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修理店》 第1章 捡回来的乞丐 阳城的冬天很冷,冷到你就算裹着军大衣、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手里拎着暖壶、脚上穿着羊毛靴也不愿意出门。 一个小孩身上裹着一块类似床单的破布,脚上套着的鞋子露出了可怜的脚指头,整个人瘦得连骨头的框架都看得见。只是瞧着面黄肌瘦的,眼睛却很有神。 她躲在一个垃圾池旁边,盯着过往的人,一旦有人拎着垃圾过来,她的眼睛就眨也不眨的看着,等人把垃圾往垃圾池里一扔,她就会马上跑过去,就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 她对声音很敏感,刚有人靠近,她就警惕的露出半颗头两只眼睛盯着来人,眼神里满是防备和漠然。 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鼓鼓的,装的东西似乎很多。 小孩儿眼睛一亮,心想肯定是个好东西,伸手抓住垃圾池的边缘,等那人一走,她马上一个翻身跳跃进了垃圾池迅速把那个纸袋子给捡了起来。 那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看时,发现自己刚刚扔掉的衣服被一个小乞丐捡了起来。 小孩没注意那个人,穿着身上的“新衣服”满意的笑了,虽然没吃的,但好歹有一件穿的,还很大,看这布料应该很结实,注意点起码能穿到明年冬天。 兴奋的小孩却没注意到身后那人看自己的眼神:疑惑、惊讶、不可置信到激动。 “要不要跟我回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小孩猛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其实是想保护自己刚到手的新衣服。 那人见她如此防备,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温和,他说:“我那里有热乎的包子、干净的衣服,去不去?” 小孩眯着眼睛,像只藏身被发现了的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去。”把她从福利院带出来的那个人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没几天就嫌弃她把她赶了出来,她才不要相信这些坏人。 那人徐徐诱导:“我不会伤害你,不过你要做事情,然后我会给你热乎乎的包子还有新衣服。” 再次听到包子和新衣服,原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孩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饿了,眼珠转了转,她想,要是这个人敢打她,她就直接跑,反正之前那个人也没追上她。 “好。” 那人笑了下,伸手示意她拉着自己。“那就走吧,我带你回去。” 小孩并没去拉他的手,反而是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一块牌匾慢慢映入眼帘,上面写着几个字,她轻声嘀咕:“时光……”唔,后面几个字她不认得。 “修理铺。”那人笑着接着她的话往下把牌匾上的字念了出来。 “时光修理铺……”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十年后,阳城古街的时光修理铺里,一个身姿妙曼、模样清丽动人的女子斜靠在柜台上,青丝披肩,一袭墨绿色的旗袍将她身上的古韵衬托得刚刚好。 她眼眸轻阖,慵懒的气质引诱着人想去接近,去探索。 此时,一个年纪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穿着白色衬衫工装裤、头上还戴着个灰色鸭舌帽少年从门外走进来,他手里拎着几个纸袋,步伐欢快。 熟悉的包子香味引得女子掀开了眼皮,眼珠一转看到刚进门的少年,慵懒的问了句:“怎的今日去了这般久?”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隔壁卖豆腐的张叔要送货,人手不够,我去帮忙了。” 女子闻言“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站直了身子,款步朝少年走来。 少年一边将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一边对她说:“余音,刚李叔说你今日接了一个单子?这不是还没到十五吗?” 第2章 给你讲个故事 谁人都知道,在阳城古街上有这么一家时光修理铺,专修一些旁人修不了甚至一家丢弃了的老物件儿,修理铺每月只有农历十五那天才开门,但七月例外。且这修理铺里有着这么四条不成文的规矩: 第一:老物件没有百年以上不收 第二:店主心情不好不收 第三:旧物件背后的故事不能让店主满意不收 第四:修过的东西再送来第二次不收 今日是农历二十,早已过了十五,按理说是不该收东西才是。 余音动作优雅,用大拇指与食指夹起一个小巧的包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让那熟悉的味道充盈了自己整个口腔,又就着水咽下后,才慢悠悠的回答少年的话。 “今日那人是来拿东西的,只是东西刚交到他手上,人却因为太过激动就去了,东西也就暂时留在这里。还有,江渚,说了无数次,你得叫我姐姐。” 名唤江渚的少年却翘着个二郎腿,豆浆油条塞满了整个嘴巴,两颊鼓囊囊的,像富贵人家养的松鼠。对于余音的要求他只是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唔唔两声。余音见状懒得说他,吃完手里的包子又喝了一口水,才施施然的起身,准备上楼时对江渚说道: “将东西收拾好了到二楼来,我有事与你说。” 江渚再次唔唔点头,余音转身不再看她,慢悠悠的上了楼,细跟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响声。 快速将桌上的早餐收拾干净后,江渚认真的检查了店里的每一样东西后,锁上门往楼上走去。 时光修理铺总的有三层楼,第一层是接待客人以及展览一些被主人留在铺子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的古物。 第三层是他跟余音休息的地方,而第二层,便是余音的工作室以及那些被送来修理的东西。 江渚上去时,余音正在拿着放大镜在看放置在一个玻璃罩内、红绒布上的凤冠。就是以前旧人成婚时穿的凤冠霞帔上的凤冠。 看到他上来,余音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放大镜放回了远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说道:“今日是你到铺子里来的第二年?” 江渚点头,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 余音看着江渚,如玉般滑嫩的手撑着下巴,眼里带着审视。 两年前,时光修理店的上一任店主、也就是十年前将她从垃圾池捡回来的那个人死了,她接替了店主之位,从墓园回来时,在同一个垃圾池边捡到了江渚。 跟着店主的这八年里,她学到了许多东西,一眼就瞧出这江渚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他不是人,可是她又看不穿对方是什么,为了保险起见,她将人带回了修理铺,本想着借助修理铺奇特的功能,瞧出江渚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两年过去了,江渚半点破绽都没露出,倒是她有些习惯了眼前人的陪伴。 “这两年,你可曾想起自己的身世?家住何方、父母是何人、自己又是从何而来?” “不知……”江渚低着头,心里突然升起一片惶恐,抬眸问道:“余音,哦不,店主,您是不是要将我赶走?我,我今后听您的话好不好?你不要赶我走成不成?” 余音嗤笑一声,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道:“谁说要将你赶走了?我不过是问问,若是你想起了,便好送你回去,免得你家人着急。若是想不起,” 她停顿了一下,江渚紧张的盯着她,连自己的额头发红都顾不上了,生怕余音真的将自己赶走。 余音笑,说:“若是想不起,便在这里住下吧,你的饭钱,我还是供得起的。” 江渚面色一喜,余音又透过他看着那玻璃罩里的凤冠霞帔,情绪不是很高。江渚不想她不开心,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微微摇头,余音看着窗外说:“若是无事,便坐下来听我说个故事吧。” 江渚不喜欢听余音讲故事,因为她每次说的故事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但今日余音的心情不好,他又担心余音将自己赶出去,便点点头道:“好。” “那我……”余音的视线收回,眼睛扫视了一圈,目光移到玻璃柜里的那金灿灿的凤冠上,有些感慨,“那我就跟你说说这凤冠的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将军……” “很久以前是多久?” “别打岔。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小姐……” “所以到底是将军还是小姐?” “闭嘴!” 余音瞪了江渚一眼,他忙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不说话了。余音又才继续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 江渚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撑在案桌上,倒是认真的听起余音说故事来。 第3章 掌柜邀希尧出题 北国三百一十五年,元宗皇帝暴虐嗜杀成性,民不聊生。 在北国京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京城有三人,宋将宋妻宋希尧 宋将,就是宋寅成将军,宋将军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北国能存活至今他功不可没;宋妻,宋将军的妻子霍氏是京城第一才女,上能入朝堂与百官辩论,下能进厨房洗手作羹汤;至于宋希尧,宋寅成的女儿,京中第一美人,不但继承了霍氏的才华,在武术上的造诣也是让人大为夸赞的,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文武双全。 我们的故事,就从宋希尧十五岁这年上元节的前两天开始说起。 上元节,又称花灯节,每年的这一天,京城的几条主街道上都成了灯的海洋。 就是再穷,每家每户的大门上都会挂着两个红灯笼,虽然都是红灯笼,但每家上面的图案字体都不一样,你家的是仕女图,我家的是花仙子,很是好看。 北国的国风开放,不管小姐少爷,不管成婚与否,只要不干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在大街上游玩闲逛是没人说闲话的。因此上元节这一天他们都会出来,每条街都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冷清。 而这一天里最热闹的地方,非醉酒楼莫属了。 作为京中最大的酒楼,醉酒楼每年上元节都会办一次灯谜大赛,前十名有很丰厚的奖励。而除了该有的奖励外,夺得桂冠的人还能在醉酒楼免费吃喝一年。 醉酒楼啊!皇上亲自提名的酒楼,里面的主厨都是从四面八方请来的名厨或名厨之徒,能在里面免吃免喝一年,谁不想? 于是每年的上元节,京城的人都绞尽脑汁想赢得比塞,宋希尧也不例外。 她是京中第一才女,比起她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的名字已经在榜首上挂了三年。 连续三年夺得第一名,她也在醉酒楼混吃混喝了三年。今年她有点不想参加了,因为那些人都太弱,灯谜也太简单,没意思。 只是她不想参加,醉酒楼的店家却提前来请她了,不过不是请她参加比赛,而是希望她能帮忙出题。 “出题?易掌柜莫不是忙昏了头?” 宋希尧好笑的说:“我一个丫头片子,能出什么题?” 这正是你这个丫头片子霸占了我醉酒楼三年的榜首! 心里抱怨了这么一句,易掌柜面上却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 “宋小姐说笑了,您是我们京城第一才女,今年的题目由您来出是我们酒楼的荣幸。” 宋希尧被易掌柜一口一个您的叫得脑袋疼,摆摆手说:“易掌柜,我还小呢,您别老是您您您的,这不是折煞我了嘛!” 不等易掌柜回话,她又问:“这事儿是您主子出的主意吧?” 别人不知道,宋希尧这个在酒楼混吃了三年的人可是知道的,醉酒楼真正的老板并不是易掌柜,而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隐世高人,年纪比她大好多,却是她难得能聊天的朋友。 宋希尧的问题让易掌柜想起了他老板说的话: “希尧那死丫头已经连续三年的第一了吧?” 易掌柜点头,他那不着调的主子皱起眉头,说:“不妥不妥,你去告诉她,今年不许她参加了!我这靠着大赛来吸引客人呢,她年年都拿第一还有什么悬念?去年上元节酒楼的客人都少了一半的一半,再这样下去我赚什么钱?去去去,告诉她不准来了。” 易掌柜觉得直截了当的让人不要来参加肯定更不妥,所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宋希尧来出题。 这样一来即给了宋希尧面子,也达到了主子不让她参加比赛的目的,可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倒不是。”易掌柜笑笑说:“只是今年我们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谜题,想起宋小姐您文采非凡,这才想让您帮忙出题。” 宋希尧嗤笑一声,她心底明白易掌柜的意思,不想让她参加呗,正好,她也不想参加了,换个方式玩,不过怎么着她也得给自己要点好处,不能白出题不是? 第4章 穷书生也要参赛 与此同时,京中的一家客栈的客房里,三个书生一边坐在椅子上烤火一边谈论起今年的醉酒楼要举办的灯谜大会。 “过两天就是上元节了,听说京城的醉酒楼要举办一次灯谜大会,解密数量多的前十名都能拿到很高的奖励,第一名还能免费在醉酒楼吃喝一年,要不咱们也去试试?” 一个书生刚说完,另一个人又说道:“真的假的?免费吃一年?那咱们不是就不用再挤在这个破地方了?” “你们这些外乡人太天真了。”一个小二瘸着腿端着茶盘走进来边放茶壶摆茶杯边对他们说:“那个大赛啊,连续三年都是宋小姐夺得桂冠,每年像你们这样想的人多了去了,最后全都输给了宋小姐,今年她说不定也会参加,你们也就别想了。” 小二哥说完还不屑的摇摇头,似乎很看不起他们,几个书生不太乐意,刚想说他们就要去参加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睡觉的男子一个翻身喊了小二一声说:“小二哥,你说的那个宋小姐是谁,可否跟我们哥几个人说说?” 小二见有人问自己问题,顿时来了兴趣,把茶盘往桌上一放,坐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说:“说起这个宋小姐啊,那你们是有所不知,她的事情可多了……” 小二说的多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是真的很多。 一直说到掌柜的亲自上来揪人他都没说完,而听了小二一席话的三个书生顿时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倒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起身看着他们说道:“几位兄弟哪里的话?没有第一,咱们还不能争个二三四五吗?” 三人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其中一个书生猛地一拍大腿说:“对啊!前十的奖励都很不错啊!咱们为什么紧盯着第一不放呢?” 说完又冲男子行了个抱拳礼,道:“还是贺兄想得通透!” 男子微微一笑,眉眼如春,尽显少年风华。 他双手背在身后,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街道,薄唇轻抿,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小二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宋小姐最喜欢的就是与人谈论文学了,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文人诗会呢!” 文人诗会?宋希尧?呵,前面的路似乎不是很难走呢。 …… 再说易掌柜回到醉酒楼后,把自己商谈来的结果告诉了自己的老板。 酒楼老板听到易掌柜的回话气得笑起来,问易掌柜:“我什么时候让你找她来出题了?嗯?” 易掌柜也不怕他,笑着说:“主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宋小姐出了题,您也有正当的理由不让她参加咱们的比赛了不是?” “这倒是。”老板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不过出几个破题的条件就是她要在我酒楼白吃白喝半年?”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条件了。”易掌柜也很无奈,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像他主子这样想的,不过人家宋希尧明显比他们聪明啊,直接说:“我知道到你主子不想我参加,也行,那就包我家两年的吃食,如何?记住,是我家!” 比起那个,请她吃半年已经是很简单的条件了。 而且人家还说了,你们不答应也行,她马上就会传消息,就说才女宋希尧还会参加这次的大赛,这样他们损失的就不是宋希尧半年的饭钱了。 老板听易掌柜这么一通的分析,顿时觉得请宋希尧吃饭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于是不再啰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第5章 女儿家注重礼仪 两天的时间转眼即过,上元节那天的早晨,宋希尧让丫鬟喜怜把写好的谜题送到醉酒楼给易掌柜,喜怜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一份醉酒鸭,还带回来了一张请帖:易掌柜诚挚邀请宋希尧今日戌时莅临醉酒楼以出题人的身份参加今年的灯谜大会。 看完请帖的宋希尧忍不住笑了,对喜怜说:“还故意强调我是出题人,等下是不是还要昭告京都的人今年我不参加灯谜大会了?” 喜怜捂嘴偷笑,怪就怪她家小姐太优秀,易掌柜都担心呢!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就有吓人传报说夫人来了。 整个将军府里只有宋希尧的娘亲有资格称为夫人,这下自然是她娘来了,宋希尧忙起身给霍氏请安。 “女儿给娘请安。” 宋希尧规矩的样子让身边的喜怜忍不住一笑,她家主子就是这样,不管在外人面前多么精明,在老爷和夫人面前永远是这么乖巧懂事。 霍氏只有宋希尧这么一个女儿,疼她的很,连请安都不愿让她多蹲一会儿。 “我儿快起来,让娘亲瞧瞧,是不是又长好看了。” 这话是霍氏每天都会说的,然后不等宋希尧回答呢她又马上回答下一句:“嗯,却是比昨日好看了些。” 奈何宋希尧这个每天都看到自己脸的人都没发现自己哪儿变了。 将霍氏扶坐在椅子上,宋希尧坐在她面前说到:“娘,今夜女儿要出去一趟,约摸酉时才回来。” 每年的灯谜大会都会到酉时才结束,所以这个时间也不算晚。 霍氏知道自己的女儿每年都会去参加那劳什子的灯谜大会,从没拦过她,不过今年不一样了。她摇摇头说:“尧儿,不是娘不愿意,以前你每天往外跑娘也不说你,只是今年你就快及笄了,老是往外面跑,以后出嫁会被人说闲话的。” 女子十五岁及笄后就要成亲,霍氏疼自己的闺女儿,但也不敢拿她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宋希尧见不能出去,心里那点反叛的心思就冒出来了。 “娘,今年的题目是我出的,人易掌柜都亲自下了请帖邀请我过去,我也答应了,难不成您要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这样对得起咱们宋家的家规吗?” 霍氏没说话,不过神色有点动摇,言而有信可是他们老宋家的家规,难不成要女儿违背家规?违背家规要是被尧儿他爹知道,那是要被关禁闭的。 宋希尧就知道她娘舍不得她受苦,趁热打铁又继续说:“今年我是主考官,出题人,不用在外面跟人家抢,只是坐在楼上边喝茶边看下面的人回答就行了。” “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这样好了。”宋希尧用自己的衣袖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我只露出两只眼睛,您觉得如何?” 霍氏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不过在宋希尧离府的时候告诫了她,万不可作出伤风败俗的事,也不能再喝酒! 宋希尧点头应了,她娘就是担心她在外面仗着武术惹事,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啊。至于喝酒这个嘛……嗯,她尽量少喝,反正先答应就行了。 第6章 灯谜大赛新规则 戌时初,易掌柜派人来把宋希尧接到了醉酒楼,老板已经在三楼坐着等她了。 “丫头,你可是真难请啊,还要我亲自派人去接?” 老板一身白衣,手里举着杯里的酒香勾得人嘴馋,宋希尧撩开裙子往地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这不是来了吗?” 抿了一口酒,宋希尧砸吧了下嘴说:“老板,你这里的酒真的是越来越香了,这个得是十年前的吧?” 老板笑着点头说:“你这丫头,不仅文武双全,现在对酒也是很精通啊。” 宋希尧抿唇一笑,道:“这不是您教的吗?” 三年前她夺得第一名,就是老板请她喝的酒,那是她第一次尝到酒的滋味,也就是那一次,她就喜欢上了酒的滋味,从在醉酒楼混吃混喝的三年也多是在喝酒,这也是老板不想她在参加的原因,他的酒可比那些饭菜贵多了。 谁想到让不让她参加比赛结果都是一样的,半年的免费吃喝,今年酒楼的成年好酒可能又没了。 老板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看下面的人,易掌柜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老板喊开始。 “丫头,你作为主考官,不下去瞧瞧?” 老板看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多,打趣的看着宋希尧,却见她摇了摇头说:“我娘说,女孩子家要注重礼仪。不能整天抛头露面的。” 老板闻言哈哈大笑,宋希尧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无奈的对她娘说:“娘你看,外人都不信我能不抛头露面的,您还为难女儿做什么呢?” “诸位!今晚又是我醉酒楼一年一度的灯谜大赛,我们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 易掌柜的声音打断了宋希尧的思考,她看着下面,原本是客人吃饭的一楼大堂现在成了比赛现场,易掌柜就站在说书人讲故事的地方给众人说着规则。 “我们今天的灯谜大赛共分三轮,接下来是第一轮。” 易掌柜指着自己面前的十张桌子,说:“在我面前的十张桌子上,共有三百个灯笼,一个灯笼一道谜题,解密途中我们不做任何提示,解密数量最多的前获胜,进入下一轮。至于参加的人,” 易掌柜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灯笼自己抢,抢到多少算多少,不过切记,大家能抢的只有桌上的灯笼,一旦灯笼落入别人手里就不允许再抢,每人手里最多十个灯笼。一旦有人拿多了,将归还所有灯笼。” “请问各位才子们,准备好了吗?三,二,一,开始!” 大堂内瞬间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敢动,老板看到这幅光景一口好酒就这么喷了出来,他手指颤抖的指着宋希尧说:“你个死丫头,他们一群文人,哪里会抢东西?想这么个点子,你分明是在报复我!” 没人动手就没看点,那些看热闹的人那里还会待下去?这丫头分明是来断他财路的! 宋希尧恬静一笑说:“老板您别急呀,身为北国未来的国之栋梁,只有文学怎么能算?您终究不是北国人,到了北国不过几年,还没了解我北国的男儿的本事。” “我北国的男儿,在家能识文断字,在外能上场杀敌,不过抢一个灯笼而已,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宋希尧说得一脸骄傲。 闻言,老板挑眉看向楼下的人,还是一片寂静,就在他想开口嘲笑宋希尧的时候,一个站在众人身后看热闹的白衣少年突然动了。 第7章 大赛背后风云涌 只见白衣少年从众人身后飞身而起,踏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借力起身,两个跳跃间落在了易掌柜前面的十张桌子旁,顺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十个灯笼而后飞身上台,站在易掌柜身边,嘴角是不羁于世的轻蔑,似乎在瞧不起那些不敢动的书生。 许是他的笑惹怒了台下的书生们,在他张口说话的瞬间,台下的书生动了,或是偷袭或是长剑一挑,十八般武艺在这一刻全然展现在众人眼里,前来观看的百姓们不禁拍手叫好,不过引起宋希尧注意的,还是二楼的那些达官贵人们。 老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在看什么后笑了笑,说:“其实我醉酒楼的灯谜大赛明面上来说是我想出来的一个拉客人的活动,供大家娱乐,我这个奸商赚点小钱。暗地里,却是京中的达官贵人挑选党羽的大好时机。” 宋希尧抬眸看他,老板眼睛盯着杯中的酒,嘴上却在跟宋希尧说话。 “前来参加灯谜大赛的人肚子里多少是有点墨水的,就是没有,只要他们能在今夜引起那些贵人的注意,不管三月的春试能不能过,他们在京城都会有一处容身之所,甚至从此平步青云,这也是灯谜大会让人如此向往的地方。” 宋希尧一愣,她似乎明白了老板为什么不让她再参加。 连续三年夺冠,就算是个女子,也能引起朝中某些官员警惕,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当朝大将军的女儿。她爹历来受那些史官的欢迎,动不动就往皇上面前送奏折,极力在皇上面前给她爹找存在感。 偏生皇上这人生性多疑,性格暴虐,若不是念着她爹对北国还有那么一点用处,恐怕早就找个由头把她爹的兵权夺了,而她现在还这么惹人注目…… “老板。”宋希尧突然开口喊了一声,老板偏头看她,宋希尧举杯敬他:“之前说的半年的饭钱就算了,改为一个月的酒钱吧。” 老板挑眉,宋希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再说话,目光移到了下面已经抢完灯笼的书生身上。 每人最多十个灯笼,拿多的人手里的灯笼就会被易掌柜全部收回去,不过这些书生们似乎并没有给易掌柜这个机会,每个人手上的灯笼只少不多,易掌柜见此满意的点点头,二楼的那些贵人们也满意的交谈着不时指着下面的人说两句,活像是在菜市场挑东西。 宋希尧倒了第四杯酒,奈何喜怜的目光实在太幽怨,她只好把被子放下,把注意力转移到下面比赛的书生身上。 这一看,她还真看到不少跟她关系不错的书生,巧的是前两天这些人还在跟她说要是她今年不参加比赛他们也不过来了呢,那语气诚恳极了。 现在一看,当初说得最真挚的那几个手中的灯笼可是不多不少刚好十个啊!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宋希尧摇摇头,有些不屑,顿时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原本放下的酒杯再次拿起,这次不管喜怜的表情多可怜,她也没放下酒杯了。 “诸位公子既然已经拿到了灯笼,那就开始解谜吧。” 易掌柜说道:“就从我身边的第一位公子开始,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他身边的第一位男子,就是第一个抢到灯笼的白衣男子,那男子嘴角轻佻,眉眼如春。 “免贵姓贺。” “好,贺公子,还请您把第一个灯笼的灯谜拿出来。” 贺天阳手指轻挑,拿出灯笼里的灯谜展现在众人眼前: 谜面:探头迎春 第8章 天阳大赛露锋芒 探头迎春?这是什么谜面? 在坐的人都议论纷纷,都说今年的谜题是宋希尧出的,怎么如此奇怪?一直盯着下面的老板也忍不住问宋希尧这是什么意思,显然他也没想出来。 宋希尧摇头一笑,“先看,没人猜出来我再告诉你。” 老板笑骂了句“你个臭丫头,还故弄玄虚。”,转头继续看下面的人,看看有没有能猜出来的。 而就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一道轻如春风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谜底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思考中的众人抬头,说话的人正是台上那个拿着灯笼的贺天阳。 三楼的宋希尧闻声看向那个少年,一身白衣展不尽他如月的风华,一曲相思道不尽她心头的悸动。 不通情爱的宋希尧,头一遭动了春心,就因为那白衣少年的一句“一枝红杏出墙来。” 宋希尧起身站到窗边看着下面的人出声问道:“一枝红杏出墙来?公子何解?” 下面的人闻声抬头,看到宋希尧的瞬间都有些惊讶,不是说宋希尧今年不来了吗? 贺天阳随着众人抬头,却一眼撞进了她的眼。宋希尧同样是一身白衣,面上带着白色面纱遮住了脸,只是那一双如泉眼一般透彻的眼眸却从此住进了贺天阳的心。 多年后,贺天阳想起看到宋希尧的第一眼,才发现自己从此刻起已经沦陷。 看着宋希尧的眼睛,贺天阳笑得如沐春风。 “探头迎春,意为一支红梅探出枝丫向人们报告春天的消息,宋小姐觉得这个谜底如何?” 宋希尧点头一笑,道:“公子好文采!” 贺天阳谦虚一笑,打开第二个灯谜,上面的字再次让大家愣住了。 只见上面写到:颜面尽失。同样没有任何提示,贺天阳眉毛轻挑,瞬息间就说出了答案:“颜面尽失,即丢了面子,谜底便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敢问宋姑娘,贺某说的可正确?” 宋希尧拍了拍手,点头到:“贺公子继续。”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每一个谜面都很古怪,贺天阳却没有一丝的犹豫,人还在思考第一个的时候,他已经回答到了第三个,并且每个都是正确答案。 “最后一个谜题,贺公子能否再次答对呢?” 易掌柜笑着对贺天阳说:“贺公子,请您打开最后一个灯谜。” 贺天阳颔首,拿出最后一个灯谜,打开,看到上面的两个字,忍不住笑了。 易掌柜都愣了半晌,才开口说出了谜面:“谜面:绿卡。” 他话音刚落,下面有书生开始抱怨了。 “这又是什么怪题?”“易掌柜,您莫不是不想让大家赢了,怎的这题目一个赛一个的怪异?”“就是,什么颜面尽失、伉俪情深……现在又来个绿卡,什么意思啊!” 易掌柜脸上带笑,心里却在咆哮,要怪就怪你们心目中的天女啊!怪我干什么?题目又不是我出的! 出题人宋希尧正饶有兴趣的用手拍打着栏杆看着贺天阳,似乎在思考他能不能回答得上来。 贺天阳也不过思考了一会儿,在宋希尧的手敲到第三下时,他说出了答案:“春风不度玉门关。理由:绿代表春,春被卡住了,便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 宋希尧拍手称道,台下的书生瞬间茅塞顿开,跟着拍手鼓掌,纷纷称赞贺天阳文采非凡,就连二楼的许多贵人也点头表示认同。 三局结束,贺天阳毫无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名。 这一夜后,他在京城里名声大噪,不少高官都曾私底下找过他,不过无一不被他婉拒,不过在拒绝之后他非但没把人惹火,反倒是在各位大官之间游刃有余,一点儿也不像个初出茅庐的书生。 还有不少人家的小姐想跟他交好的,奈何贺天阳对她们一点不感兴趣,反倒是跟宋希尧走得很近。 第9章 希尧赴约游桃林 京城四月正是桃花盛开之时,宋希尧与贺天阳漫步在桃树间,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看着颇像一对神仙眷侣。 “贺公子不去研读诗书,约我一个小女子出来作甚?” 跟在两人身后的喜怜听到宋希尧说的话,忍不住摇头,她家小姐明明就很高兴贺公子约她出来,现在又这般嫌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希望人家约她。 贺天阳虽不明白宋希尧小女儿的性子,不过从她的言语神色中还是多少能猜出来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出来,不过是嘴硬罢了。 他勾唇一笑,像是怕身后的喜怜听到他的声音,便轻声说道:“自上元节一见,天阳便再也不能忘记小姐的才华容貌。无意从醉酒楼掌柜那听说了小姐最爱桃花,天阳这才在考试结束后斗胆下了请帖,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宋希尧闻言嫣然一笑,今天的她并没有戴上自己的面纱,那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展现在贺天阳眼前,晃了他的心神。 不过瞬息之间,贺天阳又恢复了正常,目光清亮没有丝毫亵渎之意。 “我听过许多甜言蜜语,你这样的也不在少数,可偏生听你说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真心实意,贺公子,你说你是不是属狐狸的?”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勾人? 属狐狸?贺天阳不禁大笑起来,笑够了,他才看着宋希尧的眼睛说:“宋小姐的想法果然和常人不同,都道狐狸是坏的,可到了宋小姐这里,狐狸竟成了夸人的了?” 宋希尧耸耸肩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夸你?” 贺天阳笑笑,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领着她往前走。 “前面有一个凉亭,小生已让人温好了一壶热酒,不知宋小姐可否赏脸同小生一起赏花品酒?” 宋希尧浅笑着反问:“我都陪你走到这个地方了,莫非贺公子之前的打算只是让我陪你走走?” “自然不是,是小生冒昧了,宋小姐这边请。”贺天阳伸手示意她先走,宋希尧颔首先他一步进了凉亭,温酒壶的书童见主子已经来了,便自觉的退下,跟喜怜一人一边侯在凉亭外,等着主子的随时召唤。 看着眼前的桃花美景,宋希尧不禁说出了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句诗的前半句恰好是上元节那天贺天阳抽到的第一个灯谜。 想起那一天,宋希尧偏头看着贺天阳问:“敢问贺公子那天是怎么猜出谜底?” 颜面尽失,若不是她曾经在一个老书生哪里听到过,她也想不起能有这么一种解法。 贺天阳毫不隐瞒的笑道:“原本只是瞎猜,没想到还真的对上了。” 其实他不是瞎猜,不过个中缘由不方便告诉宋希尧罢了。 宋希尧笑笑也没再追问,反倒是问起他刚刚过去的春试考得怎么样。 这个贺天阳倒是没再隐瞒,还把自己记下来的题目拿出来跟宋希尧一起讨论,最后两人得出的结果是,他答偏题了。 第10章桃花亭里论文采 “奇才!奇才!” 宋希尧笑得桀骜又放肆,贺天阳微笑着看她,眼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宠溺。 “人家要你回答的是如何治理,你可倒好,去赞美大国山河。” 宋希尧摇头无奈道:“好好的才华不用,偏要写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这是不想拿状元了?” 贺天阳手中的折扇一打,嘴角带起一抹轻笑说:“状元有何重要?我读书从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有何过错?” “这番话要是被那些秀才们听到,定要找你理论一番。”宋希尧笑着说。 “哪有何妨?我向来不担心别人对我的看法,若是他们要来,那便来,端看谁说得过谁。” 如此桀骜不驯的话也只有贺天阳敢说了,宋希尧倒是很欣赏他的态度,心中不免多了几分高兴,等父亲回来后,她定要把贺天阳推荐给父亲,有这样的人给父亲当军师,父亲在战场上肯定能如虎添翼!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妄下定论,宋希尧看着他说:“贺公子如此潇洒不羁,颇有几分军中之人的气势,不知贺公子对兵法是否了解?” 贺天阳不知宋希尧为何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回答说:“略知皮毛。” 到底是不是略知皮毛,试一试便知道了。 宋希尧浅笑着说:“如此,咱便来玩两个游戏如何?” 贺天阳拱手,“小姐请说。” 宋希尧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条分界线说:“这里有一条宽约五十丈的大河,这边是我的国家,江边有十万水军驻扎在此,你手里只有三万骑兵,一万水军,你要想赢我,该怎么做?” 贺天阳收起手中的折扇,手指敲打着桌面,思考着宋希尧的话,过了一刻钟才说:“这一战打不起来。就算打起来了,我也不过是自损八百,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干嘛要用自己士兵的命去换一场并不会有结果的战争?” 宋希尧挑眉问:“何出此言?” 贺天阳一笑说:“小姐你有十万大军,但是水军的陆战能力并不强,若小姐进攻小生,也只能被小生的骑兵堵在岸边没有还手之力。小生的三万骑兵要想过河也不可能,迟早会死在江上。所以这一仗,打不起来。” “这个答案……”宋希尧笑着说:“跟我父亲的答案一样。” 贺天阳一愣,随即颔首,“小生荣幸。” 两人之后又聊了许多,从文学聊到军事,从军事又到政治,再到山河风光。 宋希尧发现贺天阳的见解同她父亲的相差不大,多的是年少的冲劲,少的是年长的沉稳。 这一天,是宋希尧长大后最开心的一天。 离开的时候,宋希尧向贺天阳发出了文人诗会的邀请。 “本月末,我会在万花楼举办文人诗会,不知贺公子可否赏脸前往?” 贺天阳略微点头说:“宋小姐邀请,小生定然前往。” 此行的目的达到,宋希尧点点头,在日落前领着喜怜回去了。 第11章 初遇时一见钟情 宋希尧走后,贺天阳又在亭里站了许久,宋希尧在桌上留下的那道水痕已经干涸,他的心却像这片湖水一样,一直不曾平静,直到书童喊了一声“公子该回了。”他才回过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暂租的别院,贺天阳刚推开书房的门,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就站在他书桌前,看着他桌上的那幅画。 画中人正是今天跟他一同出去游玩的宋希尧。 “三皇子似乎对宋将军的女儿?” 黑衣男子笑着说道,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大白天的出去都能把孩子吓哭的那种。 贺天阳看了一眼桌上的画笑着说:“不过一副画像,夏大人做什么如此紧张?” 夏尘抬眸看着他,贺天阳也不畏惧,直接抬眼对视。最终夏尘先移开了目光,他看着窗外说:“希望三皇子能记得当初过来时对皇上发的誓。” “不劳夏大人费心。”贺天阳轻笑一声说:“倒是夏大人要小心,北国的皇帝暴虐成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你吊在城门上任人观赏。” 夏尘看了贺天阳一眼,人脸上依旧带着笑,不过眼里可是没有半分笑意。他垂眸一笑说:“微臣孤家一人,死就死了,三皇子可不同。” 贺天阳看着他没说话,脸上的笑却慢慢收起。 夏尘说:“奉劝三皇子一句,对宋希尧,万不可动半分真心,否则出事的,不只是您,还有您背后的越国。” 贺天阳眼睛一眯,夏尘已从窗户飞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走到书桌旁,看了一眼画上的宋希尧,又看了眼夏尘送过来的那个信封,闭上了眼,心里万分纠结。 一边是自己的国家,一边是宋希尧,他该如何选? 轻叹一声,贺天阳道 “夏大人,你劝我不该动心,却不知在初次见到宋希尧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将军府 宋希尧跟喜怜刚走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呢,就被站在门口等候良久的管家给请进门了。 管家边走边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一直等着您呢!” “我娘找我作甚?”宋希尧不解,她出门的时候已经跟她娘打过招呼了,要傍晚才回来,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她娘着什么急? 管家一拍大腿,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宋希尧那个好消息呢,他说:“老爷回来了!被皇上叫了过去,夫人等着你回来给老爷做莲子羹呐!” “我爹回来了?” 宋希尧惊喜的看着管家,随后又抱怨的问:“怎么不让人去叫我?” 管家无奈的说:“派人去了啊,只是当时小姐您出门只说了要去桃花林,京城周围就有四五个桃花林,近的远的,大的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啊,找也要找半天。” 宋希尧没时间听他解释,那句话也只是随便一问,脚下越走越急,?最后直接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娘!我回来了!” 一个飞扑进了厨房,一阵香气瞬间钻入她的鼻子。 “哇啊!好香!”宋希尧看着锅里的菜移不开鼻子,拍了拍手说:“娘的手艺又进步了!” 霍氏笑了下道:“快去做莲子羹,你爹人还没到就传信回来了,说要吃你做的莲子羹,食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去看看,应该是不差什么了。” 宋希尧点头,走到案板前仔细检查了一下食材确定不差什么够开始下锅了。 第12章 凤冠之宋将军归来 此时的皇宫里,皇上要给宋寅成准备了洗尘宴,不过被宋寅成婉拒了。 宋寅成单膝跪在地上说:“皇上不必破费,微臣不过尽到自己的职责,不值得皇上如此对待微臣,若是皇上真的要赏赐,不如将办晚宴的银两发给下面的百姓,百姓一定会感恩戴德更加尊敬皇上!” 隋末然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色龙袍尽显皇家威严,眉眼间尽是阴沉,虽不是不高兴,但看着就是让人觉得很压抑。 听到宋寅成的话,隋末然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说:“宋将军真的是爱国爱民啊!那就如宋将军所说,薛公公,传令下去:将举办晚宴的银两送到百姓手里,给百姓添一点粮食!” “谢主隆恩!” 宋寅成叩谢了隋末然,退出了御书房往家里赶,丝毫没注意到皇上眼里的阴郁。 看着宋寅成的背影,隋末然突然说到:“夏爱卿,你觉不觉得宋将军这次回来,比以前沉稳了很多?” 原本只有宋寅成和薛公公的御书房里瞬间出现了第三个人,薛公公知道每次夏尘出现皇上都有一些不该被第三人知晓的事要与皇上商量,于是先一步出了御书房把空间留给两人。 夏尘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对隋末然说:“宋将军的沉稳对北国来说是一件好事,皇上不必担忧。” 隋末然盯着夏尘看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夏尘……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小心的对朕说话了?” 夏尘身子一颤,没敢说话,隋末然叹了一口气,似在惋惜又似在期待什么,最终摆了摆手说:“罢了,你退下吧。” 夏尘颔首,转身时隋末然突然道:“夏尘……你,是不是永远都站在朕这边?” 夏尘的后背一僵,他不知道皇上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两秒才回答他的话:“皇上贵为天子,微臣自当生死相随!” “如此,甚好。” 隋末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又似乎不是微笑,夏尘背对着他没看到,转瞬消失在了御书房里。 隋末然手摸着龙椅的扶手,不知往哪里一按,龙椅转动,背后露出一个通道。 看着那个通道,隋末然说:“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蒙面人出现在隋末然眼前。 隋末然头也不抬的问:“夏尘这几日都见了谁?” 蒙面人将下沉近日来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了隋末然,此时的夏尘并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然不远了。 ****** 宋寅成一只脚刚踏进将军府时,宋希尧的莲子羹也出锅了。 “娘,你快尝尝,这个莲子羹的味道有没有变。” 宋希尧舀起一勺莲子羹递给霍氏,霍氏咽下后点了点头说:“就是这个味儿,你爹肯定喜欢!” 宋希尧高兴的像得了一个宝,霍氏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也觉得高兴,她爹常年不着家,这次到边疆已经过了四年,宋希尧也做了四年的莲子羹,就是为了让她爹回来时吃到的莲子羹跟他走时吃的一模一样。 不过已经过了四年,宋寅成走的时候尧儿还只是个孩子,四年过去,宋希尧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美得不可方物,也不知他能不能认出来。 想到此,霍氏难得起了孩子心性,趴在宋希尧耳边说了几句话,宋希尧眼神放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碗拉着喜怜抄小道回了自己的别院。 她娘让她扮成丫头的模样,看他爹能不能认出她来,要是认不出来,哼,就不让他进门了! 第13章 凤冠之试探父亲 “夫人,为夫回来了!” 宋寅成走进花厅,看到坐在那里的霍氏大声说道:“四年不见,夫人又好看了不少啊!” 宋寅成是个武夫,但在霍氏以及宋希尧的熏陶下,也逐渐变得有些文人气质,穿上铠甲时还不觉得,如今脱了那身盔甲,怎么看怎么想一个翩翩有礼的诗人。不过一开口说话就原形毕露了。 霍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宋寅成哪里管那么多,他几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许他说几句话了。 左右看了看,宋寅成没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宋希尧,不禁问道:“尧儿呢?莫不是又跑出去玩儿了?” 霍氏点头说道:“已经让管家派人去寻了,就快回来了。” 宋寅成点头坐在凳子上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还是当年的味道,不对,夫人的手艺比起几年前又长进不少啊!” “将军喜欢就好。” 霍氏边笑着说边揭开了一盅莲子羹,问宋寅成:“瞧瞧这个是什么。”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宋寅成内心最深处的思念,他看着小盅里的莲子羹,眼眶一下子红了,霍氏也有些难受,声音又轻了几分。 “尧儿每天都会做上一碗莲子羹让我尝尝,说是担心你回来后想吃她做的莲子羹没了当初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这碗莲子羹我一直没吃,没想到便宜了你了。” 宋寅成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周围的丫鬟家丁见状纷纷抹泪出了花厅,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夫妻俩。 换上喜怜衣服的宋希尧走到门边看到父亲伟岸的身躯抱着她娘亲一句话没说,眼眶也红了。 四年,若不是每月都会有信件传来,她跟娘亲早就坚持不住要到边疆寻人了。 等了许久,宋希尧见他爹还是没有放开她娘的意思,没忍住敲门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夫人,小姐已经回来了。只是身上沾了些泥巴,说是要去沐浴一番才过来拜见夫人和老爷。” 霍氏看到宋希尧的打扮忍住笑微微点头,宋寅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霍氏:“这是你给尧儿新找的丫鬟?喜怜呢?” 见宋寅成没认出自己,宋希尧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开心自己是的确长大了,失落是她爹竟然不认识她了! 霍氏看到宋希尧眼中的失落,忙对宋寅成说:“将军你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宋寅成嘴角抽了抽,朝宋希尧招手示意她过来说:“你过来我仔细瞧瞧。” 宋希尧刚走到宋寅成身边,就被他狠狠的弹了一下额头说:“傻丫头,跟你娘一起使坏,为父再怎么老眼昏花都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宋希尧嘿嘿一笑,跟她娘一起被宋寅成拥在了怀里。 “爹,”宋希尧突然出声问道:“这次回来,你还要去吗?” 宋寅成笑着说:“如今边疆安稳,没什么大事为父不会再出门了。” 这个问题每次他回来宋希尧都会问,不过也就这一次,他给了女儿准确的回答。 宋希尧高兴的点点头,而后说:“爹,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十分有才,你上次来信不是说差一个军师吗?我想他肯定合适!” 第14章 凤冠之天阳面见宋寅成 宋希尧说要给宋寅成推荐的人就是贺天阳。 “你别看我爹凶,其实他人很好相处的,而且特别惜才!” 宋希尧一边领着贺天阳往里走,一边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 贺天阳却是一点都不紧张,不过他很享受宋希尧关心自己的过程,所以也没有开口阻止,就这么一路听着她的话一路欣赏着将军府的风景到了宋寅成的书房。 若是平时,宋希尧肯定门都没有进就开始喊她爹,不过今天不同,宋希尧在贺天阳面前显得十分小女人形象。 敲了敲门,示意书房里的宋寅成自己来了,然后再说:“父亲,我把贺公子带过来了,您现在有时间吗?别让人一直等你呀。” 