之前姜庸虽然对他的态度不算热络,可也没有这么针锋相对,他不禁把目光转到姜庸身旁的男人身上,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姜庸啊,你心里有怨,爸爸心里清楚,但是……” 姜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爸爸这些年一直想补偿你,让你进公司就是想着能不能多帮着你一点,不过你自己出息,不需要爸爸的帮助也做得不错。只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够回来。” “尤其这件事情发生后,对你们公司肯定或多或少都有影响,你那公司是和别人合办的,人心隔肚皮啊,这后面你们有个什么纠纷,会不会因此被翻旧账?你投入的心血会不会付诸东流?唉……” 姜纲说得真切诚恳,脸上都是担忧和思量的神色,毛思飞听了也忍不住恍惚。 姜纲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 他目光转向姜庸,姜庸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对着姜纲情真意切的脸,只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还行吧。” “姜庸,爸跟你说了这么多,心里是实打实想为你打算,你这样跟爸爸交流,是不是就没什么诚意了?”姜纲见姜庸软硬不吃,脸上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诚意?”姜庸想了想,说道:“要诚意也可以,先让姜劼过来道个歉。” “昨天你踹了姜劼一脚,他现在还在病床上下不来。”见姜庸松口,姜纲缓和道:“归根到底,他不过是对你身边这个……开了点不痛不痒的玩笑,你教训也教训了,何必再较真呢?” “较真?”姜庸靠着沙发,目光带着点冷厉,“如果昨天那件事他真做成了,有什么后果我们心里都清楚。” “如果还要继续谈下去的话,先让姜劼过来道个歉,不然就算了。” 姜纲又叹了口气,温和道:“要不电话里让他道个歉?他现在确实在病床上,医生说他还得静养,短时间内估计过不来。” “随你。” 姜纲便到阳台去给姜劼电话。 毛思飞小声地问姜庸:“你真打算去你……去他的公司吗?” “谁说的?”姜庸将毛思飞的手又捉到手心,轻轻地揉捏着,“我只是说姜劼道歉,我能继续和他交流。” “那你要姜劼跟你道歉做什么?”毛思飞有些不解,他以为姜庸不会在乎这种东西。 “不是跟我。”姜庸说:“是跟你。” 毛思飞瞪大了眼,没想到姜庸是为自己要一句道歉,他结巴道:“我?没、没必要吧?我不需要他给我道歉。”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姜庸淡淡道:“他以后得牢牢记住,动你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麻麻的。 不等他想要说些什么,外面姜纲已经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姜庸啊,爸爸是真心希望你和你弟弟两个人能好好相处,你也知道你弟弟那个人,就是小孩脾气,不比你稳重……” 姜庸没让姜纲铺垫完,就直接打断道:“所以他决定道歉了吗?” 姜纲被噎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温声道:“不过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道了歉之后,你们两个人还是要好好相处啊。” 姜庸不置可否。 姜纲打了电话过去,姜劼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喂——”姜劼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姜纲皱了皱眉,低声道:“姜劼。” 应该是刚刚姜纲和姜劼说了什么,听到姜纲的声音,姜劼语气中的不耐烦收敛了几分,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上次是你先对你哥做了错事,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先跟你哥道个歉。”姜纲开口道。 “知道了知道了。”姜劼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喊道:“姜庸——” “不,不是对我。”姜庸打断道:“那天他不是对我下药,要道歉的对象也不是我。” 姜纲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压根没想到姜庸是要让姜劼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道歉。 电话那头姜劼直接大声叫道:“你要我跟谁道歉?!” “你做梦吧姜庸!”姜劼嚷嚷道:“要我跟你的小情人道歉,除非我死!你是疯了吧!只有老爸才会听你的疯言疯语,妈的,艹!” “你跟你那个精神病的妈一样疯!踹我一脚,把我踹到医院躺着了还不够,还想我道歉?疯子!” 姜劼的语速太快,等姜纲意识到要挂电话已经来不及了,姜劼嘚吧嘚吧跟倒豆子似的把话骂完了,然后立马就挂了电话。 姜纲的脸色铁青,姜庸的神色却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道:“看来他不愿意。” “姜庸,如果是跟你道歉的话,你弟弟肯定是愿意的。”姜纲不满道:“你让他跟你养的玩意道歉,不是明摆着要羞辱他吗?” “羞辱?”姜庸的目光轻飘飘地抬起,可眼底的情绪却浓烈而锋利,他冷冷道:“谁羞辱谁?” 姜纲拧着眉头,下意识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不道歉也没什么好谈的,你也可以走了。”姜庸收回目光,一副送客的样子。 “你……”姜纲揉着眉头,还试图想打感情牌,道:“你弟弟他躺在病床上,正在气头上,你做哥哥的,就不能退一步……” 第115章 姜庸脸上的神情冷淡,细看还能察觉到一丝厌恶,像是被敲出一条裂缝的冰河,再稍加刺激,冰冷阴寒的水流就会席卷上岸。 姜纲还想再说,毛思飞咬咬牙,打断道:“姜先生。” 姜纲不耐烦地看着毛思飞,但想到姜庸对这玩意的态度,还是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怎么?”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姜庸好,想要补偿姜庸。”毛思飞目光直视姜纲,语气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愤恨:“但你从进来起,就没关心过一句,姜庸的胳膊为什么受伤。” 姜纲的脸色一僵,开口找补道:“轻重缓急,总得把重要的事情先说清楚。” 什么是重要的事情?让姜庸进姜家公司就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姜庸怎么样,并无所谓? 这个人到底把自己儿子当做什么? “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姜庸认为重要,我也认为重要。”毛思飞越说越气,差点连小时候被他妈教训的骂人方言都要飙出来,“有你这么当爸的吗?不是,hr招人时还得说清楚工资待遇呢!你一句我是你爸,感情就可以蹭个免费劳动力啊?合着没工资没待遇,最后连句关心的问候都得不到,牛马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姜纲脸色更难看,目光逼视姜庸,沉声道:“公司交给你,便是你的,别的还重要吗?” 姜庸没看姜纲,目光一直落在挡在他身前的毛思飞身上,原本身上阴沉冷厉的气势像是被收拢在密不透风的容器中,整个人又恢复了些平静,他看向姜纲,无所谓地说道:“我不需要。” 姜纲脸色铁青。 这场谈话只能无疾而终。 姜纲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姜庸,沉声道:“你早晚会知道,只有姜家,才是你最后的依靠。” 姜庸连听都没听。 门砰地一声合上,室内恢复一片宁静。 毛思飞看着那扇门,心里忍不住想,姜劼还是有传承自姜家的基因的。 比如这份不要脸的英勇。 他转过头,想对姜庸说,没什么好听的,让他放宽心。 可刚转过身,整个人就被姜庸笼罩在怀中。 像是被容器捕获,连他的呼吸都要掠夺走。 他贴着姜庸的胸膛,心跳似有似无地在他耳边响动,他有些无措地喊着:“姜庸?” “嗯。” 回应他的是姜庸低沉的声音。 拥抱收得更紧,像是要将他嵌进每一处骨缝里,要他填满所有的空荡荡的不满足。 “姜庸……”毛思飞从这个拥抱中莫名地感受到姜庸的一点不安,可他不知道姜庸的不安来自于什么,他只能笨拙地安慰着说:“他们说的都是些屁话,你没必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很早我就不会往心里去了。”姜庸将呼吸埋在毛思飞的肩膀中,轻声说:“不过有一句话他其实说得不错。” “什么?” “我是个疯子。”姜庸平静地陈述着。 不像之前情绪浓烈的爆发,也不像是故意说反话的嘲讽,而是平淡地说出一件事实。 毛思飞抿了抿唇,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地举起,虚虚地环绕在姜庸背上,顿了顿,又缓缓收紧。 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双手扣在姜庸的背上。 回拥着姜庸。 第58章 姜纲走了之后,姜庸抱着毛思飞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好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毛思飞踌躇了会,还是问姜庸怎么了,但姜庸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什么,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电脑屏幕的冷光折射在姜庸的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姜庸不说,毛思飞只能坐在一旁陪着他,脑子里静静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对话。 刨除那些没什么用处的话,唯一一句有问题的,就是姜劼在电话中说的那句。 姜庸的妈妈是个精神病。 陈蘅和姜庸关系不好,毛思飞知道。 时隔多年,他还是能回想起当初面对陈蘅时那种不自在的感觉,那种时时刻刻被洞察的滋味,就好像他是一个……嗯,怎么形容呢? 对,就好像他是一个项目,要被评估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当时陈蘅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但是……自从和姜庸重逢后,他就确实没听过姜庸提及陈蘅一句。 为什么姜劼会说陈蘅是个精神病?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静谧地洒在二人身上,毛思飞靠在床头,看着姜庸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单手敲着电脑,场面静好得让他有些不愿打扰。 可是…… 什么都不去了解的话,他又怎么能理解姜庸呢? “姜庸……”想了想,毛思飞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的氛围,“我,嗯……” 姜庸敲着电脑的手顿了顿,低声问:“怎么?” 毛思飞挪了挪,坐到了离姜庸更近的位置,小声地问:“就是,你能跟我说说……那个,嗯……” 他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问出口,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语言表达能力的贫乏。 姜庸没接嘴,似乎在静静地等着他问完。 毛思飞抿了抿唇,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委婉的问话方式,只好直接问:“能不能……跟我说下你妈是怎么回事?” 第116章 姜庸抬起头,但没说话。 毛思飞舔了舔唇,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想……想多了解你一点。” 说完之后,耳郭莫名有些红热。 “等你把我了解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姜庸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倦的冷意:“就会后悔现在的想法了。” “我……”毛思飞张口,想说我不会,但又觉得这样的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姜庸察觉到他的迟疑,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会让我接近你吗?” 毛思飞愣了愣。 姜庸的问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会吗? 他……他不知道。 如果姜庸从一开始,就是以强硬的姿态挤入他的生活,他或许……或许不会像之前那样去靠近姜庸。 他或许会躲开,或许会回避。 见他沉默,姜庸又道:“所以,你还想了解我吗?” 毛思飞抿了抿唇,他在这个问题中打转,片刻后放弃思考,他没办法就一个假设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茫然地问姜庸:“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这个样子来接近我?” 这回轮到姜庸哑言。 因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姜庸不认为毛思飞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所以…… 毛思飞看着姜庸的沉默,眼睛缓缓睁大,所以从一开始,姜庸就在思考怎么让自己接受他? 是蓄谋已久,也是别有用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姜庸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对他有这些心思呢? 在他们重逢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那么……就是在更早的时候,在他们告别的那个时候。 毛思飞想到之前黎赫野说过,姜庸在上大学之前还休学过一段时间。 骨折休学…… 毛思飞忽然想起姜庸手腕上那些陈旧的伤疤。 仿佛一团迷雾之中,他摸索出了几个零散的线索,却不知道该怎么将它们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过去。 姜庸的过去。 “我回答不了你的假设,因为那些都没按照你说的发生过。”毛思飞如实说道,他看着姜庸,伸手覆盖在他握紧的拳上,有些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过去会怎么样,但是……但是起码在现在,我不会躲开你。” 姜庸的目光垂落在毛思飞的手上,低声问:“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么?”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毛思飞抿了抿唇,说:“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也不会一声不吭地躲开。” 姜庸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毛思飞的手背上。 他的体温有些凉,毛思飞被贴着的时候颤了一下,没躲开。 姜庸精瘦的身躯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里,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将自己打磨成现在这个样子,从头到脚,无一不显示着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坚实的基底。 可毛思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顺着那长长的光阴,看到了高中时的姜庸。 再怎么无坚不摧的外表,也总有那么一丝裂缝,透露着他难得的柔软。 长长的眼睫眨动时划过毛思飞的手背,有些痒,毛思飞看着姜庸,抬起手,悬在半空顿了顿,随即又落在姜庸的背上。 他想,即使未来有着很多很多的可能性,可他现在……暂时想不出来离开姜庸的可能性了。 黎赫野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毛思飞的心咯噔一下,生怕又像上午姜纲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他贴着门,想听听声音,奈何这套房的门隔音质量太好了,门上连个猫眼也没有,他只能提高声音问了句:“哪位?” 门外那边没有回应,毛思飞正要再问,门又被敲了敲。 这回很有规律,三长一短,让毛思飞困惑地拧起眉头。 他迟疑地抬起头,也敲了敲。 敲了个三短一长。 门那边不敲了,改成拍门,砰砰砰的,差点没把静静等着回应的毛思飞吓死。 “卧槽!” 毛思飞往回跳了一步,姜庸从阳台接完电话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问道:“怎么?” “有人敲门。”毛思飞有些窘迫。 姜庸皱了皱眉,问:“黎赫野?” “不知道是谁。”毛思飞说:“还没开门。” “他两个小时前说他要开车过来了,应该是他。” 毛思飞连忙把门打开。 门外赫然是黎赫野,他臂弯上挂着一件西装,此刻正抬起脚,作屈膝状,一副要踹门的样子。 姜庸当即伸手把毛思飞拉到一旁,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说呢。”黎赫野收了腿,无奈道:“我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开,我还以为得对密码,结果对了密码还是不给我开门,我以为你们被姜纲绑架了,这不想着踹门来救你们。” “姜纲?绑架?” 黎赫野进了门,将西装扔在沙发上,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道:“对,刚刚我开车的时候,接了一个比较熟的合作方电话,说姜纲他把昨天你在酒店揍人的视频要走了,把酒店备份的视频也删了,也就是说……” “他打算用这些视频来做文章。”姜庸淡淡地接嘴道:“他早上来过一趟,说自己真心诚意地想要我去姜家公司,我拒绝了。” 第117章 “艹。”黎赫野听到这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那贼老头怎么就盯上你了,他有这闲心,干嘛不再去造一个?” “造过,失败了。”姜庸说:“但凡姜劼能扶上墙,他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我。” “这贼老头,天天就玩这一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给他都耍出杂技来了。”黎赫野嗤之以鼻道:“你上大学那会他不就爱用这套吗?假模假样地说要培养你,转头离间你和舍友的关系,想逼你投靠他,多少年了,他那老壶装的还是同样的臭酒,真是闻着都恶心。” “大学?大学的时候,姜纲做了什么?”毛思飞忽然捉着黎赫野的袖子,急促地问。 黎赫野咳了一声,可打翻的话篓子没办法再装回去,他瞥了一眼姜庸,姜庸却只看着毛思飞碰着黎赫野袖子的手,拉了回来,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但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也不算他做的。” 黎赫野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算他做的?按姜劼那会的智商,能做出这事?” 怎么又扯到姜劼? 毛思飞捉着姜庸的手,有些委屈地抬起头,问道:“真不能告诉我吗?” 姜庸看着毛思飞,最后妥协道:“确实没什么,就是姜劼在校园论坛里匿名发了个帖子,说陈蘅有精神病,我可能会遗传。” 