宋寅成不愧是当朝将军,一听语气就知道自家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停下笔无奈的笑笑说:“尧儿你先带贺公子在外坐着等我,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虽然不知道自家爹爹何时这么在意外人对他穿着上的看法,但见他能这么注重跟贺天阳的见面,宋希尧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听话的带着贺天阳在书院的凉亭中里坐着,跟他聊天解闷。 宋寅成站在窗前看到自家女儿对这个姓贺的小子这么上心,顿时有了别的想法。 换下自己被墨汁染黑的外衫,宋寅成出了书房。 贺天阳看到他忙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小生贺天阳见过宋将军!” 宋希尧忙起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宋寅成看到女儿那不争气的模样有点来气,不过人前不训妻女,他笑着点点头,示意贺天阳坐下,然后对宋希尧说:“尧儿你先回去,你爹跟贺公子两个爷们儿说话,你个女儿家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宋希尧不甘,又不想在贺天阳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好跺跺脚走了。 看着自家女儿在贺天阳面前连回自己的话都这么唯唯诺诺的了,宋寅成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跟他叫板的时候又不见这么软。 不过面上再怎么气,宋寅成面子上还是带着笑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贺天阳:“听小女讲,贺公子是江南人士?” 贺天阳颔首笑道:“是,小生是江南苏州人。” “哦?”宋寅成笑着说:“那可巧了,老夫本家也是江南苏州的,不知贺公子是苏州哪里人?说不准咱们还是老乡。” 贺天阳道:“苏州怀扬人,与将军临县。” 宋寅成挑眉:“那可真的巧了,不知公子家里还有何亲人,一人在京城住得可还习惯?” “小生家中已无亲人,唯一的祖宅在进京前已经卖掉了,本想着高中后再买回来,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何出此言?” 贺天阳苦笑道:“三月的春试,小生因为一己私欲答错了题目,不过也不妨,高中不了就下海做商人去,能把祖宅买回来便好。” 宋寅成不禁来了兴趣,问他:“什么一己私欲能让贺公子把春试的题目都答错了?” “这个……”贺天阳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思索了一会儿就说:“罢了,都已过了,算不得什么笑话了。” 于是贺天阳把自己为何回答题目的原因给宋寅成说了一遍,措辞跟他给宋希尧说的一模一样。 宋寅成听后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说:“好一个读书不为了功名利禄!如今这世道有公子这番想法的人不多了!” 贺天阳摇摇头道:“想法有什么用,祖宅都卖不回来了!真是白读了几年的书。” 宋寅成却是笑道:“老夫身边恰好缺一个军师,若是贺公子不嫌弃,不如就在老夫身边做一个军师如何?” 贺天阳惊讶的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宋寅成会把自己留在身边,霎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宋寅成也相信了尧儿是真的没跟他说过想让他给自己做军师的事,不得不说,他这女儿还是有点分寸,没被眼前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不过两人的约定还得等着皇榜出来才行,要是贺天阳误打误撞得了什么榜眼探花什么的,给他当军师还是屈才了。 第15章 凤冠之表白心意 贴皇榜的时日很快就到了,贺天阳也毫不意外的落榜了,宋希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松了口气,虽然这种心思有那么一丢丢的恶毒,不过她是真的希望贺天阳落榜。 落榜了就不用去参加什么殿试,也就不会有机会中什么榜眼探花,就能安安稳稳的待在父亲身边了。 不过为了确保贺天阳是真的愿意待在自己父亲身边,宋希尧还是在确定了一遍。 “天阳,这次春试没过,你还想再继续考吗?” 宋希尧问出这个问题时攥紧了自己的手帕,要是贺天阳决定再来一次,那肯定就是能考过的了,那他也就不会再在父亲身边担任军师,她跟他也许就要分道扬镳,甚至他有可能在进入朝堂后站在她父亲的对立面…… 宋希尧一连串的想了很多,贺天阳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不会,我说过,我读书并非为了功名,如今成了宋伯父的军师,我高兴还来不及,何况有你在身边,我有怎么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日子。” 贺天阳笑着,心里却是苦涩的,尧儿,你可知我一日不进朝堂就能多跟你待一日,这般好的时光,我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宋寅成原本是要过来找贺天阳准备问他同样事情的,霍氏也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就看到了贺天阳揉宋希尧头发的一幕。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亲近的人,别人都碰不得,宋将军当年的火爆脾气瞬间上来,刚想冲进去把贺天阳的手拿开,就被霍氏一把抓住了。 她看了眼宋希尧和贺天阳都没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拉着宋寅成就走了。 “你拉我做什么,让我去剁了那小崽子的手!” 宋寅成气呼呼的说道,霍氏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去,你敢去?” “我……”宋寅成看到霍氏这样子刚刚冒出的念头瞬间消散,灰头灰脑的坐在石凳上。 霍氏见他冷静下来了,才开口说道:“你没看到尧儿是愿意的?你就这么贸贸然的冲进去,就你那个下手没轻没重的样子,打伤了天阳,尧儿会不怪你?” 宋寅成不说话,霍氏接着说道:“依我看,尧儿和天阳对彼此都是有心的,你我都不是死板的人,女儿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得支持,不过为了女儿的安全,还是得查查贺天阳这人的背景。” 霍氏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才女之名不是白叫的,官场上的有些事情她比宋寅成还看得清楚,不然就宋寅成那个火爆脾气,早就把朝中的人得罪透了,哪还有现在大将军的位置坐? “你让人去,如此……这般……”霍氏凑在宋寅成耳边说了细说了一番。宋寅成点点头,立马派人去查了贺天阳的身世,不过这是件需要时间的事,在此之前还是让两人少见面为好。 心中打定主意,宋寅成还是以让他早日熟悉军中运作为借口把他带到了军营,并非配给了他许多任务,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就没时间跟他女儿谈情说爱了吧? 也因为贺天阳进了军营被压榨,原本想让他在文人诗会上一展风采宋希尧也取消了今年的诗会,并说今后不会再举办了,原因就是:她及笄了,她娘说不能再抛头露面的了。 这些也就不细说了。 第16章 凤冠之天阳上战场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三年。 这三年里,边疆无人来犯,宋寅成也乐得清闲,不是在军营里操练新兵,就是在家里跟宋希尧斗智斗勇不让她跟贺天阳见面。 原因无他,宋希尧和贺天阳要成亲了,吉日就在两个月以后,按照北国的风俗,要成婚的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爹,我都十几天没看到天阳了!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古板啊!” 宋希尧忍不住咆哮道,然后下一秒就呆在原地了,贺天阳从宋寅成身后出来,揶揄的看着宋希尧。 宋寅成叹息一声道:“女大不中留咯!留来留去留成仇咯!” 宋希尧:……她爹就是故意的!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省得有些人嫌我烦。” 宋寅成说着还看了宋希尧一眼,奈何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贺天阳,哪里还管得上她爹怎么想。 宋寅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又敛下了怒气,叹息一声背着手走了。 霍氏正在屋里绣花,就听到身边的丫鬟说宋寅成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问道:“今日怎的回来得这般早?” 宋寅成看着自己的妻子,于心不忍,但还是把原因告诉了她。 “梁国来犯,皇上下旨出兵迎战,我为主将。” 霍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扯了扯嘴角,问:“那天阳呢?也要跟着你一起过去?” 宋寅成点头,霍氏闭了闭眼,终是叹了口气说:“罢了,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国家有难,你定然要扛上重担,还是那句话,平安回来。” “我知道。”宋寅成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说:“只是担心尧儿接受不了……” 霍氏一愣,是了,还有两个月尧儿和天阳就要成亲了,现在天阳要跟着宋寅成出门打仗,尧儿怎么办?他们俩的婚事又怎么办?尧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再不成婚就是老姑娘了。 反观宋希尧和贺天阳这边,时隔十几天不见,宋希尧是真的想贺天阳了,贺天阳自然也是想自己未来的小娇妻了。 三年前霍氏让宋寅成去查了他的身世,发现没什么问题后霍氏就放任了他和宋希尧接触。 他在军营里很努力,不但跟军营里的将士们打成一片,还凭借自己在兵法上的独到见解征服了军营里的诸位老将,宋寅成不在的时候,整个军营就他的威望最高。 宋寅成也是真的惜才,全然不担心他有一天会把自己的位置给占了去,反而不时在外人面前推崇他,现在的他不仅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在京中朝中也很受人尊敬,还多次得皇上召见,这次也是皇上下旨,命令他一起上前线。 不过要是可以,贺天阳宁愿自己没那么出名,也没受过皇上的召见,那样他就能继续窝在将军府,窝在军营,不去管外面的事,也不用上战场。 毕竟,这一次进攻的梁国,是他的国家啊!下旨进军的人,是他最为尊敬的父皇啊! 贺天阳内心的挣扎宋希尧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她问:“天阳,你是不是有什么是要告诉我?” “我……”贺天阳叹了口气说:“尧儿,梁国来犯,皇上下旨让我与爹一起进军边疆。” 宋希尧一愣,突然明白为什么一直恪守底线的她爹突然把贺天阳带回来了,原来是他们要走了。 艰难的把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宋希尧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宋希尧拼命忍住的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贺天阳紧紧的抱住她,带着不舍、带着犹豫、带着绝望…… 他脑海里响起了夏尘跟他说的话:“大王下旨攻打北国,一是三皇子您没在约定的时间内交回大王要的东西;二是要三皇子您表个态,若是您要护北国,那么大王此生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从此父子为敌,战场上遇见决不轻饶。” 搂着宋希尧的手又紧了几分,贺天阳心道:尧儿,你可知这一去,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再能见面了…… 第17章 凤冠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北国与梁国的交界处 一个月的舟车劳碌,宋寅成和贺天阳终于到了边疆,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两人就被当地的将领给带到了商量军事的军营里。 宋寅成和贺天阳的名声他们早有耳闻,见皇上派出的是他们两人,众人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宋将军,您一路辛劳了,只是现在战况紧急,来不及给您和贺军师办个洗尘宴了。” 为首的将领语气带着歉意,宋寅成摆摆手道:“我向来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本就是为保家卫国而来,不兴那些虚的,现在战况如何,先跟我说说吧。” “是!” 将领应了一声,指着上面的地图说起了近来战况,以及敌我的优势和劣势。 “我北国和大梁隔着一条五十丈宽的河流,原本两方都是按兵不动,因为我军水军比他们陆军多,他们无法过河。” “只是从两天前开始,大梁的军队运来了许多木头,开始在河面修桥,我觉得不对劲,派人四处巡逻,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宋寅成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身边一直不说话的贺天阳:“天阳,你有什么看法?” 贺天阳瞳孔缩了缩,握了握拳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宋寅成挑眉,这些将军虽多是粗人,但还是读过书的,一听就知道贺天阳在说什么。 “还请贺军师继续说。” 贺天阳走到桌面的战略图前,指着那条河说:“大梁的军队一直按兵不动,恐怕也跟我们一样在等待皇家派来的支援,他们既是两天前开始行动,就说明他们的军队两天前就已经到了。” “这条桥,明面上他们是说自己要修一座桥,实际上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五十丈宽的河,要修一座桥得多难?我放定然觉得人是傻子,殊不知人家要的就是我们有这种想法。” 几个呗贺天阳说中的将领摸了摸鼻子,贺天阳继续说道:“就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应该在其他地方选择了动兵,并且选择的时间还是晚上,我方军队正熟睡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悄悄过了河。” 营帐中的几位将领大惊,有人问:“可是我们每天都派人巡逻,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贺天阳笑:“那就要看你们派去巡逻的人回来后,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宋寅成听懂了贺天阳的意思,说:“我军派去巡逻的人的脸皮下面,可能换了一个人。” 众将领大骇,急忙下令去传这两天出去巡逻的士兵,却被贺天阳制止了。 “将军莫慌,这些人留着还有用处。” 贺天阳脸上依旧笑若春风,只是旁人却从他眼里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贺天阳低声给众人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众人觉得歹毒的同时,又觉得大快人心。 只有贺天阳心里是苦涩的,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这一仗,他不能让宋寅成输! 军师的职责就是给将军出谋划策,至于谁来执行,就是将军自己的安排了,说完自己该说的话,贺天阳就被送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休息。 第18章 凤冠之六 只是躺在床上的他始终比不上眼,因为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是全是宋希尧笑颜如花以及他父皇雷霆暴怒的画面。 耳边突然传来一身风声,贺天阳猛地一个翻身,一把长剑劈坏了他的床,在黑衣人举起剑劈下另一剑时,他一个闪身躲到了黑衣人身后,同时手往腰间一拍,一柄软剑出现在他手里,并在黑衣人转身的瞬间架在了黑衣人的脖颈上。 看到脖颈上的软剑,黑衣人似乎是笑了下,然后伸手拿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夏尘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贺天阳眼前。 贺天阳手一顿,手回了手中的软剑,问他:“你不在京城,跟着我过来做什么?” 夏尘摇了摇头,道:“京城已经没有夏尘这个人了,如你所愿,‘我’终是被挂在城墙上任人观赏了。” 贺天阳一愣,夏尘说道:“半个月前我才知道,这几年我跟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隋末然的监控范围内,虽然我们说的什么他不知道,但我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你的估计也不远了。” 皱眉,贺天阳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尘轻笑一声,脸上的疤痕在这一刻没有了当初的气势,反而有点可怜。 “三皇子,跟我走吧,回大梁,那里才是你的家。” 贺天阳眼睛一眯,没说话,夏尘冷笑一声说:“你当隋末然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请你进宫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大梁的人!现在我已经‘死’了,你就是下一个!知不知道?!” 贺天阳摇摇头,趁人不备时,一把匕首刺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他笑:“你太蠢了,夏尘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还有,真正的夏尘,在我出发前就因为叛变而死了,我亲手杀死的。” 黑衣人大惊,无知觉的倒在了地上,贺天阳撕掉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其貌不样的脸。 京城 宋寅成走了,贺天阳也走了,独守空房的不止霍氏一个,还有宋希尧。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唉~此物最相思啊!” 宋希尧趴在桌上碎碎念道,霍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头疼。 捏了捏眉心,霍氏说:“尧儿,你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再这样下去,你娘我要被你每天伤春悲秋的诗句给烦疯了!” 宋希尧挪动自己的头看着霍氏说:“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 霍氏说:“做你自己的嫁衣。” 在北国,女儿出嫁当天穿的嫁衣须得女儿家亲手做,或是亲人代做。霍氏一向心疼自己的女儿,自然早早的就为她准备好了嫁衣,不过现在为了让宋希尧的一腔思念有地方寄托,霍氏只好搬出嫁衣这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宋希尧不仅女红深得霍氏真传,对待事情的专一态度更是让人赞叹,从她开始做自己的嫁衣后,也不再每天伤春悲秋的吟诗朗诵了。 现在母女俩相处的情景就变成这样的: “娘,这个上衣的样式不好看啊,我要自己画。” “可以。” “娘,这个鞋子可不可以再加一鸳鸯?” “上面已经有并蒂莲了。” “再加一对鸳鸯不就显得更好看了?” “……好。” “娘,这个裙摆能不能做大一点?” “太大了不好走路。” “哦,那我在加一个后摆。” “……” “娘,这个凤冠我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我能自己做吗?” 见宋希尧嫌弃到连凤冠都想自己做了,霍氏忍无可忍的说:“你自己的嫁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脑仁儿疼得很,别来问我!” 宋希尧撇撇嘴,拿着凤冠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想着自己去找做凤冠的师傅帮她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霍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老爷和天阳那边怎么样了。 第19章 凤冠之毫无人性的皇上 霍氏担心着边疆的宋寅成和贺天阳,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即将惨遭毒手。 就在宋希尧出门去找凤冠师傅的同时,一道圣旨下到了将军府。 霍氏跪在门前,心中紧张的听着薛公公念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宋家嫡女宋希尧才德兼备,文武双全,特此诏令,宣宋希尧进宫尊为德贵妃!择吉日进宫!钦此!” 薛公公拖长的腔调让霍氏宛如坠入冰窖,皇上为何要宣尧儿进宫,理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分明是在担心宋寅成叛变! 握了握拳头,霍氏抬头看着薛公公说:“公公,我家尧儿早已许配了人家,皇上不是不知道,为何要这般……” 话没说完,就被薛公公打断了。 “宋夫人,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难不成您要抗旨不成?” 抗旨不尊,就是满门抄斩,霍氏后背发凉,薛公公步步紧逼:“宋夫人,你可想好了,抗旨不尊,是杀头的罪,再说了,圣上看上你家女儿亲自下旨封为贵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是说,与令嫒又亲事之约的那人,比当今圣上还金贵?” 霍氏慌忙磕了一个响头道:“臣妇不敢!” “那还不接旨?” 霍氏犹豫,这道圣旨要是接了,尧儿的一生可就毁了,可要是不接,等待他们的将是满门抄斩! “娘,接旨啊!”被下人叫回来的宋希尧笑着跪在霍氏身边说:“娘,皇上亲自下旨,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女儿笑面如花的模样,霍氏咬咬牙,接了旨。 “谢主隆恩!” 见霍氏接了旨,薛公公得意的哼了一声,连银钱都不要的甩袖离去。 宋希尧面带笑容的拉着霍氏起身往里走,并吩咐家丁关了门,说在进宫前,将军府拒绝见客。 就在将军府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宋希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和无尽的伤心。 “她就这么答应了?” 江渚出声打断了余音的话,疑惑的问:“余音,你不是说爱情是至死不渝,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放手的吗?” 余音瞥了他一眼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但若是你选择了爱人,等待你的就是全家人的死,你会怎么选?”再说了,这个不是她说的,是上一任店主跟她说的,不过这个没必要告诉江渚。 江渚皱眉,“这个皇上也太凶残了吧?怎么定这些个规矩?” “那可不!”余音嗤笑一声说:“凶残得简直没了人性!” “怎么叫没人性?”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哦。” “不准再打断我!” “知道了~快说快说!” 转眼又是一月…… 宋希尧进宫后深得隋末然的宠爱,每天隋末然下朝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御书房,而是宋希尧所在的胭脂宫。 “皇上,这是你最爱的茉莉花茶。” 给隋末然斟了一杯茶,宋希尧坐在他旁边的美人塌上问:“皇上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可否说给臣妾听听?” 隋末然抿了一口茶,笑着说:“不过是些烦碎琐事,尧儿也有兴趣?” 宋希尧点头。 “说起来,今天倒是有件事。想来尧儿会很感兴趣。”隋末然笑着说,宋希尧倒茶的手一顿,问:“敢问皇上,是何事?” 隋末然看着宋希尧举起茶杯,淡然的说:“宋将军打败梁军,班师回朝,半月后就到京城。” 宋希尧手一松,举着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 第20章 凤冠之千钧一发 半月后,宋希尧跟皇上求来了回家的机会,在将军府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宋寅成,却没等到她心心念念的贺天阳。 “爹,天阳呢?” 宋希尧声音颤抖,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心里不愿承认。 宋寅成不忍看她这个样子,可又不得不把真相告诉她。 “天阳,为了救为父,掉下悬崖,如今不知所踪。” 时间一月前 宋寅成大败梁军,将大梁的军队赶出北国的领土时,收到了皇上的谕旨:趁胜追击,拿下大梁邻近北国的遥城。 当时他们还没收到霍氏来信说宋希尧已经被皇上召进宫做了贵妃的消息,于是带着大军冲进了敌军军营。 大梁军队溃散,经不起半点折腾,一群人都在高兴的欢呼时,贺天阳却发现了不对劲。 “岳父,天阳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士兵撤得太快了,而且跑得很有规律,一点不像是被打败的,反而像是计划好的。” 宋寅成也发现了不对劲,奈何另外几个将领却觉得贺天阳是怕了,笑着说:“贺军师,要是你害怕,就先回吧,沙场上的事自有我们来撑着!您只管出谋划策便好!” 他们说的是真的,并没有嘲笑的意思,毕竟贺天阳的才识摆在那里,他们也是仰仗着贺天阳的能力才把大梁击退了。 贺天阳皱眉,他当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不对劲,但要他临阵脱逃那也是不行的,毕竟宋寅成还在这里,他得保护好宋寅成,不然尧儿会伤心。 想到宋希尧,贺天阳嘴角轻勾,随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几位将军既然决定一闯,天阳定当奉陪到底!” “说得好!” 几位将军大笑着,宋寅成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继续往前杀!” “冲啊!” 扯破天际的喊声让大地都震了三震,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宋寅成还是留了大半的军队在外接应。 事实证明,贺天阳的预感是正确的,他们刚进入遥城,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那些人直接锁了城门,原本城墙上穿着北国士兵铠甲的人不知何时成了一群黑衣人。 火箭一支一支的往下面飞,贺天阳带着宋寅成和几位将领东躲西藏,直到一位将领发现了城墙某处的破洞。才将几人带了出来。 只是这个破洞,是大梁的人故意留给他们的,出了城,他们就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杀。 为了杀人而被训练的黑衣人自是沙场上的士兵能抵挡的,不一会儿,跟着他们一起出城的上千名士兵就只剩下了百人。 看着身后越来越少的士兵和穷追不舍的几十名黑衣人,贺天阳拔出腰间的软剑对宋寅成说:“岳父,你带着几位将领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宋寅成不愿:“天阳,我既是你岳父,自然与你共进退!” 说着拿起手中的大刀双腿夹紧马背,先他一步朝那些黑衣人冲去。 贺天阳握紧拳头,让其他几位将领先回去。 “这些人来追杀我们,此时遥城定然无人守,就是有也抵挡不住北国的五万大军!诸位将领,遥城需要你们!不要让我和将军的心血白费!” 说完,贺天阳就往后撤,跟宋寅成以及所剩不多的几十个士兵一起帮他们拖住了黑衣人。 几位将领看到两人这般拼命,快马加鞭回了大本营,带着军队往遥城攻去。 而贺天阳和宋寅成则是被逼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黑衣人还剩下五个,但他们这边只剩下了贺天阳和已经受伤了的宋寅成。 第21章 凤冠之言而无信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宋寅成和贺天阳对视一眼,一人拿着大刀一人举着软剑,直直的冲了过去。 二对五的局面,生生被他们俩扳成了二对二。 但此时的宋寅成已身受重伤,贺天阳把人护在自己身后,双眸充血的看着眼前仅剩的两名黑衣人。 其中一个突然开口说话了:“三皇子,属下只是奉命来接你回去,所以不想伤了你,请你让开!” 宋寅成一愣,看着贺天阳的背影有些惊愣。 三皇子?就是大梁那个失踪了好几年文武双全的三皇子?站在他面前的贺天阳? 贺天阳不为所动,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回答了宋寅成心中的疑惑:“既是要接我回去,又为何要伤害我的岳父?” 黑衣人蒙着面,露出的眼睛却显示出一抹轻蔑:“三皇子,属下奉命接你回去,可没有说过要接北国的将军回去!” “既是如此,”贺天阳软剑一样,双眸一眯,说:“那便拿命来接!” 说着挥舞着剑迎上两名黑衣人,宋寅成此刻的心里却是天人交战,他亲自给女儿选定的女婿竟然是大梁的皇子!他女儿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大梁王的儿子,而现在,这个大梁的三皇子却为了救他与自己国家的人兵戎相见。 宋寅成不知是喜还是忧。 贺天阳本身带着伤,这下又被两个功夫与他相差不大的黑衣人缠着,时间一长就有些吃不消,感受到体力在逐渐流失,贺天阳看了不远处的悬崖一眼,一个想法在心中浮现。 他扔下软剑一个飞身后退,手中扔出白绸拴住宋寅成的腰往另一边带。 黑衣人以为他要逃跑,快步追了上去,此时贺天阳拴住宋寅成的白绸被收回,反而趁两人举剑的时候拴住了两人的腰腹,直直的往下坠去。 被扔到地上的宋寅成回过神看到的这一幕时,心中百感交集,却听到贺天阳的声音在山崖间回荡 “宋将军,请回去告诉尧儿,我贺天阳此生遇到她无怨无悔!” …… 为了不让宋希尧太过难受,宋寅成掩藏了贺天阳的真实身份,但听完后宋希尧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她摇着头说:“皇上已经答应过我,只要天阳回来他就会放我回家,并给我和天阳当证婚人……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失踪了呢?” 宋希尧的话让宋寅成和霍氏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对宋希尧说。可皇上那样的人,说的话真的可以当真吗? 霍氏扶起宋希尧,想安慰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离开将军府时,宋希尧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当初进宫只是皇上为了牵制住父亲的权宜之计,一时的委曲求全,为的就是等贺天阳回来后能跟他在一起,可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她进宫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人都没了,她又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宋希尧是被皇上派来的人接回去的。 胭脂宫,宋希尧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眼角的泪痕早已干涸,想哭,却哭不出来,流出来的已经是血。 隋末然看着她这个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尧儿,斯人已逝,你节哀。” 说着,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却被宋希尧躲开了。 她的声音早已经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皇上,我父亲既然回来了,您能否放我回去?” 方才还温和无比的隋末然眼神微变,面上的温润消失,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回去?你父亲手里握着这么重的兵权,你叫我如何放心送你回去?” 宋希尧面色一凝,看着隋末然的脸有些怒意:“皇上莫非言而无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隋末然闻言笑了,他看着宋希尧,摇摇头说:“宋希尧,你心里既然清楚我为什么把你召进宫,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回去!言而无信?呵,宋希尧,你为何这么天真?” 宋希尧冷笑一声,道:“不是臣女天真,而是皇上您太过猜忌!我父亲从没有过反叛之心,是你自己疑心太重,皇上,您就不怕伤了朝中老臣的心吗!” 第22章 凤冠之昏君 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隋末然道:“伤心?呵,笑话!朕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给了他们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他们伤心什么?拿着俸禄不办事,贪污受hui得还少?” 他起身低头看着宋希尧说:“这个江山早已经千疮百孔,外人都传朕性子暴虐,殊不知要是朕不如此做,北国,早就亡了!” “你们以为朕斩的那些官员是随便斩的?是因为朕心情不好斩的?错!你可知去年被斩首的那个兵部侍郎于大人贪污了多少?五十万两白银!那是我北国士兵一年的粮草!” “你又知皇后的父亲、朕的岳父姚丞相贪污了多少?十年间,上千万两黄金,黄金啊!那一分不是我北国百姓的血汗钱,我斩了他有什么错?” 宋希尧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外界只道皇上性子多疑,手段残忍,杀妻杀子杀兄杀父,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贵,上斩皇族下诛平民,理由都是一句“皇上喜怒无常,心情不好,就斩首了”,可从没人说那些人做了什么坏事。 宋希尧压下心头的波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这与皇上、将我关在宫里有什么关系?” 不管外人怎么说,他只要把证据拿出来就好,可他偏不,非要让众人怕他恨他,是他自己亲手把自己从一个明君推到了如今暴君的地步,这又怪得了谁? “有什么关系?”隋末然甩袖背对着宋希尧说:“我北国总的士兵就百万人,而你父亲的手里就握着五十万大军,你让我怎么安心?” 宋希尧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说:“你可以收回来,我父亲绝无二话!” “绝无二话?好一个绝无二话!哈哈哈哈哈!”隋末然大笑着回头看着她,再开口,说出的话让宋希尧震惊得无以言表。 “你可知贺天阳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是大梁王的三皇子啊!那个文武双全在军事政治以及文采上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梁国三皇子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父亲绝无二话的就能把兵权交给我?” 宋希尧震惊的说不出话,隋末然看到她这个样子冷笑一声说:“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父亲勾结梁国三皇子,谋逆反叛,这个罪名,你觉得够不够把他手里的兵权拿回来?好像,满门抄斩都够了吧?” 宋希尧想起身阻止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她看着隋末然:“你对我做了什么!” 隋末然恍然大悟般一笑,说:“忘了跟你说,为了防止你伤害我,在你回宫的时候,我就让人在你身上下了软骨散,现在也到了药效的时间了。” “昏君!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希尧一气之下,直接骂了他一句昏君,原本以为隋末然会生气,却没想到他突然大笑起来,摇摇头说:“好一个昏君!既然如此,我就把昏君这个名号,贯彻到底!来人啊!德贵妃不知尊卑忤逆圣上,即日起贬为才人,打入冷宫!” “臣遵旨!” 而就在宋希尧被打入冷宫的这一刻,大梁的朝堂,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跪在金銮殿上,请求大梁王出兵征伐北国。 若是宋希尧在,定然能认出眼前这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贺天阳,只是脸上多了一道拇指那么长一条的疤痕。 第23章 凤冠之贺天阳来了 宋希尧被打入冷宫后,宋寅成也因勾结梁国三皇子欲谋反被贬为平民,流放江南。 可实际上,宋将军一家在准备离开的前一晚,被人杀害了。 而杀了他们的那些人,身穿一身银色盔甲,腰间清一色的挂着一枚明黄色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隐”字。 那天晚上,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却没人听到一点呼救的声音。 而第二天,隋末然张贴了圣旨,说明了宋寅成一家被杀的原因,是因为勾结外党的事情暴露,所以被梁国人杀害。 这番说辞自然是没多少人信,但宋家人终究是死了,除被软禁在冷宫中的宋希尧外,全都毙命,无一生还。 身处冷宫的宋希尧知道这个消息时,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如死灰,血泪染红了她的素衣,三千青丝在一瞬间变得雪白。 而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圣上隋末然,跟在他身后的,是穿着一身银色盔甲、腰间佩戴明黄色玉佩的蒙面人。 “尧儿,你瞧,大梁的人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好歹你父亲也与他们合作了这么久,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毒手呢?” 躺在床上的宋希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后的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蒙面人。 他的身上,有她母亲房间里熏香的味道。而今日早上,她听冷宫的太监们说,杀了将军府所有人的那些人穿着的就是银色的盔甲腰间佩戴着明黄色的玉佩…… 宋希尧闭了闭眼,沙哑如破锣般的声音从宋希尧喉咙间发出,她说:“皇上,当初进宫时,我母亲给了我一样东西,是我父亲的虎符,现在他人已死,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隋末然眼睛一眯,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在哪里?” 昨晚他的隐卫把宋家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宋寅成手里的虎符,没想到是交给了宋希尧。 “在……” 宋希尧的声音很小,像是没有力气了,隋末然为了听清楚她的话,只好俯下身去听她在说什么,直到凑到她的嘴边,隋末然才听清楚了宋希尧在说什么。 “在我父亲麾下……每个将士的心中!” 宋希尧的声音突然变大,震得隋末然有些耳鸣,也就是这个时候,宋希尧猛地伸出舌头,只见她舌尖上银光一闪,隋末然惊叫出声。 他捂住自己血淋淋的左耳,宋希尧眼里有些浓浓的失落,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割破他的脖颈了,可惜,她没沉住气,快了一步。 隋末然气愤的抽出身后人手中的长剑架在宋希尧的脖子上,却在要动手的那一刻,停住了。 他突然笑了,笑得阴森而嗜血。 “哦,不对,你还不能死。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心上人,就是那个,梁国三皇子啊,他没死呢,还带了军队来救你呢。还没看到他,你怎么能死?哈哈哈哈哈!” 隋末然扔下手中的长剑大笑着离去,床上的宋希尧却久久不能回神。 天阳来了,天阳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宋希尧突然狂笑起来,进来喂她吃饭的宫女被吓了一跳,宋希尧转头看着她说:“端饭过来,我要吃饭!” 第24章 凤冠终 贺天阳一路从梁国国都赶来,刚到北国边界时,就听到了宋家一家被灭门的消息。 握紧了手中缰绳,贺天阳一鼓作气,直接渡过那条五十丈宽的河,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大梁军队,等来的却是北国百姓的夹道欢迎。 当初和贺天阳一起并肩作战的那几个将领对贺天阳说: “当今皇上善恶不分,宋将军为国效力这么多年,得到的下场却是诋毁和灭门,就是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我们还不如跟着你一起,反了这个皇!” 于是,贺天阳带来的五十万大军人数暴涨,所到之处百姓纷纷打开城门夹道欢迎,让他不得一兵一卒的直接到了皇城脚下跟隋末然叫板。 “皇上,梁国的军队已经到了您快走吧!”“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你就有我们北国,你快走吧!”“皇上!……” 看着百官为自己着想的样子,隋末然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笑声阴森又骇人,刚刚还口若悬河的百官瞬间噤声,不解的看着他。 隋末然冷漠的看着金銮殿上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却肮脏不堪的百官,冷哼一声说:“你们当朕不知道?朕一走,你们就好投靠梁国不是?呵,真是朕的好臣子!” 百官不言,心虚的表情显然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隋末然心中暴怒,一声令下,一群银白色盔甲的人突然涌进金銮殿一番绞杀,金碧辉煌的金銮殿瞬间被鲜血染红,宛若天边日落时的火烧云。 “来人,把宋希尧带上,随朕一起到城墙上!” 宋希尧被带到城墙上时,贺天阳领着百万大军逼到了皇城脚下。 隋末然一把将宋希尧抓到自己跟前,对着下面的贺天阳喊到:“贺天阳,你不是为了宋希尧而来吗?如今她就在这里,你若是敢动一兵一卒,朕便将她从这城墙上扔下去!” 贺天阳听到隋末然的话,手中的缰绳紧握,青筋暴起,若是可以,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斩下隋末然的头颅。 宋希尧听到隋末然的话咧嘴笑了,她嘴角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口中却什么都没有,那天她伤了隋末然的耳朵,随后隋末然便让人割了她的舌拔了她的牙。 可尽管如此。她笑起来依旧这么美,美中,透着致命的伤。 宋希尧眼中的轻蔑让隋末然有些伤了自尊,他凑到宋希尧耳边咬住她的耳垂说:“尧儿,你猜,他是爱江山,还是爱你这美人?” 宋希尧厌恶的躲开他的舌,隋末然倒也没生气,反而对下面的贺天阳说到:“朕突然想到第三个法子,不如,你自刎?朕就放了她。” 宋希尧脸色一变,最后看了眼贺天阳,垂眸敛去眼中的不舍和决然。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隋末然的手臂,一个翻身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隋末然垂头,宋希尧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下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给了大梁的军队一个号令,一夜之间,整个京都被踏平,北国,在此中断:隋姓,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难不成就是这一套?” 余音点头,江渚惊讶的看着玻璃柜里静静摆放着的凤冠,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 若是按照余音所说,这套凤冠霞帔已经有上千岁了……竟然还保存这这么完好,真是太神奇了! 余音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对江渚说:“万物皆有灵性,这凤冠经历了一场大火而没有湮灭,已然有了自己的灵性,自然不会坏。” 江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了,故事也说完了,我得去休息休息。” 余音说完便往三楼走去,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她又停住了脚步,江渚正巧抬头,便听见她说:“今日来的那位先生要拿走的是那把七弦琴,只可惜昔人已逝,你将它好生保存起来吧。” 江渚点头间,余音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回头,便看到放在窗户下的那把七弦琴,送来时七弦琴的七根琴弦尽断,琴身也受到了很重的损伤,没曾想余音竟然真的修好了。 而看着这把完好如初的七弦琴,江渚又想起了那位先生来时,说起的故事。 第25章 七弦琴之胭脂和黛嫣 “小姐,今天乞巧节,街上热闹得很,夫人说让你出去走走,买些东西。” 丫头暮春兴奋的对自家小姐说到,奈何她家小姐忙着做女红,根本不理她。 “小姐~”暮春走到孟胭脂跟前,蹲下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去嘛!这可是你到京城来的第一个乞巧节,出去看看嘛,万一遇到那家公子了呢?小姐~小姐~” 孟胭脂被暮春吵得无可奈何,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你这丫头,我去就是了,不过你不许再乱跑了。”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暮春每次拉着她出去玩都会走丢,幸好她们从小就在江南长大,每次都能找回来。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们初到京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很多地方都不熟悉,要是走丢了可不好找。 “嗯嗯嗯!”暮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自己不会乱跑。 孟胭脂无奈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绣帕,现在离晚上还有一个时辰,不急。 孟胭脂虽然不急,但有人着急。 丞相府内……不对,应该是丞相府后院的围墙上 当朝丞相陆之章的小女儿陆黛嫣此刻正踩在丫鬟红袖的肩上,双手扒拉着墙头嘴里还不停的喊着红袖你使劲啊! 可怜的红袖脸都涨红了,大腿开始发抖,却还是咬着牙把自家主子往上送。 “就差一点,还差一点!好了!我上来了!” 陆黛嫣拍拍手松了口气,红袖已经瘫软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自家小姐说:“小……小姐,我把你,送出去了……那我,我呢?” 陆黛嫣头一歪,想了一会儿说:“你待在府上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出去了?” “还有啊,”陆黛嫣上下打量了红袖一番,热辣的目光让红袖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胸。 陆黛嫣见状嗤笑一声,“就你那个小身板,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去,回去好好锻炼锻炼,一点力气没有,托个人都托不起来。你家小姐我先走了,也不知今晚能遇到那家的姑娘……” 她说着话,一跃跳下了围墙,躺在地上筋疲力尽的红袖欲哭无泪,小姐,你不带我去等下夫人问起你我怎么办啊! …… 天色渐晚,往日里本该寂静无人的街道,在今天却热闹非凡。 街上的各路小贩都拿出自己吃奶的劲儿吆喝,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摊子上的东西早点买完。 陆黛嫣一身少年郎的打扮,只是那光溜溜的脖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姑娘,她也无意隐藏,就这么大剌剌的走在街上,反倒赢得大家的赞赏。 天色渐黑,吃饱喝足的陆黛嫣从酒楼出来,路过一家买灯笼的小摊时,她的目光一下就被小贩手里的灯笼给吸引了。 其实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兔子花灯,奈何陆黛嫣就是属兔的,所以对兔子,二话不说就买下来了,也没管对方是不是喊了高价。 与此同时,孟家大院里,孟胭脂被暮春好一番打扮后在她娘亲的反复叮嘱中出了门。 “呼,夫人又想小姐出来,又担心小姐出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暮春皱着眉不解的说,孟胭脂点了点她的眉心笑得温和:“行了,走吧,咱们早点回来就是了。” 第26章 七弦琴之二 京城的乞巧节与江南的其实没什么区别,若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人多了点,街道繁华了一点,这也是孟胭脂对出门没什么兴趣的原因之一。 “小姐,不要这么不高兴嘛,笑一笑!” 暮春围在孟胭脂身边,活像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孟胭脂无奈一笑,拍了拍她的头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太习惯热闹,一会儿就好,你看你的,别走丢就行。” “不会走丢了。”暮春有些不高兴的扬起手,上面的细线让孟胭脂没忍住一笑,出门的时候孟母担心她跟暮春像以前一样又走散了找不到人,便找了根天蚕丝把两人的手腕给缠了起来,这也是暮春到现在都还站在她身边的原因。 “好了,这不是担心你走丢了吗?”孟胭脂笑到:“回去就拆了。” 暮春幽怨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只是在孟胭脂没注意时,偷偷将手腕上的天蚕丝给拆了握在手里,这东西又细又勒,缠在手上真的很不舒服。 主仆俩继续往前走着,人越来越多,街道变得很拥挤,孟胭脂怕挤到暮春,便拉着她躲到了一个卖灯笼的小摊位边,等人潮涌过,她才拉着暮春出来。 暮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说:“小姐,这京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的抱怨没引起孟胭脂的注意,倒是小贩手里的兔子灯笼勾走了孟胭脂的心绪。 那个兔子灯笼造型很简单,也很可爱,像极了一个真兔子。 因为心中喜爱,孟胭脂开口问道:“婶子,这个灯笼怎么卖?” 买灯笼的是一个年纪约摸三十来岁的小妇人,听到有人问她手中的灯笼,小妇人抬头笑着说:“姑娘要是想要,这灯笼就送给姑娘好了。” 孟胭脂一愣,随即摇头推辞:“婶子说的哪里话,你我无亲无故,这灯笼还是要付钱的。” 说着喊自己身后的暮春,让她把钱袋拿出来付钱。 小妇人见她坚持,笑了笑说:“姑娘若真要给,那就一个铜板吧。” 见她还要推辞,小妇人忙说:“其实这灯笼原本是一对,我家那口子把另外一只卖了,这只就送给小姐,若是能遇上买另外一只灯笼的公子,倒也成了一桩美事,到时姑娘赏我们一口饭吃便好。” 小妇人的话让孟胭脂想起了她娘跟她说起的京城乞巧节的规矩: 乞巧节这天,京城街上的每只灯笼都是一对,若是买灯笼的两个人都是男子或都是女子,那么第二个买灯笼的人就要付钱,若是一男一女,那么第二个买灯笼的人就不用付钱,本着成全佳人的意思。 不过小妇人没想到的是,她家那口子因为天黑没看清楚,错把陆黛嫣当成男子了。 知道了规矩,孟胭脂也不再坚持,给了小妇人一个铜板就拎着灯笼走了。 而等小妇人拿起那个铜板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而是叠在一起的好几个。孟胭脂故意放在桌子上,她没注意还多了几个。 铜板不多不少,刚好够她的本钱。 拿起铜板,小妇人想还给孟胭脂,抬头却发现两人早已经被人海淹没,没了人影。 第27章 七弦琴之三 孟胭脂左手提着灯笼,右手牵着暮春漫无目的的随着人潮往前面挪。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暮春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人挤人的,兴致缺缺的说。 她以为京城的乞巧节会有多繁华,现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没有她们江南好玩儿呢,人又多又挤,想去看人杂耍还要死命的挤进去,还不如回去看她家小姐绣花。 孟胭脂看了眼周围的人道:“这才出来多久?何况现在人这么多,咱们想往回走也不太可能啊。” 暮春抬眼看看四周,都是人,又垂下了头。颇为后悔的说:“以前总是听小姐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今儿总算是知道是什么感受了。” 无奈的摇摇头,孟胭脂握着她的手说:“你呀你呀!说不出来嘛你要出来,现在出来了又想回去,真是比我还难伺候!” 暮春瘪嘴,正想说什么来着,就听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那边有猜灯谜的!赢了有银子!”不但打断了她的话,还将她硬生生的往前挤了好些距离,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家小姐已经不见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暮春着急的喊着,可人像潮水一般涌来,喧闹声完全将她的声音掩盖,哪怕她用尽了力气,也只有站在她身边的那一两个人能听见。 有个好心的大婶冲她喊道:“丫头,你家小姐怕是被挤开了,快回去叫人来找吧!别出了意外咯!” 暮春连连点头,只是她现在被夹杂在人群中也出不去啊!暮春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举起手就是一巴掌朝自己脸上呼过去,嘴里念到:“叫你嫌烦!叫你不长记性!又把小姐弄丢了吧!活该!” 旁边的人瞧着这小娘子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还往自己脸上扇耳光,诧异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方才提醒她的那个大婶忙说道:“大家可怜可怜这个姑娘,给她让条道儿出去,方才人多太挤,将她家小姐给挤没咯!” 众人一听人丢了,忙让开一条路道让暮春出去,有好事的人说道:“姑娘你且说说你家小姐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要是咱们遇见了也好帮你捎个话!” 暮春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我家,小姐姓孟,今儿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长得十分好看,求求各位乡亲,若是瞧见了定要将她送回去啊!” 众人本想笑她不知羞,哪有这般夸自家小姐的,不过瞧她那模样也是真的急了,便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帮着看看,这才散开了去。 暮春则顺着原路返回去找她家小姐。 却说孟胭脂被挤出了人群后,看到手中的天蚕丝便知道暮春干了什么。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都让她不要解开这天蚕丝了,怎的还是这般胡闹!” 孟胭脂此刻心里又气又急,暮春性子活泼,行事大大咧咧的,这般繁华的地方定是有不少权贵,若是冲撞了权贵只怕会惹得更多麻烦,倒是后伤了她就不好了! 第28章 七弦琴之四 “姑娘?” 孟胭脂正着急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姑娘,她皱眉回头,却见一个风度翩翩、英气十足的男子正笑着看她,往下看去,男子的手中提着一个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兔子灯笼。 一愣,孟胭脂道:“公子有何事?” 陆黛嫣在孟胭脂转头的瞬间就被眼前的人牢牢的吸引住了,同样是女子,但眼前的这人却与她平日里的所见的女子都不一样。因着身份的缘故,她平日里所见的都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就连她也要不时的装作十分淑女的模样,不然会被那些夫人小姐们说三道四,她娘肯定又不会放过她! 但那些大家闺秀们多数都与她一样,是装出来的。但眼前这女子不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仙女气质,单是这么看着,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么盯着,孟胭脂感到有些不适,皱眉道:“公子若是无事,小女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孟胭脂转身就要走,陆黛嫣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眼神让人家误会了,忙喊道:“姑娘留步!” 奈何孟胭脂当他是个登徒子,不想理他,脚下也加快了步伐。却不料陆黛嫣比她快,两步上前就追到她面前了。 “公子这是何意?”见自己的路被挡着了,孟胭脂有些愠怒,语气也带上了三分不耐。 陆黛嫣忙解释道:“姑娘莫怪,方才见姑娘长相宛若蓬莱仙子,有些失神。不过姑娘你也别介意,实话说,”陆黛嫣顿了下,看了眼周围的人,见没人在意她,便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是个女子。” 孟胭脂一愣,随即更生气了,拂袖斥道:“公子何必如此捉弄小女?” 这话显然是不相信了,陆黛嫣有些着急。其实也不怪孟胭脂,她一身男子的衣袍出现,常年跟着她哥哥们混在一起,身上难免带着些男儿家的脾性,且这天色又暗,看不清多少容貌,加上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什么宛若蓬莱仙子,那不都是男子才会说得出口的?所以孟胭脂不相信她说的也是情有可原。 “姑娘这话可是在愿望我了,我当真是女子,我名唤陆黛嫣,乃是当朝丞相陆之章的女儿,若你不信可随便叫个人过来问问,我没有骗你!” 孟胭脂听她自报家门,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些,不过还是不太相信,问道:“那你为何穿着男子的衣裳?” 陆黛嫣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怕我娘将我捉回去?”说罢她又问:“对了姑娘,方才听你说什么丫头,可是你身边的丫鬟丢了?” 她刚才看到孟胭脂手里拿着同她一模一样的灯笼,想起乞巧节的习俗,便想走上前来瞧瞧,要是真的遇上有缘人倒也不错。结果刚走到孟胭脂身后就听见了她说的话,又看到她身边无人跟随,顿时便猜到该是她的贴身丫鬟不见了。 不过用天蚕丝拴着,可见那个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 第29章 七弦琴之五 听陆黛嫣问起暮春,孟胭脂这才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方才被陆黛嫣这么一打岔,她脑子也有些乱了,这下想起来了便说道:“是的,今日我与丫鬟出来游玩,方才却被人群挤散了,现在找不到她人。”说罢又想起陆黛嫣的身份,孟胭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陆姑娘,你既是京城人士,想必对这里也是熟悉。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知道她要说什么,陆黛嫣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姑娘你且随我来。” 说着陆黛嫣便领着孟胭脂往一旁的酒楼走去。平日里这个时候酒楼肯定是关门了的,不过近日是乞巧,店家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所以都会到子时才关门。 孟胭脂心中有疑,不知陆黛嫣为何要带自己到酒楼里,但想到刚刚她才误会了人家,现在人家不计前嫌的帮自己,若她还挑三拣四的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于是什么都没说。 陆黛嫣领着她上楼,直接进了个包间,让她坐下,而后给她倒了一杯茶说:“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小二,让他们帮你去寻人。”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问道:“对了,你丫鬟叫什么名字?” 孟胭脂回到:“暮春。” 陆黛嫣点头,将门关上后便下去找酒楼的掌柜去了。 这件酒楼的掌柜是认识陆黛嫣的,方才不过是她走得急,身边又跟了一位不认识的小姐,他不太确定是不是,也就没开口说话。现在人单独下来了,他是认出来了,便开口问道:“陆小姐今日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陆小姐不要怪罪!” 说着就要跪下来,陆黛嫣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来这套虚的。我问你,你这酒楼里有多少跑腿儿的,全给我叫来,我有事情找他们做!” “这……”掌柜的一听有些犹豫,陆黛嫣一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二话不说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银锭子扔到他面前,道:“还不快去叫人?” 看到银锭子掌柜的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是,而后跑去将酒楼里所有空闲的跑腿都叫来了。 陆黛嫣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现在去街上,给我找一个叫暮春的丫头,说是她家小姐在这里等她,谁先将人带来这锭银子就是谁的。”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银锭,不过比起方才给掌柜的那个来说要小了许多,但也有五两重,是这些小二一年乃至两年的工钱。 小二们一瞧那银子忙抬脚就往外跑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被别人抢先拿到了银子。 看着他们如此积极的模样,陆黛嫣也放心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小二为了银子定然也会好好办事,于是她转头对掌柜的说道:“人找到了就直接送到楼上。” 掌柜的点头,目送她上楼后又叫人给她送了一壶上好的酒去。 陆丞相家的小姐陆黛嫣好酒,这可是整个京城的酒楼掌柜都知道的事儿。 第30章 七弦琴之六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愧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陆黛嫣和孟胭脂不过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暮春就被人带过来了。 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暮春看到自家小姐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时,她一个忍不住就哭了。 “小姐!暮春可算找到你了!”暮春一把抱住她家小姐,那眼泪简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同时也浇灭了孟胭脂心头的火气。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要成花猫了!”孟胭脂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出声安慰道。陆黛嫣将银子拿给那个小二后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不禁一笑,道:“就是,好不容易找着了,哭什么?” 暮春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存在,她回头一看,同孟胭脂一般将陆黛嫣当做了男子。顿时也不哭了,红着鼻子气势汹汹的看着陆黛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家小姐在一起?”说罢又回头对孟胭脂说道:“小姐你别怕,暮春保护你!” 孟胭脂扶额,陆黛嫣却笑了,说:“保护?你先把你脸上的眼泪擦了再说这话吧!” 暮春脸一红,孟胭脂将她拉到身后,冲着陆黛嫣盈盈一拜,道:“陆小姐,家奴性子顽劣,多有得罪,还望陆小姐莫要怪罪!” 陆黛嫣摆摆手,动作潇洒得很。同时她也很奇怪,平日里看着其他的贵族小姐这般对她说话她肯定是要翻上两个白眼的,可今日孟胭脂这般有礼貌,她反而觉着十分舒服,甚至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于是说道:“你也别老是陆小姐陆小姐的叫我,唤我黛嫣便好。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孟胭脂笑道:“好,我姓孟,名胭脂。黛嫣你叫我胭脂便好。” “胭脂……?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好名字,好名字!”陆黛嫣拍手笑道,“今日萍水相逢,咱俩又卖了一对儿灯笼,实属缘分,若是胭脂不介意,咱们便拜把……咳,义结金兰如何?” “这……”孟胭脂有些犹豫,她也挺喜欢陆黛嫣的个性,不过两人的身份着实有些差异。 看出她的纠结,陆黛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孟胭脂摇头道:“没,只是我乃一介商人之女,黛嫣你是丞相之女,我跟你的身份……” “这有什么!”陆黛嫣最不喜的就是别人介意自己的身份,她两步上前拉着孟胭脂的手道:“咱俩义结金兰是咱俩的事,身份是父母给的,咱们又不是跟身后的父母拜把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前还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呢呢,咱们怎么又不能了?” 陆黛嫣这话说得孟胭脂无法反驳,最终她笑了笑说:“好,那今后咱们俩个便是姐妹了。不过我可能虚长你一岁,我今年已经十六了。” 陆黛嫣一听笑了,说:“嘿!那还正不巧,我今年十七!所以你得叫我姐姐!” 孟胭脂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陆黛嫣这么豪爽的性子已经是十七岁的年纪,用她娘的话来说,她娘十七岁时她都一岁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两人成了好姐妹已成了事实,至于谁称谁做姐姐,就没有那么严谨了。 第31章 七弦琴之七 转眼间,乞巧节已过去半月。 这日,孟胭脂正在院子里看着陆黛嫣送与她的小人书,暮春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了。 “小姐小姐,陆小姐又来找你了!” 这段时间里,陆黛嫣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往孟府跑,这一来二去的孟府上的丫头婆子们对她也熟悉了,只要她一来就直接告诉暮春。因为陆黛嫣多半就是来找孟胭脂的。 听到陆黛嫣来了,孟胭脂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黛嫣来了?在哪里?”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陆黛嫣的声音:“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在想我呢?这大老远的就听见叫我的名字了!” 这些日子她来得勤,孟府上下的结构也算是摸清楚了,那边得了孟夫人的同意,这边就直接领着红袖过来,跟在自家院儿里似的。 孟胭脂闻言一笑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公子啊!今儿怎的有时间过来瞧我了?” 距离上次陆黛嫣过来已经过了四五天,按照她一开始两天一次的频率这次空余的时间确实是有点久了。 此时陆黛嫣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瞧着孟胭脂面前放着的是她送的小人书,顿时嘿嘿一笑,两步上前将手搭在孟胭脂的肩上说道:“还不是怕咱们的胭脂姑娘想爷了吗?这不,一得空爷就来瞧你了。怎的,不欢迎?” 向来不喜旁人靠得太近的孟胭脂也不管她的动作,笑着将小人书合拢,说:“欢迎,哪能不欢迎。”说罢对一旁开始说起话来的暮春和红袖说道:“你们两个到厨房去瞧瞧那云片糕好了没,若是好了赶紧拿过来给你们陆小爷尝尝。” 云片糕是南方特产,陆黛嫣第一次到孟府来就喜欢上了那个味道,每次来都要让孟胭脂给她做上一盘,从来吃到走,一直没变过。后来孟胭脂也就养成了习惯,不管陆黛嫣来不来,厨房都备有云片糕,就是怕她来了没吃的。 而一听到云片糕三个字陆黛嫣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说道:“还是胭脂最懂我。” 孟胭脂抿唇一笑,拿开陆黛嫣的手起身,“前天我让人从老家那边送来了一把好琴,等我拿与你瞧瞧。” 琴,是陆黛嫣除酒外第二喜欢的东西。不过她弹琴的风格与一般女子女子不同。大多女子都喜欢什么湘妃怨、什么凤求凰,偏生她弹的就是高山流水、战台风,与旁人不同。而从小习琴的孟胭脂也最喜欢陆黛嫣弹琴,因为同样的琴曲在陆黛嫣手中就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不似女子的细腻,也不似男子的粗犷,在这两者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听到琴,陆黛嫣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发现了,孟胭脂就像个一个宝藏一样,总能让她在这里找到合心的东西。且她从小生在江南地区,父亲又是常年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比起那些足不出户的小姐们,孟胭脂的见识可谓是多得不能在多。凡事也有自己的见解,跟她说话才能找到共同语言。 第32章 七弦琴之八 孟胭脂将琴取出来时,暮春和红袖也将云片糕拿过来了。不过陆黛嫣的注意力明显的被孟胭脂手上的琴给吸引住了。 看出她眼中的欣喜,孟胭脂也觉得开心,这琴没白让人跑一趟。将琴递给她,孟胭脂说道:“这瑶琴的面板用的是上等桐木合成大漆的琴胎、实木琴轸,音色松透明亮,圆润有韵味。也没有什么打板、杂音、沙音,是扬州天音局出的琴。” 陆黛嫣边听孟胭脂说,手指一边拨动着琴弦。琴的音色果然如孟胭脂所说的明亮圆润,说是余音绕梁也不为过,确实是一把好琴! “不过扬州天音局的琴多适合用来收藏吧?你这妮子怎的拿出来用了?” 扬州天音局的琴自古以来就非常有名,不单是因为它的音色成本,还有它的稀罕程度。多数人能得到一把扬州天音局出的琴都视若珍宝,孟胭脂却将它拿出来给人欣赏,难得。 “琴这物件儿本就是要人欣赏、有人弹才能算得上是宝贝,若是摆在那里上了灰,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做琴师的手艺了?” 孟胭脂向来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初天音局的老板将这琴赠予她便是因为她懂琴,而不是单纯的拿去充面子。 陆黛嫣喜欢的也正是她这一点,闻言笑道:“好一个白白浪费了琴师的手艺,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给你弹上一曲。” 说罢,陆黛嫣盘腿而坐,将琴往腿上一放,铮铮两声,一曲《渔樵问答》便从她手下流出。孟胭脂眼神一亮,让暮春回屋给她取来长萧,合着陆黛嫣的琴声同她一起演奏这一首《渔樵问答》。 琴音悠扬,箫声婉转。两人从未练习过,却默契十足,愣是一点都没出错。 旁边的暮春用手指打着节奏,红袖却是拉起她的手来到空地上,就着曲声就跳起了舞。院中的蝴蝶仿佛也被这合奏吸引,流连忘返。 在孟府逗留了一下午,陆黛嫣担心自己再不回去又要被她娘亲关禁闭了,便向孟胭脂告辞。 “今日这一曲畅快,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过两日我再找两本琴谱来,咱们再来两次合奏如何?” 对于陆黛嫣的提议孟胭脂一向赞同,何况她对与陆黛嫣的合奏也十分期待,所以点头应了。在陆黛嫣起身离开时她又叫住了她。 “黛嫣,这琴便赠与你吧。” 陆黛嫣一愣,问她为何。孟胭脂浅笑,“因为你比我更适合做这琴的主人。” 她虽然不舍,但陆黛嫣之于她比这把琴还重要,所以心中的不舍也稍微淡了些许。 不过她的眼神可没有瞒过陆黛嫣,“这琴你还是留着,若是真想送我,不如重新去寻一把与此琴其名的,咱们一人一把岂不更妙?” 陆黛嫣这话只是说笑,要与这琴相媲美的琴必定是扬州天音局所出,但扬州天音局的琴一人一生只能拥有一把,所以基本是不可能的。 孟胭脂也知她是在婉拒自己,不过心里却种下了这个种子。 ? 第33章 七弦琴之九 却说陆黛嫣回到丞相府后,还没等她去给她娘请安,就先被她爹叫过去了。 她一到书房,还没开口问好,她爹就问到:“听你娘说这些日子你与一个孟府的小姐走得挺近的?” 陆黛嫣掀开衣摆往椅子上一座,道:“那不叫走得近,胭脂现在是我的好姐妹!” 陆之章挑眉,难得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投到了陆黛嫣身上。结果就瞧见她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皱眉道:“把你的脚放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陆黛嫣撇撇嘴,将腿放下,又在陆之章不经意间翘起,“爹,您老人家不辞辛苦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 陆之章看到她的脚时再次皱了眉,却没再说她,“后天是我的生辰,国丧未过,不大办,也不会请什么外人。不过你可以将那个姑娘带过来我瞧瞧。” “爹你想干什么!”陆黛嫣瞬间放下脚起身,瞪大眼睛看着她爹说道:“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哦不!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貌想把人纳入府中?我告诉你!我不允许!我娘也不会同意的!” 陆之章闻言只觉得额角直跳,简直有要蹦出来的趋势。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陆黛嫣的鼻子骂道:“你个混小子!你说什么呢你!你爹是那种人吗!老子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免得你上当受骗!” 京城人皆知陆丞相跟夫人的关系最好,伉俪情深,只有陆夫人一个妻子,府上连小妾都不曾有过,两人吵架那也只是为了情趣。陆夫人也很给陆丞相长面子,入府的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儿子,接着连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有了陆黛嫣。 所以旁人说这两夫妻什么都可以,但要是质疑两人感情不好,呵呵,哪怕是要被陆大人和陆夫人同时追杀!毕竟那陆夫人是将门之后啊!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曾经有人想讨好陆丞相,给他送了几个美人,结果第二天就被陆夫人扔出了丞相府,唯一一个留在府上的姑娘也被丢去了柴房劈柴。且陆夫人此举非但没受到弹劾,反而让皇上赏了一个一品诰命!之后也就没人再敢给陆丞相送人了。 陆黛嫣也知道自己误会她爹了,忙嘿嘿一笑,跑到陆之章身后一边给他捏肩一边说:“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女儿这不是说着玩儿的嘛!” 陆之章哼了一声,拿起手中的奏折说道:“孟家世代为商,在原来的地方名声一直很不错。他家的女儿自然也是不俗,不过万事小心为上,明日你便将我的请帖送过去,将孟家一家都请到府上来,为父好好观察观察。” “哦!”陆黛嫣应了一声,又觉得有些不对,问道:“爹,你要见的不是只有胭脂吗?请孟老爷和孟夫人干什么?” 陆之章舒服的眯着眼,道:“请你的小姐妹,是为了帮你看看她;至于孟夫人是你娘想见,为父找孟老爷有事商量。” 陆黛嫣还想说什么,陆之章睁开眼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你爹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去玩儿你的罢!” “哦!”陆黛嫣麻溜的松开手,跑到门边时又回头说了一句:“爹,我觉得我性子像个男儿也是因为你,谁让你老是叫我混小子的!” 陆之章按了按跳动的额角,终是没忍住一本书就砸了出去,陆黛嫣接着书迅速闪人了。 第34章 七弦琴之十 收到陆黛嫣送来的请帖时,孟胭脂有些诧异,道:“这,陆丞相的生辰,我家去合适吗?” 似乎早就猜到孟胭脂会这般问,陆黛嫣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今年国丧未过,不能大办,我父亲请的都是些平日里交好朋友,也不只是那些官员,还有不少秀才员外呢!当然也有做生意的,所以胭脂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几个哥哥也回来了,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定还能做我嫂子呢!” 陆黛嫣这话把孟胭脂的脸都给说红了,忍不住打了她一下;嗔怪道:“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呢!整日的不着调!” “嘿!这有什么着调不着调的?”陆黛嫣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姐姐我都定亲了,你还没个接手的呢,你说我能不急吗?” “你!”孟胭脂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再这样贫嘴我不跟你好了!”这样毫无威胁的话来。 陆黛嫣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口无遮拦说那些不着三四的话!好妹妹,你就饶了姐姐这次吧,行吗?嗯?” 见她哄人都带着那般浪荡公子的语气,孟胭脂无奈的摇头道:“你啊你!要是谁真的取了你,怕要担心的不是你被男子抢去,而是被女子勾走了心神咯!” 陆黛嫣闻言一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儿!不过就算是女子我也只瞧得上胭脂你这样的女子,旁的我看都不看一眼!” 孟胭脂咯咯一笑,道:“不跟你贫,罢了,我会与我爹娘说,不过你也不早些跟我讲,这明日就是你爹爹的生辰,一天的时间你让我去哪里准备贺礼去?” 陆黛嫣摆摆手道:“要什么贺礼?我爹那人不喜这些虚的,到时你就跟他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行了。” 她如此说,孟胭脂却不能真的这般做,孟奇翔和孟夫人更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 送走了陆黛嫣后,整个孟府上下都为了给陆之章送礼这件事忙得想得头发都掉了不少。 “唉老爷!您就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了,走来走去的您不累我看着都累得慌!” 孟夫人瞧着她那平日里波澜不惊、遇事面不改色的相公突然焦急的模样,有些不耐的说道:“你这法子还能从脑子里晃出来不成?” 素有“儒雅商人”之称的江南首富孟奇翔闻声叹了口气,道:“唉!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可是丞相大人!你说这干啥就要见咱们呢?那孩子走得近不是孩子的事?这大人凑什么热闹?又不是要结亲家!这这,这算怎么回事嘛这!” 孟夫人听到这话又气又笑,气他说话没遮没拦的;笑他不识好歹。 “你个老头子!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让你贺个寿?再说了,明日去的人这般多,丞相大人看不看你的贺礼都难说!你在这儿瞎操心个什么劲儿?要我说,你就去准备一个不出奇,也不让人笑话的贺礼。前些日子你不是从家里拿来了一副画儿?我记得是谁的真迹来着,反正你就送给陆丞相不就行了?” 孟奇翔闻言大手一拍,道:“对啊!那副画虽算不得什么大家之作,但贵在他真!且那陆丞相向来就喜欢摆弄这些字画,越是稀奇的就越是喜欢!对对对,就那副了!夫人真是高见啊!” 孟夫人闻言瞧都不想瞧他,权当自己在跟个傻子说话了。 第35章 七弦琴之十一 次日中午,已经完全调整好心态、恢复自己那波澜不惊的孟奇翔偕同孟夫人和孟胭脂一起,前往丞相府给陆之章贺寿。 途中,原本紧张的孟奇翔反倒过来给自家夫人和女儿说起了到丞相府后的各种注意事项来了。 “夫人啊,这丞相府终究不比咱们自家府上。万事你要小心为上啊,也不知道到底会出什么事……” 孟夫人一听他碎碎念忙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这话从昨日说到现在,我都记下了!” 于是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结果孟胭脂干脆别开头,说:“爹爹,这话自出府到现在,半炷香的时间里你就说了三遍了,女儿真的已经记住了!” 孟奇翔只得转过头去继续思考问题,孟夫人瞧着他那模样又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干脆眼不见为净,闭目养神。 孟胭脂见状捂嘴偷笑,她爹和她娘的相处模式真的奇特。旁人都道她爹十分精明,还送了个儒雅商人的称号,其实就是说她爹在外为人处事都让人无可挑剔。可只有府上的人才知道,爹爹对娘亲那才是真的没脾气,两人偶尔会拌嘴,却不会真的生气。就算是生气了,她爹也会主动去哄去认错,而不是让娘一个人守在房间里落泪。 因此她娘总是对她说,今后若是找不到比她爹好的男子,这辈子不嫁也罢。 …… 陆黛嫣今日早早的就起了床,她不用张罗招呼客人,但她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到军营将她的三个哥哥绑回来! 陆丞相是文官,熟读四书五经,勤分人间五谷。而陆家的三位少爷却是自幼习武,早早的就进入了军营训练,如今大哥二哥都已经升到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一职,三哥则是军中最出色的军师,本领也不小。 平日里她的三个哥哥整日的待在军营,十天半月不见人是常事。但今日是爹爹的生辰,那三个是绝对要回来的。且她还要将孟胭脂介绍给他们认识,所以接三个哥哥回府的事就这么被她揽了下来。 “小姐,您出门怎的又不带我!夫人知道该骂我了!” 红袖看到自家小姐换上一身男装又要出门了,着急的说到。 “你个笨蛋!”陆黛嫣给了红袖的小脑袋一巴掌,说:“你要是去了,等会儿胭脂来了谁招待?我可告诉你啊,就我爹今日请的那几位,那没成亲的多了去了,万一觊觎上我胭脂怎么办?还有那几个大人的女儿你也不是没见过,那个性子你也不是没见过。胭脂那么软,被欺负了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什么时辰能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给我好好照顾胭脂!听到没!” 红袖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小姐,那些公子小姐的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陆黛嫣闻言一插腰,“嘿!我说……” “行了行了,红袖一个丫头能阻拦得了什么。” 站在门边听了自家女儿墙角许久的陆夫人失笑道:“你放心,你的胭脂啊,为娘绝对给你照顾好!你还是赶紧去找你哥哥们,让他们赶紧回来!” 有她亲娘的承诺,陆黛嫣放心了,抱着她娘狠亲了一口,说了句“谢谢娘!”就跑没了影儿。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陆夫人无奈摇头,转头看到红袖时,她招了招手,说:“你来,我有些事吩咐与你……” 第36章 七弦琴之十二 孟胭脂到的时候,陆黛嫣果然没回来。倒是遇到了在门口等她的红袖。 她刚一下马车,翘首以盼的红袖便迎了过来。 “孟小姐,我家小姐有事出去了还未回来,让我来接您。” 孟胭脂盈盈一笑,道:“我知道,昨日她与我说了。麻烦你了红袖。” 昨日陆黛嫣离开孟府时跟她说了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会安排人来招待她,所以看到红袖时她也不意外。 管家瞧着孟奇翔和孟夫人也下来了,暗骂红袖不懂规矩的同时也迎了过去。 “孟老爷、孟夫人里面请,我家老爷等您许久了。” 刚刚在马车上还紧张个不行的孟奇翔一下来就成了风度翩翩的儒雅人士,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只怕以为是个大官儿。抱拳道:“有劳。” 孟夫人在外从来不给自家相公丢面子,所以并未戳穿孟奇翔的做派,反到牵起孟胭脂的手随着管家往里走。 孟家进京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京城里不知道他家的人不少。 早来的宾客这下看到管家领着他们不认识的一家三口进来,目光全部投在上面。 陆之章早已经见过孟家三人的画像,因此管家领着人进来时他便走了过去。 “孟老弟和弟妹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孟兄莫要怪罪啊!” 不过一瞬间的征愣,在众人都未发现时,孟奇翔也笑着拱手到:“陆兄严重了,孟某知你忙嘛!这不就随着管家进来了,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招待贵客要紧呐!” 反应能力倒挺快的。 陆之章在心里下了一个评语,面上笑到:“原是如此!多谢孟兄体谅了!” “哪里的话!”孟奇翔笑到,继而回头对孟胭脂说到:“胭脂,还不快过来给你陆伯伯问好?” 孟胭脂忙上前两步,盈盈一拜,柔声道:“胭脂见过陆伯伯。” 陆之章满意的点点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错,不错!他女儿的眼光着实不错! “好好好!胭脂都长这么大了,成大姑娘咯!” 说罢陆之章又对一直跟在孟胭脂身后的红袖说到:“红袖,你领着孟夫人和我这侄女儿去找夫人,仔细着点儿,别冲撞了贵客。” “是,老爷!” 红袖领命,带着孟胭脂和孟夫人往后花园走。不过刚到后花园,陆夫人便道:“弟妹,咱们这儿都是些妇人,谈些家长里短的,我瞧着侄女儿一个人在这儿也无趣,不如让红袖领着她到月湖那边,跟着其他的姑娘们也好有些话说。” 孟夫人自然是答应的,她也希望女儿能多交些朋友,不为其他,只是不想她一直待在屋里整日跟些女红做伴。 于是孟胭脂刚刚见过陆夫人,又被红袖带着去了陆府上的月湖。 途中,红袖说到:“孟小姐,今日来的人身份没有多高,不过有几个人孟小姐得小心,她们的性子可坏了,以前我家小姐都经常被捉弄。” 红袖愤愤的说着,仿佛是在给她家小姐打抱不平。 孟胭脂闻言一笑,道:“好,那红袖姑娘你且说,我听着。” 于是红袖跟倒豆子似的将今早陆夫人交代她的一股脑全说了,也不管孟胭脂记不记得住。 第37章 七弦琴之十三 京城里有身份的人家宴请宾客时会将宾客分为男客和女客,男主人招待男客,女主人招待女客。不过年轻人不用遵守这个规定,反而会经常在一起玩,所以当红袖将孟胭脂带过来时就惊艳了一大帮子官家公子小姐。 “哎你说这是谁呢?怎么以前没见过?”“不知道,应该就是陆小姐的朋友吧,听说她最近跟一个女子走得挺近的。”“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叫孟胭脂的,我听丫鬟说起过,哎她穿的那不是云裳阁的最新款吗?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哎!”“哟不只是衣服,她头上的珠钗是云烟阁的吧?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了呢!” 女子在乎的是衣物头饰,男子在乎的就是容貌气度了。 “嚯,今儿这趟算是来对了。这姑娘长得挺不错啊!”“李兄你不是又心动了?上次春兰院的花魁可还在屋里藏着呢!” 这些人的话红袖全听在了耳朵里,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她又不能反驳什么,在坐的都是些达官贵族的小姐,她一个丫鬟要是冲上去说两句那明儿朝中就会有人弹劾她家老爷了,说管家不严,刁奴欺人了。 孟胭脂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她首先想到的却是今天没让暮春跟过来,否则就那丫头的性子,只怕会惹出事端。 “胭脂见过各位小姐、公子。” 盈盈一拜,给众人问了好。她是商人之女,比起这些官员的子女自然是要低上一个等级,所以她问好,没什么挑剔的。但偏生有人要跟她过不去。 “哟,你谁啊?我们大家认识你吗?上来就问好,这见过脸皮儿厚的但确实是没见过你这么厚的啊!” 孟胭脂闻声寻去,说话的人一身印花如意纹花软缎圆领偏襟长袄,逶迤拖地樱红色暗纹刻丝缠枝葡萄曳地裙,身披山茶黄滚边缠枝花烟纱单罗纱。一张鹅蛋脸长得是十分精致,就是说话很刺耳。 红袖忙在孟胭脂耳边说道:“这人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连娇。” 连娇,算得上是京中的才女,就是性子有些差,且嫉妒心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且平日里最想巴结陆黛嫣的就是她。原因无他,就是陆黛嫣谁都瞧不上,这连娇就觉着要是她能入了陆黛嫣的眼,在这京中的名气肯定更好,于是只要有陆黛嫣的地方就有她。 这次她听说陆黛嫣新交的朋友要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是要参加花魁争霸赛一般,就为了不再孟胭脂面前落下风。 打量了孟胭脂一眼,只见她身着雪色缕金彩凤纹交领长纱衫,下穿同色的缕金梅竹菊纹样荷叶裙,身披白底撒花烟纱素面杭绸,端像个画中的仙人,连娇内心的嫉妒顿时蹭蹭的网上冒,这会儿子又瞧见向来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的红袖这般客气的对孟胭脂说话,她更是不舒服了,直道: “我与这陌生的女子说话呢,红袖姑娘插什么嘴!” 第38章 七弦琴之十四 红袖一听连娇的话顿时就黑了脸,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没丢:“连小姐,孟姑娘是我家小姐请来的客人。红袖自然要好生招待着,要是出了差错,我家小姐可是要发脾气的。且红袖不过是在给孟姑娘介绍在坐的诸位小姐,以免叫错了人,徒惹的尴尬。” 一席话说得连娇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可她心中就是不服气,明明她这么努力都没巴结上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孟胭脂就将陆黛嫣给勾搭过去了,她心头怎么会舒坦? 连娇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商人之女,那有什么才能,别是陆小姐被骗了才是!” 周围的人听到“商人之女”时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也出现了不屑的神情。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等的,且在众多人眼中,商人都是坏的,不然奸商一词又是怎么喊出来的? 红袖气得直喘气,孟胭脂却不生气,反而一边给红袖拍着背一边对连娇说道:“连小姐此言差矣,敢问连小姐是否是瞧不起商人?” “呵,瞧不起?你问问在坐的这些人,他们有谁瞧得上商人的?”连娇的口气极为狂妄,她道:“士农工商,什么身份的人就做什么事。你一个商人之女,初来乍到的就知道勾搭上丞相府,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孟胭脂闻言一笑,道:“那连小姐既然瞧不起商人,又为何要穿商人卖的衣物?” 连娇一愣,孟胭脂不等她反驳,直接说道:“您身上的这件拖地樱红色暗纹刻丝缠枝葡萄曳地裙,是云裳阁上月刚出的,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赶工制成。连小姐瞧不起商人,那就不该穿商人卖的衣物才是,自己做不是更好?听闻连小姐是个才女,平身最洁身自好。那为何不自己动手裁衣呢?” 连娇气急,怒斥:“你胡说八道!” 孟胭脂也不恼,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连小姐您心里自是清楚的。” 连娇气得笑了,道:“孟姑娘真是好口才,如此生拉硬拽也被你说得头头是道!” “连小姐客气。”孟胭脂颔首,显然是接受了连娇的“称赞”,连娇更是差点气得晕过去。一旁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们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个连娇的仰慕者冷声道:“连小姐平日素有才女之称,你又是什么人,这般跟连小姐说话!” 孟胭脂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男子说道:“这位公子方才没听到连小姐说的话么?胭脂乃一介商人之女。且公子这话有不妥,谁规定的商人就不能跟连小姐说话了?公子规定的?还是律法规定的?” 那男子被堵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孟胭脂好心道:“公子别气着了,伤身。看病也得花去好些银子呢!” 孟胭脂身后的红袖听着她这一通训人,简直想拍手称快!就该是这样,这些人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瞧不起人,就该被这么教训一番! 第39章 七弦琴之十五 “孟姑娘说得对,这没有谁规定,也没有律法明说谁不能跟连小姐说话。且孟姑娘是黛嫣的客人,你们也是客人,不该有这么多偏见才是。” 一个声音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众人纷纷朝哪个角落看去,看清那人的容貌时都愣了。 一个人惊讶的问道:“陆二公子,您不是在军营吗?” 陆二公子?孟胭脂朝哪边看过去,只见那陆云非身穿一件十样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蟒纹革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头发,有着一双懒洋洋的桃花眼,体型挺直,真可谓是潇洒文雅、神采英拔。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勾唇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 “我在不在军营你这么清楚?” 那人面色一红,陆云非没再看他,直直的走到孟胭脂身边,又转身看着众人,道:“今日大家都是客人,有什么咱们就好好说。再说了,方才孟姑娘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不是?” 没人敢应,陆云非一笑,道:“不要说你们身上穿的了,就是你们平日里用的、吃的,哪一样不是从商人的手里卖来的?瞧不起商人,那今后诸位不如就自己动手耕田裁衣,做一个高雅人士好了。我陆云非是个俗人,喜欢跟商人一起玩儿,比不得诸位高雅。不如诸位也别跟我说话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就有些慌了。这陆云非虽然身在军营也不像他的哥哥弟弟一样是个正四品的将军,但他好歹也是个军师,且还是丞相之子,年幼时更是进宫给太子做了陪读,这般背景可是没人敢惹的。于是众人忙道 “陆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们,我们也没这个意思不是?”“就是就是。陆兄这话可就将我们一棒子给打死了,咱们也没说瞧不起商人啊。”“……” 孟胭脂见状只觉得好笑,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些世家公子小姐什么的挺奇怪的。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一两句就要扯得比天还大,这也是她不想跟这些人来往的原因,太费脑子。 陆云非嗤笑一声道:“行了,你们玩儿你们的。”说罢转头看着孟胭脂,问道:“孟姑娘,不知陆某可否有幸邀孟姑娘一同赏花?” 这意思就是要带着她离开了?孟胭脂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来后花园是陆夫人的意思,现在陆云非要带她走,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 似知道她的疑虑,陆云非轻声道:“黛嫣让我领你过去的。” 听到是陆黛嫣的意思,孟胭脂莞尔,道:“好,那便有劳陆公子了。” 陆云非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孟姑娘这边请。” “陆公子请。” 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离开了,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这不是还在追究责任吗?怎么话还没说完呢,人就走了? 他们俩这么一走,可苦了那些想攀关系的人。他们今日来就是想跟陆家的公子小姐们拉拉关系的,这一下子就惹到了一个最难搞的陆云非,接下来可怎么办? 第40章 七弦琴之十六 旁人的想法孟胭脂来不及去理会,她也从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只是她怕陆黛嫣会因此成为大家攻击的对象。 “陆二公子,你这般带着我离开,黛嫣会不会……” “不必担心。”陆云非浅笑道:“黛嫣向来就不喜跟那些公子小姐们一起玩耍,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孟姑娘不用在意。且我是黛嫣的哥哥,有我在,她也不会出事。” 有了陆云非这句话,孟胭脂暂且放心了,倒是专心的跟着他一起赏花游湖,她的所视所闻倒是让陆云非颇为赞叹。 陆黛嫣回来后自然听说了孟胭脂在月湖的事,二话不说就直接拉着孟胭脂走到那群人面前晃了一圈,一句话没说,但众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孟胭脂是我陆黛嫣罩的人,谁敢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陆黛嫣过不去! 于是一时间大家对孟胭脂的态度猛地改观,生怕惹到了陆黛嫣,遭到报复。 对此孟胭脂只觉得无奈,她本意并非是要出名,奈何跟陆黛嫣在一起,她就是不想出名也不行了。 不过为了报答陆黛嫣对自己的照顾,孟胭脂决定在陆黛嫣生辰当天送她一份大礼! 为了这份礼物,她亲自回了一趟江南,去了扬州。 扬州天音局 “坊主,那孟小姐又来了。” 掌柜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又带着敬佩。无奈孟胭脂这整日整日的过来耽误他们做生意,敬佩她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毅力,能让他们天音局的坊主都感到害怕。