毛思飞瞪大了眼,胸膛里有一股怒火猛地翻涌而上,瞬间将他的双眼烧得通红。 他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从牙缝里吐出了一个艹。 怎么做得出来?! 好歹他和姜庸也有血缘上的关系,他怎么就能对姜庸做出这样的事? 姜庸那会才几岁?才刚刚成年! 他这样往姜庸身上泼脏水,就为了把姜庸逼回自己身边? 有这样恶心人的吗?! 他早上骂得还是太轻了!他就不应该还惦记着姜纲是姜庸父亲这层关系,就应该给他揍一顿! “不过他也不算是造谣。”姜庸低头揉搓着毛思飞的手心,唇弯了弯,眼底的情绪却极冷极沉,他说:“陈蘅确实算疯了。” 毛思飞抿着唇,低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吧。”姜庸看着毛思飞,双眼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对视上的瞬间宛如坠入冰窟一般阴寒,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因为是我亲自将她送进了疗养院。” “进了疗养院之后,她就疯了。” 第59章 毛思飞一怔,随即反驳道:“那也不能说跟你有直接关系,你把她送进疗养院是为了她好,又不是为了特地逼疯她……” “我是有这么个念头。” 姜庸淡淡打断毛思飞的话,说出的话平静却让人有些胆颤。 “什么?为什么……”毛思飞不理解姜庸为什么这么说。 姜庸看着毛思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个阴暗沉寂的黑洞,他沉声道:“她的性格如此,受不了事情摆脱她的控制,所以我想过……她在里面会成一个疯子,但我还是把她送了进去。”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阐述别人做的事一样。 毛思飞看着姜庸,两人的手挨着,贴着的地方还有一些残留的体温,他反手捉住姜庸的手,双手贴得更紧,温度在掌心中攀升。 姜庸的掌心一僵。 他抿着唇问道:“你……你一直跟我说你对她做了什么,但是……我想知道,在这之前,她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对她,所以……你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疗养院?” 姜庸没想到毛思飞会问这些,脸上神情明显一顿,他目光低垂,静静注视着毛思飞,沉默着没回答。 气氛变得安静。 黎赫野咳了一声,适时地插了句嘴:“那个,要么我们还是先回到现在这件事情上,一起来讨论一下,姜纲他打算用那个视频搞什么后招?” “他做什么很好想。”姜庸偏过头,说:“早上他被我拒绝,利诱不成,就只能威逼了。用这个视频做筹码,要么我答应他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然后进他的公司一块其乐融融,这样视频里面放什么就不重要了。要么他可以让视频满天飞,捏个话题,比如……我精神有问题,难以控制情绪,所以在公众场合公然斗殴,毁坏公司的形象。” “他那里应该还留着一些陈蘅的疗养院情况记录,拿来做佐证可能不够,但是制造一些舆论效果应该是足够的。” “艹!这贼老头真毒!”黎赫野骂道:“这样把你搞进去有什么意义?难道以为你后面还会安心替他干活吗?” “我不顾他的面子,他自然要讨回场子。”姜庸说:“至于我进去后做什么、怎么做,他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拿捏我,他一贯如此自信。” 黎赫野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视频备份也被删了,这个比较棘手,也就是他想怎么剪辑就怎么剪辑,随便他怎么颠倒黑白,艹!真绝!” “那天在场还有谁?还记得吗?能找过来证明你不是无故揍人吗?” 毛思飞拧着眉说道:“只有一个跟我同剧组的艺人,他跟着姜劼的,药是姜劼指使他给我下的……” 黎赫野皱着眉,又暗骂了一句:“那下药的事他们也可以直接推在那个人身上,直接说是你们两个在剧组里面闹矛盾,姜劼跟这件事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第118章 孙席这边也没法入手,那还有什么办法…… 毛思飞抿着唇思索,让孙席出面作证的可能性太小了,还有什么能证明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是姜劼…… 对了! 毛思飞眼前一亮,昨天一切的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他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他刚要说话,黎赫野忽然又骂了一句。 “这贼老头动作也太快了吧!” 黎赫野脸色难看地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热搜。 ——xx酒店疑似因为生意问题发生斗殴! 发帖人以员工的口吻讲述姜庸揍人的事情,没说原因,就说自己上班的时候,忽然就被扯入斗殴现场,吓了一大跳。 下面还附了一段视频,显然是经过剪辑处理过的,姜庸的脸虽然看不清,但是只要熟悉他的人都能一眼通过他的身形认出来。 视频只有短短几秒钟,只把姜庸揍人的那个片段截取出来发布。 “他这么直接就发出来,是一点也不想给你留条后路!”黎赫野气得牙痒,骂道:“你早上就不应该让他走,留着给我再揍两拳,刚好送去跟姜劼一块开个双人病房。” 黎赫野一脸火气,姜庸倒很平静,仿佛姜纲做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再怎么恶心,也不能激起他多少波澜,他说:“先联系公关,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暂时先退出公司,我搞技术的,有没有在公司里面挂名并不是那么重要。” “退什么退!”黎赫野怒道:“他能搞事情,我们就不能?他不是喜欢爆料吗?他那傻缺儿子那么多料,我让我朋友给他一周不重样地爆几个,标题想要多劲爆就多劲爆,看他还能有闲心来搞我们?” 黎赫野掏出手机,立马就要联系人,不料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姜庸的手机。 姜庸打开看了眼来显,说:“是姜纲。” “他前脚刚给你捅上热搜,后脚就迫不及待跟上来讨骂?”黎赫野举起大拇指,忍不住称赞道:“吃屎都得赶热乎的。” 姜庸接了电话,摁了免提。 姜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有些焦急担忧,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一样。 “姜庸啊,你看到热搜了吗?”姜纲叹了一声:“那个酒店管理还是不够严密,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一个服务生给捅出去。” “是啊,怎么会?”姜庸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姜庸的反应显然在姜纲的意料中,他笑了笑,继续道:“爸爸知道,你一向独立,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能够解决,不过偶尔也可以依赖一下家人嘛。爸已经联系好了公关团队,随时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压下去,对你、对你那个公司的项目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 最后一句显然就是在威胁了。 黎赫野用口型说了一句“去你/妈/的”。 姜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纲顿了顿,又叹道:“不过,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爆料人还有没有更高清的视频,爸爸也正在加急排查是哪个人干的,如果能找到的话,看看可不可以和对方谈谈,用钱解决。但是这事情归根到底,也是你和姜劼的矛盾引发的,爸爸是想,要是你们两个握手言和,那不管后续有什么爆料谣言,自然能够不攻自破。” “你弟弟那边,爸爸也会继续去做做工作,但爸还是得先听听你的意思,总归是亲兄弟,何必夹着隔夜仇呢,你说对吗?” 即使用再温和的话语包裹,也掩藏不住姜纲面目的狰狞,毛思飞早上听姜纲和姜庸交谈的时候,只觉得他冷酷无情,一点亲情都不顾念,现在觉得还得加一条厚颜无耻。 他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话都觉得心寒,姜庸呢? 还有……当年刚上大学的姜庸呢? 听到这些话是什么感觉? 他怎么能……他凭什么! 他只恨自己早上对姜纲骂得太轻,这种人……这种人! 毛思飞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向姜庸,姜庸脸上的神色倒没什么波澜,像是对这些言辞已经习以为常,姜纲有什么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侧过头,余光落在毛思飞的脸上,神情有一瞬变得柔和,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里落下一缕天光。 “不用了。”姜庸拒绝完又补了一句:“国外试管婴儿的技术很成熟,没必要一直盯着我,当年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对姜家的一切都没兴趣。”顿了顿,又道:“不管是东西还是人。” 姜纲在电话里久久沉默,再开口时,语气显然夹杂着怒火。 “好,姜庸,既然你有信心能自己解决这一切,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姜纲冷笑道:“不过你既然姓姜,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怎么想,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爸爸还是愿意拉你一把的。” “好的。”姜庸没什么波澜地回了一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片沉默,过了几秒后传来嘟嘟的声音,姜纲先挂了电话。 黎赫野率先发出一声爆笑,乐不可支道:“怼人还是得看你,面无表情就能刺激得别人怒火中烧。” 姜庸垂了垂眼,没说什么,毛思飞看着姜庸担忧地问:“他那边是打算继续发酵舆论,给姜庸施加压力?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互相泼脏水呗。”黎赫野耸耸肩道:“不是我说,他也不想想他那个儿子干了多少糟心事,但凡他家公司名头再大一点,他儿子的爆料就能养活不少媒体人了。” 第119章 毛思飞记得姜庸之前说过,这个项目对企业形象十分看重,便又问:“那这个项目会不会受到影响?” 黎赫野摆摆手道:“目前国内公司里,能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系统的虽然有好几家,但是做得最完善的只有我们,除非他们打算退而求其次,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项目那么多,钱是赚不完的,也不止要做这一个。” 那样的话,前期的投入基本就打水漂了。 毛思飞抿紧唇,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有些忐忑地说道:“我……我有证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证明下药的是姜劼。” 姜庸偏过头看向毛思飞。 黎赫野惊喜道:“什么证据?快快快,拿出来看看!” “应该……我应该有录下一段音频。”毛思飞解释道:“那天孙席在门口等我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我开手机录了音,不过我后面中了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就忘了这件事,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录上……刚刚才想起来这件事,但是不知道录音里面有没有透露出姜劼的信息。” 第60章 毛思飞说完后有些紧张,那天他把手机揣兜里,看到孙席的时候是有想过要录音的,但不知道有没有录成功,也不知道最后有录多少进去。 “先看看有没有。”黎赫野催促道。 毛思飞连忙掏出手机,他手机文件夹里东西很多,以前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剧本文档、拍摄花絮、还有各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录的音。 他抿着唇翻着,心跳有些快。 有录上吗? 他对昨天的记忆有些朦胧,害怕在兜里摁手机的那个瞬间只是自己的幻觉。 黎赫野急道:“找到了吗?” 毛思飞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地上,姜庸在一旁伸出手托着他才缓冲了一下。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姜庸,如果真是他的错觉……真是他记错了话…… 姜庸似乎感应到他的心绪,低声说:“不急。” “嗯……” 又翻了一会,毛思飞总算从一堆音频文件里找到了昨天的录音。 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轻点了点,开头没什么声音传出来,他看着进度条挪动,不敢向前拉。 过了一会,手机里终于传来一道男声。 “思飞。” 是孙席的声音。 太好了! 毛思飞继续听下去。 录音录得很完整,从孙席出现打招呼一直到骗毛思飞喝下带药的酒,最后到姜庸出现,录音才因为意外停止。 毛思飞听完一脸欣喜,录音中有录下孙席说是姜劼下的药! 他抬起头看向姜庸,却见姜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找到证据而高兴。 “怎么了?”毛思飞不解。 姜庸没说话。 黎赫野在旁边小声地插了一句:“心疼你呗。” 姜庸淡淡地瞥了一眼黎赫野,黎赫野马上作手势说自己闭嘴。 “我……”毛思飞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转向黎赫野,问道:“那……那这个可以做证据吗?” “光有录音他们可能还能把自己撇一撇。”黎赫野摸了摸下巴,见毛思飞脸上的欣喜被紧张冲走,又笑道:“但是录音里,你们剧组那个……那个谁,是很清晰地说明是他下的药,他跟了姜劼多久了?” 毛思飞回想了一下孙席找自己的时间,估摸道:“应该不到一个月吧。” “行,录音里听起来他和姜劼之间似乎也没什么情感纠葛,是比较清白的金钱关系。”黎赫野思索着说道:“这样,你对他了解多少都跟我说说,他哪家公司,跟哪个经纪人知道吗?” 毛思飞点点头:“他之前有说过一些。” “好。”黎赫野笑道:“那我到时候跟他接触一下,按理来说,但凡长点心眼的,被人指使着下药,应该都会想办法留点证据,看看他是不是一个懂得衡量利弊的人。如果他选择跟着姜劼,这个录音公布出去,他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我就不信姜劼还有能力保他。如果他弃暗投明,那我们到时候指认姜劼就多一个筹码,他这条小鱼就没什么紧要的了。” 毛思飞脸上的神情一顿,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他没说出来。 黎赫野确认完孙席的信息后,和姜庸商定网络上先不急着回应,让毛思飞把录音保存好,他先去咨询几个朋友,看看这件事情怎么和孙席交涉比较好。 事情有了解决的希望,毛思飞心头的大石松了松。 送走黎赫野后,毛思飞看时间也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便叫酒店送了餐。 吃饭的期间,毛思飞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陈蘅的事,黎赫野不在,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想再问问姜庸,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他欲言又止,姜庸忽然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是后悔了么?” “嗯?”毛思飞一脸困惑:“后悔?后悔什么?” “从黎赫野说要让你保留录音和孙席交涉开始,你偶尔会走神。”姜庸的眼底装着不明的情绪,“毛思飞,你在后悔交出录音吗?” 毛思飞不明白姜庸怎么突然这么问,他怔愣着看着姜庸,“我……我没有。” “我走神是因为……是因为……”毛思飞抿着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看着姜庸阴沉的脸,还是开了口:“是因为有些同情孙席。” 第120章 “同情?” 毛思飞抠着手指,低着头说:“我知道,他跟着姜劼来给我下药,有什么后果都是咎由自取,就是,我就是……想到他那天跟我说他争来争去就是想要一个机会。” “我那天用玻璃割伤手后……他就没硬拉我进去了,我刚刚听录音里他说想带我去包扎,我觉得不是假话……” “我……其实我觉得我挺矛盾的,当年我在筹我妈医药费的时候,也有想过……” “有想过什么?”姜庸盯着毛思飞,眼底情绪更浓。 毛思飞有些难以启齿,抓着手指抠弄着,细瘦的腕骨上被他掐出一片红痕,忽然,姜庸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的身侧,将他的腕骨捉在手心,指腹轻轻捻过,红痕愈红,扎眼得很。 “想过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想过做和他一样的事。” 手腕上的手掌收紧,毛思飞恍若未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会有听卢姐提起,圈子里谁谁谁攀上了一个大佬,资源啊钱啊都源源不绝,我其实……其实心动过。” “不过就我这种资本,根本没什么资格能攀上大佬,后来听说那个谁被大佬的老婆追着打,在圈子里的名声也臭了,我其实挺害怕的,可是转头又想想,如果我真的有机会的话,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抵抗得住……” “我有过这种龌龊的念头,所以……” 毛思飞的头低得要埋进膝盖中,脸有些冷,可耳郭却有些热。 他同情着孙席,就像看着几年前那个因为没有机会,所以不用选择,可怜可悲的自己。 “可你没有做过。”姜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敢看姜庸,只听姜庸问道:“如果你现在有机会的话,你会吗?” “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资源,你现在可以试着想想,你愿意接受吗?” 毛思飞抿紧唇,声音细若蚊吟地说:“我不愿意……” “所以……” 姜庸没有说完,毛思飞更细微的声音从身下传了出来,他停下,静静地听着毛思飞说话。 “如果是你……”毛思飞讷讷地说:“我不知道别人给我机会我会怎么样,但是如果是你,我不愿意……” 姜庸的手挪到他的后颈,宽厚的手掌覆在他的脖颈上,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掌控。 “为什么不愿意?”姜庸的语气中带着困惑。 毛思飞咬着唇,他想,这需要说明吗? 他脸上的温度渐渐在攀升,索性他的头埋得够低,姜庸应该不会看到。 可落在他后颈的手又滑到他的耳垂,轻轻揉捻着,不知道在揉个什么劲,而那声音循循善诱般,低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愿意?” 毛思飞还是没回答,他捉住姜庸弄他耳垂的手,不自在地说道:“就是不愿意,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等姜庸开口再问,他把话题转回开头,问答的人换了位置。 “那你呢?为什么问我会不会后悔?” 这回轮到姜庸沉默,毛思飞的指腹贴着姜庸的手腕,皮肤下的脉搏在轻轻地跳动着,像是微弱的心跳。 “为什么不回答?” 姜庸低声问:“一定要知道吗?” 毛思飞顿了顿,小声地回答:“我想知道。” 姜庸垂下眼,过了一会才开口:“因为后悔才是一件符合正常逻辑的事情。” “你明明听到我把陈蘅送进了疗养院,间接逼疯了她。”