当然,是害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就将东西给了孟胭脂。 天音坊主摆摆手道:“不见不见!我就没见过向她这么不识抬举的丫头!一点都不按照规矩办事,去去去,将人赶走。” 说是赶走,但掌柜的总不能真的让下人将孟胭脂赶出去,只能好言相劝。 “孟姑娘,咱们天音局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您这般做派,让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自半月前开始,这孟胭脂天天都会到他们天音局来坐着,一坐就是一整日,一点不惧旁人眼光和言语。偶尔无聊了,便拿本小人书在哪儿看,看到有趣儿的地方就笑一笑。那孟胭脂长得又讨人喜欢,一来二去的,这些日子倒是给天音局招揽了不少客人,可是那些客人多是来看她的,真正卖出去的琴也没有几把,不过还是比以前多就是了。 孟胭脂慢悠悠的将书翻了一页,道:“掌柜的,做生意讲究以理服人。您说,上次那把琴可是坊主自己赠与我的?” 掌柜的点头,道:“却是坊主赠与你的。” “好。”孟胭脂又问道:“那天音局的规矩又是如何说的?” 掌柜的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秉承着坊主说的:客人就是再生父母这句话,他还是回答了孟胭脂的问题。 “天音局的规矩,一人一生只能在天音局买一把琴。” “一人只能买一把,可我的那把是坊主赠与我的,未曾付钱,可算是我买的?不能算。既是不能算,那我今日再来求一把好琴,掌柜的又为何不让呢?” 第41章 七弦琴之十七 “那丫头当真这么说?” 天音坊主有些诧异,掌柜的无奈点头。虽然他是掌柜,但天音局的每把琴都需经坊主的手,所以凡事他还要与坊主商议。 天音坊主闻言一笑,“嘿这丫头!感情我上次送她的琴师白送的了?你去将人给我叫进来!” 孟胭脂上次见到天音坊主已是五年前,那年她才十一岁,正是儿时心性不成熟的年纪。且有些持才傲物,觉得旁人的本事都没有自己高,所以有些高冷。后来遇到了天音坊主,听了天音坊主弹的一首曲子,她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此也学会了谦逊为何物。 所以天音坊主之于孟胭脂亦师亦友,这也是孟胭脂敢在天音局如此放肆的原因。 看到孟胭脂,天音坊主佯怒道:“你这丫头,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一来就往我铺子里一坐,明摆着就是在破坏我的生意!” 孟胭脂脸一红,有些羞赧,道:“坊主您这话说得不对。此番我在你天音局坐的这半个月,少说你也多卖出去十几把琴了,我这给您招揽生意呢!你倒好,一瞧见我就诬陷我,哪里有这么冤枉人的!” 面对天音坊主时,孟胭脂总要比在外人面前活泼一些,天音坊主见不到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此番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知道。不过胭脂,儿女情长这种东西切莫陷得太深啊!” 这话听得孟胭脂一愣,她道:“坊主何出此言?” 天音坊主一拍桌子,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这琴是送给你相好的?” 孟胭脂来的当天就将所要琴的样式给掌柜的看了,款式倒不是有多新颖,追求的就两个字:简单。 可简单中又带着些许奢华,琴身通体要黑色,上面的花纹要万马奔腾,这一看就是送给那个情人的!这丫头还狡辩! 孟胭脂听到天音坊主的解释哭笑不得,道:“坊主,您真的多虑了,我这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琴是送给我一个闺中好友的。她生性洒脱,我觉着这万马奔腾比较得她欢心,所以才会让您刻上这图,怎的到您这儿就成了送相好的了?” 天音坊主也没想到自己猜错了,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不过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说道:“罢了罢了,既是送人那我便破例一次,不过你切记,今后出去可别说是我给您做的这琴!我也不会在上面刻上天音局的字,明白吗?” 天音坊主虽然疼爱孟胭脂,但该守的规矩他却一点不能忘。这丫头想要的不过是一把好琴,那便不会在乎那些虚名。且此举也能帮这丫头试探一下,那个所谓的闺中密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贪图虚名的女子,那便不必深交了。 满心欢喜的孟胭脂并不知道天音坊主还打着帮她试探对方的心思,得到他的同意后差点高兴得跳起来,不过坊主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跳不起来了。 “这琴既是要送人,你这送琴的人自然也不能闲着,这样吧,你将那万马奔腾的图画下来,我再刻上去。这样更显诚意。” 孟胭脂:您老分明就是懒不想动好吧! 第42章 七弦琴之十七 总之,孟胭脂是被坊主留在了扬州,京城里的陆黛嫣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好友后心里也不痛快。主要是因为孟胭脂去了哪里孟府的人不说,她让三个哥哥调查也调查不出个什么,直说孟胭脂离开京城后几经周转,最终去了什么地方那些人也不知道了。 这件事把陆黛嫣气得不轻,若不是后来孟胭脂给她写了信,说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她只怕要蹲在孟家守人了。 不过陆黛嫣整日无所事事,陆之章和孟奇翔两人的友谊却是突飞猛进,以至于遭到了朝中官员的弹劾。 弹劾的原因也十分好玩儿,就是说孟奇翔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通过女儿孟胭脂给丞相大人送银子,想让丞相大人行个方便,让他在京城的路稍微好走一些。 这个史官还用孟胭脂离京作为噱头,说:“皇上,臣听闻孟府的小姐离开京城,就是为了去给陆丞相收刮民间宝物。此等道德败坏的事情,定当严惩啊皇上!” 说罢史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模样,仿佛皇上今日要是不严惩陆之章他就要跪死在这朝堂上。 皇上却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他沉吟了半晌,道:“陆丞相,你对今日史官弹劾你收人银子一事有何辩解吗?” 陆之章闻声上前一步,手执玉简躬身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从不曾收过谁一份银子。至于孟府的小姐的确是小女好友,她此番出京也不过是为小女准备生辰礼物,至于史官大人说的给微臣收刮民间宝贝,”陆之章一笑,道:“敢问史官大人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整个京城里,跟孟府的主人最熟的也就是陆家人。孟家女儿出京的事情陆丞相知道不奇怪,可一个史官都知道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真不知这史官是如何知道的。 那史官平时也爱吃荤,梗着脖子便道:“人在做天再看,下官也不过是听人说的。” 陆之章却不放过他,还开始抠他的字眼儿。 “史官大人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您这意思是您是天?还有,听人说的,那个人跟你说孟府的事了?” 说道此,陆之章上前一步道:“皇上,既然史官大人如此说,不如让史官大人将那人叫上来与微臣对峙。以免史官大人对微臣有什么误会,引起朝堂纷争什么的就不好了。” 史官心头有些害怕,但还是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于是继续跪在地上不起来,“皇上,下官不过是听下人说的,那下人卑贱,入了朝堂只会污了圣上的眼。不过下官所说句句属实!所以恳请皇上下旨调查陆丞相!” 陆之章快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他道:“皇上,史官大人一口咬定微臣收了别人的银子,却又不肯交出人证,现在还要搜查下官的家,这只怕有些不妥吧!” 龙椅上的那人闻言道:“史官,你去将你家的下人叫来,若真有此事,朕定当下旨搜查陆丞相的家。但若没有此事,诬告朝廷命官,你可知罪不轻!” 史官是个硬茬儿,一个响头往地上一磕,道:“若事实证明陆丞相并未收拿孟府的银子,下官甘愿受罚!” 第43章 七弦琴之十九 为了服众,那史官还真的将自家的下人给拉近了皇宫。只是事情并未如他所料的那般简单。 那个下人一听是皇上要追问此事,当时便吓得屁股尿流说不出话。最后承认了自己不过是道听途说,被皇上下令扔进了大牢。史官自觉面上无光,当场就想撞死在金銮殿上,不过被陆之章给拦住了,还说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 这场闹剧也就这么落下了帷幕,不过让人惊讶的是,第二天孟奇翔就被皇上召见,紧接着一系列的封赏就下来了。京城里甚至开始流传起孟家在江南一带所做过的好事,而众人也知道,京中女子常去的云裳阁、云烟阁都是孟家的产业,于是渐渐的,孟家在京城的名望越来越高。 之后孟家被提拔为了皇商,孟夫人也封了诰命。转眼不过一月的时间,原本平平无奇的孟家,突然就成了京城里的新秀,巴结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朝中的官员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为什么陆丞相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去接近一个商人之女、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生辰上宴请孟奇翔,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是龙椅上的那位在后面操控!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就连当初孟家进京其实也是受到了皇上所召,为的就是将孟家提为皇商。 “陆兄,你说皇上这大费周章的让咱进京,又是在朝堂上折腾那一出的,为的就是将孟家提为皇商,这样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些?” 孟奇翔在与陆之章喝酒时问道,陆之章摇头笑道:“你孟家虽然在江南地区很有名气,但在京城却是没什么人知道。就是驻扎在京城这么多年的云裳阁都没人知道是你孟家的,若不将你们的名气提高一些,又怎么能服众?” 孟奇翔不置可否,耸耸肩道:“这自古以来啊,皇商就是在战争期间,负责为皇家督造兵器运输粮草。而政局稍微稳定之后,凭借以往的形象,和朝廷进行了更密切的联系,比如替朝廷负责采买大内物资,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后宫的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哎你说我何得何能让皇上相中了呢?” 这皇商可是个肥差啊!就是有些危险,因为皇商和朝廷联系过于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很容易牵扯到朝廷派系的斗争中。 陆之章道:“你也知这皇上虽是肥差,但容易卷入朝中的派系纷争,若皇上用的是京城人士,那人只怕也不安全,指不定早就被谁给收买了呢?但你不同,你孟家在江南一带虽是富商,却没有一丝污点。不是手段太干净,就是为人太单纯,且没有任何背景,这样的人,才能得到皇上重用!” “且孟兄啊,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陆之章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砸吧了下嘴道:“天气转凉,衣物什么的咱都得早些准备好,别冻着孩子才是!” 第44章 七弦琴之二十 京城发生的变动孟夫人已经通过信件告诉了孟胭脂,不过她身处扬州,远离京城,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 “丫头,来来来,试试这琴!” 一个月的时间,坊主已经将孟胭脂所要的琴给做出来了。如今正过来找她试音。 孟胭脂放下手头的书,看着坊主那一脸高兴的模样道:“知道了,这就来!” 盘腿坐在矮凳前,将琴往案桌上一放,一曲高山流水从她的指尖流出,虽比不上陆黛嫣弹的阔气,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一曲终了,坊主拍拍手道:“好丫头,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啊!” 孟胭脂莞尔一笑,毫不谦虚的接受了坊主的赞誉。 琴做好了,孟胭脂也该启程离开了。 临走前,坊主亲自到长亭外送她。 “丫头,此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今日我便赠你一曲。” 说罢他盘腿而坐,取出自己的七弦琴放在腿上,手下弹着琴,口中唱着歌。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送别》王维) 孟胭脂眼眶一红,口中道:“坊主,您这一曲如此伤情,反倒让胭脂舍不得走了。” 坊主一曲唱罢,将琴负于身后,笑道:“傻孩子,人终须一别。此次你去京城,少不得一番争斗。但愿你赠琴的那人,能配得上这琴罢!” 孟胭脂点头一笑,道:“定然配得上!” 目送载着孟胭脂的马车离开,天音坊主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旁的掌柜见状问道:“主子,若是真的舍不得,何不将孟小姐留下来?” 天音坊主摇摇头道:“这是丫头的劫,若她能平安度过此劫,那今后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她不能度过此劫,也只是命数使然。” 掌柜的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不必可惜,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坊主看着马车扬起的灰尘,道:“还记得坊中的那个凤冠吗?” 掌柜似想起了什么,道:“记得。当初它的主人便是为了国家大义而死。” “是啊!为了国家大义,更是为了儿女情长!”天音坊主长叹一声,道:“回吧,天凉了,该添衣了。” “主子,那以后呢?” “那有什么以后?有缘人莫强求,该来的总会来,咱们慢慢等便是了……” 黄昏下,孟胭脂的马车渐行渐远。天音坊主和掌柜的背影也越拉越长,终究,同道殊途。 …… 转眼几日,孟胭脂带着琴已经走了路途的一半。 “小姐,前面有家茶馆儿,咱们有了一天了,不去就暂且歇息一番吧!” 孟胭脂撩开帘子一瞧,果然有家小茶铺,想着马夫赶车也累了,侍卫大哥们也是一直未曾休息,便到:“也好,那便在前边停着,修整一番咱们再继续上路。” “好嘞!” 马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侍卫刚准备搀扶着孟胭脂下来,那边就冒出了几个拦路人,只见他们身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大刀高喊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第45章 七弦琴之二十一 侍卫一愣,忙将孟胭脂塞进了马车,道:“小姐您先躲着,只怕咱们遇上山贼了!” 山贼?孟胭脂皱眉,道:“能赶走吗?” “不知。”侍卫摇头道:“小姐您且等着,小的过去瞧瞧。” 孟胭脂忍不住叮嘱道:“万事小心。” 侍卫点头,手放在腰间,以便自己能及时拔出剑与山贼搏斗。 那边山贼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马车,孟家的马车一向以低调为主,但在这荒郊野岭的,官道上行驶的马车有哪里会是一般人家的?且还配着侍卫,登时他们目光就定在了马车上。 领头的山贼粗着嗓子喊到:“那边那辆马车!里面的人给老子下来!这马车老子要了!” 侍卫见自家马车已经被看见了,二话不说便拔剑出鞘冲上前去。山贼见自己还没动手就有人敢亮剑,顿时气到:“这人如此嚣张!小的们给老子上!只怕马车中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今日要是谁能将那马车上的小娘子给老子抢过来,老子就让他做二当家!” 土匪窝的二当家可是有很多好处的,不但能在大当家之后分到好东西,就连女人都是他们当家的先选,因此大家都兴奋了,高声喊道:“冲啊!”便朝马车冲过去。 马车中的孟胭脂见势头不对,临危不乱的从行囊里拿出一盒胭脂在自己脸上画了许多红斑,又用面纱遮住了脸。想着山贼要是见到她这副尊容只怕也没了那个心思。 孟胭脂这头打着不管怎么都不屈服的心思,外面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哪来儿毛贼,竟敢在官道上抢劫!” 这声音苍劲有力,带着七分愠怒三分笑意。孟胭脂忍不住掀开了车帘朝外面看去。 只见那人身材修长,身着一件白色云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天蓝色鸟纹革带,光是瞧着背影都让人觉得风度翩翩英姿勃勃。 突然间,孟胭脂觉得自己的心头跳了下。那男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首一看,只来得及看清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再想看仔细时,那姑娘已经放下了车帘。 薄唇轻抿,谢远安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轻蔑。再看向那群山贼时,语气间却多了几分不屑。 “这儿是官道,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巡逻的官兵走过,目前距离上批官兵过来已经快到半个时辰了。在下还是劝诸位山贼大哥三思,免得多了不必要的亡。” 那些山贼似乎真的被他说动了,领头的那个大汉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把你杀了抢了那马车中的娘们老子就撤!哪里会被那些官兵赶上!” 谢远安抿唇,眉间带上了怒气:“几位若是不听劝,我谢远安今日就将你们打到服气!” 说着就要动手,那大汉身边的一个男子忙道:“老大,咱们还是撤吧,要是官兵真来了咱们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孟胭脂从车帘的缝隙间看到那大汉挣扎了下,随后说道:“得!算老子今天倒霉!撤!” 第46章 七弦琴之二十二 瞧着那些山贼都跑没影儿了,谢远安才摇着扇子走到马车前对孟胭脂说道:“这位姑娘,那些山贼已经走了,你可以安心了。” 孟胭脂听着那动人的声音,又想起方才他挡在马车前与那些山贼对峙的模样,胸腔便蹦蹦蹦的跳个不停,她放轻了声音,道:“方才多谢公子了,只是男女有别,小女不便出来亲自道谢,还望公子见谅。” 话是这么说,实则是她脸上的胭脂还未擦干净,让人见了只怕会笑话自己。 谢远安眼中有些失望,随即又笑道:“无事,不过看姑娘要走的方向,是要进京吗?” “正是。”孟胭脂问道:“公子莫非也要进京去?” 谢远安笑道:“真是巧了,在下也要进京,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如在下与你们搭伙?在这官道上也能相互照应着些。” 孟胭脂心中高兴,不过该有的矜持还是没丢,她柔声道:“这样会不会耽误公子?” “无事,在下也不过是游玩着回去,姑娘不介意便好。”谢远安眼中带着势在必得,孟胭脂没看见,外面的侍卫也没瞧见,倒也没觉得奇怪,反而觉得遇上了个好心的公子。 “如此,那便麻烦公子了。小女姓孟,名唤胭脂,公子若是不介意,叫小女胭脂便好。” 说完这话,孟胭脂那擦了胭脂的脸更加红了,鲜红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不过谢远安没看见,他笑了下道:“胭脂?未容谷雨泪胭脂,且趁晴风小小吹。姑娘好名字!在下谢远安,姑娘也可以唤我远安。” 孟胭脂“嗯”了一声,没在说话。谢远安也不介意,两人就这么结伴而行,一直到了京城。 途中两人或是吟诗作对,或是赏花对月,颇有一对神仙眷侣的模样。此间谢远安知道孟胭脂的大部分事,比如她是商人之女、她刚到京城不久……不过她没说的是她跟陆黛嫣的关系,以及她家现在是皇商的身份。 半月后,孟胭脂在谢远安的陪同下到了京城,谢远安直接将人送到了孟府,得到了孟夫人的款待后才离开了孟府。 “公子,老爷在书房恭候您多时了!” 谢远安刚回到家,管家便迎了过来。他眉头一皱,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管家低着头也没看到他的表情,跟在他身后去找了那个所谓的老爷。 “老爷,公子来了。” 让管家出去将门带上,谢远安突然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说道:“下官参见国丈大人!” 坐在案桌前的那人,正是当朝皇后的父亲、朝中权势滔天的国丈大人。 他虽年过半百,但头发依旧乌黑,眼中十分有精神,一身便服也抵挡不住他的威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谢远安,国丈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远安快起来,咱们都是本家,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谢远安心嗤笑一声道:方才我下跪时你怎么不说?嘴上却道:“无事,国丈身份在此,远安怎敢造次?” 第47章 七弦琴之二十三章 国丈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远安啊,今日老夫来的目的想来你也知道。” 他这么一提点,谢远安躬身道:“远安自然明白,按照国丈大人的吩咐,远安在孟家小姐回京的路上设了一计,目前下官已经确定孟家小姐对下官有了心思,如今只等着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与她挑明了。” “如此甚好!”国丈笑道:“远安啊,当初老夫将你从本家提拔上来时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人,此番事情若是成了,老夫定许你一个侯爷之位!” 谢远安闻言忙道:“远安不敢,若非国丈您出手相助,远安只怕现在还在本家被人欺辱,只求事成后国丈让远安回家一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瞧瞧,我谢远安在国丈的帮助下也是个有本事的!” “哈哈哈哈!好小子!”国丈起身走到谢远安跟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好,等老夫坐上那个位子后,亲自随你回家一趟,让那些人跪在地上给你道歉!” 谢远安眼睛一亮,道:“谢主隆恩!” 这一声“谢主隆恩”说得国丈心情舒畅,不过他还是拍了拍谢远安的肩说:“这种话今后还是不要说了,以免让人抓了把柄。” “是!下官知道了。” …… 孟胭脂回来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陆黛嫣的耳朵里,不等孟胭脂上门,她就直接从军营跑回去逮人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陆小姐来了!” 暮春一边嚷嚷着,一边往孟胭脂的院子里跑。身后的陆黛嫣一听这话气得三两步上前抓住暮春的领子说:“我来怎么大事不好了?嗯?你家小姐还不准我来看了?” 暮春顿时缩在一旁不说话了,孟胭脂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陆黛嫣时脸上的喜悦怎么也挡不住,连她向来宠爱的暮春都不管了。 “黛嫣,你怎么了?” 陆黛嫣将暮春扔在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眼瞧孟胭脂没什么大碍,便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要是不来,不知道你要何时才会去见我呢!” 知她是在生自己不告而别的气,孟胭脂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说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且后来我让人给你捎信来了啊,你没收到吗?” 陆黛嫣瞧着她这模样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心中叹息,嘴上却是不饶人,“收到了,只是不想回你。” 孟胭脂闻言却笑了,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石桌边,道:“你这性子,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知错了,这次就饶了我?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陆黛嫣瞪着她说道:“这次还没玩儿够?” 孟胭脂忙求饶,说:“没没没,我是说下次不敢了!好黛嫣,你就别气了成不?我这刚回来呢,你就给我气受。” 陆黛嫣闻言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又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我听人说你此番出京遇上山贼了,没事吧?可有受伤?” 孟胭脂笑道:“没受伤,好着呢。对了,说起这个,我此番出京遇上一个人。” “谁?” “去年的状元郎,谢远安。” 第48章 七弦琴之二十四 “小姐,你没事吧?” 暮春有些担忧的看着孟胭脂,自陆黛嫣走后,她家小姐就一直待在这里没动过,日头这么大晒坏了怎么办? 孟胭脂闻言回神,看到暮春担忧的模样,笑了笑道:“无事。”她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暮春不信,她说:“小姐,从你回来开始就不停的在说关于那个谢公子的事情,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谢公子了?”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孟胭脂笑着,眼里却透着无奈,她也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那个男人会是自己好友已定亲了的相公。 想起路途中谢远安对自己微笑的模样,孟胭脂叹了口气,她撑着下巴,再次陷入了沉思。 暮春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在她家小姐的身上。 却说陆黛嫣离开孟府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军营找她二哥。 “你是说孟胭脂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谢远安?还对谢远安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听了陆黛嫣说的,陆云非皱着眉道:“谢远安前段时间可没有什么任务要出京,倒是听说他家中有人重病,告假还乡。” 陆黛嫣道:“二哥,我在跟你说正事呢,跟他告假还乡有什么关系?” 陆黛嫣现在心中一片混乱,其实要说她对谢远安有多深的感情,那倒也没有。说实话,在陆黛嫣心里,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还没有孟胭脂在她心里的分量重。不过两人的亲事年前就说定了,现在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她着实有些难受,主要还是担心孟胭脂跟她生分了。 陆云非一笑,揽过她的肩说:“我的好妹妹,你先听哥哥我跟你说。这谢远安的老家离京城紧赶慢赶也是一个月的时间,一去一来少说都是两个月,可从他跟孟姑娘相遇的时间点来看,他离开京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黛嫣抬眸看她,她不常出京,对这个倒是不了解。陆云非又说道:“且据我所知,孟姑娘所走的哪条管道上根本没什么山贼,跟没有什么巡逻的官兵。还有,若是真的山贼,会听他谢远安说两句话就吓得逃跑了?那谢远安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状元郎而已,有点眼力的山贼会分不出这个人会不会武功?哦,说起这个我心里就有气。” 陆云非道:“当初爹爹给你定下这门亲事时我们哥三儿就没同意,不过后来看着那小子软弱无能的模样,将来你要是真的嫁过去也不会吃亏,才没有继续反对。现在看来,那小子明显动机不纯。都跟你定亲了还到处去勾搭别的人。” 说着他还摇摇头,明显对谢远行更加不满意了。 一直没说话的陆黛嫣却道:“我发现一件事!” 陆云非挑眉,问道她想起了什么。 陆黛嫣看着他说:“我与胭脂相识的事情在谢远安离京之前,他分明就知道胭脂与我的关系,又为何故意跟胭脂接触?” 第49章 七弦琴之二十五 陆云非眯起桃花眼,看着陆黛嫣说道:“这个问题,就要回去问问爹了。” 陆黛嫣不解,陆云非道:“这件事我们也是才知道,谢远行的本家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说,咱们的国丈大人,是谢远行同宗的长辈。” “同宗长辈?” 陆黛嫣道:“之前为何从未听他说起过?”陆云非摇摇头,揉了揉陆黛嫣的头发说:“傻孩子,罢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你的小伙伴商量上商量,这个谢远行可不是什么好人。爹爹最近正在忙着怎么解除你跟谢远行的婚约呢。” 陆黛嫣再次皱眉:“为什么我不知道?” “啧,这事跟你说你会管?”陆云非睨了她一眼道:“当初知道要嫁给谢远安时你不过是点点头,现在解除婚约你只怕心里会高兴得飞起。” 陆黛嫣气得笑了,随后甩袖起身道:“我知道了,反正在你们眼中我的婚事就是这般随便,是不?” 陆云非没来得及说话,陆黛嫣又道:“政治联姻么,我知道。二哥你也不必多说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陆云非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着陆黛嫣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抬头看着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眼就快要下雨了,喃喃:“又要下雨了啊……” 陆黛嫣再次来到孟府时,孟胭脂还坐在院子里发呆,暮春站在一旁给她撑着伞,小脸被晒得通红。 “我来吧。”陆黛嫣走过去不等暮春拒绝就直接拿过了她手里的伞,而后说道:“你先过去歇息,我有话同你家小姐说。” 暮春点点头,转身朝屋里走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壶凉茶出来,放在了桌上。 孟胭脂看到暮春时,才发现为自己撑伞的换了一个人,可她没勇气抬头,陆黛嫣却不想拖延,直接道:“胭脂,我有话同你说。” 孟胭脂身子一颤,点头应了一声。陆黛嫣撑着伞站在她身后,说:“那个谢远安,我对他没什么心思。不过你也不能喜欢他!” “为何?” 陆黛嫣看了眼四周,担心隔墙有耳,便对孟胭脂道:“你随我进屋我在告诉你。” 孟胭脂挣扎了一会儿,终是跟着陆黛嫣进了屋子。见自家小姐终于肯进屋了,暮春松了口气,也知道她们有事要说,便将门关上守在门口,以免旁人偷听。 为了以防万一,陆黛嫣又道:“我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孟胭脂见她如此神秘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我知道了,你快说罢!” 陆黛嫣又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能偷听后,才说道:“此番你与谢远安相遇,只怕是他刻意设下的计谋。” “计谋?”孟胭脂皱眉道:“什么计谋?” 陆黛嫣便将她跟她二哥讨论的结果告诉了孟胭脂,最后道:“谢远行明知道你是我的好友,可在你们一同回京的途中,他可有提起过?” 孟胭脂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未曾。” 第50章 七弦琴之二十六 “那就是了。”陆黛嫣道:“以家中有人重病为由,告假还乡,却在半路上与你相遇,还撒了谎,明知我俩的关系还刻意跟你示好。胭脂,”陆黛嫣看着孟胭脂问道:“你觉得这件事请当真如此简单吗?” 思索了一下午的孟胭脂也点头道:“其实这一下午我也想了许多,山贼和谢远安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不过我当时心里想着别的事,所以才没反应过来,这下却是想起来了。” 若说陆黛嫣和谢远安她相信谁的话,那肯定毫无疑问是陆黛嫣,且她自己也发现了许多不对的地方。 “可谢远安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胭脂猜不到,她虽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想不通。谢远行费尽心思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黛嫣也摇头道:“我也不知,但这件事绝对不简单。还有,谢远安是皇后的娘家人,最近朝中形势严峻,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陆黛嫣的分析不无道理,她虽只是一介女子,但她的父亲是丞相,三个哥哥有都是有勇有谋的人,她自然也不差。许多时候她爹都说可怜她为女儿身,否则定能在朝堂上做出一番成绩。 孟胭脂垂眸,片刻后说道:“黛嫣,不如我们试探谢远安一番?” 陆黛嫣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笑道:“如此也好,届时咱们就这般……再这般……” 听着陆黛嫣那些整人的法子,孟胭脂又是惊讶又是想笑,她说:“幸好我没有将你惹生气,否则……”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陆黛嫣莞尔一笑,眼里却带着寒气,“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再说了,指不定咱们是在为民除害!” “好好,就是为民除害!” 孟胭脂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此番回去帮你求来一把琴,你瞧瞧。” 说着就起身去给陆黛嫣拿那七弦琴。 七弦琴用上好的丝绸罩住,将那丝绸布掀开,露出里面通体黝黑的琴身,还有那琴底上万马奔腾的图。 陆黛嫣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把七弦琴,她眼里难掩惊喜。 “胭脂,你去哪儿搞来的极品?”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覆上了琴身,手指轻拨。 “铮!” 琴身清脆悦耳,比起孟胭脂之前的那把琴还要好。 孟胭脂见她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说道:“这琴确实极品,你喜欢便好。” “喜欢喜欢!”陆黛嫣说着就做到了琴前,手指轻挑,听着那铮铮的琴音,对孟胭脂说道:“来来来,咱俩再合奏一曲,前些日子我寻到一个新的琴谱,我弹你和!” 孟胭脂取来了自己长萧,道好。 琴声刚起,欢快的曲调让孟胭脂一下便认出来了这首曲子的名字,当下便吹响了长萧,和着陆黛嫣的琴音。 一曲终了,陆黛嫣和孟胭脂相视一笑,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这次便是她们最后一次合奏了。 第51章 七弦琴之二十七 孟胭脂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只是还没等她想出如何约谢远安出来给他一个教训时,她爹就找了过来,二话不说让她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爹,何事这般紧张?”孟胭脂不解的看着她爹,之前她还未回来时她爹就一直念着她,现在她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在家还没待上两日呢,怎的就开始赶人了? 孟奇翔却不跟她说这么多,道:“你赶紧收拾好东西随着陆黛嫣一起离开京城。” 孟胭脂不是个多事的人,可现在孟奇翔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爹,到底怎么了?为何是我与黛嫣一起?你跟娘亲呢?你们不走吗?” 孟奇翔心里也十分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刚上任没几日就碰上了这种事,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孟胭脂和陆黛嫣送出京城,而非伤春悲秋的感叹自己的命运不好。 “什么事你别管了,总之立马收拾东西!”孟奇翔说着看向暮春,道:“暮春,你将小姐的东西收拾好后随着她一起离开,回到江南,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暮春战战兢兢的点头,转身便开始给孟胭脂收拾东西。孟胭脂还想问什么,孟奇翔却不肯再说,转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孟胭脂跑去找她娘,只是从她娘的口中她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她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 次日,孟胭脂没等来孟奇翔,倒是等到了同样收拾好东西的陆黛嫣。 “阿嫣,到底出什么事了?”孟胭脂看着一身男装的陆黛嫣问道:“我问爹娘他们都不说。” 陆黛嫣叹了口气道:“朝中要变天了,具体是什么我爹也没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爹跟你爹打算将咱们送到江南去,等事情过了再回来。你也别问了,收拾好东西咱们就启程,对外就说是你带我到江南去游玩。” 知道是朝堂上的事,孟胭脂也不再多言,她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点头道:“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吗?” “嗯。” 于是,刚回京没几日的孟胭脂再次踏上了去江南的路,不过此番她是跟着陆黛嫣一起,倒是没有上次那般孤单了。 而在她们离开京城没多久,朝中便出事了。 国丈被举报私屯兵马,意图谋反,牵扯朝中多数官员,甚至后宫中的皇后。 而后皇上下令让丞相陆之章彻查此案,给老百姓和朝中大臣一个交代。 陆之章领命,在调查此案中却遭人谋杀受了重伤,调查出幕后的凶手正是国丈。 皇上大怒,将皇后打入冷宫,国丈一家暂时罢官严查,包括去年的状元谢远安。谁知官兵到达谢远安府上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陆府上 孟奇翔得知陆之章出事后赶忙过来探望,结果看到的却是生龙活虎的陆之章。 “陆兄你……” 陆之章冲他眨眨眼,道:“小声些,这场戏还未演完呢!” 孟奇翔皱眉,声音也着实放小了些,“莫非这都是假的?“ 陆之章笑而不语,孟奇翔却觉得自己明白了很多。 第52章 七弦琴之二十八 “还有十天,咱们就能到扬州了,届时我带你去天音局,天音坊主看到你肯定是分开心!” 孟胭脂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官道,放下后对陆黛嫣说道。 陆黛嫣半眯着眼假寐,闻言一笑道:“你如何得知?素问那天音局的坊主脾气古怪,旁人难得入他的眼,你怎的确定他会开心?万一揍我一顿怎么办?” 孟胭脂不禁笑道:“如何会?他这人虽然性子有些急躁,不过还是挺好的,尤其惜才。你弹琴比我还厉害,他肯定会喜欢你!” “再说罢。”陆黛嫣的兴致不是很高,孟胭脂也察觉到了,想了下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黛嫣,皇城,会没事的吧?”皇城没事,她们的家人定然也不会有事吧? “不知。” 陆黛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临走时,她跟她二哥打了一架,手上的伤虽然好了,心头的伤却没好。孟胭脂也盯着她的手看,“你说,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呢?其实都不是小孩子了,告诉我们,我们也没那么担心不是?” 闻言,陆黛嫣冷笑一声道:“他们何时不是这样?总觉得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们好,帮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决定,结果呢?我们并不需要。” 就像当初她得知自己跟谢远安定亲之后,整个人都茫然了。她以为她的父亲不会像其他人那般逼她成亲。确实也没逼她成亲,而是直接定了亲,日子都定了才告诉她,真的是个好父亲呢!她娘不说,她三个哥哥也不说,作为当事人的她还是最后还知道的,想想真是讽刺。 后来呢,发现了谢远安的身份,发现了皇后以及国丈的谋反之心,又开始担心要解除她跟谢远安的婚约。现在皇上要开始处置皇后一家人了,他们又开始她跟孟胭脂会受到伤害,甚至都没问过两人的答案就直接做了决定,让她们离开京城到江南。 江南就那么好?江南就真的一点祸乱都没有?还是他们觉得哪怕他们都出事了,自己的女儿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就是最好的结果? 越想,陆黛嫣心里越浮躁,尽管她向来都是个豁达的人,可这一瞬,想到京城会发生的事,她始终无法安心。 孟胭脂自幼就学会了如何听从家人的决定,所以哪怕她不想离开京城,哪怕她想跟父母待在一起,也没将自己想留下来的话说出口。因为她自幼学会的就是听话。在家听父母的话,嫁人后自然就听相公的话,这应该也是她会跟陆黛嫣成为好友的原因之一。因为陆黛嫣活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罢了,即便我们在也不能做什么。”孟胭脂安慰道:“黛嫣,这几日忙着赶路你也没好好休息,我记得再走两里路就有一个村子,届时我们便在那里休息一番吧,马车上总是睡不安稳的。” 陆黛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孟胭脂的话。 瞧着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孟胭脂无奈叹息一声。 第53章 七弦琴之二十九 如孟胭脂所说,两里后确实有一个村子。到了那个村寨后,孟胭脂便让人停下,带着陆黛嫣准备到村子里借宿一宿。 只是还没走到村子口,陆黛嫣就拽住了孟胭脂,眼睛一眯道:“这个村子,有些奇怪。” 现在还是白日,且正是农人家吃饭的时间,但这个村子没有一丝炊烟的气息,可肉眼瞧见的农户门前都是打扫干净的,也不是个荒村,偏生没有人在外面走动,有些奇怪。 孟胭脂跟着停下了脚步,看了眼村子里面,安静得有些让人发慌。她道:“要不让侍卫前去查探一番?” 陆黛嫣蹲下身看了眼地上的泥土,发现了浅浅的脚印,她道:“不必了,咱们立刻离开!” 说罢拉着孟胭脂就往回走,只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一声“抓住他们!”从身后传来,陆黛嫣来不及往后看,拽着孟胭脂就跑到侍卫那边,道:“赶紧走!有埋伏!” 侍卫大惊,陆黛嫣一把将孟胭脂提到了马车上坐着,自己也坐了上去,而后又对暮春和红袖喊到:“你们也上来!” 暮春和红袖忙借力上了马车,马夫举起马鞭狠狠的往马背上一打,高喊了一声:“驾!”马车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侍卫则兵分两路,一路跟着孟胭脂他们走,一路留在原地拦住那些刺客。 可是那群刺客训练有素,且人多势众,不过二十几个侍卫,哪里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孟胭脂他们没跑出多久,后面就有刺客追上来了。 陆黛嫣看了眼后面那群刺客,知道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那些人追上的,便对孟胭脂说道:“胭脂,我们分开跑。你坐马车继续往官道上走,我骑马往南,这样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 孟胭脂却摇头到:“不成!你也不过一个女子,我怎能让你陷入危险?咱们要跑就一起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引开那些刺客的注意!” 孟胭脂不蠢,她自然知道陆黛嫣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不能答应。她道:“方才那些人追过来时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陆黛嫣回头,道:“谁?” “谢远安。”这三个字再次从孟胭脂口中说出时,已经没了当初少女的懵懂,有的只是漠然的冰冷。孟胭脂道:“谢远安敢在官道上劫持我们,只怕是京城已经出了变故,若你落单,绝对会被他抓住,我不允许你去送死!” 孟胭脂没说的是,此番谢远安竟然出现再次,只怕是埋伏许久,且他的目标一定是陆黛嫣。一个是丞相之女,一个不过是皇商的女儿,孰轻孰重,就算是谢远安不知道,他的主子可能不知道?因此陆黛嫣才是最危险的,她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只是孟胭脂能想到的陆黛嫣又何尝想不到?且她想到的只怕比孟胭脂的更多,谢远安的出现定然是蓄谋已久,只是她现在不知道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谢远安此行的目的是她不会错了。 第54章 七弦琴之三十 “胭脂,我知你担心我,不过你也得相信我能逃得过……”陆黛嫣想要说服孟胭脂,奈何孟胭脂直接摇头,道:“不成,黛嫣,你不能去。” 陆黛嫣还想说什么,结果她身后的暮春一个手刀就将她劈晕了,红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孟胭脂对暮春说道:“将黛嫣的衣物扯下来。” 暮春闻言就要动手,却被红袖拦住了,她惊到:“孟小姐你要做什么?” 孟胭脂看着她道:“黛嫣是丞相之女,此番谢远安的目标是她,所以定然会穷追不舍。我扮作黛嫣将他们引开,你们好生照顾着黛嫣,务必将她安全的送到扬州!” 红袖一愣,正想拒绝,结果暮春又是一个手刀将她也劈晕了。 孟胭脂难得一笑,说:“你的力气在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暮春不言,只是将陆黛嫣的外衫脱了下来,道:“小姐,你当真要这般做?” 孟胭脂点头,看着陆黛嫣的容颜,她有些不舍,但还是说到:“这辈子能遇上黛嫣已是我此生的荣幸,这也算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暮春垂眸不言,向来活泼顽皮的她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胭脂一边快速的换上陆黛嫣的外衫,看大暮春的样子说道:“暮春,你帮我守着……“ “暮春要跟着小姐。”不等孟胭脂说完,暮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当初小姐将暮春买回来时暮春便说了,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跟着小姐,如今小姐也别想将我推开!” 知道暮春的倔强,孟胭脂无奈一笑,“也罢,那你便换上我的衣服,就在前面的路口咱们便骑马离开。” 暮春点头,主仆两快速的收拾好后,趁着拐弯时身后的人看不见她们的动作,直接跳下马车一人骑了一匹马,临走时孟胭脂对马夫说道:“刘伯,劳烦您务必将黛嫣送至扬州天音局,找到坊主,就说是孟家胭脂所托。” 刘伯是陆府的人,看到孟胭脂身上的衣服后就知道她打的注意,顿时便红了眼眶,重重的点头道:“小的绝对不负孟小姐所托,必定将小姐送到天音局!” 孟胭脂点头,又挑了几个侍卫跟着自己,而后对剩余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人一定要保护好黛嫣!” “是!” 得到他们的答复,孟胭脂又朝马车方向看了眼,身后的暮春不禁提醒道:“小姐,快来不及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孟胭脂狠下心调转马头,朝与扬州相反的跑去。 “谢公子,她们分开了!” 刺客看到两个人骑着马带着一群侍卫离开,忙向谢远安报道。谢远安瞧着那两人的背影,眼睛微眯。方才在村子里他便看到了陆黛嫣和孟胭脂所穿的衣物,正是骑马离开的那两人所穿的衣物。且陆黛嫣在逃走前还刻意将那两个丫鬟都带上了马车,此番定然是将那两个丫鬟留在了马车内代替她们。 谢远安冷笑一声道:“呵,想用两个丫头转移我的注意?给我追那两个骑马的!” 第55章 七弦琴之三十一 谢远安在跟陆黛嫣定亲时便知道陆黛嫣从小的性子活跃,加之有三个在军营的哥哥,骑马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至于孟胭脂嘛,虽然性子软弱了些,不过好歹也是江南首富的女儿,且跟在陆黛嫣身后这么久了,会骑马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骑马逃跑的那两人是陆黛嫣和孟胭脂的可能最大! 谢远行并不知京城现在已经变了天,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将陆黛嫣带回京城去,只要陆黛嫣在手,还怕陆之章不乖乖听话?至于孟奇翔,不过一个皇商罢了,抓了孟胭脂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直接下令让所有人都去追骑马的那两人。 至于马车,他已经全然不顾了,国丈可说了,这次他要是成功的将陆黛嫣抓回去,今后就直接提拔他为丞相。丞相啊!陆之章现在这个位置他可是觊觎许久了! 想着自己未来的前途,谢远安的脸上就止不住的兴奋,手上的马鞭也挥舞得越来越快。 “小姐,他们当真朝我们追来了!”暮春回头,她已经能看见那些刺客了。 孟胭脂却没回头,双腿夹紧了马背,扬鞭一挥道:“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跑!侍卫先去挡着!” “是!小姐!” 有侍卫拦路,孟胭脂又向前跑了许久,只是她没想到谢远安会直接抄小路来阻拦她们。 看到站在前面的人,孟胭脂只觉得心头恶心,胃里翻腾。她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呢? 谢远安瞧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穿的又是陆黛嫣的衣服,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人是陆黛嫣了,便道: “黛嫣,我可是你的未婚夫,怎的见到未婚夫还蒙着面呢?” 孟胭脂不想与他说话,看了身边的暮春一眼,暮春点头,两人直接骑着马跑进了路边的森林。 见已经被拦住的人还能逃跑,谢远行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黑着脸扬起马鞭就追了上去,边追边说道:“陆黛嫣,你跑不了了!赶紧束手就擒,我还能看在你是我未过门妻子的份上让你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对于谢远安的废话孟胭脂完全不予理会,打马往前,在树林里不停的穿梭。 而此时,原本被暮春打晕了的陆黛嫣和红袖都醒了过来。 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陆黛嫣看到自己身上只剩下中衣时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捏着拳头,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孟胭脂呢!” 刘伯得了孟胭脂的吩咐,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说道:“孟小姐和暮春姑娘骑马离开了,让小的送您到扬州。” “该死!”陆黛嫣怒骂了一声,道:“她们走了多久?” 为了不让陆黛嫣有放回去救人的心思,刘伯咬牙到:“已经两个时辰了!” 陆黛嫣闻言就要下马车,刘伯忙道:“小姐!我知你想去救人,但咱们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将孟小姐救出来,不如您听小的一言,前面再不久便是县城,那里有官兵,咱们带着官兵再回来也不迟!” 陆黛嫣不听,红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小姐,您不能辜负了孟小姐的一片苦心!她豁出命去就是想让你活下来,若您现在倒回去只会让她的心血白费!” 陆黛嫣咬牙,最终听了红袖和刘伯的话,不过她将刘伯赶下了马车,自己驾车往前飞奔而去。 第56章 七弦琴之三十二 “叮铃铃~叮铃铃~” 江渚还在回忆时,楼下却突然传来了门铃声,有客人来了。 噔噔噔跑下楼,江渚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您好,欢迎光临时光修理店!”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看清来人,江渚一愣,而后笑道:“原来是陆先生,快快请进!您是来拿那七弦琴的吗?” 陆先生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今日来只是代替我爷爷转告一下余小姐,那七弦琴就放在她这里了,让她代为保管。” 江渚奇怪道:“为何?陆老先生他……” “已经去了。”陆先生道:“余小姐将琴修好了,爷爷也走得很安详,没有丝毫遗憾。将琴赠与余小姐也是他的遗愿,我们作为后人也不过是遵循他的遗愿罢了。所以余小姐不必有负担。” 江渚点头道:“既然如此,能否请陆先生签订一份物品转让的契约?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给双方寻个安心。” 陆先生点头,江渚领着了他进了店,将契约书拿与他签字。 看着陆先生在契约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江渚又想起了那把七弦琴,忍不住问道:“陆先生,上次陆老先生来时未将故事诉说完整,后来陆……嗯,您的祖先可救下了胭脂姑娘??” 陆先生闻言一叹,道:“并未。祖宗她,她领着官兵返回时,胭脂姑娘和暮春姑娘都已经失踪了,至此便再也没了胭脂姑娘的消息。不过谢远安也受到了惩罚,算是给胭脂姑娘报仇了。” 江渚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这样啊……” 陆先生瞧着时间不早了,将自己的那份契约书收好后便告辞了。 看着那份签好字的契约书,江渚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这修理铺中,又多了一件古物了。” 此时,修理铺二楼 一觉醒来的余音下来时见那琴还摆在桌上,“啧”了一声道:“这个江渚,干活就知道偷懒。”,说罢便走那琴面前,白皙的手指轻抚上琴弦。 余音的思绪有些放空,她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道:“你等了她许久吧?可是她一直没来呢。” 那七弦琴像是能听到余音说的话,肉眼可见的琴弦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余音叹息,道:“当初,你扮作她的模样离开,是她答应了你会回来救你对不对?可是她没有呢,我‘看到’了。她乘着马车离开后,确实到了县城,可是她没去找官兵,而是休息一晚后直接往天音局去了。” “我还看到,你并没让暮春打晕她,反而是她将红袖和暮春都打晕了,让你假扮她。你说,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那琴弦又动了一下,竟发出“铮”的一声。 似乎在告诉余音,它也不知道。余音一笑,清丽的脸上竟带上了些许嘲讽,手指轻抚着琴身,道:“你当然不知,那人心里终究是怨的,若你没有遇见谢远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罢了罢了,许多事情你也记不清楚了,在你的记忆里,关于她的皆是好的。那边一直念着她的好吧,只是今后,你就要呆在这个小小的修理铺了。” 说完,余音将那七弦琴放入了玻璃罩中,隔绝了外面的气息,让它能保存更久。 第57章 七弦琴终 在余音转身离开时,那七弦琴上闪过一道光,余音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并非不知,只是感谢她的出现,且,她能活下来,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余音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她垂眸,道:“是么?都说男女之爱直教人生死相许,为何你跟她不过相识数月,又为何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伯牙摔琴,只因子期死后在无人能听懂他的琴声。她之余我,便是钟子期之于俞伯牙。” 余音笑,是么?可为何在你被谢远安逼迫跳下悬崖时,心中又失望了呢? 这句话她终究没说出口,那七弦琴也仿佛陷入了沉睡,再没说过一句话。 …… “余音,今儿又是十五了,你要开店不?” 等余音用过早饭后,江渚试探性的问道。余音抬眸瞥了他一眼,道:“不急,等会儿你先随我去一趟街尾的裁缝铺。” “裁缝铺?”江渚不解,“去裁缝铺做什么?” 余音优雅的用手帕擦了下手,才将滑落到身前的头发往后一撩,说道:“上次徐图帮我做的新旗袍好了,她昨日送信来让我过去试试,瞧瞧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 她这一说,江渚想起来了。“是了,上个月你让她给你做了旗袍。哎我说,你干啥每月都要做一件新旗袍呢?” 自两年前他随着余音来到老街后就发现,余音每天早上都会吃一个包子,就是隔壁包子铺的那家肉包子;每个月都会到街尾的徐图裁缝铺去定做一件旗袍;每月十五日开门,若是有客人便接待客人,若是没客人她便在柜台处坐上一天,等到子时初才关上门。 且江渚还发现,余音不怕冷。他就算了,他本就不是人,所以冷不冷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但余音是人啊!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怎么也不惧寒冷呢?大冬天的都穿着一件旗袍,有时候他看了都觉得会起鸡皮疙瘩。 余音睨了他一眼,道:“女人,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的衣服多。” 江渚:……得嘞,他话多。 街尾的裁缝店,名叫徐图裁缝铺,因为它的老板名字就叫徐图。 徐图是个女子,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女子,因为她的脸上有疤,应该说不仅是她脸上,她的半个身子都有疤。 听人说是几年前裁缝铺发生了火灾,徐图为了将自己做好的衣服给抢出来,就被烧伤了。虽然后来被抢救过来,但身上的疤痕却除不掉,只能跟随她一辈子。 现在的徐图轻易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会将全身裹得紧紧的,让人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从来不穿露出手臂的衣服。 可余音说,曾经的徐图十分好看,尤其是当她穿上自己做的旗袍时,简直就是古街一枝花,没人能抵挡得住她的美貌。只是出了事后,徐图再也没穿过自己做的旗袍了,也不再给除了余音外的人做旗袍,而是做其他的衣服,或者是刺绣的活计。没人在看到徐图穿过旗袍。 第58章 余音的新旗袍 推开徐图裁缝铺的门,挂在门边的风铃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与徐图浑身罩在衣袍里不见人的风格不同的是,裁缝铺里十分亮堂,点着外人都不常用的油灯,窗户上还贴着自己裁剪的红色窗花,十分喜庆。且刚一进来,入眼的便是一道古色古香的绣屏,上面绣的是世人都为之惊艳的《清明上河图》。听余音说那是徐图绣了两年才绣出来。 “来了?”屏风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余音一笑,道:“来了。”随后她转身对江渚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江渚点头,坐在裁缝铺里特地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区。说是休息区,其实也不过是一张小圆桌,几张藤椅,一个书架,上放着几本古籍任人翻阅。 随手拿了一本名为《山海经》的书,江渚仔细的看了起来,显然对这样的处境十分熟悉了。 却说余音走到屏风后,迎接她的便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裤长袖、头发高高的竖起、脸上带着半脸面具的女子,露出的那半边脸倒是十分精致。 这女子,便是徐图裁缝铺的主人,徐图。 徐图撩开身后的帘子,领着余音往后院走。后院其实就是个四合院。院子不小,中间摆着许多大染缸,两边晒着几匹已经染好颜色的布,颜色都十分好看。 一边领着余音往前走,徐图一边问道:“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早?” 余音收回自己看着染缸的目光,闻言说道:“今日正巧是十五,早些来了也好早些回去,还要开铺子。” 闻言徐图点头,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每月十五要开店的。” 余音一笑,没说话。徐图将人带着一个房间里,推开门,屋子左边摆着一个织布机和一个绣架,右边则是一道绣着美人图的屏风,不过那图还未绣完,只是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还没开始上色。 余音挑眉,道:“这图是新接的?上个月过来没见过。” “嗯。”徐图点头,看了那美人图一眼,笑问;“你也对这感兴趣?” “没,只是觉得挺好看的。”余音收回自己的目光,正巧徐图拿着衣服走了过来,说道:“去试试,新染的布,这次送来的是苏州那边的蚕丝,布料软和,也足够透气,倒是很适合夏天穿。” “好。” 余音拿着衣服走到织布机后的小房间,脱下身上的旗袍,换上那件暗绿色开叉到小腿的旗袍,缓步走了出来。 徐图正站在那美人图前思索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回头一看,余音就像那画中的人一般,看得她都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而后笑着说:“果然,这件旗袍只有你才能穿出韵味来。” 她从记事开始便做起了旗袍,到现在也有二十几年了,余音是她看到的,最适合穿旗袍的人。比那些上层社会的官太太名媛们更有风味。 余音笑道:“你觉得好那就不改了,我直接拿走罢。” 徐图点头,道:“好。” 第59章 欢迎光临 徐图送余音出来时,江渚正跟一个男子说着话。 那个男子一身洋西装,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瞧着十分斯文。余音却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这个穿西装的男子。 倒是她身边的徐图情绪明显高了些,脸上的笑容也不再似方才那样恬静,而是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叶先生,您怎么来了?” 正在跟江渚说着话的叶一舟闻言抬头,眼底带笑,“徐图,来了一会儿了,听这位小先生说你在忙,就没打扰。”说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余音身上,难掩的惊艳让余音对他的印象更下了一个台阶。 似是察觉到语音对自己的不喜,叶一舟抿唇一笑将目光重新移到了徐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徐图今日这身衣服倒是挺别致。” 徐图莞尔,对身边的余音说:“余音,这边还有事,你请便。” 余音点头,将手中的纸袋拿给江渚抱着,撩开珠帘离开了裁缝铺。临走前还听到叶一舟问了一句“方才那女子是谁?”徐图说了什么她没听到,不过也因此对叶一舟的印象直接降到了最低点。 江渚瞧着余音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小跑跟上去,问道:“怎么这是?可是衣服不合身?” “没,就是不太喜欢刚才那个人。”余音向来不是外露的人,不过在江渚面前她似乎没必要隐藏什么,所以直接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十分糟糕。” 江渚双手抱着纸袋,闻言点点头说:“我也觉得,瞧着就像个花花公子,还假装斯文。” 难得江渚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余音心头莫名的情绪也渐渐消散了,步伐也放慢下来,颇有兴致的跟周边的商贩们打起了招呼。 …… “现在都黄昏了,今儿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 江渚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渐渐变红的天,百无聊赖的说道。靠在柜台旁翻看着一本古书的余音闻言头也没抬的说道:“不管有没有人来,现在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你是不是该去端饭菜了?” “不用去,”江渚将头转到她的方向,说道:“我跟赵叔说好了,他做好咱们的饭菜会直接送过来,今后都是这样。我只要告诉他今儿吃什么就行了。” 他们两人都不会做饭,曾经的店主也不会做饭,所以每次吃饭都是到斜对面的赵家食馆去买吃的。 而对于江渚如此行径,余音只说了一句:“懒惰。” 江渚耸耸肩,又继续盯着外面看,似乎是在等客人上门,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发呆。 也许是江渚的期盼值太高,当修理铺中的古钟指到六时,修理铺的门铃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江渚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听到动静的余音难得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挠挠自己被帽子压扁的头发,嘿嘿一笑。 余音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踩着高跟缓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的瞬间脸上也带上了温和却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悦耳的声音响起。 “欢迎光临时光修理店,我是店主,余音。” 第60章 木偶之始 “哎张大婶!我跟你说啊,这个展家啊,真的是个富贵人家。家里是开银行的,富贵得很!你要是将你家的童丫送过去啊,保证只有享福的份儿,哪里还会吃苦呢!” 一个身穿粗布衣裤、头上戴着朵儿大红色头花,嘴边还有一颗大黑痣的妇人唾沫横飞的劝说着跟前的妇人。 只可惜那妇人不为所动,冷硬的说道:“不成,我家童丫懂事得很,做什么童养媳?我可听说了,那个展家虽然富贵,但你介绍的那个展晨是个病秧子,到时候他要是去了,我家童丫怎么办?” 大黑痣媒婆闻言一甩手中的帕子,到:“嘿哟!您在担心什么呢!是,那个展小少爷是个早产儿,身子骨弱了些,但人展家可是天天请人护着的啊!就前些日子到咱们苏城的那个洋医生你知道吧?展家把他都请去了,那展小少爷的病好起来还不是一两天儿的事。” 媒婆说着喝了一口水,而后继续说道:“而且我可跟你说啊,这是展家夫人指名点姓儿的要你家的童丫,就是看中了你家童丫懂事又听话的模样。不然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家呢你说是吧张大婶!” 张大婶还是不领情,媒婆脸色有些难看了,猛地站起身叉腰说道:“好你个张大婶,我金媒婆好说歹说的,这还不是为你家童丫着想!是你说的想将童丫送出去,现在好事情上门了,你倒是反悔了!哪里有这么没道理的事儿?” 张大婶绷着脸道:“金媒婆你为童丫好我心里也高兴,可是你也得想想,童丫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去受苦?” 两人口中的童丫是张大婶家的第三个孩子,今年刚好十岁,长得水灵水灵的,性子活泼,整天像个猴儿似的窜来窜去,精力好得很。在童丫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十五一个十六,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七个孩子,搁在以前张大婶家也还算养得起,可自童丫他爹的腿断了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全落在她一个妇人身上。如今老大和老二都出去码头上给人做工了,可下面还有三张嘴要养活,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大老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下面三个小的也需要营养,还有个瘸了腿后脾气暴躁不争气的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她这才生出了将童丫卖出去的心思。 一来是童丫年纪也大了,懂事了,不会任人家欺负;二就是童丫的身体也是几个孩子中最好的,扛得住打。当初她找到金媒婆就是想让金媒婆给童丫找一户好人家,这人家是好了,可主子是个病秧子,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是她家童丫遭殃? 且富贵人家的少爷最难伺候了,万一遇上一个脾气暴躁的,天天打骂童丫,她不得心疼死! 金媒婆闻言讥笑道:“受苦?童丫就算是受苦也比在家里强,再说了,你都准备将孩子送出换钱了,还担心这个?” 第61章 木偶之二 “你放屁!”张大婶被这话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金媒婆的鼻子说:“你个金媒婆,什么叫我将童丫送出去换钱!你今儿不说清楚不准出这门!” 张大婶知道金媒婆说的是实话,周边也有许多人家孩子太多养不活时将孩子送出去的现象。不过说是送出去,其实就是卖给人家当下人使唤了。可就算是这样,张大婶还是不愿意别人这么说自己,她向来是个要面子的,哪里会容忍金媒婆这么诋毁自己?因此当下就发了火。 金媒婆嗤笑道:“怎么,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呐?不让说?我金媒婆今儿就偏要说了!”说罢金媒婆当真走到院子里就嚷嚷起来了。 “你张翠花养不活自己的孩子,舍不得两个大儿子,舍不得下面的两个女儿和小儿子,自然就只能把十岁的童丫送给别人当童养媳了!你说说那里有你这样的娘?啊?” 张大婶家住的是那种大大的四合院,一个院子里十来家人,金媒婆这么一嚷嚷,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张家要卖女儿是事,顿时都出来看了,有几个大婶还指指点点的说张大婶不地道。张大婶面上一红,朝那几人看过去,见他们也是将自己孩子给卖出去的人家,顿时怒道:“你们不也卖了!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那几个大婶间矛头对准了自己,忙缩回自家屋子去,不再说话。这年头,军阀害人,养不活孩子的多了去了,将孩子送出去的也比比皆是,不过大家都是悄悄的送,哪里像张大婶家这样搞得整个院子都知道的。 金媒婆见状冷笑一声,那几户人家的孩子也是她转手卖出去的,她道:“张大婶,你瞧现在闹得大家都不好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展家夫人就看上你家童丫了,她说了,今日一定要将这门亲事拿下来,明日她就会带人来接童丫,总的给两百大洋。你自己看着办吧,是要孩子还试要那两百大洋!” 一听到两百大洋,院子里的人家户都惊讶的看着金媒婆,没想到她如此有本事。之前那几个缩回去的婆子又冒出头说:“好你个金媒婆,当时我家秀儿怎的才得了五十块大洋?我家秀儿比他张家的童丫生得还好看嘞!” 金媒婆甩着手帕说道:“你家秀儿好看?哪里有童丫好看?满脸的麻子,人家给五十大洋还是看在我金媒婆的面子上,你可知足吧你!” 那婆子被噎得面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得嘭的一声关上门,仍由外面的人说自己怎么狠心去了。 张大婶在听到两百大洋时也愣了一下。两百大洋啊!老大老二在码头做一个月的工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大洋,一个童丫就值两百大洋吗? 张大婶心动了,在这种时机下,一个人够不够狠心,端看大洋给得够不够多,要是够多,他们就连儿女都能卖出去的。 瞧见张大婶那心动的模样,金媒婆冷笑一声,这事已经算成了。 第62章 木偶之三 “你就是童丫?” 展夫人一身华丽的旗袍,穿着白狐皮做的披肩,看着眼前的丫头满意的点点头,说:“从今儿个开始,你就是我展家的人了,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能有半点反抗,知道吗?” 童丫点点头,一旁的金媒婆谄笑道:“夫人您放心,童丫啊是最懂事的了,啥都会做,照顾自家的妹妹什么的,手熟得很!照顾展小少爷肯定不在话下!” 展夫人画得精致的眉毛一挑,道:“我的儿子能随意跟旁人比较?” 金媒婆忙自扇耳光道:“哪能的,是小的嘴巴贱,夫人您莫怪罪。只是这童丫……” “行了我知道了。”展夫人不耐烦的说道:“钱去管家那里拿,他会给你的。这里不需要你了,你下去吧。”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展夫人这种人。不过在她眼里,金媒婆本就跟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愧疚感。金媒婆讪讪一笑,道好的好的,随后便跟着管家下去拿银子了。想到自己一下就可以拿到五十大洋,金媒婆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瞧着她那副财迷的模样,展夫人嗤笑一声,又看着眼前的童丫说:“我问你,你可当真如那媒婆所说,会照顾人?” 她晨儿的身子不好,常年大病不好小病不断的,缺的就是个细心的人。可她又想让儿子的性子不要那么内向,所以才找到了童丫。 童丫倒是一点都不怕,更不认生,仿佛根本就不是被她娘卖来的,而是被送享福的,她说:“我什么都会,我弟弟妹妹就是我从小照顾着长大的。我还会爬树、做饭,对了,我还会读书讲故事,我爹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他教了我好多东西!” 展夫人闻言点点头,说是童养媳,其实她也只不过是给展晨找个玩伴,所以童丫来到展家也不过是当下人用的,不过只是当展晨一个人的下人。 “行了,我知道了。你且跟着我过来,我带你去看小少爷。” 童丫点头,由这展夫人牵着手往展家的后院走去。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一点都不乱看,展夫人见状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些,便开始给她介绍后院的东西。 “那个叫兰花,看到没?那是老爷栽的,十分珍贵,没事不能碰。要是摔坏了你可赔不起!”“知道了。” “还有那个,紫色的那个,叫牡丹。牡丹是富贵之花,池子里还有白莲,你认识吗?” “知道。”童丫以为展夫人要考自己,忙说道:“我爹说莲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花中隐士。不过他不告诉我隐士是什么意思。夫人,你这么厉害,肯定也知道吧?” 童丫扬起天真的笑脸,展夫人的心情好了不少,难得给她解释起什么叫隐士来。 身后的丫头婆子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这个童丫倒是有些本事,刚刚来就把她们夫人给哄住了,瞧夫人对她这态度,只怕今后她们也得好好对待童丫才是。 第63章 木偶之四 忙着讨好展夫人的童丫并不知道自己在下人的心中已经有了如此高的地位,现在的她正因为知道了一个新的东西而感到开心,对来到新环境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童丫不是心硬的人,她其实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家人。其实昨日金媒婆来时她就在门外,将金媒婆跟她娘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十分想跑出来说她不要被卖出去,她也可以去码头做工,她也会少吃点粮食,不跟弟弟妹妹强吃的,还会天天都去给大哥二哥送饭,可是那些都没用。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每天都吃不饱,因为她娘更喜欢小弟弟。每次都是她将自己的饭菜分给两个妹妹,否则她两个妹妹早就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后来听到金媒婆说她要是被买了家里就会有两百大洋时,不仅是她娘心动了,就连偷听到金媒婆说话的她也心动了。 两百大洋啊!足足够他们家生活小半年了!有了这么多银子,两个妹妹肯定也能吃饱饭了吧? 都说童丫不是心硬的人,所以为了妹妹能够吃饱饭,她宁愿被亲娘卖到展家。也会努力的讨好展夫人,金媒婆说了,要是做得好,展夫人肯定会赏赐她大洋,到时候她又可以将钱给两个妹妹留起来,将来嫁人用。 方才展夫人说了,她现在就是展家的人,今后一辈子都是待在展家,所以她肯定不能嫁人了。还是将大洋给妹妹们留着好。 小小的童丫心里已经装了好多好多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而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展夫人牵着童丫、的手穿过后花园,穿过长长的回廊,终于来到了展晨所住的屋子。 “吱呀!” 推开门走进去,童丫一双小眼睛开始打量着整个屋子。很大,比她跟两个妹妹一起睡的屋子还大。 屋子被一个屏风隔开,右手边是书桌和摆满了书的柜子,左边就是展晨睡觉的床。 不过走到屏风后,还有一道帘子,帘子外有一张小床,展夫人指着那张床对童丫说:“童丫,今后你就睡在这里,床要是小了你就告诉身后的婆子,她们会换。” 童丫点头,看着那张小巧的床心道:我才不换呢!多好看的床啊。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关好的帘子后传来了小孩子咳嗽的声音。展夫人脸色一边,忙撩开帘子走到里面的罗汉床边,童丫、的目光也随着展夫人的身影来到了帘子后。 这是童丫第一次瞧见长得这么精致的人,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精致。年画上的娃娃就是她看过最精致的了,可眼前这个小男孩儿长得比年画娃娃还好看!金媒婆果然没说错,展家小少爷长得十分好看!她才不亏呢!还有,这么一个人,肯定不凶吧?童丫看着展晨如是想到。 要说起展晨对童丫、的第一印象呢,就是那双滴溜溜转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跟晚上天空中的星星似的,会发光。 第64章 木偶之五 “童丫!童丫!” 赵婆子在后花园叫唤了许久,始终没听到童丫应声,她一拍大腿,骂道:“嘿这丫头!又跑哪里野去了!” “叫唤什么?”展夫人在丫头的搀扶朝赵婆子走来,皱眉说道:“童丫带着晨儿出去玩儿去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童丫到展府也有小半年了,很得展夫人和展晨的喜欢,因此展府上上下下对她都挺好的。今儿碰巧遇上赶集,许久未曾出门的童丫在听到下人们说起赶集的时候,想到了集市上那些卖零嘴的小贩,顿时就嘴馋了。软磨硬泡的让展晨答应跟自己一起出去,因为只有拉着展晨,她才能出门。 展夫人见展晨愿意出门,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下听到赵婆子在这里叫唤,心头自然有些不舒坦。 赵婆子也是个人精,闻言道:“就是前些日子夫人您让裁缝铺的钱师傅过来给童丫做衣服,现在钱师傅就在前院儿候着呢。” 展夫人恍然,想起了是有这么回事,但她还是摆摆手道:“童丫、的身板也没怎么长,就按照去年的尺寸给她做就成了。今儿晨儿高兴,难得他肯出去玩,就让他多玩儿会儿再回来。” 主人都发话了,赵婆子还能说什么,忙应了声是就往前院儿去了。 不过展夫人这一放纵,就玩出事儿来了。 却说童丫在得到展夫人的允许后,就拉着展晨的手往苏城里最热闹的集市去。 “我跟你说啊,这边的集市可好玩儿了,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你肯定没出来过吧?” 童丫一边拉着展晨往人群中挤,一边说。展晨嗯了一声,他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那个西洋大夫也说了让他尽量避免到这些地方来,对他的病没什么好处。不过看到童丫高兴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扫了童丫、的兴,所以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仍由她拉着往人群中挤。 童丫一心想往前面去,也没注意展晨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我跟你讲哦,今天集市上的人可多了,你得抓紧我的手,不然跑丢了我可是会被夫人打骂的。”童丫虽然得展夫人的疼爱,但那是基于展晨对她的态度还不错,甚至肯跟她出。要是她真的将人给弄丢了,只怕展夫人会将她剥皮抽筋,扔到油锅里生炸了! 想到那个场面,童丫不禁抖了抖身子,抓着展晨的手又紧了几分,对展晨道: “我跟你说哦,这个集市上的人贩子可多了,我得好生的看紧你,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半步!不然今后都不带你出来了!知不知道?” 看到她幼稚的威胁,展晨难得露出了笑容,说:“知道了。” 童丫这才放心的伸着脑袋往前看,展晨却垂眸看着童丫紧紧抓着她的手,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多年后,当展晨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逛集市时的感受,记得最清楚的不是集市上有多少好吃的,而是童丫一直紧紧握住他的那只白胖胖的小手。 第65章 木偶之六 苏城的赶集规矩是三天一小赶五天一大赶,童丫今日碰上的就是大赶的日子。人多,新奇的玩意儿也多,最多的还是卖各种各样吃食的小商贩。 “这个糖葫芦好吃,我要两串!” “这个麦芽糖麦芽糖,老板给我来一份儿!展晨我跟你说这个麦芽糖可甜了,而且整个苏城就他家的麦芽糖最好吃!” 童丫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展晨,跟老板要吃食的同时还不忘跟展晨夸一夸他家的麦芽糖。展晨只是笑着点头,那个老板一瞧这丫头面善,还如此有眼光,登时笑得眯起了眼,二话不说就给童丫的一份麦芽糖里添了好几块,说:“丫头你嘴刁!看在你这么喜欢俺家麦芽糖的份儿上就多给你装两块,下次可要记着来啊!” 童丫人小鬼大,是个人精,闻言笑眯眯的说:“没问题!老板你家的麦芽糖我记着了,下次还回来的!” 跟老板告了别,童丫又拉着展晨继续往前,却在看不到哪家麦芽糖店后悄悄凑在展晨身边说:“其实他家的麦芽糖不怎么好,为了增加重量老是在糖里面加些木渣。可惜好吃的哪家没有来,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所以就只能买他家的了。” 说着童丫还有些嫌弃,展晨一笑,问她:“那你做什么还夸他家的麦芽糖好吃?” “你真笨!”童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怕别人听到自己的小秘诀似的,小声说道;“你说他家的东西好吃,他瞧着我们是小娃娃,肯定就会多给两块啊!你瞧,这不是就多给了几块?” 展晨却说:“你想吃再让人来买不就成了?” “别人买的哪有自己买的好吃?”童丫说得一本正经,“这东西要自己努力拿到手的才好,别人送过来的总是少了点味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很想吃他家的啊,只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说两句话就能得免费的糖吃,干啥不说呢?” 展晨失笑,相处这半年,他对童丫的性子也是了解了不少,这丫头念过几本书,不过很多字都认不全,歪理倒是一大堆,偏生还说得你无法反驳。不过他喜欢的也就是童丫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比府上那些整日只知道少爷来少爷去的丫头婆子们有趣多了。 童丫不知道展晨心里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被旁边的面人摊给吸引去了。 “哎这个这个,展晨你看这个面人儿!好漂亮啊!还有那个包青天的那个,我可喜欢包青天了!哎不过这个包青天怎么那么奇怪呢?” 童丫指着那个包青天的面人让展晨看,嘴里还嘀咕着:瞧着就是很奇怪啊,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呢? 瞧着她较真的模样,展晨心里比刚刚吃的那块麦芽糖还甜。只是面人摊的老板就不这么像了。 他们是考手艺吃饭的,这下被一个小丫头质疑自己的手艺,那他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于是老板当下就说到:“丫头,你不知道可别乱说啊!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第66章 木偶之七 童丫一听这话就急了,什么叫挡着他做生意了?再说了,她也没说不买啊! “老板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嘛!你就是欺负小孩子!” 童丫说着撅着嘴就要哭起来,那小商贩哪里见过这么娇气说一句就要掉金豆子的女娃,当下就有些急了,说:“嘿我哪里欺负你了!是你说我这面人做得不对,你这丫头先乱说话,我就让你走开你就说我欺负你了!还有没有天理了还!” 童丫见这小贩不怕,不依不饶道:“你就是欺负我了!你不仅欺负我,你还欺负我最喜欢的包大人!” 自打童丫识字起,他爹就开始给她说包青天的故事,什么铡美案、什么真假状元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于是小小的童丫就知道了包青天是个清官,是个大好人,更是她的偶像。见到自己的偶像被欺负,童丫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面人老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无赖,说:“我怎的还欺负包大人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你把包大人的月亮捏没了!” 童丫转着眼珠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这个面人包青天哪里奇怪了,就是少了那个月亮。有月亮的包青天才是真的,没有的就是加的!分明就是这个老板的错! 人最喜的就是看热闹。在童丫说自己被商贩欺负时,周边的人就已经围上来了,听到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童言稚语,大家都忍不住笑了。一个认识面人老板的好事者笑着说:“老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包青天大人没有了月亮还怎么断案?你还是赶紧将这月亮加上去吧!免得小姑娘哭咯!” 那面人老板也没想到童丫闹了半天竟是因为自己没有在面人上加个月亮,顿时也是哭笑不得,说:“成成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丫头,我这就给你加上行不?” “那还差不多!”童丫笑着点头,她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线,婴儿肥的脸上还带着两个小酒窝,看着十分可爱。 众人见她纯真的模样倒又笑了起来,不过都没什么恶意。 面人老板将月亮加上去后,童丫也当真掏出钱买下了那个面团,然后兴高采烈的拿着面团走了,只是走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自己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人。 少了什么呢?十岁的童丫皱着眉,捏着手里的面人思来想去,最终恍然大悟。 “展晨!” 而正在此时,之前那个面人老板一边喊着丫头一边追了过来。 童丫回头,以为他是要来抢自己的面人,便迅速的将面人往身后一藏,警惕的看着他。面人老板瞧见她的动作,却也没跟她计较,反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个丫头!关顾着自己走了,你弟弟在后面晕倒了都不知道!” 她弟弟晕倒了了?童丫皱眉说:“我没带着弟弟……”自己话还没说完,她才意识到那个人是展晨,顿时话也不说的就往回跑。 面人老板见她跑得不管不顾的,又怕她也摔了,赶忙跟了上去。 第67章 木偶之八 展晨和童丫被面人老板送回展府时,看到晕倒的展晨,展夫人差点当场晕过去。若不是丫头扶着,只怕是她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展夫人定神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快去将路易斯医生请过来!” 路易斯就是展家给展晨请来的那个西洋大夫,听说医术挺高超的,专门给孩子看病,展晨就是在他的帮助下身体一点点有了转。 展晨被送进回了房间,童丫想跟着过去,却被展夫人呵住了。 “你就给我跪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等下我再来收拾你!” 说着完展夫人怕童丫跑了,又让赵婆子过来看住人,这才领着丫鬟到了后院。 不过展夫人还是高估了童丫,她虽然平时胆子挺大的,可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展晨闭着眼惨白的脸不停在她眼前出现,比方才展夫人的黑脸还让她害怕。 要是展晨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她以前见过好多人,就是这么闭着眼,脸上也是煞白煞白的,然后就被装进棺材了,她娘说那就是人死了,要被装进棺材埋进土里,展晨会不会也这样? 越想童丫越害怕,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面人老板也没想到展晨会是展家的少爷,看到童丫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担心,便问管家说童丫会不会受到惩罚。管家却道这不关他的是,让他拿了赏银赶紧走。展家是大户人家,面人老板不过是个捏面人的小商贩,闻言也只是叹口气,拿着赏银离开了,但愿展家夫人如外面所说的那般宽容大度,不要过多的责怪那丫头吧! 童丫一直在大堂里跪着,赵婆子也在旁边陪着,童丫却像让她去瞧瞧展晨到底怎么样了。 赵婆子哪里敢违背夫人的命令?闻言也只是说道:“路易斯大夫已经去后院儿了,有他在应该是没什么事。倒是你,你先说说小少爷是怎么晕倒的,婆子我瞧瞧等下能不能帮你求个情。” 童丫倒也不隐瞒,将自己跟面人老板争论的事情说了,不过展晨为何会晕倒她也不知道。 赵婆子一听是童丫只顾着自己玩没有看住少爷,连少爷晕倒了都不知道,还是人家面人老板好心,跑去找她,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你这个丫头哦!”赵婆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明知道少爷身体不好你还带着他去人多的地方,路易斯医生都说过不要带着他去,你也是胆子大!” 童丫缩缩脖子不说话,那个西洋医生说的只是不要经常去,偶尔没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好,头一次带展晨出府就遇上了这种情况。 不过骂归骂,赵婆子还是担心童丫、的,她道:“等会儿夫人若是问起你,你就说少爷一下子就晕了,你就让面人老板将人送了回来,可千万别说是你自己贪玩把少爷弄丢的!知不知道!” 童丫却皱着眉说:“不成,我爹说过不让我说谎!且赵婆子你怎么能教我说谎呢!” 赵婆子嘿哟一声,拍着大腿道:“你这丫头怎么冥顽不宁!都这个时候了是你爹说的话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 童丫抿着嘴不说话,赵婆子以为她听进去了,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大半天,最后口干舌燥的见童丫还是没有回应,便当她知道了,也不再啰嗦。 第68章 木偶之九 不过赵婆子显然太低估童丫了,哪怕她说了一大堆道理甚至吓唬童丫她会被夫人赶出去,发卖掉,当展夫人问起她展晨为何会晕倒时,她还是实话实说了。 听到童丫、的解释时,展夫人是又气又想笑。其实方才赵婆子劝童丫说谎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再问一遍也只是想看看童丫到底会不会说谎,没曾想这丫头平时古灵精怪的鬼点子多得很,到这种时候确实半点不含糊,有自己的底线,不说谎就是不说谎,哪怕你逼着我我也不说。 这样的性子倒是很得她的心,加上这次展晨确实也没出什么事,展夫人的气也消了不少。不过她还是不能放过童丫,小惩大诫,总要让童丫知道厉害了今后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童丫,你害得晨儿晕倒在地还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你可知错?” 展夫人黑着脸说,童丫跪趴在地上,磕着头说:“童丫认错!童丫甘愿受夫人责罚,不管夫人怎么罚童丫都认。只求夫人告诉童丫,展……少爷他有没有事?”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知道关心晨儿,心地到底是个好的。展夫人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依旧板着脸,说:“晨儿没甚大事!不过你还是照样要接受惩罚!” 听到展晨没事,童丫提起的心才算是放下,她拍了拍小胸脯,呼出一口气,而后又磕了一个头说:“夫人,童丫知您为人宽宏大量,您在惩罚童丫前能不能让童丫去看看少爷?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展夫人有些犹豫,童丫生怕她不答应,又说:“那我不进去,就在门口,远远的看上一眼可好?” 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展夫人的心彻底软了,到底是个孩子的母亲,且童丫、的年纪比晨儿还小了一岁,最终她还是点点头,答应让童丫去见展晨一面。 童丫也按照自己说的,不进去,就想在门口看了一眼。不过展晨的床被屏风和帘子挡住了,她看到的也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展夫人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说道:“你可以进去瞧瞧。” 童丫却摇头说:“不成,童丫答应了夫人只在门口看一眼就只在门口看一眼!看完就走。” 这话说得狠心,展夫人却无奈一笑,这孩子真的很执着。 一眼过后,童丫恭敬的站在展夫人跟前说道:“夫人,童丫已经看过少爷了,现在您要怎么惩罚童丫童丫都没意见。” 展夫人闻言有些气,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赶上来要惩罚的丫头。顿时摆摆手,对赵婆子说:“你带着童丫去佛堂跪着,就当是给晨儿祈福,晨儿没好之前不准出来。” 赵婆子闻言一喜,生怕展夫人返回似的,忙应下然后带着童丫离开了。 看着童丫倔强的背影,展夫人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真的惩罚童丫。一是这小半年的相处,童丫给她的印象确实不错,比有些丫头省心多了,鬼精鬼精的,会逗人开心;二是童丫来的这半年,晨儿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不少,显然是童丫、的功劳,就冲着这一点,她也不能真的罚了童丫去。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第69章 木偶之十 不过童丫终究是没有在佛堂待到展晨好起来,因为展晨刚醒来就闹着要见童丫,若是见不到童丫他就不吃药。展夫人虽然气,却又心疼展晨的身子,没办法又将童丫从佛堂给放出来了。 看到了童丫,展晨也就放心了,也乖乖的喝起药来。作为母亲的展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展晨的小心思?当下便知道展晨不吃药是家,其实就是为了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责罚童丫。 知道这个事实的展夫人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去惩罚童丫,不然照展晨这个模样,只怕会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同时展夫人又在思考,当时她将童丫作为童养媳招进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童丫知道展晨担心自己所以才会以不喝药要挟展夫人,心里感动的同时又有些生气,等展夫人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童丫板着小脸对展晨说道:“今后不管出现什么事情,哪怕夫人真的打我骂我,你也不能不吃药。” 展晨点头,他说:“我知道,只是我今天不这样做娘当真会让你在佛堂一直跪着的,到时候就没人陪我说话了。你知道的,春香她们几个都没有你好玩儿,照顾人也不够细心。” 他说的是院子里其他几个照顾他的丫鬟,那几个丫鬟童丫是知道的,下手没个轻重,年纪比童丫大,就是性子软和,整天都少爷长少爷短的,着实没趣。 “不过你也不能不喝药,”童丫还是坚持自己的观念,但下一秒她就说到:“但你可以不吃饭。” 童丫曾经在家的时候吃不饱饭,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认为不吃饭就是最大的酷刑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可行,她还点头,要展晨同意她的观点。 原本站在窗边听墙角的展夫人闻言额角不停的跳动,再一次怀疑她将童丫招进来真的没错吗? 展晨被迫同意童丫、的观点后,童丫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今后,我不带你出门了。” 展晨一愣,童丫继续说道:“我也不出门了,就待在院子里陪你说话,看你念书。” “为何?”展晨知道童丫、的性子,那就是停不下来的,整个展府上每一个角落是她不知道的,连几个耗子窝她都能数出来,又一次还故意拿耗子来吓展晨,不过后来反吓到了自己。 现在她突然说自己不出门也不惹事了,乖乖呆在院子里陪他念书,不得不让展晨感到奇怪。 “可是我娘说了什么?” 一直听墙角的展夫人:我在儿子的心里印象就这么差? 童丫摇摇头,说:“跟夫人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想的。其实集市上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就是那些吃的啊,玩儿的。你不是说了么?今后要是我想要你就让人帮我买来,不用我亲自跑,多好!” 展晨皱着眉没说话,心道:可你也说了只有自己亲自买来的东西才更好玩儿啊。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觉得童丫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起,过两日就好了。 