姜庸说:“不管是对生物学上的母亲,还是父亲,亦或是兄弟,我对他们都没法产生太多的情感,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情感。” “至于你……我至今都弄不明白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吗?那我为什么想着占有你?甚至想要将你撕碎,全部吞吃进我的肚子里?我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为此伤害你,只要你不离开就可以了。” 姜庸垂着眼,将毛思飞整个笼在他的目光之中,轻声道:“是恨吗?可看到你难受的时候,我想着可以约束自己一点,让你不要那么害怕我,让你在链条下能够有些喘息。” “或许因为我最近救了你,在一时的冲动之下,你想着要回报我,所以把音频拿了出来,但是等冲动褪去之后,难道你心里不会后悔吗?” “如果不把音频交出去的话,我们就没有筹码可以和孙席交涉,姜劼姜纲目标指向我,我就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你身上,你可以得到喘息的机会,或者……更进一步,借着这个机会能够离开我。” “所以,为什么你不会后悔?” 毛思飞没想到姜庸想了这么多,他怔愣着看着姜庸,许久才吐出一句:“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那天不是和你说,我……我会认真地思考,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你弄不懂的话,我会努力去弄明白。”毛思飞抿了抿唇,说:“我跟你说我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但心底却有一点难受。 姜庸也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一个盗贼在看着本该不属于自己的珍宝。 带着一点犹疑和茫然,更多的,毛思飞看不出来。 许久,姜庸缓缓地发出一声喟叹。 很平静的声音,很轻地落在毛思飞的耳侧。 第121章 “我不知道。”像是在回答毛思飞那个没说出口的问题,他说:“我不知道能用什么留住你。” 那一刻,毛思飞似乎看到了姜庸真实的一隅。 隐藏在那些岁月长河里,他所错过的姜庸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显现在他面前。 他握着姜庸的手,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抬起头望向姜庸,轻声说道:“带我去见陈蘅吧。” “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过去。” 第61章 陈蘅的疗养院没有在s市,而是在他们的老家。 做完决定的第二天,姜庸就开车带着毛思飞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滚动,像是一幕幕胶卷,毛思飞看着窗外发着呆,他有段时间没有回老家了,从刘月走了后,他一年就回来一两次,上一次回去……应该是清明的时候去公墓看望刘月。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会回去,更想不到的是,这次回去,身边还带着姜庸。 他余光落在姜庸身上,自从答应了他去看陈蘅后,姜庸一直都很沉默,此刻正把着方向盘,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毛思飞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姜庸突然开口问:“怎么?” “嗯?”毛思飞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你有回去过吗?” “没有。”姜庸淡淡说道:“自从把陈蘅送进疗养院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情况有什么变化的话,疗养院的负责人会通知我。” “不是说疗养院……”毛思飞抿了抿唇,踌躇着还是问出口:“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回去以前,就是我们以前住过的那栋楼。” 车正好经过一个路口,红灯拦住了车流,身后的汽车不耐地摁着喇叭,刺耳的鸣笛声疯狂地叫嚣着,像是要凿破人的耳膜。 毛思飞转过头,怕听不见姜庸的回答,目光盯着姜庸的唇。 嘈杂的声音涌起又落下,姜庸开了口。 “有。” 毛思飞眼睛微微睁大。 红灯的倒计时结束,车流又开始向前游动。 毛思飞得到了一个意想之外……不,其实心底是有一点隐秘的希望,想要姜庸跟他说去过的,他心跳开始加快,有些紧张地问:“是……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姜庸沉默了片刻,缓缓回答道:“三年前。” 是他回去卖房子的时候…… 似乎知道毛思飞在想什么,姜庸说道:“我去的时候,那间房子已经有人住了进去。” 不早不晚,刚好错过。 那么长久的光阴里,他们能刚好在同一年到同一个地方,却没能在同一天碰到。 算有缘还是无缘? 毛思飞靠在车座上,目光垂落在窗外被抛至身后的风景,忽然低声说道:“我妈……我妈她一直不同意我卖房子,那房子是我爸留下的东西,我妈说我爸过世的时候,和她说过,房子要留着让我以后娶老婆,以后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人在里面其乐融融地生活,他在地下也能感受到。” “最难那会,我妈让我把房子租出去,一个月多少能补贴点,我不同意。我可以再累一点,干得再多一些,那是我的家,我不想别人踏进我的家里……”毛思飞的目光放空,喃喃道:“但我没想到,最后是我一意孤行要把家给卖了。” “我后来都没有回过这……因为我觉得,这里没有我的家了。” 毛思飞转过头,看着姜庸问道:“你……你三年前为什么会来这?” 姜庸垂下头,目光落在毛思飞的脸上,声音很轻,顺着风就钻进了毛思飞耳里。 “路过。” 毛思飞一愣,愣了十几秒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些想笑。他抬头靠着车座,昂首看着车顶,抿唇笑着,可笑着笑着,鼻尖又莫名地有点酸意。 有什么好路过的。 从s市到二人老家,差不多跨越了半个省,路途比较遥远,车子开了七八个小时才到。 刚一落地,手机就叮了一声,跳出来的天气预报实时显示接下来的降雨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毛思飞探出车窗,还不到五点,天色已经有些昏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他有些犹豫地问:“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去?” “我已经跟疗养院那边联系过,明天陈蘅要做身体检查,可能时间比较紧。”姜庸说。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我以为,你不是很愿意让我和你……和她见面。” “你之前说过,在你得到那个答案之前,我不能做你不愿意的事。”姜庸说:“所以,我会让你去见她。” 他伸手落在毛思飞脸侧,手指有些凉,如同冰冷的游蛇滑动,让毛思飞忍不住有些想退缩,可姜庸先一步收回手,淡淡说道:“不管如何,我也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 毛思飞有些困惑。 姜庸停好车,和毛思飞一起走到疗养院门口,门口的接待将二人引进办公室。 疗养院的负责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姓钟,看起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看见他和姜庸走进办公室,上前迎接道:“姜先生来了,哎哟,您胳膊怎么受伤了?” 姜庸不想解释,只随口说道意外,钟院长也没再问,转而看着毛思飞问道:“这位是?” 毛思飞忙说道:“您好,我姓毛,您叫我小毛就好了。” 第122章 钟院长乐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姜庸说道:“您母亲刚刚吃完晚饭,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您现在就过去探望吗?” 姜庸嗯了一声。 病人居住的是另一栋楼,从办公楼过去得穿过一条长廊,长廊外一片绿意,但因为狂风的缘故,树叶婆娑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听着有些不安。 钟院长带着二人往前走,边走边对姜庸笑道:“最近这段时间,您母亲的情况有所好转。” “之前她一个人坐在床边,一整天都不说话,最近照顾她的护士反映,您母亲愿意开口和人做一些简单的沟通了。虽然次数很少,但是有些对话还是很完整的,而且逻辑表达也逐渐清楚,后期恢复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这样吗?”姜庸垂下眼,嘴角微微地勾起,带着一点嘲讽的冷意,“刚好是这个时候。” 钟院长没听出姜庸的意思,继续乐呵呵地说道:“可不是嘛,刚好是您来的时候,说明您母亲惦记着您,您一来,她的情况就变好,说明她是想和您说说话呢!” 姜庸不置可否。 毛思飞看着姜庸阴沉的神情,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走到姜庸身侧,犹豫了下,拉住了姜庸的袖子。 姜庸转过头,眼底的冷漠没有散去,毛思飞瞥了一眼前面还在带路的钟院长,小心地张开手,握住姜庸的手腕。 掌心下的皮肤有些冷,还有些僵,毛思飞又将手掌收紧了些。 姜庸没有挣开,脸上的神色虽然还很冰冷,但目光却没有刚刚那么冷硬。 二人没说话,就这么跟着钟院长穿过长廊,到了病人住的大楼。 大楼周围一圈都做了绿化,点缀着各色花卉,宛如一个小花园,天气好的时候,在里面漫步应该会让人心情舒畅,只不过目前二人都没有任何闲逛欣赏的心情。 大楼高七层,姜庸的母亲住在五楼,钟院长转过头,目光落在毛思飞握着姜庸的手上,只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道:“我们这儿的电梯都需要刷卡才能进,病人都需要他们一对一的护士陪同才能出去,安全这块是绝对能保证的。” 毛思飞耳郭有些热,被钟院长看到的那瞬间就想把手收回去,但是余光瞥到姜庸冷淡的神情,破罐子破摔一般地闭上眼,心想,算了。 就这么进了电梯,钟院长还在介绍院里的一些设施,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接嘴。 钟院长似乎终于感受到姜庸情绪的冷淡,不再滔滔不绝地扯话题闲聊,直接将二人带到陈蘅的病房门口,还没敲门,门忽然就打开,一个护士从里面急匆匆地要冲出来。 “院……院长。”护士愣在原地。 钟院长显然有些不高兴,不满地说道:“怎么回事?大惊小怪的,也没个轻重。” 护士被训了一句,着急为自己辩解道:“院长,是……是503房的病人情绪不稳定,刚刚一直在摔东西……” 钟院长刚刚才和姜庸说陈蘅最近情况好转,没想到马上就被打脸,脸上有些挂不住,斥责问:“之前不是说她稳定多了吗?怎么忽然又不稳定了?是不是你跟她聊天的时候刺激到她了?” 护士忙摆手道:“没有院长,我刚什么都没说,她就忽然盯着门,发了疯似的在叫……我,我拦不住。” 钟院长还要说什么,被姜庸拦住。 “或许就像钟院长刚刚说的,她知道我来了,总要有些反应。”姜庸淡淡说道:“钟院长如果有事要忙可以先离开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不太好吧?”钟院长担忧道:“刚刚您也听护士说了,您母亲现在情况可能不太方便和您交流,不然再过两天……” “没事。”姜庸说道:“她什么情况都不会想和我交流,没什么区别。” 钟院长装作没听懂一般,继续担忧道:“不过您母亲现在情绪比较激动,我担心她会伤到您……” 姜庸抬起头,看了钟院长一眼,眼神带着一点无机质的阴冷,钟院长立马禁了声,随即讪笑道:“如果您觉得情况不对,可以随时呼叫我们。”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 钟院长和护士离开,姜庸转头看向毛思飞道:“进去吧。” “要不……要不就我一个人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毛思飞想着姜庸应该不太想见到陈蘅,但姜庸说要跟他一起进去,“来都来了,见一面也没什么。” 毛思飞抿紧唇,伸手要推门时发现自己还握着姜庸的手。 当初陈蘅就不喜欢他和姜庸往来,不管怎么说,陈蘅现在精神不稳定,还是不要一见面就刺激她的好。 想到这,毛思飞还是松开姜庸,收回了手。 门推开,毛思飞向前一步,见姜庸没跟上,疑惑地问道:“不走吗?” 姜庸正低头看着手腕,上面留着一圈淡淡的红痕,还有一点残留的体温,天气变冷,那点体温不到几秒就消散。 他眼底阴冷的情绪变得浓郁,只是被遮掩在低垂的眼睫下,谁都没看到。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抬起头,跟着毛思飞一起走了进去。 “姜庸?” 女人的声音传来。 风把窗帘吹起,女人站在窗边,脚底是零散的玻璃杯碎片,病服套在她干瘦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的宽松,她的颧骨高高地耸起,眉毛上挑,眼尾下垂,整张脸过分瘦削,使得她原本就锋利的气势更添一分刻薄。 第123章 见到毛思飞和姜庸二人的瞬间,和姜庸有些相似的五官流露出浓烈的厌恶。 她恶狠狠地盯着姜庸,怒喝道:“你还来做什么!” 第62章 “我说过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姜庸没说话,毛思飞见陈蘅情绪激动,皱了皱眉,侧身站在姜庸身前,对陈蘅道:“那个……阿姨,不是姜庸,是我想过来找您。” “你?你是谁?”陈蘅的目光转向毛思飞,室内的灯应该是被她自己关了,一片昏暗,她眯了眯眼,似乎在打量着毛思飞的面孔,片刻后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冷笑。 “是你?竟然是你?” 陈蘅的反应有些奇怪,毛思飞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阿姨,那个我以前……” “就是因为你!” 陈蘅的情绪突然爆发,毛思飞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目光里带着凶狠,倾身上前想要逼近自己。但走了两步,陈蘅往他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脚步又顿了顿,咬牙恨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什么?毛思飞一脸错愕,因为他什么? 可是陈蘅大叫完后就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咒诅一般。 毛思飞从来没见过陈蘅这种模样。 以前陈蘅虽然严厉到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一直都把自己打扮得很得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端庄疏离的模样。可是现在,她的短发毛躁而凌乱,配上她空荡荡的病服,还有一脸神经质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令人发颤的疯子。 姜庸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说道:“走吧,没什么好问的了,她根本不能和你正常交流。” 毛思飞拧着眉头看着陈蘅,姜庸一直不愿意说过去的事情,他本来想看看能不能从陈蘅口中问出姜庸高三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陈蘅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问了,能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都不一定。 毛思飞抿了抿唇,无奈地抬起头,想和姜庸说先回去算了。 忽然—— 陈蘅抬手指着他们,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一样,大步冲了过来! 姜庸反应得快,一个错身,就挡在毛思飞身前,同奔来的陈蘅冷冷地对视。 陈蘅立即刹停了脚步,她咬牙看着姜庸,脸上的神情复杂,有痛恨,有难以置信,还有……还有一点惧怕。 “你不是变正常了吗!你不是在我面前变得正常了吗!”陈蘅抬起颤抖的手指,不安地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又变回去了!疯子,你是个疯子!” 什么正常? 陈蘅的话颠三倒四,毛思飞听不明白,而姜庸面对陈蘅癫狂的大叫,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淡淡地问了他一句:“走吗?” “走?”这个字眼不知道触及到陈蘅哪条神经,她纵身冲向大门,在毛思飞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横在门前,将大门死死堵住,她看着姜庸恨恨道:“不准走!不准跑!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为什么要跑呢!” “是不是就是学的他!”陈蘅转头看向毛思飞,眼里的恨意和怒火交织,让她看起来像要吃人一般,她怒道:“肯定就是因为他!我看见过他翻阳台,是不是就是他教的你!我只是让你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你呢!你做了什么!骨头断了,书也不读,要不是我拦住你,你是不是就要跟他一起跑了!” 什么骨头断了……还有翻阳台? 毛思飞震惊地看着陈蘅,姜庸的骨折!? 记忆中那些零散的线索在陈蘅歇斯底里的大喊中渐渐穿插起来,毛思飞紧紧地盯着陈蘅,握着姜庸的手不自主地收紧。 “一个男人……那是一个男的!你早恋,还搞同性恋!疯子……都是疯子……二楼的那个男的也是个疯子,搞男的……搞小孩……”陈蘅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喃喃道:“他搞就算了,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搜集资料揭他的短,他跑到我面前来,说你喜欢男人,说你喜欢四楼那个学习不好的小孩……” 二楼那个男人? 是那个害他和他妈不得不搬家的李方?! 为什么姜庸跟他又扯上了关系? 毛思飞惊疑未定,眉头皱巴巴地拧在一起,不自觉地将姜庸抓得更紧。 “你有没有想过,他把这种事情传出去,你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你要让所有人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你能够摆脱你那个糟糕恶劣的父亲影响!才让你不至于堕落下去!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明明你做得很好不是吗!你应该听我的,为什么不听我的呢!只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才能变得更好,而不是像你父亲那样,长成一个恶心龌龊的人!” 激烈的喊叫后,陈蘅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她双目通红地看着姜庸,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而姜庸的表情始终淡淡,看着陈蘅的目光连一丝波澜也没有,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样。 “算了,没关系……”陈蘅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声音也变得轻盈,整个人透露着一种诡异的静谧。她看着姜庸,神情中带着包容和怜爱,她弯了弯唇,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是你的母亲,我有责任把你引回正途,我会让你变回正常的。” 姜庸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听到陈蘅的话,他也只是垂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毛思飞握着他的手上,任凭陈蘅在那发疯似的自言自语也无动于衷,甚至神情中有点厌倦。 