但展晨错了,童丫不仅没好,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 第70章 木偶之十一 又一次,童丫看着展晨将药喝了以后,站在他身边看似墨墨,实则发呆。展晨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答应,最终还是展晨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少爷?可是身体不舒服?”童丫说着还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事后又疑惑的看着展晨。 展晨见她茫然的模样,心中有气,将手中的笔“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拍道:“你若是不喜欢待在家里跟我说便是了,我会带你出去,这么板着个脸做什么?” 童丫更加茫然了,她道:“少爷你误会了,童丫没有板着脸。” “那你在做什么?” “童丫只是不说话啊,您在看书的时候不是不喜欢童丫说话的吗?童丫要是说话了会打扰少爷您看书的,这是您自己说的,您难道忘记了?” 童丫说着还一脸“少爷您是不是失忆了”的表情看着他说:“少爷,您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就看医生,不能拖的,童丫这就去找夫人。” 说着她就要往外面跑去,展晨气得头晕,却知道不能让她去叫人,忙道:“你给我站住!” 童丫站住脚,不解的看着他。展晨起身从书桌后走到童丫面前,拉着她的手往里面拖:“不用去找母亲,你就在这里坐着,我今日也不练字了,就像听你说话,你跟我说话。” 展晨人性的模样童丫可没见过,她问:“少爷您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你说你在家的事情、我想听你说你又贪了几次便宜、我想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都可以!只是这些话展晨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了,他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了一个:“你给我讲故事!” 说罢他就后悔了,在童丫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说:“就说你的故事,我不要听书本上的那些。” 童丫觉得很奇怪,她有什么故事可以说的,但展晨想听,她又在脑子里过了几次,还是没想到什么能跟他说的。因为说起曾经她在外面的事情她就想出去玩,可是她不能出去。上次展晨晕倒的画面时不时的就在他脑子里出现,她不想再经历那么一次,所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只要不说不想就不会出去了呗。 于是她说:“少爷,您实在是难为童丫了,童丫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也没什么故事,真的!难不成您要听我每天吃了几颗饭、喝了几口水又上了几次厕所吗?” 童丫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爹啊,您要是知道了千万不能怪童丫说谎啊!主要是展晨突然要听故事,为了不让我在犯错,我只能说谎了! 展晨气急,竟道:“对!你就说你今天吃了几颗饭,喝了几口水,上了几次厕所!” 童丫愣住,这样都可以? 展晨憋红了脸,道:“你说啊!赶紧的!” 童丫被他这么一催也来脾气了,心道:嘿!我还制不住你了是吧! 嘴上说道:“成,少爷您既然想听那童丫便说给你听。” 第71章 木偶之十二 “今日早晨起来,童丫上了一次厕所,不过可能昨日吃得太多,童丫在厕所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腿都麻了。”说着童丫还锤了锤腿道:“少爷您知道什么叫腿麻了吗?就是这个地方,”童丫撩起自己的裤腿,指着小腿说:“这里,麻麻的,就像是吃了花椒嘴巴里的那种麻。” 展晨看到童丫、的脚顿时捂上了眼睛,又从指缝中偷偷的看,童丫、的脚不像她的手,很白,而且没有什么伤口,看着像洗得十分干净的莲藕。 见他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童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说:“少爷想看就看,反正童丫今后是要服侍你的。你也不用害羞。” 童丫没说要嫁给他,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展晨。自己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她已经被卖进了展家。而展晨是少爷,她现在就是个丫鬟,她跟展晨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小人书上不都写了么?这古时候但凡是喜欢上少爷的丫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她一个丫鬟跟展晨是没有未来的。 展晨却被她这句话说得心情好了起来,准确来说不是因为她这句话,而是她笑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童丫笑了,就是笑也是像那种,画里面观音的那种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得很开心。脸颊上的肉都堆到了上面,眼睛弯弯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你就该这样笑啊……” 展晨突然的呢喃让童丫收回了思绪,不过她没听清楚刚才展晨说了什么,便问道:“少爷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展晨想了下道:“童丫,你这几日是不是不开心?” 自上次展晨晕倒也已经过了半个月了,童丫已经半个月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跟他说话了,虽然童丫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在他看来就是有事的。童丫对自己一样的上心,但没有了一开始的肆无忌惮。他可不喜欢这样的童丫,还是要一开始那样才是好的。 童丫却没觉得自己不开心,她只是有些郁闷,当然这话不能跟展晨说,要是跟他说了他肯定又说要带自己出去玩儿。然而她不敢出去。于是童丫说道:“没有啊,就是这两日,嗯,少爷你知道吧,就是月事来了。” 展晨“哄”的一下红了脸,他看的书很杂很多,还有些是哪个西洋医生送给他的,自然知道了许多事,也知道月事是什么回事。只是他觉得有些不对,红着脸想了下那书中的知识,展晨说道:“你撒谎。” 童丫不解,道:“怎么撒谎?本来就是啊。” 展晨却道:“女子来月事本该是十二岁才开始,且一次,一次最多咳,七日。你才十岁!哪里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展晨觉得自己跟童丫讨论这个问题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童丫不知道展晨看过那些书,因为展晨看得那些书她都看不懂,那书就像鬼画符一样,读音也完全不一样。什么“是”要读“椰丝”,听说是西洋语,不过她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所以也就不知道展晨看过这些东西了。 第72章 木偶之十三 “你咋知道?”童丫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也不觉得脸红,反而问道:“你一个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莫不是……” 童丫话虽没说完,展晨却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急忙忙的打断,他道:“你别胡思乱想,这些东西都是书上写的。” “什么书会写这种东西?”童丫显然不信,说:“你可别蒙我,我爹曾经就是教书先生,我也是看过书的,什么《诗经》《楚辞》我也看过,可上面根本没这些东西。” 见她不信,展晨较真的劲儿就上来了,拿出西洋医生送他的那本医术说道:“你若不信就看,书就在这里。” 童丫看了眼那本鬼画符一样的书,摆头道:“你看你就是蒙我,我都不知道这本书上写的啥,我怎么看?” 这下童丫不自称“童丫”了,而是直接我我我的说,对展晨也没了少爷的称呼,直接以“你”代之。展晨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说道:“你要是不信那就跟我学啊!” “学什么?学这书?”童丫想了下道:“我学书做什么,我今后又不能做老师。” 展晨却道:“为何不能做老师?你要是喜欢……”展晨想说你要是喜欢我就帮你,但转念一想童丫的身份,现在的学堂里好像还真的没有女教师。 见他沉默,童丫嗤一声,道:“我喜欢什么?我喜欢还不是没用。”就像我喜欢你,可是我们俩又不能在一起。 别看童丫才十岁的年纪,但因为看的小人书多,知道事情也就多了。加上她从小就早熟,情窦开得早也不意外。所以童丫不过十岁的年纪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展晨了,就是她不敢说而已。 展晨不知道童丫的小心思,眼珠一转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童丫最喜欢跟人打赌了,因为她运气贼好,从来没输过! “赌什么?” “就赌你在我的教导下能不能学会这本书。”展晨拿起另一本简单的书说:“要是你能学会,并不用我帮你翻译你都能将这些故事复述出来,我就奖励你一个东西。” 童丫这下来劲儿了,说:“奖励我什么?” “奖励……奖励现在还不能说,要是说了还叫什么奖励。”展晨高傲的说,其实就是他根本没想到要奖励什么,这个奖励就是随口一提。 童丫确实瘪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要奖励什么吧。” 此时的展晨心中一愣,显然没想到童丫会猜到自己的想法,不过我们的展晨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维护自己的面子不是?当下就说到:“我怎么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你喜欢的就成了!你别问这么多。” 当然说完这句话,展晨的内心活动就是:童丫喜欢什么呢?这么久了,好像她就喜欢吃来着,不过她喜欢吃的太多了,难不成给她买一堆麦芽糖? 童丫也不纠结奖励的问题了,直接说道:“那成啊!就赌这个,不过先说好啊,我要是输了可没什么给你的,毕竟我的人都是你的了。” 童丫这句话其实没什么歧义,毕竟她现在人都是展晨的。不过这话在展晨耳朵里就产生了另一个意思,不过我们的展晨心机多深,重重的点头道:“不许反悔!” “不反悔,来拉钩。”童丫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展晨的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小狗!” 第73章 木偶之十四 自那天后,展晨就开始教童丫学英文。每日都能听到他纠正童丫那完全不标准的发音。 “不,不对,是‘yes’,不是‘椰丝’。”“椰死!”“不是!”“……”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展夫人的耳朵里。 “你说晨儿在教童丫学英文?” 展夫人听到这件事时确实有些吃惊,不过紧跟着就来了笑了,“这两个孩子在做什么呢?” 她每日都去看展晨,也知道展晨的性子。展晨这孩子表面上看着温温和和的不发脾气,实则性子倔着呢,不然也做不出不吃药让她将童丫放回来的事情来。不过现在这事情有些奇怪啊,她可从没见过展晨如此有耐心的教过谁。 心里如此想着,展夫人突然生出了想去看看的心思,于是对赵婆子说:“你且带我去看看,这个晨儿到底是不是改性儿了。” “好哎。” 赵婆子带着展夫人来到后花园里,现在天气好,展晨偶尔也会出来晒晒太阳,而不是像童丫刚来时那样,还是初春,天冷,他只能整日待在屋子里看书写字。 还没走近,隔着老远的展夫人就听到了展晨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以及童丫十分努力却总是发不准的音: “这个读beautiful!不是鼻涕佛!”“哦,是biu提佛?” 展晨:……他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一个坑来这折磨自己? 童丫看到展晨这个模样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可是她从来都没接触过这劳什子英文读不准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学?”展晨一气说话都有些不过脑子了,空余时间都拿来学单词的童丫气到:“我学没学你不知道?” 展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解释道:“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哎算了。我继续教你,听好了,是biu-ti-佛。” “噗嗤!”童丫笑了,说:“你瞧,你自己都读错了!” 展晨也发现了,失笑道:“这都是被你给气的!” 童丫撅起嘴,显然不承认。 长廊拐角处的展夫人瞧见这副光景,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扬起。展晨如今这个样子正是她想看到的,以前晨儿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笑容,这样开心的模样,才是她家晨儿该有的表情啊。 “夫人,不过去看看吗?”赵婆子见展夫人一直站在外面不曾过去,有些奇怪。展夫人摇头道:“不去了,他们俩玩儿得这么开心,我过去做什么?反倒是招人嫌弃。”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展晨和童丫从始至终都未曾发现展夫人曾经来过又走了。 当晚,展老爷回到府上时,展夫人跟他说起了这件事。展老爷听到展晨的心情好了不少时,长久积郁在胸口的那口气也终于呼出来了。他抚着展夫人的脸说道:“这件事你的功劳不小,若不是你找到了童丫,只怕晨儿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第74章 木偶之十五 童丫觉得自己从小都没这么认真的学习过,当初她爹在教她写字时就经常说她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过她大哥们不喜欢,弟弟妹妹又太小,只有童丫愿意听他说话,因此他也只能说给童丫听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为了不让展晨瞧不起自己,童丫现在正在挑灯夜战。 “biu-ti-ful、yes、iloveyou……” 童丫小声的在被子里读着书,旁边放着一个玻璃罩套着的油灯,手中拿着一只毛笔,面前铺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白天展晨教她的单词。她整个人呈拱形半跪在床上,读书的声音小小的,生怕吵醒了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展晨。 只是所谓熟睡的展晨其实并没睡着。他睁着眼看着窗帘顶部的花纹,他能听到童丫那细细碎碎的声音,虽然还是不标准,但比起白天来说好了太多。起码没有再读“鼻涕佛”了。 想到白天童丫那生气却又可爱的模样,展晨就觉得胸腔像有什么东西在蹦蹦蹦的跳动,他不知道这种是什么心情。书上没有教过他,但在他听到童丫那一句“iloveyou”时,他觉得就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必须早点睡!明早还要早起呢!” 想到这个展晨又觉得有些烦闷,这两日童丫都起得很早,因为展夫人给她布置了一项任务,就是让展晨学会早起,并拉着他在院子里走动。这是西洋医生说的,说是叫锻炼身体,只有这样展晨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好。 而对童丫来说,只要是对展晨身体好的,她就绝对会听,甚至有些盲目的在听。因为她不想展晨再生病。 不过想到童丫那一本正经看着他说“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展晨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此时身后响起了童丫悄悄起身放油灯的声音,展晨忙闭上眼睛,因为一般童丫会过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尽管展晨觉得自己从五岁开始睡觉就不曾踢过被子了,不过童丫还是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果然不出展晨所料,童丫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身后,掀开床帘看到看到睡得稳稳的展晨时松了口气,显然是在为自己没有吵醒展晨而高兴。 顺手给展晨掖了被角,童丫才转身过去吹熄了油灯上、床睡觉。 而童丫走后,展晨却更加睡不着了。他方才是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没有睁开眼睛,现在大腿一阵一阵的疼痛,痛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悄悄的揉了揉腿上的肉,展晨在疼痛和悔恨的泪水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早晨,展晨在院子里走完了一圈后,开始检查昨日他教给童丫的单词,结果出乎意料的,童丫全部读对了。 这让展晨十分惊讶,分明昨晚都还有些口音,怎的现在就完全正确了? 于此同时展晨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该将那件事提上日程了,不然照现在这个趋势下去,到时候他拿不出东西就尴尬了。 第75章 木偶之十六 “少爷,您找我?” 赵婆子蹑着脚走到展晨的屋里,展晨正在练字。看到赵婆子进来忙将桌上的字帖一收,小声的对赵婆子说道:“赵妈你赶紧将门给关上!不能让旁人知道!” 赵婆子没见过展晨这么紧张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将门给关上还从里面别上了插销,然后才走到展晨面前问道:“少爷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展晨确定外面没有人会偷听后,松了口气问赵婆子,“赵妈,我听说你家里的会做木偶人?” 赵婆子点头,她家那口子的确是做木偶人的,那是祖传的手艺,不过现在生意不好做,她家那口子也早就放下了那活计跑到码头抗货去了,要是扛得多一天也能拿两个大洋,比做手艺活好多了。 展晨闻言心头更高兴了,说:“那赵妈,你能不能问一问你家里的,能不能借我一些工具?” “工具?”赵婆子不解,道:“少爷你要工具做什么?” “哎呀你别问!”展晨道:“你就让他帮我找一块上好的木头,放1好几年都不坏的那种,还有,刻东西需要的东西都给我送过来,我出,嗯……十个大洋!” 十个大洋对于赵婆子一家人来说算是多的了,起码是她家那人五天的工钱,不过她还是不明白,展晨要哪些工具做什么。 “少爷,那些东西赵妈可以帮你找来,不过你得告诉赵妈您是拿来做什么的啊,不然以后出了什么差错赵妈也不好跟夫人交代啊。” 做木偶人要用的东西可讲究了,什么刻刀之类的,那是很危险的,要是展晨一不小心划破了手,那她就不是跪佛堂这么简单了,只怕是夫人会要了她的命。 展晨皱眉,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道:“那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准告诉别人,我娘、我爹尤其是童丫!知不知道?” 赵婆子连连点头说知道,展晨这才将自己的主意说了。 “这不是,我跟童丫打了一个赌,就是要使她能将拿本英文书都认出来,复述里面的故事,我就给她一个奖励。童丫不是喜欢包青天吗?我就想给她做一个木偶人,木偶的包青天可比面人包青天管的时间长!” 展晨思来想去,现在童丫、的学习进度这么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赶上他了,所以他要早早的做好准备,不然到时候拿不出东西只怕是童丫会嘲笑他的。 赵婆子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件事,还被展晨搞得这么神秘,她无奈一笑道:“少爷,你要是想送童丫一个木偶跟赵妈说不就成了?赵妈让人帮你做,你自己动手算怎么回事?要是伤到手怎么办?” “不成不成。”赵婆子刚说完展晨就拒绝道:“自己动手才显得有诚意。赵妈你到底帮不帮我!不帮我就去告诉娘,说你欺负我!” 赵婆子向来疼爱展晨,自然是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道:“成!不过你得答应赵妈,今后但凡是动手的时候,赵妈都得在身边!” 展晨本不想答应,可要是不答应赵妈肯定不会帮他,所以他还是点点头说:“好!一言为定!” 第76章 木偶之十七 展晨交代的事情,赵婆子自然用心去做,回家去她就跟她家那口子商量了这件事,第二日便给展晨要来了做木偶的工具。 “少爷,这个小刻刀是用来雕刻眼睛这些东西的,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然容易划破手。”赵婆子一边给展晨介绍着工具的用法,一边还要兼顾不让别人进来看到。否则被人知道她给展晨找这些危险的东西,只怕是夫人会要了她的命。 展晨也听得十分仔细,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时间,童丫是被他支出去洗衣服去了。其实洗衣服在之前并不是童丫、的工作,不过展晨为了给自己腾出一点空间来学习怎么做木偶人,于是故意让她去给自己洗衣服,反正现在天儿也热,童丫又喜欢水,让她去洗衣服她也挺乐意的。 “还有,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削好后,就要用线将木偶给串起来……” 赵婆子话还没说完,展晨便忙道:“嘘!不说了不说了!童丫回来了!” 说罢便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往桌底下收,赵妈也帮着一起收拾。童丫进来的时候展晨已经若无其事的开始看书,看的还是那本他说的童话书,也是展晨教童丫、的拿本书。 “你回来了?”装作刚发现童丫回来的模样,展晨笑着说:“快去休息,休息完了我继续给你说那些单词,昨晚上的单词你背下了吗?” “嗯。”童丫点头,爬到自己的小床上掀开被子便钻进去睡了。她昨晚学到凌晨,今早不到六点又早早的起了,早就困得不行,展晨的衣服她都是闭着眼洗完的,现在展晨让她休息她肯定毫不客气的就爬上去了。 看到童丫这么大胆的模样,赵婆子心头有数却也感到担心,毕竟这么大胆的奴婢她之前可没遇到过,主子都还在学习呢她就跑到床上躺着了,这要是被夫人发现可怎么得了? 于是赵婆子刚想走过去把童丫叫起来,就被展晨拦住了,道:“赵妈不要去吵童丫,她昨晚睡得晚呢!” 童丫熬夜背英文的事情展晨是知道的,因为他每天都是听着童丫嘶嘶梭梭的背书声睡着的,有时候他是等童丫背完了睡,有时候童丫还没起来给他盖被子他就睡着了,可想而知童丫晚上睡得多晚。所以他才会让童丫先去休息,不然这丫头肯定撑不住。 赵婆子还想说什么,展晨又拉着她的袖子道:“赵妈,你赶紧将方才没说完的跟我说啊,童丫睡不了多久就醒了,我还想多学学等下就开刻木头呢!” “成成成,赵妈这就教你,别急别急。” 赵妈说着看了小床上拱起的那一小团,叹了口气,继续教展晨一些基本的东西,等他都记熟了才敢给他动手操作。 展晨的学习能力很快,几乎是赵婆子说一遍他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第二遍时就能将东西记了个清楚,接着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削木头了,一边削还一边看着童丫、的反应,就怕自己吵到她或是她突然醒来自己来不及收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个偷东西的小贼。 第77章 木偶之十八 自赵婆子把东西教给展晨开始,他每日除了自己看书再教童丫学英文外,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做他的木偶人。 不过展晨渐渐发现,童丫学英文的速度比他做木偶的速度快多了。渐渐有些担忧的展晨开始在晚上熬夜做木偶,不过都是瞒着赵婆子的,不然依照赵婆子的性子肯定又要说道他两句,甚至要将他偷做木偶的事情告诉他娘。 于是从某日开始,展晨不再是听着童丫背词的声音睡觉,反倒是自己钻在被子磨自己的木偶人,每次童丫过来给他掖被角时他走装作睡着的模样,等童丫睡着后他又继续做自己的木偶。 有段时间童丫发现展晨总是起不来,她十分好奇,明明没晚自己都是看着他睡着的,为何早上总是很困? 不过展晨比童丫精明,在童丫想守着他睡的时候他照样睡,第二日照样不起,导致童丫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背书的声音而睡不好,渐渐的也就不在晚上背书了,反而开启了无时无地,就连跟展夫人说话时都会带上这么一两个英文单词,搞得大家苦笑不得。 至于展晨,发现童丫不在晚上熬夜后,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不觉得自己熬夜有什么,不过童丫熬夜他就有些舍不得了。且现在童丫、的进度太快,他的木偶还没做好,要拖延些时间才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入冬。 苏城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当然也没有南方那么暖和。该下雪的时候会下雪,该出太阳的时候也会出太阳。 而天气如冬,童丫也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到现在能准确无误的读出一整个故事,这件事倒是让展晨没想到的。 “好了,今天就是咱们赌注结束的日子。”这一大早的,展晨不用童丫叫就起来了,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童丫,他们的赌注结束了。 童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道:“为何就结束了?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展晨莞尔一笑说:“什么时间?等你将整本书都背下来才算是时间到了?”现在的童丫不说倒背如流,起码那本童话书里的所有词语她都认识了,而且也能都读下来,所以展晨觉得时间也到了,不用再往后拖了。 因为他拖不起啊,再往后童丫、的表现越好就显得他做的那个木偶人越差劲,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哦,那好吧。”童丫有些意犹未尽,展晨知道她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英文,便道:“咱们的堵住虽然结束了,但我还是会教你学习外文啊,不过我们先要检查一下你这半年的学习成果。” “半年了?”童丫总感觉自己才到展家没多久,可的确已经过去小一年了,毕竟只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展晨点头,拿出拿本已经快被童丫翻烂的童话,说道:“诺,现在你就将第五个故事,《睡美人》那一篇读给我听。” 童丫点头,接过书便念了起来,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错词漏词,十分熟练。 第78章 木偶之十九 展晨自然也信守自己的承诺,在童丫读完整篇故事后,将自己准备了半年的木偶人拿了出来。 木偶人被展晨装在一个木匣子里,童丫还没打开的时候问到:“这里面是啥?”不会像武侠小说里面些的那些机关什么的吧? 看到童丫怀疑的眼神,展晨想笑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一丝受伤,他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礼物?不该是奖励吗?”话虽这么说着,童丫还是打开了木匣子,一个小小的,大概巴掌大小的木偶人出现在她眼前。不过看清楚木偶人的模样时,童丫瘪瘪嘴、十分嫌弃的说道:“这个木偶人你在哪里买的?太丑了吧,月亮都粘歪了。” 展晨脸一红,背在身后的手指快绞断了,“那什么,那个师傅许久没做了,技术不是很好,不过也挺好了,毕竟,毕竟还是你喜欢的包大人嘛!是吧,咱们就原谅他的技术不好了。” 一旁的赵婆子瞧见展晨那不好意思的模样以及童丫嫌弃得似乎下一秒就能将那个木偶人丢出的样子,想了下道:“童丫,你可别小看这个木偶人,它可是咱们少爷……” “赵妈!”展晨羞愤的喊了赵妈一声,道:“就你话多。”说罢又看着童丫说道,“你,你喜欢不?”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童丫要是再不知道手中的这个木偶是谁的杰作那她就是真的蠢了。于是一改方才嫌弃的模样说道:“喜欢啊!特别喜欢,这么好看的木偶怎么会不喜欢?谢谢你哈展少爷!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玩具!” 童丫突然的转变让展晨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看她那开心的模样又不像是假装的,于是他也笑,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个木偶嘛,你喜欢就好了。今后我还可以送你其他的,只要你喜欢。” 说着展晨的脸就不好意思的红了,童丫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将木匣子盖上放到一边说:“不过就算这个木偶很好看,今天的药还是一定要喝!” 展晨板着脸,撇嘴将药汤一口干了。 展晨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再出现晕倒或是脸色发白的情况了,这半年来都健健康康的,就连那个西洋医生都说展晨现在的身体好了许多,再这么慢慢的调养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跟平常人一样了。 西洋医生的话让展府上上下下都十分高兴,展夫人和展老爷自然是高兴自家儿子的身体慢慢的好起来了,下人们高兴的则主子心情好了对他们犯错的容忍度就更高,不会动不动就发卖了。 童丫和展晨自然也很高兴。展晨高兴是因为自己身体好了就可以带着童丫出去玩儿,让她不用再待在后院儿里整日读书;童丫高兴的则是展晨的身体好了跟自己每天督促他吃药有很大关系,所以她现在每天更加准时的给展晨送药了,这让展晨就不是很高兴,但他只要不喝药童丫就两眼汪汪的看着他,让他心头一软,自然就喝了。 第79章 木偶之二十 两日后,西洋医生再次来到展府给展晨检查身体。 展夫人和童丫甚至赵婆子以及童丫许久未看到的展老爷都站在外面等着西洋大夫的消息,看到医生将那什么听诊器一收,展夫人马上迎了过去。 “医生,我家晨儿怎么样了?” 西洋医生的官话不是很标准,不过童丫大概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展少爷的身体因为早产气血不足,体质虚弱,但经过夫人的精心调养,展少爷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如今已经跑跳已经不成问题,只要不是时间太长就行了,当然药也可以不用喝了。” 听到可以不用再喝药,展晨的心情简直好到要起飞,童丫却皱着眉问:“不用继续巩固吗?万一身体又不好了怎么办?” 原本童丫一个丫鬟抢自己主子的话是万万不该的,不过她也是关心展晨,所以三个主子倒也不怪她。西洋医生闻言一笑说:“不会,是药三分毒,长期吃药对少爷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好处,现在就慢慢的用膳食调理就可以了。” 童丫这才点头,展老爷也高兴的让管家将人送了出去。 童丫有许多话想跟展晨说,但现在展夫人和展老爷都在,她一个丫头不能再抢了主人的风头,所以她就隐忍着自己的激动跟赵婆子站在一边等展夫人他们说完话了再过去。 展夫人握着展晨白皙的小手,说:“晨儿,你现在身体好了,今后再也不用待在家里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了。” 展晨笑着点头,他也没想到不过小一年的时间,自己的病就已经完全好了,曾经走两步就出汗脸色苍白的日子过去了,动不动就晕倒的日子也过去了,整日都要吃药的日子也过去了,他现在已经跟一个普通人一样,甚至可以带着童丫出门去玩儿也不用担心晕倒了。 展老爷也笑着说:“是了,还得感谢我们的童丫,要不是有童丫只怕晨儿的病还要拖上好些时日。” 展老爷虽长期在外做生意,但家里的事情展夫人都是定时跟他报告,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展晨和童丫闻言相视一笑,三位成年人看过来时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展夫人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她说:“哎老爷,其实当初给晨儿找一个冲喜的丫头是我进庙里去求来的,现在晨儿的身体既然好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还愿了?” 苏城的人都有一个习俗,但凡是去寺庙里求了什么事情,若是后来应验了,都该去庙里面还愿,也就是给寺庙里添点香火钱。 展老爷摸了一把自己并不长的小胡子,说道:“是这个理儿,不过再等两日就是立冬了,咱们将立冬过了,下面的人交了租子后咱们再出去也不迟。” 每年立冬都是展府下面的庄子交田租的日子,这个可不能耽搁。 展夫人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点点头说:“好,那咱们就等立冬过了再带着晨儿去。对了,到时候童丫也跟着去。” 展夫人突然回头看着童丫说道,童丫茫然抬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说:“我?” 展夫人笑着点头,“对,你也去,你可是我们展家的大恩人,你不去怎么行?” 第80章 木偶之二十一 最终童丫还是跟着展家一同去了寺庙,随行的除了童丫外也就赵婆子和另外两个丫鬟。展老爷因为手下的一个庄子突然发生了意外赶去处理了,后面才赶过来,因此现在就只有童丫和展晨、赵婆子展夫人以及那两个随行的丫头。 “哎展晨,这个万佛寺离苏城很远吗?为何要做小汽车过去?”童丫第一次坐上小汽车,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以往她都是在路上看到的汽车,这体验着实有些新鲜。 展晨点头道:“万佛寺不是很远,不过坐车过去的话比较方便,今晚就能回来了。” “今晚就回来?”童丫诧异道:“不是要在那边休息两日?” “不必,”展晨道:“娘亲会在那边过夜,不过我身体刚恢复,娘亲担心冬日山上寒气重,所以让我们今晚就回来。” 看出童丫有些失落,展晨拉住她的手说:“不过没关系啊,这次只能去一天,下次咱们再去不就成了?下次我们挑一个好天儿去。反正这次是去还愿,许多事情都比较枯燥,你在那里呆着只怕也会觉得无聊。” 不过童丫对于什么没见识过的东西都觉得好奇,她问:“为什么?还愿不就是烧香拜佛吗?难不成还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还愿这件事可讲究了。”赵婆子见终于有自己能插上话的了,忙说道:“这还愿啊,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有的需要捐门槛,有的需要沐浴焚香,然后听方丈们诵经文等等等等,好多事情的。” 一听到诵经文童丫、的兴趣就没了,她家以前也来过一个和尚,当时她最小的那个弟弟刚出生,刚好有一个老和尚到她家门口讨口水喝。 因着她爹是个教书先生,也不擅长拒绝人,且那人有时佛家的,他爹就好吃好喝的招待了那个和尚一番,那和尚临走时还送了她弟弟一个名字,叫“瑞得”,说是取什么瑞雪兆丰年之意。反正她爹是挺高兴的。那个和尚好像还说了句什么,是对她说的,只是她当时才五岁,对那些事情也不感兴趣,所以现在也不记得了。 童丫没想到的事此行她居然还能遇到那个和尚。 和尚法名无忧,是万佛寺的主持,一脸的白胡子白眉毛,长得很是慈祥,一副弥勒佛的模样。 童丫自然是没认出他来的,反倒是老和尚认出她了。 “这位小施主,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无忧的语气有些感慨又有些恍然,童丫听得云里雾里的,想了好半天才想出无忧就是自己五岁时见过的那个老和尚。 “原来是老和尚您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您呢!” 展夫人见童丫跟无忧认识,当下便笑了,道:“童丫竟与无忧方丈认识,这倒是个好缘分。当初无忧方丈算出我家晨儿要找个八字好的冲喜,选中的刚好是童丫,现在如方丈所言,我家晨儿的病全好了,此番便是来还愿的。” 无忧双手合十鞠躬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那展夫人这边走,老衲带您过去。” 展夫人随着无忧过去,将童丫和展晨都留给赵婆子照看着,不让他们乱跑。 第81章 木偶之二十二 “童丫你小时候见过无忧方丈?”展晨对这个主持的影响还不错,毕竟是因为他自己才能遇到童丫不是? 童丫想了想五岁那年的记忆,点头道:“见过,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 展晨点了点头,倒也没多问,不多时一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小沙弥便走了过来,说是无忧长老让他过来带他们到寺庙中到处游玩,且展夫人已经答应了的。 一听到夫人答应了,赵婆子和两个丫头也放了心,跟在三人后面慢悠悠的在万佛寺里走着。 却说这边,无忧将展夫人带到平日和尚们诵经的地方,说道:“展夫人,今日寺里的诵经马上就要开始了,劳烦您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展夫人点头,双手合十道:“多谢无忧主持。” 无忧颔首,叫了一个小沙弥过来招待展夫人后,回到自己的禅房去换诵经的袈裟。 童丫和展晨跟在小沙弥身后,听着他一边介绍庙里的风景,渐渐的有些犯困,偷偷的打了一个哈欠,却被展晨看到了。 想到昨晚童丫因为想到今日要来万佛寺激动得有些睡不着,两人都是很晚了才睡下,今早又起来得早,不说童丫,就是他都有些困了。 思及此,展晨对小沙弥说道:“小和尚,劳烦您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到厢房休息一番?走了一路,有些疲惫了。” 小沙弥还未曾说话,身后的赵婆子也走上来说道:“小师傅,我家少爷的身体刚好不久,容易疲乏,还请你谅解。” 小沙弥忙到:“阿弥托佛,施主客气,请随贫僧往这边来。” 听到可以去休息了,童丫顿时又来了精神。展晨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一笑,童丫见状掐了他一下,小声到:“你说,方才是不是瞧见我打哈欠了?” 展晨憋住笑,说道:“你毫无遮掩的,哪里是我想看,分明是你自己要我看见的。” 童丫“嘿!”了一声,到:“给你个鸡窝你就要下蛋了哈!这么得瑟!” “我不会下蛋,难不成你会?” “我才不会!” “噗嗤!……”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一路跟着小沙弥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寺庙里专门给香客休息的厢房。不过因为男女有别,万佛寺里的厢房分为男女,童丫和展晨一男一女,得分开了。 “不分开不成?” 先提出疑虑的是展晨,他是不想跟童丫分开。童丫却觉得没什么,反而倒过来劝展晨,说:“怎么能不分开?展少爷,这可是佛寺哎!男女有别知不知道,而且这是寺庙里的规矩。还是说你一个大少爷不敢一个人睡?” 展晨心里的气性也被激出来了,道:“谁说我不敢一个人?”说罢便对小沙弥说送他去男香客那边,他不要跟童丫一起。 童丫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哼哼两声,展晨回头冲他做了鬼脸,瘪瘪嘴跟着小沙弥走了。 只是这一走,童丫就差点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82章 木偶之二十三 童丫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揉搓着眼睛问怎么回事。 赵婆子一见她醒了忙道:“哎哟!我的童丫你可醒了!你快点儿起来,少爷他,他出事儿了!” 童丫整个人瞬间当机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拉住赵婆子的手道:“赵妈你方才说什么?谁出事了?” “少爷啊!”赵婆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管童丫鞋子都没穿,拖着她就往外边走,边走边说道:“少爷的厢房突然着火了,现在小沙弥们都在救火,夫人也过来了,我跟两个丫头忙着救火,你在一旁安慰住夫人,千万别让夫人冲进去啊!” 赵婆子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童丫不过是个小丫头,力气还没有她大呢,展夫人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要是真的撒起命来,童丫又怎么拉得住? 不过现在的童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在听清展晨被困在火里面时就懵了,反应过来后比赵婆子还着急,撒开腿就跑了起来,也不管赵婆子在后面死命的追。 跑到展晨住着的厢房时,那厢房已经烧了许久,周边的几间厢房都跟着燃了起来,都是木头搭建的屋子,要烧起来很快,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吱呀”“嘎嘣”的声音,应该是房梁断裂了。 童丫见状哪里忍得,看着就要往火里面冲,被赶过来的赵婆子拉住了,不停的数落道 “你个死丫头!我让你过来是让你看着夫人的,你倒好!自己要跑进去!赶紧给我回来。” 童丫这才看到在一旁站着干着急的展夫人,不,不应该说是站着的了,她现在整个人瘫在丫鬟身上,一脸恍然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童丫跑过去,看着嘴型知道展夫人在说:“救救我儿” 猛然间,童丫想起自己刚进展家时,展夫人跟她说过的话,“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能有半点反抗,知道吗?” 她是展夫人买进来的,展夫人对自己比她娘对自己还好。还有展晨,展晨教自己读书写字,还给自己做木偶人。童丫手指攥着衣服,太过用力导致指尖有些发白。 展晨要是被火烧没了怎么办?童丫突然转头看着周边的和尚们,他们都在不停的用水桶打来水然后淋上去,可是这样不过是杯水车薪。展晨在里面,等他们灭完火了,展晨指不定怎么样了呢! “夫人您放心!童丫一定将少爷救出来!” 童丫说完,在身边的丫鬟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抢过一个小沙弥手中的水桶将那冰冷得彻骨的水往自己头上一浇,她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棉服瞬间变得又湿又沉,她的嘴唇也有些发紫。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赵婆子还没来得及说她两句,她便直直的冲进了展晨住着的那间厢房里。 第83章 木偶之二十四 “咳咳咳!”童丫刚一进去就被浓烟给呛了一口,她忙捂住口鼻,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到:“展晨!展晨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童丫担心展晨被浓烟给熏晕了,她心里着急,连脚下踩到了烧红的木块都没发觉,挥着手挡住那些想要吞没她的火舌,嘴里喊到“走开!都给我滚开!”一边往里面走。 万佛寺里的男厢房和女厢房格局差不多,一进去都是一块大大的屏风,一边摆着书桌一边是寺庙中供人休息的炕头。 童丫想着火起的时候展晨肯定是在炕上,于是二话不说绕过已经倒塌的屏风就往炕那边走,只是一不小心被房梁上塌下来的木头给绊倒了,这一摔,她也看见了炕上角落里坐着的展晨,那个角落暂且是安全的。只是他的嘴里塞着布条,眼里满是恐惧,手被人绑在了身后,他看到了童丫,猛地摇着头,不想让童丫过去。 他想告诉童丫,赶紧出去,不要过来了,她是没办法救他的。童丫却感受不到他内心的想法,只是看到人没事后一边骂骂咧咧的说:“你个哑巴叫你你都不答应!”一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她的裤腿已经被烤得有些干了,得赶紧出去,不然她也会被烧起来。 绕过那些木头,童丫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展晨身边,拿掉了他嘴里的布条,想要解开绑住他手的绳子。 “童丫你赶紧走!”展晨的嘴巴刚恢复自由便冲着童丫喊到:“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童丫却倔强道:“我不走!我童丫既然都卖给你做童养媳了,那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不走!” 这话说得十分粗暴,但展晨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不过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他低头,一口咬住了童丫、的手,想要她放手。奈何童丫虽然疼,也倔强的绝不松手。只是拼命的想将那绳子解开。 可不知道绑架展晨的那人是怎么绑的,怎么都解不开,童丫着急,眼看着火焰越来越放肆的朝着她吐着舌头,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展晨往手里一抱,一狠心一跺脚就这么冲了出去。 展晨心里担忧,只是他说话根本不管用,童丫现在完全不听他的。他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脚,不让火烧到自己。 童丫扛着展晨往外跑,烤干了的裤腿上已经沾上了火星。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赶紧跑到外面就能将腿上的火给扑灭。 可那火却被展晨低头间给看到了,见那火已经烧到了童丫、的小腿,她却毫不自知的继续往前走,展晨忙道:“童丫你赶紧放我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的腿已经着火了!” 童丫抿着唇道:“你闭嘴!展晨,你记住,今天这次是你欠我童丫、的!一辈子都欠我的!” 她不是感觉不到痛,只是比起腿上的痛,失去展晨的痛更让她无法呼吸。还有她冲进来时展夫人的那生不如死的表情,童丫咬咬牙,她一定要将展晨安全的送出去! 第84章 木偶之二十五 “出来了出来了!” 童丫抱着展晨走到门边时就听到外面的人喊了这么一句,她两步下了楼梯,却因为脚上的火将她的肉都烤焦了,实在疼得忍受不住,生生的就这么摔了下去。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是护着展晨的。 手指磕在石梯上生疼生疼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腿上被烧到的地方也是疼得不行,但童丫却始终记着不能让展晨受伤。 当人们跑过来一桶水浇灭她腿上的火时,展晨也被人抱了起来。 看到展晨毫发无损的模样,展夫人终于又活了过来,她睁开丫鬟跑到展晨身边,抓着展晨的手臂道:“晨儿你有没有事?没伤着吧?啊?娘看看啊!我的晨儿哟!” 此时展晨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他无心听他娘说的,挣脱他娘的怀抱来到童丫身边,着急的神色让童丫稍微安了心,展晨道:“童丫你没事吧?” 童丫摇摇头道:“无事,你无事就好。”话音刚落,童丫就晕了过去,她是活生生被疼晕的。 展晨见状不敢耽搁,忙朝身旁的和尚喊到:“你们赶紧找人来啊!都愣着做什么!快叫医生来啊!” 小沙弥们四下散去,有的去找主持,有的去找寺庙里会医术的大夫。 展晨一个人抱着童丫在原地瑟瑟发抖,展夫人和赵婆子这才看到童丫脚上的伤,顿时都吓了一跳。想起方才童丫出来时腿上的火苗,她们心中一寒,这丫头到底是又多大的毅力,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将展晨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寺庙的大夫始终比不上城里的西洋医生,展夫人在寺庙的大夫简单的给童丫包扎后就带着人回了展府,并让人叫来了西洋医生。 西洋医生在给童丫清理伤口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展晨就在一旁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展夫人因为惊吓过度一回来就晕倒了,被扶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倒是展晨这个经事人反倒是最淡定的,看着西洋医生一边叹息一边清理伤口,展晨问道:“医生,童丫她的脚怎么样?能不能恢复?” 他以前见过被烫伤的丫头,一个小小的红斑,就这么一直跟着那个丫头,童丫腿上的伤都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得了。 西洋医生摇摇头道:“这伤口深可见骨,容易感染,要是一不小心患了伤风,就算好起来了,今后每逢下雨天都会很疼,也不知这丫头能不能忍得住。” 展晨心中一疼,他看着昏迷中都皱着眉的童丫,心道:丫头,既然这么疼,当初你为何还要护着我?让你跑你为何不跑呢? 展晨心里的话童丫听不见,她现在昏迷着呢。 想到什么,展晨对西洋医生说道:“医生,我有些事出去一趟,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赵妈说。” 西洋医生点点头,展晨将赵妈叫进来后就直奔他娘的屋子。 