第124章 陈蘅说完就上前几步,但目光瞥到姜庸还吊着的胳膊上时,脸上的神情又有些错乱,她喃喃道:“你怎么伤的是胳膊,应该是右腿啊……如果是胳膊,那该怎么给你上仪器啊?” 仪器?什么仪器? 胳膊…… 毛思飞忽然想起姜庸手腕上的伤疤,他捉着姜庸的手,指节不灵活地将姜庸的腕表表带解开,露出手腕内侧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之前就有注意到这些伤疤,心里觉得奇怪,姜庸以前身上没有伤疤的,而且受伤的是在手腕这种地方……但姜庸一直没有回答他。 所以……这些是陈蘅做的吗?! 陈蘅到底对姜庸做了什么?! 他看向姜庸,姜庸目光不避地回望他,他声音发着颤问:“什么仪器?她……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姜庸没有回答他。 一旁的陈蘅听到了,忽然开口道:“仪器,对!仪器……今天到了该让你做练习的日子了。” 什么练习? 陈蘅要姜庸做什么练习? 毛思飞满腹的不安和疑问,目光跟随着陈蘅移动。 陈蘅慈爱地看着姜庸,说道:“今天要好好练习啊,我答应你,只要你练习好怎么做一个正常人,我就让你回到学校。” 她从门前挪了两步,似乎想靠近姜庸,姜庸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她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靠近。 “姜庸……”陈蘅的语气又低沉下来,“最近给你吃药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你好像反应有些迟钝了,记忆也有些不太清晰了。虽然你不太记得那个四楼的小子是件好事,但你这样怎么能学习呢……我看看,还是得给你调整一下药的分量,仪器练习的时间也先给你缩短一些。” 她目光变得柔和,像是姜庸身上装着她满心的期许,她轻声说道:“不要害怕姜庸,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不会让你有什么事的……我是你母亲,不管我做什么,归根到底,我是想要你好的,做个正常人,不要做那些让我觉得不好的事情,好不好?” 她又试探似的向前几步,毛思飞抿紧唇,将姜庸往后拉,自己横在姜庸和陈蘅之间。 陈蘅说了很多,他依稀听懂了一些,还有一些没听懂。 唯一确定的是,陈蘅待姜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他不后悔过来找陈蘅,如果不来找陈蘅,姜庸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但是他后悔刚刚没有把姜庸拦在门外,让姜庸又跟着他一起,把这些过往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 “我们……” 毛思飞想说自己拉住陈蘅,让姜庸打电话给钟院长把门打开,可未说完,陈蘅忽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一愣,陈蘅又道:“你又来找姜庸吗?” 毛思飞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陈蘅平静的脸渐渐变得狰狞,厉声道:“我不是说过,姜庸现在高三了,你不要总是来打扰他学习,更何况——” 陈蘅的眼珠无序地转了转,浑浊的目光落在毛思飞身上,似乎带着一点昭然若揭的恶意,她说:“你们家跟二楼那户人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姜庸一开始可能被你的话骗到,现在冷静下来想过,也觉得你们不是那么……” 未说完的话语比直白的话更伤人,陈蘅轻蔑地笑了笑:“他最近被你们家的事情搞得够烦的了,好不容易能够静下心来复习一会,我希望你不要打搅他。” “而且……那个李方是喜欢男人的吧?你跟他牵扯不清,你不会也喜欢男人吧?”陈蘅嫌恶地看着毛思飞,后退了一步,像是毛思飞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病菌,她说:“姜庸是个正常人,不会接受这种不正常的东西,如果你是的话,我可以尊重你,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能够离姜庸远一些。” 熟悉的话落在毛思飞耳里,他恍惚地想起同姜庸的最后一次见面,不……也不能算是见面,因为他根本就没见到姜庸。 他听说李方喜欢男人的事情在小区里被人大肆宣扬,据说还有好几张他和男人……甚至还有年龄较小的男生之间的亲密照片被贴在小区,就连刘月都听说了,让他这几天避开小区,别去找姜庸。 他没听,悄悄地溜进小区,想去找姜庸。 陈蘅不想让他见姜庸,可他厚脸皮地站在陈蘅家门口,磨了又磨,然后陈蘅冲他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让他自己去问问,姜庸想不想见他。 毛思飞那会想,为什么不想?他上周才和姜庸一起在图书馆复习做题,约好了这周如果他周测考高分,姜庸就要掏钱请他吃烧烤。 约好了的。 姜庸在房间里做题,毛思飞顶着陈蘅审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敲着门。 砰砰砰—— 姜庸没应。 “姜庸?”毛思飞有些奇怪地又敲了敲。 房间里很静,毛思飞侧耳去听,没听到一点声响,姜庸复习这么认真的吗? “姜庸?”他又喊道。 “走……” 一点细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毛思飞欣喜地睁开眼,还想继续敲门喊人,就听姜庸的声音完整地从门内侧传来:“走开!” 举起敲门的手僵在半空,毛思飞怔愣地看着门。 “姜庸……?” 缓过神来,毛思飞以为是自己听错,但下一秒,更清晰的声音传来:“走开——走——” 毛思飞的手往回收了收。 第125章 陈蘅客气而疏离地将他送到门口,说出口的话却很直白:“你也高二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最好别再来找姜庸了。” 毛思飞抿紧唇,没吱声。 他想着,可能只是姜庸今天身体不舒服,或者他复习得有些累,所以才有些情绪,才不想看见他,再过两天再来看看吧。 可是过了两天后,姜庸家人去楼空,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毛思飞抬头看着三楼阳台,咬咬牙,他已经很久没翻过阳台了,但是…… 他抓着柱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书包扔在地上,路过二楼阳台的时候,他的手没抓稳,差点摔了下去,好在他的脚下意识地勾住了围栏。 到了三楼的阳台,隔着窗户,他看到姜庸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骗子。 说好的掏钱请他吃烧烤呢。 骗子。 “你最近是不是被老师留堂了啊?怎么放学这么晚?” 毛思飞没回刘月,兀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又抱着书包蹲在姜庸的家门口。 直到某一日,他走到三楼的时候,看到姜庸家的门打开了,他眼睛一亮,大步跨着,近乎是疾奔一般冲了过去。 “姜……” 门内是一对陌生的夫妻,男人看到他一副狼狈的模样,皱着眉走到门口,语气有些凶地问:“你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吟:“我……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男人目光上下打量着毛思飞,许是看到他还是个学生,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们今天才搬过来的,你朋友应该早搬走了吧?” “啊……嗯。” 毛思飞背着书包回了家。 骗子。 “诶,毛思飞,吃饭啊!” 毛思飞充耳不闻,整个人砸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心想,不想请客直说就是了,也可以他请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因为……因为他是那个吗? 可他不会像李方那样,不会做李方那样的事……即便如此,也还是恶心吗? 他贴着冰冷的墙,整个人被那冰冷的温度传染,像是坠入冰窟一般。 “谁说我是个正常人?” 毛思飞从追忆中猛地抬起头,姜庸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他自从见到陈蘅起,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淡淡神情,直到这刻,他眼中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柄沾着寒芒的利刃,直直地逼向陈蘅。 陈蘅被姜庸的眼神惊得往后退了退。 姜庸发生一声冷冷的嗤笑,嘲讽地看着陈蘅,说道:“你和我都是疯子,疯子还能评价谁是正常的吗?” 第63章 陈蘅惊恐地看着姜庸,直到她的后背抵在门上,退无可退。 她转过身忽然开始握拳砸门,但是这里的大门即使从里面打开,也需要门卡。陈蘅见自己出不去,便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尖锐的叫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毛思飞被她突然的转变惊到,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迅速抬起捂住他一侧耳朵,将他拥入怀中。他贴着姜庸温热的胸膛,尖锐的叫声被隔绝在外,他仓皇地抬起头看着姜庸。 姜庸垂着眼,平静地注视着陈蘅的癫狂,眼底一片冷漠,好像丝毫没有受到陈蘅的影响,目光冰冷得像是看着一个与他没有关系的人一般。 陈蘅持续的尖叫把钟院长引了过来,他慌忙地刷开门,陈蘅见门一开,立马就想跑走,好在钟院长身后跟着几个护士,将她的去路堵住,折腾了好一会,才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 她被束缚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姜庸的方向,唇形微动,声音细若蚊吟:“你说得对,你也是疯子,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如同诅咒的话语散在沉默的风中,按压她的护士装作没有听到,认真地将她束缚在床上准备检查。 钟院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脸歉意地朝姜庸说道:“不好意思姜先生,您母亲的情况可能要重新检查评估,是我们这边忽略了,您和您朋友有受伤吗?” 毛思飞已经从姜庸的怀中挣出来,只是还心有余悸,他站在一旁,听到钟院长的话摇了摇头,姜庸便道:“没什么,既然她现在情况不稳定,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钟院长了。” “诶,不麻烦不麻烦。” 钟院长笑眯眯地将二人送出门口。 毛思飞和姜庸并肩走着,余光扫过姜庸沉默的脸,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到停车场。 “姜庸……” 姜庸侧过身看向毛思飞,脸色晦暗,伶仃的身影立在寒冷的晚风中,显得有些萧索。 “我……对不起。”毛思飞低着头。 姜庸问:“为什么道歉?” “不是我要来的话,她情绪可能不会这么失控,情况或许不会变糟……” “跟你没有关系。”两人上了车,姜庸淡淡道:“医生刚刚说她好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信度,像我们这样的人,只会在疯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已,就像你刚刚看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毛思飞抿着唇,问:“为什么你总要说自己是个疯子,你跟陈蘅不一样。” “不一样吗?”姜庸的脸色在路灯苍白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冷清,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气,“你刚刚看到陈蘅害怕吗?” 第126章 毛思飞不想骗姜庸,他握着姜庸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短暂的沉默后低声说道:“有点。” “我觉得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姜庸盯着他的脖颈,目光随着他咽水的动作轻微地浮动,他轻声说:“沉默的发疯和歇斯底里的发疯都是发疯,可能是明天,可能是现在,等到那个时候,你也会害怕我的。” “你会像之前那样,等着逃离我……” 姜庸揉捏着毛思飞的后颈,漆黑的瞳孔上映着毛思飞的影子,可是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团不见底的涡流,像是要将目光里的毛思飞一起卷进去。 “我不会……” 姜庸倾身向前,沉声道:“你会的,没有人不害怕疯子,你看着陈蘅会害怕,有一天看到我彻底疯了之后,肯定也会害怕……到那个时候,你不会想着留下来,你也不会在乎我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情感,谁要在意疯子怎么想呢?” 毛思飞不明白姜庸为什么突然开始钻牛角尖,他看着姜庸,想要认真地跟他说清楚,可是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忽然袭来,姜庸在他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摸着手上的矿泉水瓶,瞬间明白了姜庸做了什么,他挣扎道:“姜庸,我……我还没说完,你不能……” “没有关系。”姜庸轻声说:“我会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听你说。” 毛思飞眼前渐渐变得一片黑暗,他挣扎不过巨大的困意,只能被迫陷入昏睡。 梦中。 模糊的光影在他眼前不断地浮动,他伸出手想将光拢在手心,一团黑色的庞然大物忽然出现,将所有的光吞噬。 黑影接近他,似乎也想将他吞噬,可最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前,像是在同他对视。 那目光中透露出近乎令人窒息的占有欲,让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眼前一道黑色的人影兀自伫立着,仿佛和梦中那团黑色的庞然大物重叠。 “姜庸,你为什么……”毛思飞运足力气,想要坐起来,可是手刚吃力地撑起来,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他低下头,一条细长的链子绕在他的手腕上,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而链子的另一端没进了床脚,不知道绑在了什么地方。 姜庸将他圈在了这张床上。 过往不好的回忆瞬间席卷而来,他抿紧唇,按捺住内心涌上的不安与害怕。 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姜庸的神情,只能借着窗外一点光,依稀看到姜庸的轮廓。 沉默地对视了片刻,姜庸坐到了床边,抬起的手看起来似乎想碰碰他,可是手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像是怕他会躲开。 那一瞬间,害怕和不安忽然就沉了下去,他想起在风雨飘摇的山里,姜庸始终拉着他的那双手。 毛思飞抿紧唇,捉住姜庸的手,冰凉的皮肤贴着他的掌心,仿佛不管怎样都捂不热一般,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温度,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姜庸的指尖动了动,但没有挣扎,任凭他捉着。 “为什么要将我绑在这里?” 他抬起头,声音放轻,问着姜庸。 姜庸没有回答,像是一尊长久伫立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把我绑来,又不说话,是想做什么呢?”他望着姜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姜庸,我在这里,我不会跑的。” “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把我的脚、把我的四肢都锁起来,所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窗外落下一道闪雷,刺目的光将姜庸的脸照亮,他没有一点神情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些茫然的情绪,从毛思飞醒来起,所有的反应都超出了他的预计,这回轮到他对毛思飞说的话有些不明白。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问道:“你想谈什么?你不是都从陈蘅嘴里听到了吗?” “我不是个正常的人,陈蘅说我是个疯子,她其实也没说错,从小到大,我和正常人的情感总是有一层隔阂……” “不过你听到什么都没关系……”姜庸低声说:“我已经想好了,姜纲和姜劼想做什么都随他们去,只要我从黎赫野的公司里辞职,从此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再想做什么也是徒劳。我会把你锁在这,即使你害怕我、厌恶我,你不可能会跑走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又为什么要厌恶你?”毛思飞看着姜庸没有光彩的双眼,鼻尖有些发酸,他捉着姜庸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掌心,想让那只冰冷的手暖和一些,他问:“我又为什么要跑走?” “我之前跟你说……我会试着约束自己,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姜庸低下头,发出一声轻笑:“你越了解我,我越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在你跟我说你要见陈蘅的那天,我就想着,你看到陈蘅,就会看到以后的我,然后……我就弄来了这条锁链。我想着,不管陈蘅说什么,你都不可能从我身边跑走了,一次、两次……够了,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我什么时候从你身边跑走两次……”毛思飞愣住。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去找过你。”又一道闪雷劈下,姜庸的眼睛又黑又沉,像是被黑暗的过往所蛊惑,他恍惚着说道:“但我有点忘了你的学校在哪,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我想找人问问你有没有在,但我发现,我连你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第127章 “我想了很久,但我只记得你的长相,便问了你们学校的门卫,问的时候刚好你班的同学路过,跟我说你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不知道人去哪了,哪里都找不到。” “然后很久很久,我都不知道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毛思飞拧着眉,颤声问:“为什么?怎么会想不起来?” 姜庸喃喃自语道:“应该是陈蘅给我做的那些治疗的原因,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了你是谁,还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厌恶你的名字出现……” “陈蘅给你做治疗?”毛思飞瞪大眼睛,“什么治疗?” “心理治疗。”姜庸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淡淡道:“有药物有电击,她希望通过这些治疗,把我身上不正常的部分切割掉。” “比如你。” “我是你身上不正常的一部分?”