今天那人绑他的时候他可看见是谁了,就是不知道那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85章 木偶之二十六 展晨过来时展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正穿好了鞋子要过去看童丫,见展晨过来了忙问:“童丫那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展夫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展晨见此脸上的严肃也消散不少,他摇摇头道:“童丫暂且无事,娘,晨儿有事与你说。” 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展夫人皱眉,忽而想起今日童丫将展晨抱出来时他的手是被捆住的,便冲屋里的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守好院子,除了老爷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丫鬟们应声退下。 见屋子里没了旁人,展晨才说道:“娘,我知道绑架我的那人是谁。” 展夫人一惊,忙问:“是谁?” “管家!” 展府上的管家是展老爷在外做生意时遇到的,进展府少说也有一年了。管家一家老小因为家里遭遇了劫匪家破人亡,展老爷正巧路过,便救下了他们一家人。后来见管家有些理账的本事就带在自己身边教导着,之后展家搬到苏城来,管家也跟着来了,正巧他家以前就是苏城的,对这边也熟悉,展老爷就提他做了管家。 管家跟着展老爷少说也有三年了,三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次为何会突然绑了展晨呢? 展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说:“晨儿,莫不是你看错了?管家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娘,晨儿没有看错。”展晨摇头道:“就是管家做的,我记得他手上的那块疤,就是他去年砍树时不小心砍到的,当时爹还因此给了他不少大洋做赔偿。” 展夫人闻言也点头,道:“管家的手上确实有这么一块疤,可是他没道理要害你啊!” 在展夫人的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管家向来对他们展府都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想着要害展晨呢?还是用那么恶毒的方式。 展晨道:“他本意是不想烧我的,只是他绑架我,不过当时还在与人商量到底要不要将我带走。正巧我醒了,就踢翻了烛火,火才烧了起来。对了娘,你记得跟爹爹说要赔偿寺庙的和尚。” 展夫人点头,又问:“那你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了吗?” “管家的声音我听清楚了,就是他儿子欠了赌债,他们没钱还,所以就绑架我跟你们要钱。” 展夫人一听脸色就变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狠声道:“好你个管家!前些日子问我预支接下来一年的工钱,我说过两日给他,一时拿不出这么多,他竟然就存了这么龌龊的心思!想要害我儿!真是……”该死! 不过最后两个字展夫人没说出口,为了保持自己在儿子心中完美的形象,她道:“晨儿,娘知道了,你放心,但凡是欺负过你的人,娘绝对不会放过他!” 都说为母则刚,展夫人现在的表情就很好的诠释了这个词语的意思。展晨看到他娘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放了心,只要能处罚那人,他也好跟童丫交代了。 第86章 木偶之二十七 展晨再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童丫已经醒了,不过脸色十分苍白,她躺在展晨的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顶棚看。 展晨一进来就看到童丫那副生无可怜的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一时间有些迈不开腿。 童丫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来看,见到展晨时冲他一笑,道:“少爷没事就好。” 展晨觉得有些不对,童丫许久没有叫过他少爷了。 他走到童丫身边,问道:“童丫,你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脚,脚还疼吗?” “不疼。”童丫摇头,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难看。“洋大夫说是打了麻药的,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所以不疼。” 展晨点点头,只是他现在不知道的事,麻药劲儿一过,那种疼痛几乎瞬间就能要了童丫、的命。 “少爷,”童丫说道:“您还是让人把我送到小床上去罢,这药水脏,童丫、的脚也脏,弄脏了被单洗不干净的。” 展晨不喜欢她叫自己少爷,只是看到她这幅模样又不忍心怪罪,便道:“无事,会有人清理,你安心躺着养病。” 童丫摇摇头,固执道:“不成,被单上有血是不祥之兆,少爷的病刚好,可不能因为我又患病了。那个洋大夫还说了,童丫、的脚容易生细菌,尽量不要让少爷沾染上,所以少爷你还是让赵妈来把我移过去吧。哦对了,我还是跟赵妈一起睡好了,这样她晚上还能照顾我。” 童丫哀求的看着展晨,展晨不想答应,可是童丫那难受的模样又让他开不了口拒绝。 “好,不过你还是得待在我的屋里,不管旁人怎么说,你就睡在那张小床上。我会照顾你。” 展晨不是不知道童丫、的意思,她就是不想自己看到她难受的模样,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他才要将童丫留在自己屋子里看着。且赵妈晚上睡觉睡得沉,童丫要是真的不舒服她估计也不会知道。 洋医生说了,这几日童丫要加紧看护,不然容易出事,要是等出事了再来挽救就已经来不及了。 童丫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展晨那不容置喙的模样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童丫知道了。” 见她答应,展晨难得笑了下,当即便叫来了赵婆子,让她抱起童丫放到小床上。 掀开被子看到那被纱布裹得十分厚重的小腿时,展晨眸色一深,他想起又一次童丫说她腿麻时撩起裤腿给她看,那时她的腿又白又嫩,可如今却被纱布裹成这个模样。能不能痊愈都不知道。 将童丫放在展晨的屋里,展晨自然是没有人照顾了,因此展夫人又调了两个丫鬟过来守着展晨和童丫。 展夫人一开始也想过给童丫挪到另一间空房去,奈何展晨说什么都不答应。担心儿子病刚好又复发,展夫人也就只能同意了。 当晚,两个小时过后,童丫腿上的麻药劲儿开始消退,那种晕倒前钻心的疼痛慢慢的从她的小腿传到她的大脑,让她难受得紧。 第87章 木偶之二十八 腿上的疼痛让童丫咬紧了被子,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剪过的指甲在本就不怎么细嫩的掌心留下来深深的印记,可她愣是一声都没叫出来。因为展晨睡着了,白日里忙了一天,又遭遇了那些事情,他现在也撑不住,知道展老爷回来并将管家送到警局后他就爬到床上去睡着了。 为了不吵醒展晨,童丫硬生生熬到了天亮,熬到她已经习惯那种疼痛后,黎明时分才缓缓睡过去。 展晨醒来时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小床边看童丫疼不疼。看到那被她汗水打湿又干了的被子以及手心那深深的指甲印时,他才知道童丫昨晚经历了什么。 他心里有气,气童丫不知道心疼自己,疼不知道喊出来。可又想到童丫、的倔强,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吩咐了屋里的丫鬟好好照顾童丫后,他便去找他娘了,他急需知道他爹到底把管家怎么样了。 “目前只是被关着,过些时候还要录口供,到时候警察会到家里来问你话。” 刚起身的展夫人说着又问道:“童丫昨晚怎么样?我听那洋大夫说麻药的劲儿过了会很疼,她有没有叫你?” 她还没来得及过去展晨就过来找她了,所以她并不知道童丫昨晚硬生生扛过了最难受的时候。 展晨想到童丫那倔强的性子,心里叹息一声说:“没有,没听见她叫,也没听见她哭。就是现在还睡着的,娘你别去吵她。” 展夫人点头,叹息一声道:“童丫这丫头啊,就是死心眼儿。当时我也吓晕了,嘴里说着什么也不清楚,听丫鬟说童丫是看到我说要救你才冲进去的。那傻孩子,当时那么冷的天,一桶水就下去了,赵妈拉她过来时脚上也没穿鞋,就这么跑了进去。幸好,幸好,她没事,你也没事儿。不然娘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喜欢的孩子,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哟~” 展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昨日是真的将她吓到了。看到那厢房冒出的滚滚浓烟时,她直接站不住脚,若非丫鬟扶着只怕当场就晕了过去。反倒是童丫,小小年纪也不害怕,不知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说什么。 展晨点头,心里有些愕然,当时有人冲进去救他时他也没想到那人就是童丫,只是被东西捂着嘴他也说不了话,后来看到童丫时他整个人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童丫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今后娘一定要将她留下来,不管你要抬多少房姨太太,只要有娘在,都不准欺负童丫一次。” 展晨闻言脸一红,道:“娘您想多了,现在这个时期,谁还会娶什么姨太太?童丫既然是您给我找的童养媳,晨儿今生定然就只会有童丫一个妻子,这个可是说好了的。” “臭小子你跟谁说好的!” 展夫人笑骂道,展晨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道:他跟自己说好了,今生非童丫不娶! 只是展晨并不知道,他的诺言还未实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88章 木偶之二十九 童丫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展晨已经被警局的人请带走了。 “童丫,你醒了?怎么样?还好吗?伤口还痛不痛?”守在小床边的展夫人看到童丫醒过来时眼里闪过一抹欣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洋大夫说要是今天童丫醒不过来的话,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童丫开口想要讲话,只觉得喉咙十分干涩难受,话没说出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展夫人吓了一跳,一边拍着童丫、的后背一边让身边的赵婆子去倒水,说:“童丫你别急,先喝口水再说。” 赵婆子将水端过来时展夫人忙接过送到童丫嘴边。此刻童丫也不顾什么主仆有别了,就着展夫人的手将整杯水喝了个干净,温润的水从喉咙流过,宛若常年干旱的小溪突然有了一场大雨的滋润,整个河床都舒服的叹息一声。 “夫人,谢谢您。”童丫、的声音还带着沙哑,不过好歹能开口说话了。 展夫人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傻丫头,跟夫人说什么谢?” 童丫笑笑,眼珠转了一圈没看到展晨,有些失落,展夫人见状忙说道:“晨儿被警察局的人叫去了,说是去录个口供,不一会儿就回来。” 脸一红,童丫点点头,展夫人瞧她这摸样不禁叹息一声道:“童丫,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晨儿可能……” 展夫人没再往下说,童丫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笑笑,沙哑着嗓子说:“夫人不用这么客气的,当初您把童丫买进来时童丫就知道了,这辈子都要听您的话,而且你让童丫吃饱睡好,不用挨饿受冻,还让少爷教童丫读书,童丫已经很感激了。再说了,那是少爷啊,要是少爷出事了不仅是您,整个展府都会很难过的,童丫不能让你们难过。” 如此懂事的童丫让展夫人心中又是一阵叹息,怎么会有这么纯真的孩子呢? 童丫还是没等到展晨回来,就在她醒来不久,她的身体就开始发热了。展夫人忙派人去叫来了洋大夫,只是等洋大夫赶过来时,童丫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不行,展晨不能出事!我还没嫁给他呢!”“展晨你在哪儿你怎么还不回来”之类的话,不断的从童丫、的口中说出,她面色酡红,像是醉了酒,但身体发烫得像个烧了许久的火炉。 展夫人心里着急,看到洋大夫时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到了屋里,让他赶紧给童丫看病。 洋大夫看到童丫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她的伤口感染开始发烧了。忙让赵婆子脱下童丫、的所有衣物,用烈酒给童丫降温。 这边洋大夫忙着给童丫降温,展夫人听到童丫一口一个展晨,又叫来了府上腿脚最快的下人,让他去把展晨叫回来。 可是警局的人根本就不给展家面子,毕竟他们刚搬到这边不久,还未在苏城形成自己的势力。因此展夫人派去的人根本连警局都进不了,别说跟展晨说话,让他赶紧回去童丫在等他了。 第89章 木偶之三十 展家的仆人在外面等得焦心,警局里的展晨也有些心绪不宁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现在管家不认罪,警局不放人,他又没办法马上离开。这一刻的展晨突然十分怨恨,怨恨自家在苏城的地位还不够高,否则警局怎么敢压着他们不放人? 而此时展家 展夫人见展晨一直不回来,心里有些着急,童丫刚刚退下的体温又上去了,甚至比方才还要高。 赵婆子不停的往她身上擦酒精,可是完全没用。洋大夫见再这样下去不行,又问展夫人家里有没有冰块之类的,赶紧拿过来,然后将童丫送到医院去,否则再这样下去童丫、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听到童丫会撑不住,展夫人心中慌乱,但还是让人拿来了冰块,然后带着童丫坐上汽车去了医院。 只是到了医院,童丫、的体温非但没往下降,反而又涨了一度。洋大夫将体温表拿出来时,童丫、的体温已经达到了四十度,而童丫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大夫,这到底行不行,童丫怎么晕过去了啊!” 洋大夫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童丫、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 最终,冰块也无法拯救童丫、的高温,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口中还是念着展晨的名字。渐渐的,童丫、的口鼻开始流血,整个人也陷入了抽搐状态。 看到童丫这个模样,展夫人和赵婆子都吓坏了,拉着大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洋大夫还未见过发烧到这个程度的,他能做的也只是给童丫输液,然后降温,可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于此同时,展晨也从警局出来了。等了许久的仆人看到展晨的瞬间马上冲了过去,跟他说了童丫发烧不退的事,他马上上车赶回了展家。 只是到了家才知道童丫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他又马上让父亲开车送他到了医院。 就在展晨到达医院门口时,童丫也停止了抽搐,展夫人以为她好了的时候,童丫突然睁开眼,看着展夫人笑了。洋大夫一愣,童丫说了一句:“夫人,告诉少爷,童丫不能陪他了。他要记得每天早起锻炼身体,夫人你得再给少爷找个丫鬟,童丫、的命不够大,只能先走一步了。” 展夫人一懵,赵婆子的脑海里却想起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童丫话刚说完,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展夫人知道她是在等展晨,忙推身边的赵婆子说:“赶紧去看看晨儿来没来!快点啊!” “好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童丫你撑住!” 童丫费力的点点头,可就在赵婆子的脚刚跨出病房的那一刻,童丫头一歪,眼睛一闭,彻底的睡了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展夫人愣了一秒,随即哭喊道:“童丫!” 赵婆子抬起的脚还停在半空,楼梯拐角处,展晨的身影刚刚出现,焦急的神色还停留在脸上。 而他的童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在那张因为她的体温而变得滚烫的病床上。 一直未曾褪下的体温也随着心脏的逐渐停止,慢慢变得冰冷。 第90章 木偶之三十一 时光修理铺门口的风铃因为门半开着,被风一吹就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很是悦耳。余音的心里却有些难受,只是她不知道这种是什么情绪。 收回自己看向外面的目光,余音看着眼前已过耄耋之年、却依旧十分精神,穿着干净整洁长袍的老人,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老先生,您此番来就是为了修这个木偶吗?” 两人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木匣子中放着一个木偶。从木偶身上的光泽以及光滑度来看,老人显然十分爱惜这个木偶,只是木偶的一只腿已经从中间断开了。 老人爱怜的看着木匣子中的木偶,眼神里满是眷念,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他点头道:“嗯。” 余音又道:“恕我直言,您就是故事中的展小少爷吧?” 展晨抿唇一笑,点头道;“姑娘慧眼。” 余音微颔首,像是认了这个称呼。她戴上白色手套的手轻轻的拿起那个木偶,闭上眼想要感受木偶的灵性时,意识却被反弹回来了。 她双目一睁,看着手中的木偶愣了半晌。从未在余音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的江渚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余音摇头,将木偶人放回了木匣子,面带歉意的看着展晨,道:“老先生,不好意思,这个木偶,我修不了。” 展晨一愣,问:“为何?” 余音没回答他,反而问道:“这木偶之前是不是坏过?然后被一个老和尚修好了?” 展晨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的确坏过。” 当时展晨感到病房时,童丫已经没了气儿,他正伤心时,看到了被童丫紧紧握在手里的那个包青天木偶人。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力气实在太大,还是因为疼痛使她力大无穷,那木偶的一只脚硬生生的被她捏断了。 此时,那个万佛寺的无忧主持出现了,看到童丫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时,无忧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到展晨伤心的模样,他说道:“老衲可以帮你修复这个木偶。” 展晨当时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两日后,无忧主持又将那木偶人还给了他,原本断裂的地方只能看出一条裂纹,但确实已经被修好了。 “不过店主为何得知?” 余音笑道:“因为他曾是修理店的店主。” 时光修理店从古至今,余音不知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但店铺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或喜或悲。而每一任店主都有自己不同的身份,酒楼老板、琴局坊主、甚至和尚。就连上一任店主,都是一个教书先生。除了从小就是孤儿的余音。 时光修理铺的下一任店主是谁,没有人知道,一切都是时光修理店自己的选择,若是那个人不出现,那么这一任店主离世后,时光修理店就会从此消失,等到有缘人出现时它才会出现,而后找到那个有缘人。 展晨一愣,显然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余音又道:“而不管是什么物件儿,只要曾被修理店的店主修过,那今后的店主都不能再动了。”说罢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所以抱歉,老先生,这个木偶我没有办法修。” 第91章 木偶终 看着展晨颤颤巍巍离开的背影,江渚叹息一声,又回头问余音,“为何不能修复?” 余音将柜台后的摆件儿都拿出来擦了一遍,一边擦一遍回答江渚的问题。 “因为这是店规。” 江渚瘪瘪嘴,转头继续看着那个老人,看着他被人搀扶着离开了古街,直至消失在古街上。 看着江渚瘪嘴的模样,余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陷入了沉思,其实为什么不能修,余音也不知道。这是上一任店主告诉她的,但凡拿到手的东西她无法窥视到它的过去时,那么就代表这个东西她不能动,因为前人曾经修复过了。 不过接手修理店两年了,余音还是第一次遇到第二次送到修理店的物件儿。 “那为何你能知道之前被人修复过呢?” 江渚又问,余音回神,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瓷瓶放下,从柜台后走出来,道:“不知道,或许等你成为店主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当初余音把江渚带回来就是想着他会不会是下一任有缘人,只是到现在她也没看出江渚有什么不一样的。 江渚冲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没说话。 余音走到那张桌子前,展晨带来的那个木匣子他并没有带走,而是将它留在了时光修理店。 打开木匣子,看着里面的木偶人,余音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江渚走上前看到她盯着木偶发呆,不由问道:“咋了?你也想要?” 余音赏了他一个白眼,不想跟他说话。江渚摸了摸鼻子,目光也移到了那个木偶身上,问:“余音,你说那个展晨是真的等了童丫一辈子啊?可是我看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中年人跟他挺像的。应该是他儿子。” “那是他侄儿。”余音将木匣子合上,抱着木匣子就往上楼上走。“展晨一生未娶,那是他兄长的儿子,他孤独了一生,唯一陪伴他的便是着木偶人了。对了,”余音脚刚抬上楼梯,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江渚,道:“将门关上就上来吧,这个月已经没人会来了。” 江渚点头,余音抱着木匣子上去了。 余音上楼,寻到一个空的、大小刚好合适的玻璃罩后将木匣子放了进去。 时光修理店的二楼摆放的都是些物件儿,就目前来看,整个修理店里放着的东西已经有九十五件了,之前听店主说当里面的东西满一百件时修理铺就会发生一些变化,至于是什么变化余音是不知道,店主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集满一百件了……” “嗯?什么一百件?”刚上来的江渚没听清余音前面的话,就听到她说了一句什么一百件,便奇怪的问道。 余音摇头,道:“没什么。” 见她不说,江渚倒也不强求,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木匣子,问:“余音,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跟着余音两年,也听了不少故事,但是像今天这般让他感到震撼的还是第一个。 “不知。”余音摇头,想了下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世间真的有让人生死相许的友谊。” “友情?”江渚问:“什么友情?” 余音扫了一眼二楼上的东西,指着一个玻璃罩里的核舟说道:“诺,就是那个核舟,那可是一段,嗯,让人惊讶又感慨的友情。” 第92章 核中美人之始 皇宫金銮殿上 皇上一身龙袍,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的百官,一个吏官手执玉简站在金銮殿中央,说道: “皇上,那沈京溪为人傲慢无礼,且不守宫规,对于圣上布置下去的任务不按时完成,按照我大历律法,这便是抗旨不尊,该处死才是!” 另一个礼部的官员也合道:“皇上,曹吏官说得是,若是容许沈京溪这样拖沓的性子来修建皇后的寝宫,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早早的就处死来得好。” 曹吏官和礼部尚书一说完,金銮殿上便安静下来,两人有些茫然。 此时一个角落突然传来一声低笑,百官的目光随着那笑声看去,正是当朝的护军统领武鸿。武鸿虽只是个正二品的护军统领,但手里是实实在在的握着兵权的,还是十万精兵,因此朝中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会给他点面子。 不过武鸿给不给他们面子就说不一定了。 武鸿见众人都看着他,倒也不觉得脸红,古铜色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走出自己的位置,双手抱拳冲龙椅上坐着的皇上说道:“皇上,其实在微臣看来,沈京溪不过是随性了些罢了。且据臣所知,这个沈大师在京中的名声不低,雕刻出来的东西更是栩栩如生。这样的人,被人捧习惯了,难免有些傲慢,倒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曹吏官么,微臣听说曹吏官家曾经想请沈大师给自己雕刻个石屏,不过被沈大师拒绝了。曹吏官莫不是因此记恨上沈大师了?” 曹吏官闻言一愣,随即气红了脸,道:“武大人您这是在胡说!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 武鸿挑眉,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他说:“哦?就事论事,那曹吏官如何得知沈大师迟迟不动手就是抗旨不尊?没准儿人是在思考呢?要是雕坏了皇后娘娘寝宫的一角,曹吏官您负得起责吗?” 曹吏官嘴唇颤动,指着武鸿一句话说不出来。 皇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脸色都被气红了的曹吏官和一直面带笑容的武鸿,揉了揉额角,说道:“行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沈京溪傲慢无礼,抗旨不尊,要朕将他处死了。可若朕真的处死了沈京溪,是曹吏官来帮朕修建寝宫呢,还是礼部尚书你来?” 曹吏官和礼部尚书一愣,没想到皇上会这般护着那个沈京溪,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见状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都做不来,那便不要提这件事了,每日为了这点事情吵得烦不烦?” 大历皇的年纪不大,也不过三十来岁,刚登基不过三年,正是脾气阴晴不定的时候,大家也不敢真的惹怒他,曹吏官和礼部尚书看了对方一眼,只得下跪认错。 皇上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说:“朕知道你们对那沈京溪什么态度,不过这事今后别再提了。朕自有分寸。” 皇上都如此说了,曹吏官和礼部尚书还能说什么?只能认了呗!连连谢罪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皇上这才没有追究。 第93章 核中美人之二 皇宫中御花园 “哎听说了没,这些天宫里新来了一个雕刻大师,听说是皇上特地从民间请来给皇后娘娘修筑寝宫的,你说到底有多厉害啊?”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宫女一边扫着地一边跟旁边修建枝枝叶的丫头说道。 那丫头闻言瘪瘪嘴不屑的说道:“嘿,能有多厉害?还不就是那样?之前找的那些个雕刻大家们,那个不说是民间高手,结果呢?连个最基本的图都不会画,贪图那点赏银,结果白白丢了性命。” 一旁的管事嬷嬷听到两人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板着脸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个丫头!干活儿就努力干活儿,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宫女忙垂头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情,管事嬷嬷见她俩安静了,又转身朝另一边走去,看看有没有人偷懒。 而就在此时,一个身穿一身白袍的男人急冲冲的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衣摆在后面小跑的小太监,不停跑不停朝那白袍男子喊到:“沈大师!沈大师!您等等!那边是御书房,没有皇上的召见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沈京溪闻言停下了脚步,隽秀的容貌上带着些许不耐烦,他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个小跟班,说道:“二位公公,草民不过是想在这御花园中走走,并没有要去御书房的意思。不知是触犯了那条宫规,您说。” 两个小太监一愣,其中一个容颜稚嫩一点儿的说道:“您真的不是要去御书房?” 沈京溪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您都说了,没有皇上的召见草民不能去,那草民干什么还要去找死?” 他话音刚落,那两个小太监忙“呸呸呸!”,小一点的那个说道:“沈大师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京溪无言,看了那两个小太监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不过脚步明显放慢了些,两个小太监也不用继续跑着才能跟上去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还说道沈京溪的那两个宫女这下看到了真人,一时间有些小激动,一边扫地一边偷偷用余光看沈京溪。 这些宫女自幼就被送进后宫,这辈子到死接触的男人不是侍卫就是太监。那些侍卫们一个个的都板着个脸,且许多人脾气都很臭,五大三粗的,瞧着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所以她们的兴趣不是很大。至于太监么,那就更不用说了,连个男人都不是。 因此突然看到长相隽秀、气质不凡的沈京溪时,顿时一个个的心里都像小鹿乱撞一般,激动得很。 甚至有些个胆子大的,直接借着职务之便想要靠近沈京溪,不过都被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给隔离开了。 沈京溪倒是完全不在意,他现在的满腹心思都在池塘里的那些鱼身上。 曾经他也是个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人,不过自从进了皇宫后,他再也没有那种自由的感觉了。 第94章 核中美人之三 沈京溪兀自感叹时,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沈大师,久仰大名。” 他回头,眼前的男子身穿一件苍蓝提花绡蟒袍,腰间绑着一根青色龙凤纹带,黑发高束起,一双犹如古潭般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笑意,他身躯挺直,当瞧着倒是清新俊逸、仪表堂堂。 “你是谁?”沈京溪眯着眼看着这人,他面朝着光,有些刺眼。 不等那人回答,沈京溪身后的小太监中胖的那一个忙凑到他耳边说道:“沈大师,这就是当朝正二品护军统领武鸿武大人。” 说着又朝武鸿鞠了一躬,道:“见过武大人。” 武鸿摆摆手,笑道:“两位公公不必多礼。” 沈京溪在听到眼前的人就是武鸿时一愣,他认识武鸿,不过仅限于两个小太监嘴里说的话。他知道自己的脾气不是很好,为人也清高。他自幼在京城,名声之大,脾气之臭,得罪了不少人。当初若不是皇上以灭九族之罪相逼,他也不会答应进宫。 可就算是进了宫,他还是保持着自己原来的脾气,所以不管旁人怎么说,他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好在皇上对他也宽容,他也没出什么差错,这才活到了现在。 不过眼前这个武鸿对他来说可是个奇怪的人。按理说沈京溪在京城中的名气这么大,但从未跟武鸿见过面。当然,一个在朝为官,一个乡间野夫,也不会有什么交际。 而这个武鸿呢,虽然没见过沈京溪,但他言语间都是对沈京溪的维护。 每次朝中有官员诋毁沈京溪的名声或是在朝堂上弹劾沈京溪,他都会出面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再将沈京溪夸赞一番,仿佛自己是沈京溪多年的好友。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在此之前压根儿没见过面。 武鸿对自己的维护,沈京溪自然也从两个八卦的小太监嘴里听到了,于是他对这个武鸿十分好奇,不过一直未曾有时间上门去。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御花园遇见。 武鸿见沈京溪不说话,顿时想起沈京溪不喜不熟的人与自己搭话,顿时笑了下退后一步,拱手行礼道:“是武鸿唐突了,只怕是吓到了沈大师。” “无事。”回过神来的沈京溪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武鸿,面上带了一丝笑意,他说:“武统领才是一表人才,久仰大名。” 武鸿一笑,周围的宫女们都看痴了。武鸿这人,长相是没得话说,身为一个武官,读的书反倒比那些文官的还多,因此身上总带着一股子书卷味儿,将那阳刚与柔和的气质融合得刚刚好,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且现在的武鸿还未成亲,倒是不少宫女心中的好夫君形象。 那个嬷嬷又在她们发呆不干活儿的时候冒了出来,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赶紧干活儿!” 宫女们纷纷不舍的别开头,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武鸿和沈京溪的身上。一天之内遇见两个长相上乘的男子,她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回去又有得吹嘘了。 第95章 核中美人之四 武鸿听到嬷嬷的声音回头歉意一笑,而后看着沈京溪道:“沈大师,今儿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小酌一杯?” 沈京溪酷爱喝酒,平时他的腰间总是挂着一个酒葫芦,不过进宫后就摘下了,因为皇上不允许。不过皇上岁不允许沈京溪喝酒,却是容许他出宫去的,但每次他出宫都会有人跟随,一到时间就会催促他回宫,渐渐的他也不再出去了,也有许久未曾沾过酒了。这下听武鸿一说,酒瘾顿时就上来了。 “小酌倒是可以,可惜宫中的琼浆玉液,并非我等平民能喝得上的。” 沈京溪说话总是带刺儿,武鸿也不甚在意,反正说的又不是他。 武鸿一笑,道:“不是在宫中,而是出去。我记得皇上并没有给沈大师设立门禁,所以不知道沈大师愿不愿意配武鸿出去小酌一杯?” 听到出去二字,沈京溪的眸子一亮,显然来了兴趣,不过想到那些跟着自己的侍卫时,心情又有些低沉。 武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下说道:“沈大师不必担心,到时候武鸿会送你回来,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听他如此说,沈京溪也不知怎么的就点头答应了。等回过神来后他又有些后悔,不过想到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未曾出宫,偶尔这一次应当也不耽误事儿,再说了,皇上也没有催他。 “成,那咱们就出去吃,我知道有一家酒楼,他家的女儿红都是放了多年的陈货,味道好得很,咱们不如就去哪里?” “好,沈大师说好的地方肯定不会错,咱们就去哪里!” 一两句话间,武鸿就与沈京溪拉近了关系,直接说出了咱们两个字,偏生沈京溪并没有丝毫不适应,好像两人就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说罢,两人就结伴除了皇宫。完全忽略了沈京溪的那两个跟班小太监。 …… 京城的女儿红酒楼,听名字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不过这里卖的酒都是上好的女儿红。且这家人只卖女儿红,已经卖了上百年了,在京城的名气一直挺好。 武鸿也知道这家酒楼,其实要真的说起来,武鸿第一次看到沈京溪就是在这家酒楼。 那一次是在一年前,那天他心情不错,随着几个军中好友道酒楼吃酒,就遇到了沈京溪。 当时的沈京溪还未入宫,但他雕刻的技艺在京中已经十分出名,当然清高的脾气更加出名。 沈京溪是被人请到酒楼来吃酒的,请他吃酒的那个人就是今早早朝时在朝堂上弹劾沈京溪的曹吏官。他新纳了一个小妾,那个小妾向来喜欢的就是沈京溪雕刻的东西,为了讨好那个小妾,曹吏官便找到了沈京溪,想让他帮自己刻一个木簪。 沈京溪是谁?京中第一雕刻大师,那名声都已经传到其他国家去了,为为了几两银子去帮一个小妾雕刻木簪?他当时便拒绝了,顺道儿还说了那个曹吏官一番。 武鸿还记得他当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宠妾灭妻的事儿曹大人做得如此之溜儿,今后莫不是能叛主了?” 当时曹吏官的脸色就变了,沈京溪甩袖便走,武鸿也记住了京中的这么一个人。 第96章 核中美人之五 “武大人?武大人?武大人!” 沈京溪见武鸿一到酒楼门口就开始发呆,喊了两三声都没答应,皱起眉,吸气吐气,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武大人!您想什么呢!” 这一声将路边的行人都吓了一跳,沈京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倒是武鸿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耳朵,又朝行人说了句不好意思,这才看着沈京溪说道:“沈大师抱歉,方才武鸿有些走神,没听见您叫我。” 沈京溪“哦”了一声,说道:“武大人要是有什么急事便先走,我喝两口酒便回去了。” 说罢便抬腿往酒楼里面走,武鸿知道沈京溪这是有些生气了,忙跟了上去,笑着说道:“沈大师消消气,是武鸿的错,只是方才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沈大师的时候,有些感慨。” 沈京溪骤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武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差将他身上盯出个洞了。 武鸿不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沈大师,可是武鸿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沈京溪说道:“就是我从未见过你,武大人不必为了跟我套近乎就说那种话。” 沈京溪见了太多想跟他打好关系然后跟他要两件雕刻物件的人,所以非常明白他们的开场白。在武鸿说出那句话后,沈京溪也将他归入了想跟自己套近乎的那群人里,态度也有了些许转变。甚至开始想武鸿在朝堂上帮自己说话,还让自己身边两个小太监帮他传话,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跟他的见面。 武鸿见这个误会越来越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感概沈京溪心思太过细腻的同时也能明白人为什么会这么想,毕竟方才那句话确实有些太过官方了。 “沈大师莫生气,武鸿说的是真的。一年前曹吏官请您帮他家里的妾侍做木簪,被你拒绝了,当时武鸿就在二楼上看着你甩袖离开。” 这件事沈京溪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不过经武鸿这么一说,他又想了起来,笑了下说道:“武大人倒是好记性。” 语气不上不下,不亲近也不疏远,十分平常,但武鸿就是觉得沈京溪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沈大师过奖,那咱们就上去吧?” 沈京溪点头,先一步走进了酒楼。那小二见来人竟然是沈京溪,当即便迎了过来,谄笑道:“沈大师!您可是许久没来了,今儿照旧?” 沈京溪点头,似乎又才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便说道:“多上两壶,今儿有客人。” 小二一愣,看到沈京溪身后的那人时,又笑了,说:“原来是武大人,没想到沈大师今儿是跟武大人一起来的。那二位楼上请,小的这就给您们上酒!” 小二那一句话打消了沈京溪对武鸿最后的疑虑。这小二跟他熟,是因为他以前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喝酒,有时候喝醉了就在他们酒楼歇息了,现在他对武鸿也这么熟悉,只能说明武鸿也经常过来,那他方才说看到他跟曹吏官的事儿,自然也就是真的了。 第97章 核中美人之六 自那日跟武鸿喝过一次酒后,沈京溪跟武鸿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两人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凡武鸿有些时间,就会到沈京溪居住的别院去找他。 为了让沈京溪能够更好想出皇后寝宫的图纸,皇上在皇宫里给沈京溪修了一处别院,紧挨着太医院,不过他从来不跟太医院的人来往。 武鸿下了朝偶尔会到沈京溪的别院去,两人说上两句闲话,或是温上一两壶酒,亦或是泡上两壶茶,悠悠闲闲的又过了一天。 朝中官员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又开始说三道四,弹劾武鸿身为二品护军统领,不到军营不练兵,整日跟着一个手艺人厮混。只是这些奏折全被皇上给打下去了,渐渐的,那些官员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却十分眼红武鸿和沈京溪现在的地位。 这天,沈京溪难得蹲在自己屋里画图纸而不是出去闲逛,两个小太监乐得清闲,躲在屋檐下一边乘凉一边说起了闲话。 那胖个子的小太监说道:“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沈大师刚进宫的时候我记得还是秋天呢,一转眼就是夏季了。” 另一个瘦小的说道:“那不是?要说咱们哥儿俩在这后宫中的日子还算好过了。跟着沈大师一不挨骂二不挨打的多舒服,我都希望沈大师一直留在宫里了!” “嘘!你小心点儿!”胖太监看了眼周围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拍拍胸口等了瘦太监一眼,道:“你这张嘴啊!可小心这点儿吧!当初不就是因为得罪了别人才被赶到这边来的?隔墙有耳,你小心别人听了你这话告你!到时候你只怕连沈大师这里都不能留了。” 瘦太监瘪瘪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倒是不再说话了。 “两位公公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沈大师这里不能留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一胖一瘦两个小太监下了一跳,瘦的那个直接从地上弹起来,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胖太监忙将他扶起来,讪笑道:“原来是武大人,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两句。武大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前些日子武鸿要操练新兵,已经小半月没过来找沈京溪了,没想到他今日会过来。 武鸿闻言笑道:“今日休沐,过来瞧瞧沈大师。顺带给他带了两壶好酒。”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胖太监哦了一声,随后说道:“不过武大人您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沈大师昨个儿似乎有了灵感,今早起来就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让小的们进去打扰,连午饭都没吃,只怕不能招待您了。” 胖太监的本意是想让武鸿走,不过武鸿显然没有抓住重点。 他道:“午饭都未曾用过?这可怎么得行!” 说着就要往屋里去,胖太监见状忙拦住他道:“武大人不可不可!沈大师好不容易才来了灵感呢!要是一下子没了,只怕交给皇上看的图纸没了着落,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好办啊!” 武鸿一愣,问道:“什么图纸?” 第98章 核中美人之七 这几日武鸿没在京中,还不知道皇上让沈京溪五日内交出图纸的事,这下听胖太监突然说要交什么图纸,自然有些奇怪。 胖太监也才反应过来武鸿不知道,便跟他解释道:“前些日子又有人在早朝上弹劾沈大师,说是他进宫半年多一张图纸都没拿出来,可是沈大师明明已经上交了许多图纸,且皇后娘娘的寝宫也基本修建完成了,现在就差一些边角上的东西。” 说到这里胖太监有些气愤,他说:“本来不是很急,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给沈大师下了命令,让他在五日内完成所有边角上的东西,沈大师前两日一直忙得焦头烂额的,明儿就是最后的期限了,您可不能打扰到他。” 武鸿一愣,没想到自己没在的时候那些人又在弹劾沈京溪,心中便有些不耐,道:“我知道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他。等他画完再与他说话。” 胖太监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登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现在他也不敢赶武鸿走,毕竟他这个小身板,根本禁不住武鸿一顿揍的。 于是原本的两人聊天变成了三人沉默,有武鸿在旁边,两个小太监哪里还敢说起后宫中的八卦? …… 沈京溪向来是个惜命的人,不然不会因为皇上的诛九族就答应进宫,毕竟他是个孤儿,跟他有关系的人只有他师父,只可惜他师父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因为喝酒猝死了,这个世上就他一个人,所谓诛九族对他来说也不过刀起头落地,还只是落他一个人的头。 不过因为他十分惜命,所以还是进宫了。 在宫中的半年多,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俗什么叫做人情冷暖,即便他十分不想去学习那些东西,但后宫中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敢不小心。 唯有在面对武鸿的时候,他才敢放开自己的心怀,因为他觉得武鸿是懂他的。 这几日武鸿不再,朝中的那些官员又开始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整日的变着法儿的弹劾他,让沈京溪异常头疼。 偏生皇上还信了他们的话,觉得自己真的每日都在闲逛,完全不想想那占地两三亩的寝宫到底是谁将图纸一点一点画出来的。现在不过就是些收尾的工作,他老人家都等不了,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皇上。 可纵使心中再多埋怨,沈京溪该做的还是得做,因为他惜命。 他拿出了自己的所有才学,把能想到的都想了,然而没有任何用。 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了,现在的他十分困,万分想睡,奈何明日就是皇上给他的最后期限,要是不能完成,那么他好不容易熬过的这半年就白费了。 门外传来武鸿的声音,沈京溪听到他问自己、听到胖太监给他解释,心里有些温暖,这也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了。 听到武鸿说要等自己时,他便坐不住了,说上的那一团废纸也不管了,起身便出门去找武鸿。 第99章 核中美人之八 因着外面炎热,沈京溪直接将人迎进了屋里,腾出一张空余的桌子,让武鸿坐过去。 武鸿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被捏成团的废纸,挑了下眉,他随手便捡起一张,打开一看,沈京溪画的正是一张罗汉床的镂空雕花。 花纹是百鸟朝凤,明明是一副许多画家都爱模仿的画,可在沈京溪的笔下它就成了鲜活真实的存在,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真实的凤凰。 拿着那张纸,武鸿问沈京溪:“这张画得挺好的,怎么不要了?” 沈京溪瞟了他手上的画纸一眼,道:“不成不成,没有灵气,我画出来的东西怎么可以没有灵气?” 武鸿耸耸肩,他虽然看过不少书,但对绘画这方面确实不精,所以看不出来他说的灵气到底是什么。 沈京溪将酒放到桌上,倒出来时发现味道不太对。 “这个酒,不是女儿红?” “嗯?”武鸿回头,看到沈京溪皱眉的模样一笑,道:“确实不是,这酒名叫竹叶青,我自己酿的。” 沈京溪闻言眼睛一亮,到:“你还会酿酒?” “会,就是手艺不精,不过也能喝。”