毛思飞握着姜庸的手一紧,他抿紧唇,问:“她为什么认为我……是因为你帮我向李方报复吗?” “或许是,她自有一套判定准则,在她的认知中,判定我对你的感情超出正常的范围。”姜庸冷冷地回答道:“她觉得,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是她不能容许在我身上发生的。” “那些治疗……就是她说的练习吗?”毛思飞颤声问。 “她认为维持正常人的标准,是我必要的练习。” 毛思飞想到陈蘅那癫狂的模样,仪器,电击,姜庸的遗忘,姜庸手腕上的伤疤…… 他从未感受过这种巨大的愤怒,这些人、这些人到底对姜庸做了什么!他们到底把姜庸当做什么啊!? 姜纲作为姜庸的父亲,为了一己之私,就那样磋磨姜庸,恶心且卑劣。 而陈蘅……陈蘅过犹不及。 她明明是一直养育姜庸的人啊,即便只是养只猫猫狗狗,日久天长的也该生出几分怜爱和疼惜,更何况姜庸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是人啊……不是一件试验品,为什么他们能这样任意对待姜庸……好像他就没有感觉,他就不知道痛一般…… 他想着陈蘅说的那些话,从心底生出一股彻骨的凉意。 凭什么? 凭什么! 毛思飞握着姜庸的手不住地收紧,他昂起头看着姜庸,哑声问道:“她……她是用什么方式来让你厌恶我的?” 他想起姜庸在温泉时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念头,但是还不敢确认。 姜庸低下头看着毛思飞,没有回答。 毛思飞鼻尖的酸涩像是要将他淹没,连声音也带了一点呜咽,“姜庸,告诉我。” “用电击。”姜庸终于开口,“她让我看着你的照片,有时候会在我耳边念你的名字,还有一些我们做过的事,等我有反应的时候,配合电击,让我感受到痛苦。” 这样的治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久而久之,毛思飞的一切都让他潜意识感到痛苦。 身体的保护机制告诉他,应该要忘了。 他也尝试在那些痛苦面前低下头,遗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恢复了自由。 陈蘅告诉他,他恢复正常了,可以去学校了。 他知道那些痛苦的治疗流程已经结束,可是他感受不到任何兴奋的波动,只是顺从陈蘅的话,回到学校结束休学,继续学习。 他每天的行程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很难得会路过以前的那个小区,但偶尔路过的时候,总会站在门口呆一会,没做什么别的事,就是站在门口浪费他的时间。 很奇怪的习惯,可他在这件没有意义且诡异的事上放弃了思考。 走啊走啊,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出现又消失,日复一日,直到高考结束。 然后在一个很寻常的晚上,他坐在电脑前面查阅着报考学校的资料,他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确定高考没有发挥好,a大能让他选择的专业不多,他的兴趣也不大,不过无所谓,b大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轻声地抗拒。 有什么好抗拒的? 姜庸拧了拧眉头,随即又展开,面无表情地打开百度,继续查阅资料。 正值暑假,网页里跳出的广告有好几个都是旅游的宣传,有南京北京、四川青海,还有……西藏。 他关闭网页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恍惚地盯着那宣传页面上的字。 西藏……西藏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吗? 一道遥远的声音从他脑海里翻出,像是褪了色的痕,音调都有些失真,让他不明白是幻觉还是真实。 “毕业后去西藏吧!暑假我带你去打工存钱,你记得别摆个死人脸,连累我被骂。” 是谁? 姜庸看着窗外,夕阳西沉,万物褪去了鲜妍的色彩,随着寂静的黑夜染上沉默。 是谁会这样对他说话? 不是同学,他也没有朋友,会是谁? “那你为什么……那么痛苦的话,为什么还要记得我?忘记的话,陈蘅是不是就能早点结束对你的折磨?为什么……” 耳边的声音跨过时空,如同一道温柔的月光越过沉默的夜,轻柔地披在他的身上。 他垂了垂眼睫。 过去与现在在他眼前不断地重叠,他时而看到最初的时候,毛思飞滑过栏杆,滚到他的脚边。时而看到他因为某件记不清的错事被陈蘅处罚完,昏昏沉沉地趴在窗边,毛思飞在窗户前划拉着没有逻辑和语法的英文…… 第128章 最后记忆定格在了眼前,所有褪去的颜色忽然纷纷涌现,交织成毛思飞在他眼前生动而鲜妍的面孔。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那时候已经有些混乱了,有很多感觉我都分不清,可能把痛苦跟别的情绪混淆了……” 这是一个他不能解开的问题。 他的知识回答不了,理智也不能做出判断。 窗外雷声大作,雨声交加,巨大的声响宛如要将这黑夜劈碎,像是也要将这世间碌碌的凡人一块撕碎一般。 “我知道。” 毛思飞如是说。 毛思飞抬起了被他锁链束缚的手,锁链叮叮当当地响起,他恍若未闻。 然后紧紧地、紧紧地将姜庸拥在怀里。 “因为你喜欢我。” 一贯低着头的自卑者此刻高昂起头,一字一句,坚定地诉说着。 第64章 “喜欢是这样的吗?”姜庸问。 “我想占有你。”姜庸说。 “我还想困住你。” 姜庸握着毛思飞缠着锁链的手腕,像是一个初初入学的稚童对着一道极难的题目,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满是茫然与困惑。 他又问:“这样也能叫做/爱吗?” 毛思飞专注地看着姜庸,声音放得很轻,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那……除了我之外,你……你还会抱别人吗?会想要占有别人吗?” 姜庸皱着眉,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 “那么……”毛思飞感觉自己耳廓的热度慢慢传递到脸上,声音更轻,像是含在唇齿之间,“那么我想……也可以有这样的爱。” 姜庸哑然,他看着毛思飞,毛思飞抱着他,双臂牢牢地将他整个人捆住,他的双手久久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脸上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该如何定义爱。 “是平等,是尊重。”世人如是说道。 可他只想占有,只会妒忌。 即便毛思飞就在他的怀里,他也始终不觉得满足。 他以为就像陈蘅说得那样,他不会爱。 但毛思飞告诉他,也可以有这样的爱。 即使不美好,即使让人受伤。 可它也仍是爱。 “陈蘅说……我从出生开始,便是有罪的。”姜庸垂下眼,喃喃道:“即使不断地修正,我也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更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爱,没有人会爱我这样的人。”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毛思飞不挣扎?为什么不质问他?为什么不决绝地说要离开? “不要管她说过什么。”毛思飞抬起头,注视着姜庸的双眼,很认真地说:“可以懂的,也可以学会的,没有人天生就知道如何去爱人,你只是因为没人教过你,但没关系的……你学习那么好,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不过我也还没学清楚。”毛思飞抿了抿唇,轻声说:“爱人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学。” 姜庸的眼睫颤了颤,语气中带着犹疑和无措,“如果我一直学不会呢?” “如果我一直学不会,你是不是……” “我不会走。”毛思飞像是洞悉了姜庸未完的话语,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我等到你学会。”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确定……”姜庸声音更低,缥缈得像是在呓语:“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看到你不在的时候……很多次很多次,我总是会想,你是不是又走了,这一切不过是我在治疗中的一个梦,只不过这次你更加的真实……” “我体验过,以前体验过好几次,上一秒你好像出现在我窗边,脸上带着笑,冲我挥着手,告诉我要带我出去……下一秒,更加剧烈的疼痛就传到我脑子里,然后你就不见了,一切都消失了,我好像还是置身在那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白色房间里,日复一日,能看到的人只有陈蘅……” “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梦,或许下一刻,我就会被疼痛惊醒也说不定……” 姜庸眉头拧着,眼底黑沉,像是意识还沉睡在那场过往的噩梦之中,怎么样醒不过来。 毛思飞的心跟着颤了颤,像被人揪着一般疼,他紧紧地抱着姜庸,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确定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他还能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姜庸知道,自己就在这,不会离开? 他不知所措,在他贫瘠而苍白的过往中,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以学习。 于是他昂起头,笨拙地吻上姜庸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姜庸的呼吸声停顿了一霎。 他从来没有吻过人,没有经验也没有任何技巧,不知道怎么亲吻才算合适,笨拙得差点把牙齿磕到姜庸的唇上。 可唇贴上姜庸的刹那,他什么念头都没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嘴唇触碰的地方麻得很,所有的触感都失了真,哪里的温度都是热的,心跳得很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仓促,姜庸的也是,和他的交缠在一起,使得原本就烧得灼热的脸更加滚烫。 不知道怎么就开始的吻,混乱而又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视线像是被温度融化,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唯一清晰的,是姜庸看着他的眼睛。 错愕、震惊、不可置信……他从未从姜庸的眼中看到这么鲜明而生动情绪。 第129章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抵着姜庸的肩,想要结束这个吻,把贴着姜庸的唇分开。 可姜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的后背,拦住他的腰,堵住他所有后退的可能,将他牢牢地困在怀里。 然后,又加深了这个笨拙的吻。 毛思飞恍惚地想,他们做过很多次更亲密的事情,可是从没有像这样接过吻。 他本就不平稳的呼吸被姜庸打乱,有种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感觉,脸渐渐憋红,双眼泛着水光,有些委屈地看着姜庸。 怎么还不停下? 终于,姜庸从他的唇上分开,额头抵着他,温度滚烫,像是他们两个人都发了烧一般。 他缓缓地喘着气,想要将不住起伏的心跳压下。 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却比窗外的惊雷还要震耳。 “可以吗?” 心跳一点也没压下去,反而跳得更加猛烈。 可以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想,姜庸的手往他的腰身滑去,指尖像是在点火。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眼睫颤了颤,抬头看着姜庸的眼睛。 以前他很害怕和姜庸做那件事,因为做事的时候,姜庸的眼睛黑沉沉的,浓烈的占有欲让姜庸像只粗犷的野兽,他很疼,可抗拒是没有用的,想躲的时候,姜庸总是不让,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抓了回去,然后狠狠地凿进他的身体里。 他时常觉得,姜庸披上衣服的时候是个像模像样的精英人士,脱了衣服,就好像把人性也跟着脱了,骨子里是遮掩不住的兽性。 可现在……姜庸的眼睛里也有占有,也有欲望,但所有浓烈的渴望都被他压抑着。 好像那只野兽又重新披上了人皮。 “啊……”毛思飞脸涨得通红,很小声地回答道:“怎么……为什么问我?” “你说过,在你找到答案之前,我不能……” “我找到了不是吗?”毛思飞声音更小,夹杂在炙热的呼吸中,“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姜庸低声说:“你只定义了我的……你的呢?” 毛思飞抿紧唇,感觉自己好像要被烧成了一把火,这样形容好像不对,烧成一块炭?好像也有点奇怪…… 唇上被姜庸用指腹轻轻地蹭着,像是在惩罚他的走神一般捏了捏,他撇过脸,眼睛紧紧闭着,破罐子破摔一般地说道:“我、我……” 爱这个字,不管是定义别人,还是定义自己,都是如此的艰难。 他难以启齿,姜庸将头埋在他的颈侧,轻声地问:“是什么呢?” 平稳的语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期待。 “是……”毛思飞靠在姜庸的肩上,声音发着颤:“是喜欢。” 又一声惊雷落在窗外,耀眼的白光将室内二人照亮。 姜庸吻着毛思飞。 说是吻,更像是撕扯,方才以为的压抑仿佛是错觉,姜庸含着他的唇,占有欲浓厚得像是想要将他整个人吞进腹中。 毛思飞好不容易调匀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两个人贴得极近,身体磨蹭的地方触感异常的清晰,他感觉到自己渐渐有了反应,姜庸也有,隔着两条裤子,随着身体的起伏蹭着他。 吻着吻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床上,滚在了一起。 唇分开,毛思飞喘着气,双手撑在姜庸的身侧,他感觉自己热的像要爆炸,比那次被姜劼下药还要猛烈,他慌乱地看着姜庸,说:“我……我去洗个澡。” 锁链叮当地响起,提醒着他手上的束缚。 “钥匙呢?” 姜庸看着他,他的左手虽然已经不用吊着,但动起来还是不太灵活,只剩下一只右手,此刻揽着毛思飞的腰,他昂起头轻声问:“刚刚不是说可以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姜庸的眼神似乎有些难过,毛思飞的声音隐没在喉间,他闭了闭眼,俯下身体,咬着唇问:“我……我要怎么做?” 说完的瞬间,他都不敢往回想自己说了什么。 “坐上来。” 毛思飞睁大了眼。 坐……坐哪? 这哪有能坐的地方? 他顺着姜庸的目光往下看,眼睛睁得更大,烧成浆糊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这里……这里能坐下去?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毛思飞恼红了脸,瞪着姜庸,姜庸垂着眼睫,英俊深邃的眉眼透露着一种被欲/望烧灼的苦恼,他低声喊着:“思飞……毛毛……” 像是从未得到甜头的小孩,渴望着一点糖果。 毛思飞被他喊得耳热。 他没有小名,刘月从小喊他都是连名带姓的,偶尔温情点也就喊他的名字,从未有人这么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喊得这么的……这么的…… 他形容不来,但身体却先一步有了反应,抵着姜庸的小腹,他抿紧唇,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低头恨恨地在姜庸耳边说道:“就这么一次。” 姜庸看着他,沉寂了一天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滚烫的脸被姜庸用指腹温柔地蹭着,一下一下,像是无声的撩拨。 “我在等你,毛毛。” 第65章 毛思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真的答应了姜庸做……做这种事,如果时间再往回拉一拉,身上的温度冷却些,他的大脑能够再动一动思考,他肯定会拒绝的。 第130章 “你得先扩/弓长一下,不然会疼的。”姜庸轻声说。 他想把耳朵合上,或者把姜庸的嘴巴合上,但他没有多余的手,于是他只能狠狠地剜了姜庸一眼,喝道:“闭嘴!” 姜庸无奈地拧着眉,像是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学生,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瓶氵闰滑油,耐心地引导毛思飞,跟他说怎么涂抹才合适。 毛思飞咬牙切齿地看着姜庸,问道:“为什么这里会备着这种东西!” 姜庸眼睫动了动,蹭了蹭毛思飞绕着锁链的手腕,神情中竟然还有那么一丝无辜,“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你说你会接受我的……不是吗?” 毛思飞感觉自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他刚刚、刚刚不过是…… 他恨恨地看着姜庸,无奈又痛恨地承认。 他刚刚是一时情动。 现在……现在也情难自禁。 他拽过氵闰滑,恼怒地说道:“就这么一次!” 姜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他望着毛思飞,轻声地问:“真的答应我?” 毛思飞抿紧唇,忽然低下头,唇碰到姜庸的锁骨,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得重不重姜庸不知道,反正不疼,他看着毛思飞抬起头,眼睛沾着一层水光,眼角泛着红,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毛思飞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还要我说什么?” 喜欢也说了,想要的也给了,为什么还要问。 姜庸轻轻地揉着毛思飞的眼,心想,因为害怕吧。 他没有想过毛思飞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他,也没想过毛思飞会说喜欢他,没想过…… 没想过的东西太多了,这么多的意外都是毛思飞给的。 他昂起头,凑上前,又一次吻上毛思飞的唇。 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一个易碎的珍宝。 毛思飞微微睁大了眼,怎么一言不合,又亲上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姜庸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声音中夹着淡淡的笑意,“说开始了,毛毛。” 毛思飞脸猛地涨红,怎么……姜庸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得慢慢来,不要急。” “你管我是快是慢!”毛思飞挤了一点点尝试了一下,但是感觉实在诡异得不行,他恨不得马上挤进去就结束,可姜庸不许。 “你随便弄的话,等等受伤怎么办?” 毛思飞暗自咬牙,这时候细心什么体贴什么! 姜庸语调放缓,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教他做题那样,仔细地规划好步骤,第一步应该做什么,第二步应该做什么,一步也不许他跳。 他低声艹了一句,姜庸捏着他的后颈柔声道:“还不到时候呢,毛毛。” “之前……你之前,”毛思飞没有姜庸那么厚的脸皮,声音小得很地问:“你之前也没有做得这么细……” 姜庸垂下眼睫,随即诚恳地道歉:“之前是我的错,以后肯定不会了。” 以后?姜庸还想着以后! 眼下这关他都过不去! “好了吗?” 毛思飞极其羞耻地摸着三根手指,往姜庸凌乱的衬衣上蹭了蹭,恼道:“没有!” “可是毛毛……”姜庸声音沙哑,带着隐忍的情/欲,“我忍不住了。” 肌肤像是要被火灼伤,毛思飞的脸红得发烫,他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我以为你不知道。”姜庸说:“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吗?” 沾染情/欲的事情在姜庸的口中像是正经的教学,可偏偏他说出口的话没一句是正经的。 毛思飞抿紧唇,身体放低。 “慢慢来……” 毛思飞骂道:“你闭嘴!” 可即使他做了准备,也不知道该怎么契合,他恼羞成怒地想,姜庸……姜庸这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吗? 然后又想,不是,这、这之前……之前到底是怎么……怎么那个的? 艹。 “还不行么?”姜庸问。 毛思飞咬着唇,低声说道:“催什么……” 汗水和氵闰滑混在了一起,说不清楚哪个更黏腻,毛思飞想过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没想过这么的不容易,只是一点,他就想退却。 之前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姜庸的存在,诡异的感觉和羞耻一起袭来,让他忍不住想逃。 可姜庸看着他,向来冷静自持的眉眼沾染着情/欲,像是一坛醉人的酒,让他忍不住意乱情迷。 毛思飞脑子乱成一团,心想,他竟然真的……真的做到了? 他喘着气,没什么力气,只能趴在姜庸的身上,姜庸伸手拂开他被汗打湿的额发,磁性的声音压低地喊他:“毛毛……” 毛思飞暂时不想理他,可姜庸讨嫌地凑近,吻着他汗津津的额头,又吻着他沾着泪的眼角,顺着往下,吻他的鼻尖,吻他的唇。 像是用吻在讨他欢心。 “云力一云力,毛毛……” 毛思飞气恼地想,他才歇了一口气,耕地的牛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好像也不对,他应该算是那块地…… 他看着姜庸锁骨上淡淡的牙印,又咬了一口,咬了个对称。 结果没想到,姜庸……姜庸竟然当即变得更、更…… 毛思飞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庸,羞恼地想质问,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第131章 “姜庸,你、你这个人……”毛思飞混沌的脑子里想不出什么词,最后只好总结道:“不要脸。” 姜庸伸手探向他的脸,低声问:“那下一次不要脸,也可以这样吗?” 他还未来得及骂人,姜庸动了动。 他没想到姜庸突然……他直接滑进姜庸的怀里,偏偏姜庸还在他耳边状似体贴地说道:“累了么?” “姜庸!” 他语不成调,呜咽着咬着姜庸的肩,姜庸闷哼一声,却丝毫不停。 惊雷卷起铺天盖地的暴雨,激烈地敲打着窗。 毛思飞趴在姜庸的怀里,情/欲过后浓浓的疲倦袭来,他抬起手,锁链在他腕上勒出了一圈红痕,扎眼得很。 姜庸顺着他的目光,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揉搓着那红痕。 “什么时候把它解开?” 姜庸不说话。 毛思飞看向姜庸,迟疑地问:“你……还想把我锁着吗?” “想的。”姜庸想了想,如实地说:“想让你哪里都去不了,就待在我的视线里。” “总觉得这一切好得不真实,太顺意了……” “艹。”毛思飞骂道:“是不是我刚刚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才觉得真实?” “没想过你会这样,真没想过……”姜庸喃喃着说:“我以为这条锁链就是我和你最好的结局了。” “你也想得太……” 毛思飞本来想说姜庸想得太悲观,可还没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不也一样吗? 他从没想过姜庸会喜欢自己。 那种患得患失、害怕失去的心情,他也有过的。 毛思飞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那条锁链拉长,缠在了姜庸的腕上,一圈一圈,将两人捆在了一起。 “还害怕吗?现在还害怕我会离开吗?” 姜庸怔愣着看着毛思飞。 毛思飞抿紧唇,压低声音在姜庸耳边道:“刚刚……我刚刚都要死在你身体里了。” “而且姜庸……害怕的不止你一个人,我也害怕。” 姜庸不解地问:“你怕什么?” “你这话问的。”毛思飞笑了笑,说道:“从现实层面考虑,同性之间在这个社会上并不被看好,而且你……你条件比我好太多,不管怎么看,在外人眼里,我与你都不是很相配吧?” “我也会害怕,害怕你以后想法会改变,转头喜欢上别人……” “我不会。”姜庸拧紧眉,打断毛思飞的话,“我为什么会喜欢别人?” “我不知道……”毛思飞扯了扯嘴角,说道:“喜欢这种事情不就是这样吗?现在喜欢不代表以后喜欢,短暂的一瞬不能见证长久,所以我跟你一样,也会害怕的啊。” “你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之后,会不会离开呢?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呢?会不会觉得我很乏味呢?” “我不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特别值得人喜欢的人……” 姜庸低着头,忽然落了一个吻,在毛思飞的额头。 “我所有的感情都只对着你,你定义它是喜欢,那么它才是喜欢。”姜庸低声说:“除了你之外,我再不会对任何人有这样的感情,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想着去学习如何喜欢……” “我们都不能确保将来会如何……”毛思飞又叹了口气。 姜庸握紧毛思飞的手,却听毛思飞继续道:“这也不是马上能看出来的东西,所以……” 毛思飞回扣着姜庸的手指,轻声说:“所以我们都得给对方时间,互相向对方证明自己的喜欢,试试吗?” 过了很久,姜庸哑声问:“如果尝试的时候,出错了怎么办?做得不好,或者做得不对怎么办?” “你教过我的。”毛思飞说:“题目做错的时候,就回过头去思考,哪一步错了就订正哪一步。” “试试吗?” 姜庸迟疑了片刻,又问:“可以试多久?” 毛思飞一怔,说:“你想定多长时间……” “我想试到我做对为止。” 姜庸问:“可以吗?” 第66章 连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冷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被窝,但毛思飞是被热醒的。 姜庸的手脚都缠在他的身上,包括那只所谓行动不便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手腕上的锁链昨晚已经解开了,但腕上的红痕还没退,不过和身上七七八八的牙印红印比起来……也不算特别明显了。 他看着姜庸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就像姜庸说的,有点像个梦。 毛思飞抽出手想碰碰姜庸沉睡的脸,但抽了两次,没抽出来。 姜庸这劲……怎么睡着了还这么大。 “怎么?” 手没抽出来,姜庸先醒了,凑上前吻了吻毛思飞的脸。 毛思飞窝在姜庸怀里,脸又开始变红。 昨晚的情绪大起大落,他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么……那么地主动。 情绪退潮后,脑子跟回放似的滚动播放着昨晚的一幕幕,关都关不掉,让他羞耻得不行。 毛思飞想转过身先避一避姜庸,扭了下身子……发现根本转不动。 “把你手脚给我撤开。”毛思飞低声骂道。 姜庸皱了皱眉,劝道:“这被子薄,你没穿衣服,会冷感冒的。” 不是,他的衣服是被是谁扒开的?! 第132章 哦,不对……好像是他自己。 脸红得像要滴血,他胡乱地说:“感冒就感冒。” 不等姜庸说什么,毛思飞挣开手,就要把姜庸推开,可他刚钻出被窝,忽然发现这房间有些眼熟。 昨晚室内昏沉,他什么也看不清,也没有心思去看,现在天光大亮,房间里的一切照得十分亮堂。那个有些旧的衣柜,衣柜上面的贴纸,墙上的动漫海报……还有桌子旁边的那面小镜子,都很眼熟。 这里……这里是他的房间。 是三年前被他卖掉的家。 他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姜庸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怎么了,他才缓过神来。 “你……你把这里买下来了?”毛思飞的声音有些恍惚。 “嗯。” 毛思飞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 也就是姜庸回到这的时候,发现这栋房子被卖了之后。 这里的房子虽然是学区房,但修建得早,只有步梯,小区里的设施根本比不上那些新建的小区,大多人买在这不过是图一个学位而已。 但价格高。 姜庸买在这图什么?总不可能是图他以后小孩在这上学。 答案不言而喻。 可毛思飞还是问:“怎么……为什么买下来?” “本来就想着去问问,谁把房子卖给他们的。”姜庸说:“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住了别人,不太习惯,还不如空着。” 毛思飞鼻尖一酸,掩饰般地嘟喃道:“那你钱真多。” 姜庸轻轻地嗯了一声。 毛思飞低着头看向姜庸,姜庸也正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静谧的时刻,他低声说道:“我总觉得,你做了很多跟我有关的事情,但我都还不知道。” 每发现一件,毛思飞就觉得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好像被填了一分。 从刘月过世起,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人在这世间活着,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他先是失去了爱,然后失去了自己。 没有什么是能够被他永远拥有的。 可原来除了失去的那些,还有很多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静静地等着他。 隔着漫长的光阴,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终究被姜庸带到了他的面前。 姜庸皱了皱眉,解释道:“我没有想着刻意瞒你。” “我知道。”毛思飞说。 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很简单的情节,可他一直记着。 一个少年在清晨的时候出门,路过花店的时候,闻到了清新的花香,于是他买了一束鲜花,送给了在湖边等待他的少女。 少女笑得很开心,在暖洋洋的春光中给了少年一个吻。 少女问:“你给我买花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呀?” 少年捂着被吻过的脸颊,红着脸说:“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单纯地想买一束鲜花送给少女,他不知道少女会不会高兴,也不想过少女收到鲜花会亲吻他。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举动。 不刻意的心意,才是最浓厚的心意。 于是他俯下身,在姜庸没注意的时候,迅速吻了吻姜庸的脸,然后咳了一声,说道:“我想我以后会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地,我就会知道你还做过哪些事了。” 姜庸怔愣地看着他,手指探向毛思飞红艳得还没消肿的唇。 然后往下滑,沾着吻痕的脖颈,带着红印的锁骨。 毛思飞捉着他的手,瞪着他道:“你干嘛?” 他将手凑到自己的唇边吻了吻,看着毛思飞涨红的脸,忽然觉得满足,那些躁动不安的占有欲短暂地平息,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想吻你。” 姜庸随口说着,然后看着毛思飞的脸变得更红,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 毛思飞和姜庸从老家回到s市的时候,黎赫野已经和孙席那边交涉好了。 孙席手里果然有姜劼指使他下药的证据,是一段拍摄得不太清晰的视频,但摇晃的镜头把姜劼的脸拍了进去,还有他胁迫孙席下药,跟孙席解释药效的声音。 孙席愿意把这段视频交给他们,只是提出想跟毛思飞当面道个歉。 毛思飞答应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毛思飞坐在沙发上,看着孙席明显憔悴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视频被黎赫野交给了警方,孙席进了一趟警局,不到一天就出来了,但整个人的精神气比之前差得太多了。 “思飞,之前是我害了你。”孙席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放过我,我都得向你道个歉。” 毛思飞抿了抿唇,最后叹了口气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孙席舒了口气,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有些出神地看着桌上的咖啡杯。 毛思飞想了想,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打算演戏了。”孙席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也试过了,机会也努力去争取了,但昧着良心做事,活着不踏实,算了。” “我打算回老家做点小生意,之前做演员的时候还有些积蓄,在s市立足不够,但在我老家那,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孙席说完,看着毛思飞,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你呢?之后还是跟着姜总吗?” 第133章 毛思飞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孙席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说实话,思飞。经过小姜总这一遭,我是看明白了,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在一起,确实很累。我反正以后也不打算演戏了,掏心窝子地劝你一句,趁自己还年轻,多为以后做打算。” 毛思飞知道孙席是好意,他摸着咖啡杯,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孙席说道:“我跟姜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孙席一愣,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关系?” 毛思飞搓着杯沿,耳郭有些热,咳了一声回答道:“正常交往吧。” 孙席又一愣:“正常交往?” 毛思飞唔了一声,喝了口咖啡,遮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孙席看着毛思飞,决定不再多问,叹道:“那你之后拍戏还是得注意点,毕竟镜头面前,很多事情都会被放大。” “嗯……拍完这部电影后,我可能也不打算演戏了。”毛思飞笑了笑:“我对做演员没什么执念,一直在这行当里都是得过且过的。” “那你……还真有些突然,圈子里其实混日子的也很多。”孙席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因为不想得过且过了。”毛思飞抬起头,说道:“日子还长,得好好计划了。” 孙席点点头。 和孙席告别之后,毛思飞看了眼时间,打算打车回去。 还没出咖啡厅的门,身后忽然有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猛地一惊,扭过头想要后退。 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姜庸站在他身后,手还悬在半空。 毛思飞:“……” 他有些尴尬地恼了一眼姜庸,问道:“你干嘛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后?” 姜庸说:“我喊你了,你看着孙席,没听见。” “这样……” 没过一会,毛思飞反应过来,瞪着姜庸说:“你不是今天和黎先生一块去处理姜劼的事吗?怎么会来这?” 不对,姜庸估计不是刚来这的,他是从一开始就在咖啡厅里。 毛思飞有些无奈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庸如实回答道:“处理完了就过来了,黎赫野说他自己开车回去,不用我送他。” 毛思飞有些狐疑地看着姜庸,姜庸坦然地对着毛思飞的目光,毛思飞扯了扯嘴角,问道:“你过来做什么?孙席他就是想和我道个歉,也没打算做别的什么,就不到一个小时的事。” “来接你。” 姜庸伸手接过毛思飞挂在手臂上的外套,低声说:“你不是说要我好好学习吗?而且……你刚刚不是和孙席说了吗?我们在交往,接送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不是,这人刚刚是一直贴着他们座位坐的吗?耳朵这么灵? 毛思飞咳了一声,脸上的温度又开始升温,他撇过脸看着咖啡厅外格外热烈的阳光,小声地嘟喃:“今天怎么这么热。” 两人出了咖啡厅,毛思飞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总算把脸上的温度压了下去。 等等,不对…… 想着想着,他忽然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姜庸道:“我今天和孙席去咖啡厅是随意选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第67章 姜庸面不改色地说道:“心有灵犀?” 放屁的心有灵犀,这心有灵犀难道还自带gps定位系统吗? 毛思飞当然不信姜庸这明显胡扯的鬼话,但快到饭点,姜庸说黎赫野已经到了餐厅,等着他们过去吃饭,他便只能先跟着姜庸上了车。 坐在车上,毛思飞没说话,抿着唇暗自琢磨。 姜庸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和孙席在这家咖啡厅的? 琢磨着琢磨着,毛思飞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被他遗忘的一件事。 那时候在山里……姜庸来救他,但是姜庸是怎么能那么快找到他的? 他记得山里的信号并不好,剧组那么明显的目标,救援队出发去找他们都费了一番功夫,那姜庸又是怎么能那么快定位到他的? 他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端倪。 余光瞥了一眼姜庸,见他一副专心致志开车的样子,毛思飞心想着,算了,还是回去再问。 两人很快到了黎赫野说的餐厅,毛思飞原以为黎赫野挑的地方会是那种什么西餐或者法餐一类的高雅场所,没想到竟然是一家大排档。老板是个东北人,绑着哥花花绿绿的围裙,热情地摆手招呼着几人,看到黎赫野的时候还跟他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黎赫野带着毛思飞二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包厢,连菜都没点,就直接坐在椅子上,开始倒茶水喝。 毛思飞愣道:“那个……我们不用点菜吗?” “不用,他们这的招牌菜都不错,老板会看着给我们上的。”黎赫野摆摆手,指了指姜庸道:“以前我跟他公司刚起步那会,经常来这吃,也会请公司员工一起来这聚会,老板跟我们可熟了,给我们的招牌菜分量都会多一些。” “这几年来得少,应酬啊请客什么的,基本都是哪里高端往哪里走,不过说实话,好吃的还得是这种苍蝇小馆。” 黎赫野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刚刚忘了问,你应该没什么忌口的吧?” 毛思飞还没说话,姜庸先替他答了:“他没有。” 第134章 他看了姜庸一眼,心想着,他又不是没长嘴,干嘛要替他回答? 想归想,他也没说什么。 “我怎么觉得……”黎赫野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毛思飞和姜庸,啧了一声道:“咱们之前的分头行动,就我是去走剧情线的,你们两个是去走感情线的呢?” 毛思飞:“……” 胳膊上的红印还没消,虽然穿着长袖遮着,但毛思飞在黎赫野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袖子,装着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菜很快就上齐了,三个人,一共三菜一汤。 菜的分量确实很足,锅包肉的肉片切得又大又薄,外面那层壳炸得酥脆,酸甜口的吃不腻,毛思飞刚吃一口就被惊艳到,本来不怎么饿,吃到后面一连添了两碗饭。 “姜劼现在被警局那边关起来问话,姜纲想要把他捞出来估计还得费好大的劲。” 酒足饭饱,黎赫野靠在座椅上,随口闲聊着:“度假村那个项目他们家公司肯定得退出来了。不管怎么样,大家参加一个项目,一起合作,他们为了私人恩怨,做局害人,还搞得这么难看,没人想再跟他们合作,以后这种项目估计跟他们无缘了。” “他们自作自受。”姜庸淡淡道:“姜纲向来这样,以为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姜劼跟他一脉相承,做起事情来也差不多。” “你别事后诸葛亮,这次这事情这么好处理,完全是因为小毛他录了音好吧?”黎赫野啧啧道:“要不是有这个录音,你这身脏水是真不好洗,你那时候要是记得第一时间把视频扣下来,也不至于给他们可乘之机。” 姜庸没说话,毛思飞讷讷解释道:“因为我那会受了伤,所以……” 黎赫野打了个响指,笑道:“我懂,情之所至,肯定就不够冷静了。” 毛思飞抿着唇,余光瞥了瞥姜庸,姜庸倒是气定神闲,显然已经对黎赫野这种表现习以为常。 黎赫野给自己倒了杯雪碧,又给毛思飞满上——姜庸的不用满,他根本就没动一口。 倒完后,黎赫野高举起杯子,感叹道:“来,让我们一起举杯,敬爱情。” 毛思飞:“……” 黎赫野用眼神示意他碰个杯,他僵硬地举起杯子,然后黎赫野碰了过来,又示意姜庸一起碰。 姜庸没搭理他,他便转头看向毛思飞,毛思飞扯了扯嘴角,僵硬地转过头看姜庸,姜庸抬了抬眼皮,举起杯子碰了碰毛思飞的杯子。 黎赫野又一次地感叹:“敬爱情!” 毛思飞:“……”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雪碧,然后低头继续吃菜,余光瞟了一眼包厢的门,确定包厢的门关得还是很严实的。 “对了,你们剧组的戏还有多久拍完?听说因为姜劼这事,最近又停工了?”黎赫野问。 说起这个,毛思飞也觉得李导有点惨。 本来就是一个月不到能拍完的微电影,拍了一半,遇到天灾,剧组全员养伤。 好不容易又能开机了,结果出了人祸。 孙席是肯定不能继续用的,他是男主,戏份多影响大,重新找人还是一件麻烦事,找完之后还得把跟他有关的镜头重新拍过一遍,原先只剩半个月的拍摄时间现在还得继续拉长。 上次毛思飞跟于筝妍联系的时候,于筝妍说李导已经打算把s市所有有名的寺庙都拜一遍,目前走了两家,不知道是不是香火烧得多了,最近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出尘绝世之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了。 于筝妍:“简单来说,就是想死。” 毛思飞:“……”太惨了。 “还不清楚,本来是通知过两天复工,现在孙席出事,还要再找人替他。”毛思飞说:“李导是计划让我们把没有男主的戏份先拍了,等找到替换的演员的时候,再把别的镜头补一补。” “这样。”黎赫野啧了一声,忽然又问道:“那你们现在是同居了吗?” 毛思飞:“……”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 他有些尴尬,姜庸适时出声,回答道:“跟你有关系吗?” “是这样的。”黎赫野咳了一声道:“我前两天不是和我女朋友分手了嘛,本来我是住在她家里的,偶尔住住公司,现在没地方住了,也不能天天往公司跑,你知道我们公司那群员工可八卦了……” “所以我想着,既然小毛他还得待在剧组,你度假村项目也还在收尾,肯定陪着他一起。如果你们没同居的话,就让我在你家蹭住几天呗?” 姜庸拒绝道:“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子住。” “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个住的地方隔三差五就被我家里人查岗。”黎赫野摸了摸下巴道:“我是个成年人,我需要社交自由的。” 姜庸冷冷地看着黎赫野道:“你的社交自由指的是回国这段时间换了三个女朋友吗?” “还好吧。”黎赫野又咳了一声:“其实是四个……” 毛思飞插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住我那?我就住姜庸家楼下。” 姜庸目光一顿。 黎赫野一脸“你们这是什么神奇的play”,脱口问道:“楼下?哪层啊?” “十二层。” 黎赫野一脸疑惑,“十二层?那不是……”他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瞄向姜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毛思飞愣道:“怎么了吗?” 第135章 “没什么。”黎赫野咧开嘴,露出一抹笑,“我是想说,那不是……那不是得看姜庸的意思,万一他不乐意,我也不好意思住进去。” “我租的地方……怎么要看他的意思?”毛思飞一头雾水。 黎赫野意味深长地看了毛思飞一眼,说道:“因为他怪不容易的。” 毛思飞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黎赫野说的是什么,只能呆愣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租的房子给黎赫野住,姜庸有什么不容易的? 黎赫野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之后有同居的打算吗?同居后你就可以搬到姜庸那去了,还能省点房租,你那房租还挺贵的,一个月快四千了。” “四千?”毛思飞被同居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愣愣地说:“没啊,就一千八啊。” 黎赫野笑了笑,说道:“那是我记错了,太久没租那了,不太了解行情。” “也没有,那片房租都挺贵的。”毛思飞说:“姜庸说那房子是他同事要他帮忙转租的……” 毛思飞忽然卡了壳。 姜庸愿意帮忙的同事有几个? 怎么想,好像都只有眼前这个。 他好像品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艰难地把剩下半句话接完:“……所以会便宜些。” 黎赫野看着姜庸说:“那你这同事人还挺好的。” 姜庸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赫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姜庸,随即竖起了拇指。 毛思飞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黎赫野自斟自饮着雪碧,感叹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比我先一步走进圆满的人生,车子房子妻子……啊对,忽略你的性别和他的房贷。” 毛思飞转头看向姜庸,疑惑道:“房贷?” 他以为像姜庸这样分分钟能搞定百万项目的老板,是不会有房贷的烦恼的,没想到姜庸在这方面竟然这么接地气。 “你不知道吗?他前两年把全部的积蓄拿去买了他老家的一个房子,所以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去年贷款买的,主要是我们有一些项目尾款打得比较慢,所以他去年现金不够,今年年末尾款齐了,他应该也能还完了。”黎赫野耸耸肩:“之前我劝过他别买那房子,毕竟从投资的角度来看,那边貌似也没有升值的空间,估计是有纪念意义?反正他也没告诉我。” “不过那会我们公司起步没多久,那房子还挺贵,他为了凑钱买那房子还接了挺多项目,有一段时间每天就睡四五个钟头,熬了蛮久的。” 毛思飞睁大了眼。 “吃饱了吗?”姜庸忽然开口打断黎赫野的话,“你不是说要回去整理点衣服再回剧组吗?吃饱我们就可以走了。” 毛思飞愣愣地点了点头。 黎赫野抱着双臂,看着姜庸牵着毛思飞走出包厢,毛思飞缓过神来冲他挥了挥手,转头跟姜庸嘀咕了几句,姜庸俯下身,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他没见过姜庸的眼里装过这样的目光,也没见过姜庸这样专注地去看过一个人。 他啧了一声,笑骂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第68章 走出包厢后,毛思飞问:“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咱们这样直接走不太好吧?” “没什么。”姜庸说:“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话,听多了伤脑。” 毛思飞:“……” 他总觉得姜庸平静的脸上有一点隐隐的烦躁。 他坐在车上,细细回想着黎赫野之前说的话,感觉多多少少把之前没想明白的、忽略的一些细节给打通了。 那个房子估计之前就是黎赫野租的,转租给他的那个价格肯定是姜庸自己按他情况定的,怪不得……他就说哪来的冤大头,这么便宜就把房子转租出去,合着这冤大头本来也不知情。 他觉得姜庸得给他一个解释。 但姜庸一直没说话,路上就问了句明天几点出发去剧组,其他时候都安静得很。 不过这种安静明显和他平常的沉默有些区别,偶尔他能感受到姜庸用余光、玻璃反光在观察他的情绪,但观察归观察,话还是一句不说的。 不说就不说,看谁能憋得住。 他一直等到了家里,姜庸还是没说什么,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姜庸跟在他身后,没吭声。 他不免有些憋闷,姜庸为什么还不开口?为什么还不解释?难不成姜庸觉得可以这样继续糊弄他吗? 不是,他就这么好糊弄吗? 毛思飞觉得自己心情本来还挺平和的,但看姜庸憋着一句话也不说,渐渐地滋生了一点不爽,他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坐在床边就开始叠衣服。 姜庸见状,默默地坐在他旁边,思忖了一会,开口问了句:“我帮你?” “不用。”毛思飞扯了扯嘴角,低头叠衣服,姜庸便又不说话了。 他叠好两件衣服,听耳边静悄悄的,余光一扫,见姜庸正默默地盯着他,神情有些犹豫,又有些空茫。 憋住,毛思飞,他既然不说话你也当自己没嘴! 鼻子下面是什么,是下巴! 没有嘴! 毛思飞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憋住,歪头看向姜庸,有些气恼地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姜庸脸上表情僵了僵,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是。”毛思飞拧着眉头问:“合着你对你之前做的事一点感想也没有?” 第136章 姜庸看了一眼毛思飞,说道:“有,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搁你身上你能高兴吗?” 姜庸抿了抿唇,低声说:“我没有刻意想瞒你的。” “……”毛思飞说:“你觉得我信吗?” 姜庸不说话了,低垂着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着惩罚。 毛思飞有些无奈,揉着眉头说:“这样,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 姜庸抿着唇,说好。 毛思飞瞪着他,补充道:“要说实话,如果现在还要瞒着我的话,我、我……”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有什么能够威胁姜庸的,有些低落地说道:“你现在瞒我可就真没意思了,谈恋爱……咱们现在这算是谈恋爱吧?我觉得两个人谈恋爱,不管怎么样,坦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不可能瞒我一辈子吧?那我发现的时候,会很不舒服的啊。” 姜庸的神情顿了顿,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会说实话的。” 毛思飞得了保证,有些犹豫地看着姜庸,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先问,他想了想,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你今天是怎么找到咖啡厅的。” 姜庸抿了抿唇,迟疑着回答:“定位软件。” 毛思飞得到答案,诡异地没有觉得气愤,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装的?” 姜庸打量着毛思飞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你搬到这来之后。” “如果不是这次暴露了,你打算瞒我多久?” 姜庸没说话。 毛思飞搓了搓手指,问:“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我?” 过了一会,姜庸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怕……这是一场梦。”姜庸轻声地解释道:“我怕你会像之前一样消失不见……” 毛思飞抿着唇,那一点点微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怒火被姜庸的呢喃给打散。 他又叹了口气,问:“装着你就不怕了吗?” 姜庸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茫然,片刻后才犹疑地嗯了一声。 “那……那你就装着吧。” 姜庸显然没想到毛思飞会这么回答,一瞬间脸上出现了呆愣的神情。 毛思飞撇过脸,脸上还有些红热,不过他还没见过姜庸露出这么滑稽的表情,心想,反正他的行程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姜庸要盯着就盯着吧,不过…… 他狐疑地问:“除了这个软件,你还有没有装别的?” 不要到时候他手机里多了一堆不知名的软件,给他整出病毒来。 姜庸怔怔地说:“没有了……” 毛思飞拧着眉打量着姜庸,判断他说的到底是对是错,姜庸对着他的目光,略略撇过了眼,低声问:“不是软件的要说吗?” 毛思飞:“……” 毛思飞:“你觉得呢?” 姜庸抿了抿唇,过了一会说道:“那还有一个吧。” 毛思飞翻了翻手机,不是软件的东西还能装到哪里去? 他问道:“在哪里?给我找出来。” 姜庸握着他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头低低的,眉头拧着,目光跟着垂下的睫毛里往上抬,显得有些忧郁和可怜。 毛思飞心忍不住软下来,姜庸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重一些就会让毛思飞厌恶他一样:“说了我怕你会生气。” “不说我就不会生气了吗?”毛思飞气闷地说。 姜庸默了默,又说:“可我怕哄不好你。” “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曾经做过许多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说愿意同我在一起,我其实一直都不敢确定。我怕面对我以前做的那些错事,也怕你有一天觉得那些并不能原谅,想明白了后就要走了。” “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回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回来,我只有那种拙劣的方法能够留下你。”姜庸低声说:“毛毛,我应该怎么做?” 毛思飞轻轻叹了口气,回握住姜庸的手,他没有办法能够马上消除姜庸心里的不安定,只能保证道:“我说过我会等你学会的。” “就算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就不能给我一点信心吗?”毛思飞别扭地说:“相信我一点嘛。” “不管你心里想着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你知道的,我总是很难猜明白你的意思,让我猜的话,我会容易猜错。说完之后,如果我也想不明白,我们可以互相讨论?应该是这样吧?遇到问题多沟通?” 毛思飞想着他最近在微信公众号里面看的文章,觉得他和姜庸确实就是需要多沟通,他看着姜庸,轻声问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姜庸凝视着他们相握的手,过了一会才小声地说:“装了个监控。” 毛思飞:“……”他竟然没有太大的惊讶,反而有一种确实像姜庸会做的事的感觉。 “你装监控做什么?我在家里也没做什么啊。” 姜庸说:“有时候想看看你,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去找你,有时候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你。” 毛思飞听这句话听得有些耳热,他撇开目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头,说:“那你等等记得拆了。” 姜庸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问:“这个不能保留吗?” 问完之后还一直打量毛思飞,偏偏他脸上又没什么表情,做起这个举动莫名地有些滑稽。 第137章 见毛思飞不说话,姜庸开口继续试探道:“一定得拆吗?” “不拆的话黎赫野后面怎么住啊?难道你要看他天天做什么吗?”毛思飞忍不住问。 姜庸一脸困惑,满脸写着“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们的话题中”的神情,问道:“为什么忽然提起他?” “他不是说暂时没地方住吗?”毛思飞说:“刚好我现在还得去剧组接着拍戏,你如果不想让他去你那住的话,可以让他到我这住,反正这里之前也是他租的地方,他也熟悉。” “我觉得不太方便。”姜庸斩钉截铁地拒绝毛思飞的提议,“你也不是一直待在剧组,偶尔回来的话就不方便了,而且他有时候会带他的女伴一起回来,” “这样吗……”毛思飞挠了挠头,说道:“我本来想说,这里让给他住,我……我就暂住在你那?反正他只是过度一下,而且这段时间我基本也都在剧组那,不行的话……” “你说的也有道理。”姜庸忽然出声:“这次姜劼的事情他也有帮忙不少,于情于理,帮他过度一下也是可以的。” 毛思飞:“……”你不觉得你转得有些生硬了吗? 毛思飞问:“你刚刚不是说他会带女伴回来不太方便吗?” 姜庸低声说:“你住我那的话,眼不见为净,也没什么大碍。” 毛思飞:“……” “而且你刚刚说的,我细想一下,后面你也没必要再继续搬来搬去。”不等毛思飞开口,姜庸继续说:“你可以住在我那,房子给黎赫野住的话,后续租金我也不用给他了。” “可以吗?”姜庸抬起头看着毛思飞,等待着他的回答。 毛思飞:“……” 没想到刚刚黎赫野一直在问的同居这么快就被姜庸提出来了。 他有些迟疑地问:“会不会……” 他本来想问会不会太快,可想想,他和姜庸之间好像更快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按照常规的流程谈恋爱,纠结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 不过姜庸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担心黎赫野不愿意,立即打了个电话给黎赫野。 黎赫野接起电话的时候一头雾水,困惑地问:“姜庸?什么事啊?你不是才回去?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你把我落在了饭馆了?” 姜庸没跟黎赫野扯废话,单刀直入道:“你不是说你没地方住吗?毛思飞的房子租给你,就是你之前那间。” 黎赫野:“啊?” 姜庸说:“这样你就有地方住了。” 黎赫野:“哦……” 姜庸说:“所以下个月租金我就不给你了。” 黎赫野:“啊?” 姜庸说:“今天房子我就会空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你自己决定。” 黎赫野:“啊??” 不等黎赫野继续说什么,姜庸挂了电话,冲毛思飞点了点头,道:“他没什么问题,有问题刚刚就说了,现在收拾东西,我帮你搬上去。” 毛思飞:“……” 算了,想到姜庸还没付完的房贷,还有之前帮他付的债款,收回点租金也……也没什么吧? 于是本来只打算收几件衣服去剧组,变成了收拾东西搬家。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会搬两次家,毛思飞其实不太喜欢挪窝,一则搬家麻烦,二则还得重新习惯,定下来一般没有大问题他就能一直住下去,不过……他摸了摸莫名开始跳动的心,这次不太一样了。 一回生二回熟,毛思飞很快就把东西整理分类完,姜庸也在一旁帮他整理,边整理边问他,哪个要带走,哪个要丢掉。 毛思飞有些恋旧,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丢,在旁边纠结了很久,姜庸便索性全部打包走。 毛思飞有些犹豫地问:“你家放得下吗?” 姜庸提着行李箱,轻声说:“我们家放得下。” 毛思飞一愣,心底忽然变得很软,他低着头避开姜庸的目光,打包碗柜里的碗筷。 心跳得有些快,他忽然就明白了姜庸说的那种梦一般的感觉。 像踩着棉花,有些悬浮,又像整个人飘在云端,没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一切好得不像真实。 姜庸帮他扛着两个行李箱,跟他一块走进电梯,电梯带着他升空,然后又带着他落稳。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刺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姜庸宽厚的背影落在他眼底,短暂的失重感抽离,他好像又从云端回了地面上。 “晚上打算吃什么?”姜庸问:“外面吃吗?整理一下估计得挺晚的,就别下厨了?”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姜庸又问:“那吃些什么?中午我看你吃得挺撑的,晚上吃些清淡的?还是你想吃烧烤?” 毛思飞想了想,说:“都行吧,我现在还是有些撑,没什么想法。” “行,那就等整理完再说。” 两人又把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姜庸家有三个房间,除了主卧外,一个是健身房,一个书房,姜庸非常自然地就把装着衣服的行李箱推到了主卧,然后开始帮毛思飞叠衣服,整理进他的衣柜。 不知道为什么,毛思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摸了摸有些错乱的心跳,心想,大概……大概因为这算是他们正经……正经同居的第一天? 他有些脸热,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第138章 “毛毛。”姜庸忽然出声:“这件衣服你还留着?” 姜庸手里举着一件皱巴巴的水手服,那是他之前演短剧的时候留下的,因为他的码数格外的大,所以李导特意给他定做了一件,左右别人也穿不了,于是杀青完干脆就丢给他了。 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件衣服,但是扔了又担心被人看到,以为他是变态…… 他揉成一团带回来后,以及都忘了自己塞在哪个储物箱里,上次搬家的时候都没翻出来,不知道姜庸是怎么找到的…… 他立马上前,从姜庸手中一把夺过水手服,高声道:“我这不是忘了!扔扔扔!马上就扔了!” 他刚转身,忽然就被姜庸拦腰抱住,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像是在搔着痒,他不自在地挣扎着,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你不是叠衣服吗?”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毛毛。”姜庸声音低沉,像是拨动琴弦一般,震得他耳朵嗡嗡的,“我想看,可不可以再穿一次?” 毛思飞脸上的温度迅速升温,想也知道姜庸脑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不要脸! 他当即拒绝道:“不要!” 姜庸把头挨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为什么。”毛思飞要挣出姜庸的怀抱,可又怕碰到姜庸的胳膊,畏手畏脚地又被姜庸搂了回去。 “这个不行的话,那换个要求可以吗?” 毛思飞拧着眉,心里知道姜庸肯定说不出什么正常要求,但还是忍不住问:“什么要求?” 姜庸深深地看着毛思飞,轻声说:“晚上可以干/你吗?” 毛思飞:“……” 毛思飞憋红了脸,厉声骂道:“你怎么、你怎么什么词都能往外蹦?不是,这是能放在一起用的词吗?不是,这是能直接说的词吗?” 姜庸脸上带着一点茫然,神情显得有些无辜,他不明所以地问:“你之前不是说,不管我们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得说出来吗?” 毛思飞脸更红,还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感,他继续骂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是故意的!” 搂着他的手滑到腰上,带着挑逗意味地揉了揉,毛思飞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扭过头,气恼地瞪着姜庸,姜庸却弯了弯唇,深邃的眉眼像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水,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蛊惑,将他的目光捉进眼底。 “是故意的。”姜庸低声问:“所以……可以吗?” 毛思飞涨红着脸,挣了挣,终于从姜庸的怀里挣了出来,他一落地,就立马跳到门边,义正言辞地说:“不行!我明天还得去剧组呢!你你你……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就跑了,跑的时候,余光一扫,看到姜庸还倚在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里是昭然若揭的欲望,他脸更热。 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以前怎么不知道姜庸这么不要脸呢! “毛毛……” 室内安静得很,姜庸低声喊着,让他诡异地品出一种撒娇讨好的感觉,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姜庸专注的目光钉在原地。 艹。 不要脸的姜庸和要脸的毛思飞晚上没出去下馆子,点了个外卖,外卖剩了很多,毛思飞没力气骂姜庸浪费,躺在床上让他记得要把剩下的收拾好,第二天要去剧组吃不了的话,就得打包好扔掉,不能放着过夜。 姜庸麻利地就去干活了。 毛思飞想翻个身,结果扯到了拉伤的肌肉,他嘶了一声,狠狠地盯在桌子旁收拾的姜庸。 艹。 以后!一定!一定不能再答应姜庸这种……不,各种恬不知耻的要求! 第69章 去剧组的路上,毛思飞昏昏欲睡,姜庸体贴地将车后座放平,好让他可以趴着睡一会。 但走到山路的时候,再小心也没办法避免车子的颠簸,车子一抖,毛思飞就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姜庸。 姜庸瞄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移开视线,低声说:“你昨晚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上药,上药的话现在就不会那么疼了。” 毛思飞:“……” 毛思飞恼怒地说:“你觉得你昨晚那样……那样是要给我上药?” 姜庸认真地说:“我说过我可以忍住的。” “……”毛思飞咬着牙,可惜手边没东西,姜庸又在开车,不然他真的想揍姜庸一顿,他恨恨地说:“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忍住?” 姜庸沉吟了一声,坦诚地解释道:“一开始有点难,你昨天跟我说要搬来跟我住一块的时候,我就有些忍不住了,做了两三次后,稍微没有那么兴奋,我就能够控制住了。” 毛思飞已经懒得再把六个点挂在嘴边了,但他还是被姜庸这样肆无忌惮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庸说道:“我是说要你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但我没让你借着这个由头来耍流氓!” 姜庸拧了拧眉,不解地说:“我只是在表述我正常的生理需求,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为什么说是耍流氓?” 毛思飞气恼道:“你的生理需求哪里正常了?!” “我在你之前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欲/望,所以现在这种需求频率我觉得还是很正常的。” 第139章 姜庸说得很认真,毛思飞瞪大眼睛,又听姜庸说道:“我也没有每天都做,我们这周只在昨天做了,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毛思飞:“……” 他趴回车座上,心想,算了,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没办法用正常的逻辑来战胜姜庸的不要脸。 将毛思飞送回剧组后,姜庸要去合作方那边开个会。 姜劼已经退出合作,之前姜庸那个视频黎赫野也请公关处理好,没有掀起更多的舆论,算是解决完了。 刚下车的时候,刚好碰到于筝妍下楼溜达,一见到毛思飞,她就兴冲冲地跑上前,喊道:“飞飞哥!” 毛思飞愣了愣,应了一声,自从剧组遭遇天灾后,他就没有见到于筝妍了。 两人打了个招呼,于筝妍就开始拉着毛思飞扯着最近剧组的事。 “飞飞哥,我跟你说,李导他从庙里求了一副菩萨的画像,据说开过光的,现在挂在一楼大厅,你等等进去见到的时候别吓到啊。”于筝妍嘟喃道:“不过也不知道孙席怎么就惹事进去了,之前看他也不是那种张扬惹事的人,不会真是剧组的风水问题吧?” 因为微电影还在拍摄,孙席进去的具体原因只有资方和李导他们知道,暂时还没透露给别人,毛思飞也不好和于筝妍说明白,只能随口搭了几句话。 “听说李导这回请新演员前,特地算了时辰,希望能保佑他这次拍摄能顺利……” 姜庸停好车,从车里走了出来,于筝妍一看见他,声音戛然而止,讷讷地喊了句:“姜总好。” 姜庸嗯了一声,走到毛思飞身旁,一副不打算挪步的样子。 毛思飞有些尴尬,歪过头,用眼神示意姜庸先上去,姜庸像是收不到信号一样,还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毛思飞也不好意思在于筝妍面前和姜庸说些别的什么,没办法只能和于筝妍告别,说自己先上楼整理一下房间。 姜庸这才挪步,从后备箱把行李拖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毛思飞身后。 于筝妍眨了眨眼,看着毛思飞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姜庸低下头和他咬耳朵,然后毛思飞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姜庸一眼。 于筝妍:……虽然不知道飞飞哥和他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感觉自己好像没跟上网速了。 回到房间,毛思飞的手机就叮叮叮地传来消息,他打开一看,果然是于筝妍发来的。 于筝妍:飞飞哥!你现在跟你朋友是什么情况呀?吃瓜.jpg。 毛思飞脸上刚退下去的红热又升温,他手机点了点屏幕,打了几个字又删了,犹豫着怎么措辞开口。 姜庸问:“怎么?” 毛思飞一抬头,姜庸已经凑了过来,见到于筝妍的名字,眉头拧了拧,又问:“为什么不回她?” 毛思飞抿了抿唇,说:“这不是正要回。” 姜庸嗯了一声,然后就站在毛思飞身旁,显然是要等毛思飞回完。 毛思飞无奈,只能啪啪啪地飞快打字。 毛思飞:就这么个情况。 于筝妍的回复和姜庸的声音同时响起。 于筝妍:啊?什么情况?能问吗? 姜庸低声说:“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能和她说?” 毛思飞看一眼姜庸的神情,感觉自己腰部的肌肉隐隐作痛,但一想到后面在剧组演戏,还得和于筝妍天天见面,说了她肯定会一直问东问西,于是嘴硬道:“心知肚明的情况,怎么还要说?” “心知肚明?”姜庸的手落到毛思飞的胸前,一路滑到毛思飞的小腹,轻声问:“你是说它知道吗?”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又听姜庸问道:“可过了一晚,它会不会忘了?” “姜、庸!”毛思飞咬牙捉着他的手,气恼道:“我马上就说,行了吧!” 他抓着手机,闭着眼睛迅速打了句:就是谈恋爱。 然后迅速关机,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映着姜庸满意的神情,他见了不免小声吐槽道:“我跟她又没一回事,你干嘛总盯着她?” 姜庸低声说:“你在剧组还要和她待很久。” 毛思飞抿紧唇,声音更小地说:“我跟她都来往那么久……不喜欢的话,相处再久也不会喜欢。” 而喜欢的话,就算时间隔得再长久,碰到的时候也还是会心动。 “你别总这样乱……咳,乱吃……咳,吃醋。”毛思飞低着头把话说完,话音刚落,就听姜庸道:“这个一定得学吗?我听黎赫野说,喜欢的话吃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毛思飞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姜庸的嘴里听到类似表达喜欢的话。 “那你也要稍微克制一些。” 姜庸皱了皱眉,片刻后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毛思飞舒了口气,可转头心里又有些别扭,好像不管是他喜欢姜庸,还是姜庸喜欢他,都是他说出口的,姜庸好像没有跟他说过一次喜欢。虽然姜庸说他还没有定义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两个人相处着相处着,喜欢难道不会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来吗? 他有些憋闷,但不知道怎么问,也只能先把自己的别扭放在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李导这次求神拜佛的诚意足够,这次拍戏全程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毛思飞顺利地演到了杀青。 杀青那天,姜庸开车来接他,没等他上车,就递给了他一束花,配色淡雅,用漂亮的包装纸裹着,喷了淡淡的香水。 第140章 “杀青快乐,毛毛。” 毛思飞捧着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姜庸,他不是第一次收到姜庸的花,但两次的心情总归不太一样。 “咳,那个姜庸……” 毛思飞示意姜庸低下头,在姜庸疑惑的目光中,迅速吻了吻姜庸的唇,还没撤退,姜庸就搂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停停停,还在车外头!你快点上车!”毛思飞红着脸推开姜庸,姜庸在他耳边低声问:“那回去可以继续吗?你这周说戏份多,一直都没理我……” 毛思飞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先说说晚上吃什么?中午杀青那顿吃得有点撑。” 姜庸低声说:“我饿得很。” 毛思飞:“……” 算了,他放弃挣扎了。 这部戏结束后,毛思飞和卢姐解了合同,他之前就跟卢姐说过自己不再演戏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卢姐没拦他,很麻利地就帮他办好了手续。 “我其实挺高兴的。”卢姐说:“小毛啊,之前我一直觉得,不管是演戏也好,还是生活也好,你一直都没什么奔头。你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是件好事,说明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想法。” 毛思飞鼻尖有些酸涩,从他演戏开始,一直都是卢姐帮着他,即使他没什么名气,也还想着给他接戏。 “你以后打算做些什么,有想法了吗?” 毛思飞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说:“想开家小店,就做点饮品甜点什么的,我报了甜品班,过两天就进班去学习。” “好事啊!”卢姐笑得温和,“那到时候开业了,记得通知我啊。” 毛思飞点了点头,说:“一定,到时候还得等你来捧场。” 和卢姐告别后,毛思飞走出公司。 天冷得很,一走出大门,风就往毛思飞脸上刮,他裹着外套,迅速钻进了姜庸的车。 车里已经开好了暖气,姜庸侧过头,把热水袋递给毛思飞,让他捂着手。 今天是刘月的忌日,毛思飞和姜庸一起回老家去扫墓。 当初给刘月买墓地的时候,毛思飞没什么钱,所以位置不是特别好,姜庸问他要不要再换一个地方,或者要不要带刘月到s市去,以后扫墓也方便。 毛思飞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我妈跟我一样,不喜欢挪窝。她以前在s市的时候就总想着回家,就让她待在这里吧,我每年回来看她也是一样的。” “而且……”毛思飞歪过头,看着姜庸笑了笑:“你在这不是买了房子,一年总得来住个几次才划算吧?” 说起房子,毛思飞其实是想让姜庸卖掉的,毕竟两人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但姜庸不愿意,说也不缺钱,留下来也是个念想,毛思飞只好作罢。 毛思飞看着墓碑,照片上的刘月难得笑得很温和,黑白的照片抹去了她脸上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永远年轻美丽。 “那天在山里的时候,你还没来那会……”毛思飞喃喃道:“我想到我妈,我想着她……她那会一个人山里,是不是觉得特别害怕和孤独。然后我就特别害怕,害怕自己就那么孤零零地山里,悄无声息地死去,就这么烂在山里,连个来找我的人都没有。” 姜庸握着他的手,低声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 毛思飞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姜庸。 “进山里找你的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救援队的那些人说山里情况复杂,你脱离剧组的话,找到你的概率很低。我想着,如果……如果你死了的话,也没有关系,那我就抱着你的尸体,和你一起死在山里。”姜庸目光放空,喃喃着说:“那个念头出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觉得很好,这样就不用再去想你可能会离开的事情。” 姜庸低下头,摸着毛思飞的侧脸,动作轻柔,“毕竟只有死亡能彻底杜绝生离的可能。” 毛思飞鼻尖一酸,忽然觉得心被填得很满,其实没必要纠结到底谁说喜欢,要不要说喜欢,只要是喜欢,即使嘴巴闭着不说,心只要还跳动着,也会感知到的。 他哑声说:“说什么傻话。” “嗯,就是那一时的念头。”姜庸说:“找到你的时候就没想了,想着不管怎么样,得把你带出去。” 毛思飞没说话,捉着姜庸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祭奠完刘月后,天忽然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滴落在二人的身上,毛思飞冻得缩了缩脖子,姜庸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问道:“走吗?” 毛思飞点了点头,他扭头看着刘月,轻声说道:“妈,我回家了。” 照片上的刘月依旧笑着,目送着二人远去。 雨水落在她的眼角,像是一滴泪滑落,她仍笑着,像是在欣慰自己孤独许久的孩子终于步向自己的新生。 走到车上的时候,雨便停了,来得快去得也快,毛思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骂道:“什么鬼天气。” 姜庸递给他纸巾,说道:“别气了,想想等等吃什么庆祝一下。” 毛思飞听到这个字就有些警惕,他看着姜庸问:“吃什么?有什么好庆祝的?” 姜庸说:“庆祝你解约了。” 毛思飞这才放松下来,嘀咕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默默地打开了手机软件。 车缓缓开动,方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竟然有一丝天光泄露,朦胧的日头从云间跃出,劈开四周昏暗阴沉的一切,湿漉漉的公路上攒着一圈圈的水洼,折射着七彩缤纷的光泽。 第141章 像是他们从此以往的人生。 或许不够美好,或许也会有争吵。 但没关系,他们会认真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