武鸿说这话算是很谦虚了,他酿的酒,就连女儿红酒楼的老板都说好,哪里是指能喝的地步? 沈京溪也知道他不过是在自谦,这酒的味道好不好,他一闻便知。 “那这竹叶青是何酒?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沈京溪问道,他这一身唯喜两物,一是画、二便是酒。京中所有酒楼的酒他都喝过,却唯独没有听过竹叶青这种酒。 武鸿一笑,道:“我也是前些年到山西去才知道有这种酒的名字,后来便跟人学来了这酿酒之法,偶尔嘴馋的时候就自己酿点来喝。” 沈京溪闻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而后笑道:“这么好的酒,谁家的老板会甘愿把这酿酒的方子交给你?” 武鸿挑眉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世间相遇一知己可是很难的,那酒家见我如此懂酒,自然就教我了。” 说着他走了过来,端起另一个酒杯,一口饮尽,道:“再说了,我又不是用来赚钱的,且京城离江西远着呢,他怕我抢什么生意?” 沈京溪闻言一笑,道:“事实却是如此,不过这竹叶青是用什么酿的?为何味道如此奇特?” 武鸿咧嘴一笑,道:“沈大师莫不是不想画画想着酿酒了?” 现在跟沈京溪熟悉,两人的关系好了,武鸿也会偶尔跟他开开玩笑。沈京溪倒也不介意,说道:”确实有这个想法,就看武统领您愿不愿意分享了。”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你我即为知己,不过是个酒方子罢了,我武鸿还是舍得的。” 说着便道:“你且拿着纸笔好好记着,要说这竹叶青啊,以汾酒为&底酒&。保留了竹叶的特色,再添加砂仁、紫檀、当归、陈皮、公丁香、零香、广木香等十余种名贵中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白糖、蛋清等配伍,陈酿而成……” 第100章 核中美人之九 当晚,武鸿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沈京溪也逐渐有了灵感,继续挑灯夜战。 “沈大师,这已经是子时了,您该休息了,明早还要去面见皇上呢。” 守夜的胖太监见沈京溪完全不知道休息有些着急的说道。沈京溪整个人都快要趴在那桌子上去了,他还毫不自知,觉得自己十分清醒。 “公公要是困了就去休息,我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不用守夜了。”沈京溪说着,又拿起毛笔舔了舔笔尖,他的嘴巴周围早就是一团黑,明显就是舔笔尖舔的。 胖太监无法,只能继续守着。沈京溪又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画的还是武鸿看到的那幅凤凰于飞,就雕刻在罗汉床的床沿部分。与白日他画的那幅不同的是,这衣一直凤凰的眼珠他用了夜明珠代替,且头部微偏,不想白日那般直直扬起看着天空,倒还真有了些灵气在里头。 停下笔,沈京溪拿起那幅画仔细的看了看,又在凤凰的翅膀、尾巴处多加几根羽毛的痕迹,让整只凤凰的形态看上去更加逼真。之后又大改小改的,一直到次日黎明,沈京溪才彻底的放下笔。 胖太监早已经枕着头睡着了,沈京溪看到他那困顿的模样也没有叫醒他,反而是自己收拾了一通,又带上他画出来的图出了门。 只是在他推开的时候,才看到外面那靠着屋檐下的柱子就睡着的武鸿。 沈京溪一愣,本就浅眠的武鸿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到眼前整装待发的沈京溪,武鸿咧嘴一笑,道:“正巧,沈大师可以陪着我一同是上早朝了。” 沈京溪却看着武鸿眼睛下方的黑色皱着眉,问:“武统领这是一晚上未曾回去休息?” 武鸿一愣,随后一笑道:“沈大师莫不是把武某人想得太过厉害?一晚上不回去留宿后宫,就是把您的胆子借武某人武某人也不敢啊!” 朝中大臣不经比准擅自留宿后宫那是要蹲大牢的,且蹲几天全看皇上当天的心情。这个规矩沈京溪是知道的,当下便点头,算是信了武鸿说的。 屋中被两人的对话吵醒的胖太监闻言瘪瘪嘴,心道武将军哪里是不敢?他胆子大着呢! 昨晚武鸿见时辰不早了便提出了要回去,沈京溪也体谅他这半月在军营也未曾好好睡过觉,所以就没有挽留,将人送出门后就回屋关上门开始画画。只是他前脚刚关上门,后脚武鸿就走进了他的院子。 胖太监是看到的,不过被武鸿威胁不能告诉沈京溪,迫于压力,以及怀着侥幸心理觉得沈京溪不会发现的胖太监自然是答应了武鸿的要求。 不过他没想到武鸿一等就是一晚上。胖太监自己到后面都睡着了,自然也没去注意武鸿到底走没走。 但现在瞧着他衣服都未换,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蟒袍,也就是沈大师一晚上未休息眼睛有些花看不出来,不然就武鸿那蹩脚的借口,谁都能看出破绽。 第101章 核中美人之十 沈京溪和武鸿一同走在高高的宫墙间那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偶尔有巡逻的侍卫经过时会跟两人打下招呼。 “沈大师,今日面圣,你害不害怕?”武鸿笑着跟那侍卫的头子告别后,转头问沈京溪。 沈京溪闻言一笑,脸上的疲倦因此消失不少。“害怕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暂且希望皇上喜欢这次的草图了。” 尽管心中对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十分有自信,但那毕竟是皇上。都说伴君如伴虎,沈京溪可不知道龙椅上那头阴晴不定的老虎到底喜欢什么东西。 武鸿倒是摇头道:“不可不可,沈大师你画的东西天上地下仅有一份,独特且具有灵气。不过说起来,你的本职明明是雕刻,为何皇上会召你进宫画图纸?” 沈京溪闻名京城的明明是雕刻的手艺,结果皇上却让他画草图,这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这个问题之前武鸿没有问过,因为觉得自己跟沈京溪还没有达到那能让他什么都告诉自己的地步。不过经昨日那两壶酒,武鸿觉得自己跟沈京溪的关系又近了一步,所以才会如此问。 沈京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说道:“这个就得问皇上了。” 武鸿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答案,才会这么左顾右盼的怕人听见,结果就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失笑。只是这么一来他也算是知道了沈京溪确实是自己都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召他进宫只为了画图。 毕竟雕刻这种东西,还是只有画图者亲自上手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不过人家不让他动手他也高兴,乐得清闲,反正到时候出了事也跟他没关系,他就是个画图嘛! 沈京溪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过就是在心中这么想一下,结果一语成戳。 武鸿去上早朝,沈京溪便被皇上身边的公公带到了御书房等着。 上了早朝的武鸿还要回去,皇上则直接到了御书房,去看沈京溪给他带来的画。 “沈大师,听闻你今日早早的便来了,那草图可是画好了?” 虽然已经看到了沈京溪手里拿着东西,但皇上还是要问上这么一句。沈京溪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道:“草民不敢妄自菲薄,才疏学浅,实在当不得皇上这一声大师。” 皇上嗤笑一声道:“是么?也罢,魏公公,你且将沈京溪的画的草图呈上来朕看看。” 沈京溪将手中的图纸交给了魏公公,而后低首垂眸而立,等着皇上的宣判。 结果赞赏的画眉听到便罢了,沈京溪只听得皇上冷哼一声,道:“好你个沈京溪!仗着朕宠爱于你,你便这么报答与朕?” 沈京溪不解,抬头看着皇上问道:“草民不知皇上何意!” 魏公公“哎哟”一声,道“沈大师,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皇上明明让你画的是凤凰于飞,你倒好,画了个百鸟朝凤,你,你这不是故意的嘛!” 这下沈京溪明白了,皇上分明就是在故意整自己! 第102章核中美人之十一 五天前,皇上命他五天内画出皇后平时所用物品的草图,于今日早朝后交给他。当时他还特地问了皇上一遍,有没有什么要求,结果皇上他老人家怎么说的?人家说“嗯没什么,沈大师您随意发挥,朕相信你的手艺。” 结果现在拿到图纸了,却说自己没有按照皇上的要求来。凤凰于飞?呵,真是搞笑,皇上什么时候给自己说过要画鸾凤和鸣了? “皇上,草民虽愚钝,但记忆是不会出错的。当日皇上确实未曾说过要画凤凰于飞。” 沈京溪不卑不亢的模样,让皇上心中憋了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他冷哼一声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朕故意在为难你了?” “草民不敢。”沈京溪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皇上,那眼神清澈得让人觉得自己内心所有邪恶的想法在他眼底下都无所遁形。 “草民只是就事论事,当时皇上确实未曾说过。且这百鸟朝凤比起凤凰于飞来说还要复杂一些,若是皇上真的说过,草民又怎会选择更加困难的百鸟朝凤呢?” 这话说得皇上脸色发黑,他确实没说过,但这半年来沈京溪对他的态度,已经足够他将人杀了又鞭尸百遍了。 大历的皇上疼爱自己的皇后是整个京城的人乃至国外的人都知道的,因此皇后想要一个沈京溪亲自设计的寝宫,皇上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京溪并不因为他是皇上就有些好脸色,反而更加抗拒。若不是他以灭九族为要挟,只怕沈京溪也不会答应进宫。 不过人是进宫了,那脾气却是让人受不了。沈京溪的清高孤傲皇上也是有所耳闻的,主要是皇后在他耳边讲得多。 从沈京溪进宫那一日起,皇上就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在碰壁,让他碰壁的人不过是个低贱的草民。 皇上这人不仅阴晴不定,还睚眦必报。不过是之前皇后的寝宫都未修好,所以他不能动沈京溪罢了。毕竟像沈京溪这般清高的人,把他逼急了,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皇后的寝宫可就没什么着落了,皇上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就是了。皇后的寝宫已经修建完成,最后的一些小的部分也全都包含在沈京溪今日交上来的草图上了,皇上自然也就不必再忍耐。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想处罚沈京溪。 奈何沈京溪这人油盐不进,还敢跟他顶嘴,这下可把皇上给惹火了。 “沈京溪!你可知你是在与谁说话!”皇上怒斥道:“朕念你在京中名声颇好,特地将你召进宫来给皇后修建寝宫,你可倒好,不过一个小小的图纸现在都能画错!你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对当场的天子不满,惜命的沈京溪觉得自己还没有哪个胆子,当下闭嘴不言。 皇上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自己的话了,当下就说到:“今有刁民沈京溪,目无纪律,公然顶撞当朝天子,但朕念在其修建皇后寝宫有功,特此赦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责罚沈京溪三十大板,逐出皇宫!” 第103章 核中美人之十二 对于皇上的决定沈京溪只是勾唇一笑,孤傲,又嘲讽。气得皇上又加了十大板,命人即可执行。 受了杖刑的沈京溪当天便被逐出了皇宫。 当初看到沈京溪被皇家恭恭敬敬接进宫的人有多羡慕他的运气,如今就有多可怜他的遭遇,甚至有人拍手叫好。说沈京溪这般性子,早就该受到教训了,现在被逐出皇宫了,还是皇上看在他修建寝宫有功的份儿上,否则只怕是要逐出京城流放江东了。 而对沈京溪被逐出宫这件事最为高兴的,当然要数曹吏官了。自沈京溪说自己宠妾灭妻后,他在朝中的风评就直线下降,之前他弹劾沈京溪又常常被武鸿所阻拦,现在看到人出了事,他简直都想拍手称快,还想买些鞭炮来庆祝。 武鸿知道这件事时,也是曹吏官跟他说的。 半月没有与其他好友相聚的武鸿这天刚好随朋友一同到女儿红去喝酒,正巧遇到今日心情颇好的曹吏官。 “哎我跟你们说,那个沈京溪就是活该!嗝~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给谁看呢!”曹吏官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拍着自己门客的肩说: “要说我,皇上其实早就想惩罚沈京溪了,不过是想着寝宫没有修好,才会拖延这么久,让那沈京溪逍遥了这半年,现在皇上是爆发了,四十大板!就是武鸿都受了都要在床上趟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沈京溪那个小身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哈哈哈哈哈!” 门客见他如此高兴的模样,眉间有些不愉快。他也知道沈京溪,与曹吏官相反的,他虽然觉得沈京溪太过清高,但他还是欣赏那样的清高,只不过在这些权贵面前那样的清高就是犯错的。 于是门客并不附和曹吏官的话,只是笑着,劝他少喝点。 曹吏官才不管这些,道:“今日本大人高兴!”说着颤颤巍巍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推开包厢的门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冲着下面大堂里的人喊到:“今日本大人高兴!请你们喝酒!掌柜的!你过来!” 掌柜的忙从楼下跑上来,问曹吏官有什么吩咐。 曹吏官拍着他的肩说道:“掌柜啊,嗝~今日本大人嗝~高兴,非常高兴,下面那些人吃饭的银子就全算嗝~在本官的头上!知不知道!” 掌柜的心下一喜,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白白出现的便宜了,每一次都能乘机捞上一笔。心中打着小九九的掌柜顿时连连点头,谄笑道:“曹大人开心,小的们出点力气也是应该的。曹大人您里边儿做,小的再让人给你上两道菜来。” 曹吏官见掌柜的如此上道,顿时满意的点点头,说:“你小子倒是精明,那沈京溪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沈京溪,曹吏官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痛快袭来。沈京溪满身是血的模样他可是看见了,只怕今晚睡觉做梦都是笑醒的。 第104章 核中美人之十三 “原来曹大人如此慷慨!以前倒是未曾见识过。” 曹吏官身后的一个包厢的门推开,走出来的那人不是武鸿又是谁? 武鸿今日下了早朝回府处理了些正事后,便随朋友一同出来吃酒,本想着傍晚一点给沈京溪送吃的过去,没曾想听到了曹吏官在隔壁说的话。 只是因为一墙之隔,以及朋友们在说话,他听得断断续续,只听到了沈京溪还有四十大板,后面便是曹吏官放肆的笑声。他正想着会不会出什么事时,曹吏官又跑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听到曹吏官说沈京溪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时,他坐不住了,直接从屋里出来。 看到武鸿的瞬间,曹吏官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过逊色,冷哼一声站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说道:“武统领,本官不过是体恤民情,让大家吃顿好的罢了,跟您有什么关系?” 武鸿笑道:“关系倒是没什么关系,武某人不过是想问问您,方才说的哪句‘沈京溪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怎么个意思。” 曹吏官一愣,随后问:“武统领您还不知道?咱们的沈大师没有告诉你?” 哪句“咱们的沈大师”让武鸿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喜欢曹吏官这带着嘲讽的称呼。他道:“所以曹大人可否告知武某人,沈京溪到底出了何事?” 曹吏官听到武鸿承认自己不知道时又忍不住笑了,道:“还以为武统领与那沈京溪的关系多好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武鸿皱眉,曹吏官见他心情不是很好,想到他手里还有十万大军,心中有些胆怯,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沈京溪将草图交给皇上时,没有按照皇上的所说的去做,还不承认自己错了,跟皇上顶嘴。武大人,” 曹吏官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打他四十大板是不是都太轻了?” 武鸿一愣,他知道那四十大板是什么意思了。沈京溪竟然被打了四十大板?他那般清高孤傲的人怎么受得了? 此刻的武鸿想的不是沈京溪惹怒了皇上,在他的认知里,沈京溪不是那种会违抗皇上命令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夜不睡就为了那草图,费尽心思画了这么多草图的人,哪里会是抗旨不尊的人?至于顶撞皇上,沈京溪也确实做得出来。 不过他现在担心的是沈京溪身上的伤。四十大板,还是在皇上的命令下执行的,可想而知那伤会有多重!就是他也不一定受得住。 见武鸿如此担心,曹吏官又笑道:“武统领,听说沈大师这会儿一个人在家呢,指不定你去还能帮帮他,你与他的关系最好了,不是吗?” 懒得去管曹吏官话语间带着的阴阳怪气,武鸿与身后的同伴说了一声便抬步往外走去。 不过在经过大堂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还在楼上的掌柜说道:“掌柜的,你可要记得方才曹大人说的话,最好是让他签字画押,否则明日他醒来可是不认账的!” 第105章 核中美人之十四 武鸿的话让曹吏官醉酒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迷糊,甚至被武鸿这么一激还自己说了要签字画押的话。掌柜的一听那还不高兴?忙让小二准备纸笔让曹吏官写下自己方才说的话不提。 却说武鸿离开了女儿红酒楼后,直奔沈京溪在城东郊的别院。 之前沈京溪还在宫中的时候跟他说过自己在宫外的住处,还给了他钥匙让他不时过来帮他看看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因此武鸿对沈京溪别院的位置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不消半个时辰,武鸿便出现在沈京溪家门口。 只是刚到门口,他便发现事有不对。沈京溪的家门是半掩着的,难不成是那些官兵来了没有关? 这样想着,武鸿一跃起身,站到了沈京溪家的墙头上。结果就看到三个小乞丐在沈京溪的院子里搬东西,搬的就是沈京溪平日雕刻的那些小物件。 武鸿脸色一黑,怒吼道:“你们在做什么!把东西给我放下!” 小乞丐们听到武鸿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而后跑了。 长期在沈京溪家门口看着,他们自然也知道武鸿会经常过来给沈京溪打扫屋子。平日他们不敢进来,一是害怕武鸿,二就是他们进不来。今日也是那些官兵走的时候没关门,他们看到沈京溪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头的邪念就起来了。 沈京溪的名声他们是知道了,这人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手艺是不错的。只要是他雕刻的,一个小小的木簪都能管很多钱,且旁人根本模仿不来他的手艺,所以他们才会想着偷拿一两个去典当,然后给自己买些吃食。只是没想到他们才刚进来就被武鸿给碰上了。 “都怪你!让你少拿两个你不听,现在好了,一个都没了。”一个瘦瘦高高、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的乞丐埋怨的看着另一个矮胖的小子,矮胖乞丐不满,道:“哪里是我,分明就是你自己贪心好不好!” 瘦高个道:“什么我贪心?我还不是想多换点银子,小曼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没有银子怎么看病?” 矮胖小子不说话,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中等个眼珠扫了眼四周,突然惊道:“小曼呢!” 矮胖小子和瘦高个一愣,看了看自己身后,没人。瘦高个一拍大腿,道:“糟糕!小曼肯定还在沈家!” 此时的沈家别院 武鸿没去管那几个跑了的小乞丐,心疼的将沈京溪雕刻的那些东西一一捡起,然后走到正屋中。 “咳咳咳!”正屋中传来几道咳嗽声,武鸿听着声音不对,加快脚步往里屋走去,结果就看到一个小乞丐守在沈京溪旁边,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但十分干净,身上也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脸和手也是十分白净。 小女孩一遍捂着嘴咳嗽,一边给沈京溪擦着额头的汗珠。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女孩回头看到武鸿时一愣,随后吓得手中的帕子也掉了,还打翻了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小木盆,盆里的水撒了一地。 第106章 核中美人之十五 武鸿见自己吓到人家了,忙露出笑容说:“抱歉,小姑娘,你这是,在帮他擦脸?” 女孩儿捂着嘴点点头,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武鸿滴溜溜的转,透着些胆怯。她认识武鸿,不过每次都是躲在墙角看着的,且武鸿不笑的时候板着个脸,十分吓人,所以她还是害怕的。 武鸿走上前,女孩又退后一步,生怕武鸿动手打她。 武鸿无奈一笑,道:“不怕,我不欺负你,不过你能帮我打点水来吗?他身上的伤需要及时清理。” 女孩儿点点头,始终没有说话,不过脚下动作麻溜,端着盆就跑出去了。 武鸿这才有机会查看沈京溪身上的伤。 皇上虽然讨厌沈京溪,但让人下手时还是有些轻重的。怎么说皇后的寝宫都未完全建成,沈京溪作为主要的设计者,见血已经是件晦气的事了,要是真的死了,那寝宫受了晦气,可就住不了人了。 武鸿原本是想掀开被子看看沈京溪大腿上的伤,只是因着血已经凝结成块,被子也被沾上了些许,有些地方扯不下来,武鸿无奈,正巧女孩儿端着水进来了,他用水一点点润湿了那些血块,才将被子完全扯下。 只是被子是扯下来了,沈京溪的衣摆却依旧贴在大腿上的。水也不管用,武鸿只得找来了剪刀,将沈京溪裤子衣袍全部剪掉,露出了有些烂掉的肉。 看到那伤口武鸿忍不住皱了下眉,身后的小女孩儿更是吓得捂上了眼睛,从指缝中看着武鸿的动作。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暗自嘀咕了会儿,武鸿回头看着那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已经确定他不是坏人了,小声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武鸿。 “我叫小曼。” 武鸿点头,“那小曼,你能不能去找你的伙伴,让他们帮我叫个大夫过来?银子我给他们,找来大夫后我还会给他们银子。” 说着他拿出自己腰间的银袋,送到小曼眼前,道:“一定要找来大夫!且让大夫多带些金疮药和治伤风的药。” 小曼想了下点头,接过银袋转身跑出去了。 武鸿看了眼床上的沈京溪,而后叹了口气,找了块干净的布盖在他的身上,走出去烧热水。大夫来了处理伤口肯定会用到热水,他提前准备好,也免得等下来不及。 瘦高个跟矮胖小子还在推卸责任,中个子的那个男孩儿却指着沈家门口说:“小曼出来了!” 两人一愣,回头正巧看到小曼朝他们跑过来。 不等他们开口问,小曼便焦急说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能去找个大夫来吗?沈先生受了好重的伤,需要大夫。” 瘦高个,也就是小曼口中的大哥小一皱眉,道:“小曼,咱们连给你看病的银子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去给那什么沈先生找大夫?你赶紧跟我们走,等下那个将军出来就完了。” 小曼摇头,道:“大哥不成,沈先生伤得很严重,都发烧了,不能拖。而且将军说了,他给银子,事成后还会给咱们银子,到时候咱们就能去看病了。” 第107章 核中美人之十六 小曼患了伤风,咳嗽了好些日子,他们几人一直乞讨都没有足够的银子给小曼请大夫。现在银子就送上门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要? “可是,可是他要是骗我们怎么办?”中个子的是小二,他是几个人中心思最多的,主意也最多。 “不会的。”小曼摇头,拿出方才武鸿递给自己的银袋说:“银子将军已经给了,大哥你们快去吧!记得让大夫多带些金疮药和伤风的药。” 三个小孩儿看到银子时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小曼看到他们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顿时收回了小手,将银袋藏到了自己怀里,嘟着嘴说:“大夫没请来就不给你们银子!我也不理你们了!” 小曼是三人捧在手心怕飞了的宝,听到她这样说连忙求饶,小一说道:“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带着矮胖小子小三跑了,把小二留给小曼。他心中想得很好,小二很聪明,有小二在小曼肯定不会吃亏。 小曼见他们去了才放心,带着小二往别院里面走。 两人进去时正好武鸿从小厨房出来,他英俊的脸庞上已经被黑色的烟灰遮盖,看着十分滑稽。 “咳咳咳!”武鸿猛地咳嗽了两声,睁开眼时就看到小曼和小二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道:“小曼,你,嗯会不会烧火?” 小曼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而后点点头。小二见到武鸿这模样心里对他的害怕也少了些许,不过眼神里还是偷着警惕。 武鸿也没想着要突然改变小孩对自己的看法,随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就说:“那你帮我烧下火,我进屋看看沈京溪。” 小曼再次点头,虽然才一小会儿,但她已经不怕武鸿了。毕竟他连火都不会烧不是吗? 武鸿点点头,一遍擦着脸一边走进了沈京溪的房间,等着小一他们把大夫叫来。 不过两刻钟,小一和小三就将京城安和堂里有名的大夫给叫过来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刚好遇到大夫出门采药回来。且这大夫心善,听他们说沈京溪生病了,也没管他们是乞丐还是骗子,就跟着过来了。 大夫一来,武鸿便让出了位置。 看到沈京溪时大夫一愣,又掀开那块盖着他大腿的布,那伤口看得大夫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弄成这样?” 小一和小三也吓着了,没想到沈京溪身上的伤会如此重,还好他们去找大夫了,不然沈先生肯定要完蛋。 四个小乞丐平日就在这条巷子里游荡,沈京溪看到他们偶尔会给他们些吃食,或是给两个铜板,倒是没有为难过他们。 当然他们偷东西什么的完全是为了给小曼治病,有那么一小丢丢是想吃顿肉。不过幸好被武鸿给阻止了,不然他们可对不起沈京溪了。 心里有些小愧疚的小一和小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默的在心里给沈京溪说了声对不起,不过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听到就是了。 第108章 核中美人之十七 武鸿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他现在担心的就是沈京溪的腿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大夫,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大夫抚着胡子摇摇头,道:“说不准,老夫要先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若是没有伤到骨头只需好好休养一番,等腿上的伤口完全结痂就好了。” 武鸿点点头,他虽然是个将军,但懂的也只是受了伤就撒上点金疮药,中了毒就吸出来,其他的还真的不知道。 大夫先是拿出自己针灸的银针,封锁了沈京溪大腿上的穴道,让他感觉不到痛。又拿出一把泛光的银质匕首,用烛火烤了半晌,才动手将沈京溪腿上已经烂掉的肉给剜掉,不让它继续感染旁边的肉。 之后又用烈酒处理了伤口,最后才上了草药,将沈京溪的双腿给包扎起来。 “没有伤到骨头,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腿上的伤好了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接下的日子里伤口都不能碰水,且每隔三日我会过来帮他换一次药,时候我要是没过来你们便过去寻我。” 大夫边说边收拾着东西,“还有,今天夜里他可能会发热,等下你们谁陪我过去那些退热的药来,要是发热了就给他服下。” 武鸿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将大夫的嘱咐记下来。瞧着大夫要走了,他叫住人,道:“大夫,家里还有个孩子生病了,你也给看看。”说着让小曼过来。 小曼一愣,小一他们也没想到武鸿会给小曼看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武鸿上前一步拉着小曼走到大夫跟前,说:“这孩子应是染了风寒,我听着咳嗽了许久了,大夫你也给看看。” 大夫点头,给小曼把了脉,接着又对症下药写了方子,武鸿一一记下,给了大夫银子后,让小一跟着大夫回去抓药。 因着武鸿让大夫给小曼看病,还将药钱和看大夫的银子一起给了,所以小一对武鸿的命令那是执行得非常快,不用催,十分懂礼貌的跟在大夫身后离开了别院。 小曼感激的看着武鸿,小声说了句谢谢。 武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后看着小二说:“小二,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二警惕的看着他,武鸿一笑,道:“这几日我要上朝,沈大师这里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可以帮我照顾他吗?” 小二有些犹豫,要照顾沈京溪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晚上不用睡在巷子里或是趁别人睡着后跑到人家柴房去睡了。可是武鸿会这么好吗? 瞧着小孩子警惕的模样,武鸿放轻了声音说:“放心,你们就住在沈大师家里,不过你们得自己做吃的,银子我会给你们。还有你们的衣物,我会让人送过来。条件就是你们得帮我好生照看沈大师。能答应吗?” 他这几日刚回来,家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去解决,还要上朝,不能长期待在这边。找两个佣人的话只怕还没有这几个孩子省心,所以他才会问小二答不答应。 第109章 核中美人之十八 虽然才认识不超过一个时辰,但武鸿却能看出小二就是他们几个人的核心。而小曼又是小二的软肋,所以只要对小曼好,小二他们才会帮自己做事。 想到此武鸿不禁一笑,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给沈京溪找两个省心的佣人,连小孩子都要算计。 小二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吃亏,也就答应了武鸿的要求。而他一答应,就代表小一他们也没问题了。武鸿满意的笑了下,床上的沈京溪突然哼了声,他以为人醒了,忙走进去。 只是床上的人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刚才那一声估计是梦中觉得疼了。 看到趴在床上的沈京溪那惨白的脸,武鸿心里又是一声叹息,也不知道他醒来后是个什么光景。 小一很快就从大夫那里拿了药回来,武鸿在一旁熬着药,小二就在一旁看着,他得学着熬药。 小一和小三都是沉不住气的,小曼力气又太小,且细皮嫩肉的,要是不小心被烫到就不好了,所以只有小二是熬药的最佳人选。 一边熬药,武鸿一边跟小二套近乎。 “小二,我瞧着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是不是被人贩子带出来的?要不你告诉叔叔你家人长什么模样,叔叔帮你们找找?” 在武鸿看来,这四个孩子沦为乞丐应当只是意外。年纪虽然小,但都十分有礼貌很懂事,没有贫苦人家身上带着的那种市井气息。当然,偷拿东西什么的他完全忽略掉了。 小二没想到眼前这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居然会提出帮他们找家人,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拒绝了。 “不用了。” 武鸿一愣,小二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人了,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是流浪到京城的。” “抱歉。”武鸿不知道这几个小孩的家人已经不再了,小二摇摇头表示没事,便不再说话。武鸿刚刚戳了人家痛楚,现在自然也不会再开口,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药煎好后,武鸿给沈京溪喂了下去,确定人暂时还不会醒过来时,他决定先回去一趟。 临走时武鸿又嘱咐小一他们,说道:“我先回去,晚一些再过来给你们送吃的和衣服,现在就麻烦你们照顾着沈大师了。” 四个小孩儿乖巧的点头,武鸿又问了一下他们要吃什么以及他们穿衣的尺码后才动身离开。 “小二,你说那个将军真的会来吗?” 武鸿前脚刚走,小一后脚就开始怀疑他说话的可信度了。 小二点点头,说:“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来,他不也把银子留下了吗?我们有银子,就不怕了。” 小曼的病已经看了,药也买了,现在他们还有屋子住,那种不用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晚了被人赶出去的柴房。 小一点点头,小二又凑过来说道:“小二你说沈先生会不会醒过来?” “不知道。”小二朝里面看了一眼,小曼正坐在沈京溪的床边给他擦脸和手。 他想了想,说:“应该会醒的吧……” 第110章 核中美人之十九 傍晚时分,武鸿依言来到了沈京溪的别院。 小二看到他时心里默默的松了口气,尽管他说什么武鸿不来也不影响什么,不过心里他还是希望武鸿来的。 看到几个小孩放松的模样,武鸿一笑,拿出食盒以及一个包裹,说:“这是给你们带的饭菜,包裹里的是衣服。现在是夏天,所以没人带了三件,方便换洗。“ 小一和小三看到那胀鼓鼓的包袱以及透着食物香气的食盒时就笑了,一人奔向了包裹,一人奔向了食盒。 “哇!有肉!”小三看到那盘鸡肉简直是垂涎欲滴,他好久没吃过肉了。小一却是将衣服抱在了自己怀里,感概的说道:“再也不用穿这个破烂的衣服了!” 虽然只是两句童言,但武鸿还是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内容,也再次确定了这四个孩子不简单的身份。 小二无奈的看着哥哥和弟弟那惊喜的模样,走到武鸿跟前跟他说了句谢谢。武鸿笑了笑没说话,从食盒的最底层端出两碗粥,说:“这是给小曼和沈大师的,他们两是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说着看了眼四周,没看到小曼,他挑眉,问道:“小曼呢?” 小二道:“吃过药后就睡下了,现在应该醒了,我去叫她。” 武鸿点头,也朝沈京溪的屋子里走去。 结果刚进屋,就看到睁开眼睛的沈京溪落寞的趴在床上。 “京溪?你醒了?”武鸿惊喜的声音唤回了沈京溪的思绪,他愣了半晌才点头,结果发现自己是趴着的,只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醒了。 看到他那孩子气的动作,武鸿一笑,说:“醒了就好,我给你带了些粥,现在吃吗?” “吃不下。”沈京溪是真的吃不下,尽管他一天未曾进食,但现在的他没有丝毫食欲。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趴着,所以感觉不到饿。 武鸿点点头,推开了窗,让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照进沈京溪的屋子。昏睡了一整天的沈京溪有些不习惯突然的光线,闭了闭眼才睁开。 走到床边坐下,武鸿问道:“腿上有没有不舒服?” 大腿上很痛,钻心的痛。沈京溪淡然一笑,道:“还好,没死就成。” 武鸿没受过杖刑,但他受过伤,知道沈京溪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但他也不会刻意去问,只是点点头,又跟他说起了今日的事。 “皇上这次惩罚你之后应当就不会再责罚你,也不会再召你进宫,今后你便恢复自由了。” 沈京溪闭了闭眼,嗯了一声。他腿上实在是疼得钻心,让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只能简短的答应武鸿。 武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一边陪他说这话,还说起了今日曹吏官在女儿红酒楼说的话,不过省略了某些让人不愉快的部分,反而将自己故意整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甚至给小曼他们带来的吃食都是女儿红酒楼的,还说明日就能看到酒楼的掌柜去找曹吏官要银子了。 沈京溪闻言忍不住笑了,腿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 第111章 核中美人之二十 沈京溪笑了,武鸿也就放心了。不一会儿又问他饿不饿,沈京溪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饿了,便点点头,武鸿便让小二将那碗粥给端进来。 看到小二时沈京溪一愣,转眸看向武鸿。 武鸿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什么,我担心我不在的时候没人照顾你,正巧碰上他们就想让他们照顾照顾你。” 沈京溪点点头,他方才也只是有些诧异,现在认出了小二也就没说什么。 小二将手中的粥交给武鸿后问了下沈京溪的伤还疼不疼,沈京溪笑着摇头道:“不疼了,多谢小二关心。” 小二红着脸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 武鸿有些惊奇,道:“这个小二,我给他们送吃的过来怎的也不见他脸红?你就说了句谢谢他就红脸了?不公平不公平。” 听着他耍宝的言论,沈京溪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且我平日经常给他们送吃的,你不过才认识他们,他们自然对你不亲。” 武鸿瘪瘪嘴,端起粥一点一点的喂给沈京溪。 一边喂食,武鸿心里一边想着,今天的沈京溪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不过时间一长,武鸿便发现了。沈京溪不再向以前那般孤傲了,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武鸿问过他为什么,沈京溪一愣,随后笑了,道:“挨了一次打,离开了那个如牢笼一般的地方,你说我心里开不开心?” 因为心里高兴,所以待人也宽厚了许多,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多了。 不过沈京溪没有告诉武鸿的是,他开心,不仅是因为离开了皇宫,还因为在皇上命人执行杖刑时,他心里想了许多东西。 曾经的他太过孤傲,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全凭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在乎后果和旁人的感受。直到今日被皇上诬陷时,他才明白,原来被人这般看不起是个什么滋味,同时他却明白这时间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日子你不去上朝,皇上不怪罪你?” 再一次醒来就在自己的屋里看到武鸿,沈京溪有些诧异。这已经是武鸿第五天这么早就出现在他家了。不,应该说他就没回去过。 武鸿闻言一笑道:“前些日子是我告假了,今日是休沐,皇上也不上朝。” 知道他告假是为了自己,沈京溪摇头一笑,但想到武鸿今后还要在朝中过下去,又忍不住说道:“我这两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没必要每天晚上都看着。再说了,还有小一他们,不会出事的。” 武鸿闻言还是摇头,说:“小一他们怎么说都是个孩子,有些事情还是做不来。” 他指的是帮沈京溪解决大小便以及擦身子换药的问题,沈京溪也听出来了,没由来的脸一红,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因着武鸿和小一几人的精心照料,沈京溪腿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一个月时就能下地走路了。 正巧武鸿又是休沐,便想着带沈京溪出去游玩。 第112章 核中美人二十一 “大师,城郊的白莲开了,不如咱们去瞧瞧?” 武鸿一走进别院就急哄哄的说道,打断了正在教四个小孩儿雕刻的沈京溪。 自沈京溪可以下床走动后,没事时就喜欢教四个孩子雕刻,给他们讲讲雕刻的故事。四个孩子也听得认真,现在已经能分得清平刀、圆刀二种不同的用途,接下来只要加以练习,就能很快的掌握刀法技巧了。 看到一大四小那不怎么友善的眼神,武鸿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 沈京溪无奈一笑,问小一他们想不想出去玩。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小孩子都有爱玩的天性,且为了照顾沈京溪,他们一个多月没能出去逛逛了,现在正好有机会,怎么可能不去呢? 得到了四个孩子的认同,沈京溪也点点头,对武鸿说道:“那便去罢,正巧我也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有些灵感。” “什么灵感?”最后一句话沈京溪说得笑声,武鸿没听清楚。沈京溪摇摇头,道没什么。见他不说,武鸿也不多问,反正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 等几个小孩把要带的吃食都带上,武鸿也将马车赶到了别院门口。对此武鸿的解释是:“桃林离这里有点远,咱们就坐马车过去,能省点时间。” 沈京溪不置可否,小一他们也因为有马车不用走路而感到兴奋。 两大四小就这么踏上了赏莲的征途。 不过说实话,这一行六人中,没一个人是真的来赏莲的。武鸿只是想带沈京溪出来走走,因为腿上的伤他已经一个月未曾出门,怕他憋闷,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沈京溪则是因为酒瘾发作,他想着出来玩儿总是要喝酒的不是?所以想借此机会出来小酌两杯。 至于四个孩子那不用说了,目前还没什么审美的观念,只要能出来玩就好,有吃有喝的,还管他什么莲花不莲花的。 到了城郊的莲湖,武鸿租了一艘小船,能够容纳下他们六个人,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几人上船后,没人想到去看什么莲花。四个小孩摘起了莲蓬,将里面的莲子抠出来,嚼得卡蹦响。 至于武鸿和沈京溪,那是直接温起了小酒,两杯热酒下肚,沈京溪憋了一个多月的酒瘾终于得到了释放,整个人都舒服了,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 小曼将他们剥好的莲子送了一些过来给武鸿他们下酒,深得武鸿的心意。 酒喝到一定的程度,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 “大师,都说你木雕技艺高超,怎的就没见过你刻过人?”武鸿嚼着莲子,颇有些奇怪的问道。 沈京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舒服的眯起眼,笑道:“不过是找不到想要雕刻的人。” 武鸿闻言坐直了身子,道:“我听人说前人能在桃核上刻人,也就是王叔远的《核舟记》,桃核上刻了一艘小船与东坡三人以及船家和煮酒的童子,可有其事?大师可是也能?” “却有其事,但为曾试过。” 第113章 核中美人二十二 武鸿挑眉,问:“为何?” 沈京溪偏头看向外面的湖水,道:“并无想刻之物。且,若为人处世太过高调,只怕小命不保。” 这是沈京溪此番出宫后悟到的最大道理,也是他现在一直秉承的观念。武鸿一愣,了然的点头,沈京溪作画雕刻全凭一时兴趣,这次到皇宫不过是为了保住小命,结果还是遭了此劫。若是真如他所说,刻了什么核舟,只怕皇上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与对面的渔夫点头打了声招呼,沈京溪收回了视线,看着眼前的武鸿一笑,道:“将军莫不是喜欢?” “嗯?”武鸿不解,随后想到他在说什么,顿时笑道;“喜欢,怎的不喜欢?若是大师愿意,不如给在下刻个核舟美人什么的,这辈子成不了亲,带在身边有个念想倒也不错。” 武鸿只是说笑,沈京溪却是当了真。不过他还是有一丝疑虑。 “将军何出此言?男子生来不就是要成家立业?现在你已经立业了,也该是时候成家了。” “不不不。”武鸿闻言摇头一笑,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我的家就是我的国,保家卫国,才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武鸿今年三十有二,上战场打仗已经十余年,这十余年间他一直未曾成亲。家里人不是没有催过,只可惜他意不在此。家中大哥已经成婚,侄儿都有十岁,妹子也已入宫为妃,前年刚为皇上生下一个公主。按理说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巅峰,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却依旧是国泰民安。 沈京溪一笑,说:“现在国家太平,边疆安稳,将军又作何要担心那些事情呢?且即便要保卫国家,那也不影响你有个小家不是?” 武鸿却道:“大师,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边疆安稳,举国上下一片欢欣。可谁又知道这安稳能保留多久?当今皇上在位五年,边疆大大小小的战乱不超过十次,这样的情况史无前例。武某人只是担心,这国家太平不了多久了。且,我常年征战在外,哪里有时间顾好小家?心中有了牵挂啊,做事也就畏手畏脚不敢拼命了,到时候万千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武鸿说着长叹一声,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打着拍子唱起了小曲儿。 “莫思身外,且斗樽前,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呐月长圆……” 沈京溪第一次听武鸿唱曲儿,一时间有些征愣。一曲唱罢,武鸿似乎并不尽兴,又唱起了另一曲儿。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嘿唯有杜康!”武鸿唱着,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沈京溪瞧不得他那颓废无劲儿的样,想了下说道:“将军可知为何要说唯有杜康?” 武鸿想了想说:“这不是说杜康是酒的老祖宗吗?以此代酒,嘿,大师,你说这杜康是个什么人,怎的连酒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咱们还得感谢感谢他呢!” 说着又倒了一杯酒,朝天一举,高声道:“杜康老祖!多谢您老人家的贡献啊!这酒的滋味真是好!” 说罢将酒撒入湖中,沈京溪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无奈一笑,随他去了。 第114章 核中美人二十三 两人喝得正尽兴,船尾却传来了一声惊叫,两人回头望去,小一慌乱的喊道:“沈先生,小曼掉湖里了!” 沈京溪一愣,回过神时武鸿已经跳了下去。 他两步走到船尾,小一和小三已经吓得浑身直哆嗦,完全说不出话。还是小二比较冷静,但解释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的。 “我们在摘莲蓬,小曼,也也想摘,明明我们都看着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摔下去了,我们,我们明明看着她的。” 沈京溪心里也着急,听到原因后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将军已经下去找了,不会有事的。” 小二点点头,手却不自觉的抓住了沈京溪的衣袖,害怕到沈京溪都能感受到他手的颤抖。 叹息一声,沈京溪又将小一和小三都拉了过来,一边轻声的安慰他们一边不时抬头看着水里的情况。 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武鸿的头便冒出了水面,怀里抱着的正是小曼。 沈京溪忙走过去接过小曼,武鸿跳上船,撑着长篙将船往岸边靠。 将小曼平放在船头,沈京溪按压着小曼的胃部,想把小曼喝进腹部的水给压出来。按了几下,小曼果然吐出了几口水,人也悠悠转醒,小一三人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小二忙走到小曼身边蹲下问她有没有事,小曼虚弱摇摇头。 沈京溪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包裹着小曼的身子,对小二说:“先别跟小曼说话,带她到船舱里让她好好休息,别着了凉。” 小二点头,抱起小曼走到了船舱里,沈京溪站起身走到武鸿身边,问他有没有事。 武鸿爽朗一笑说:“我能有什么事?这点水还拦不住我,你去看着小曼吧,别让她受了风寒。可怜见的,上次伤风还没好多久呢。” 沈京溪点头,走到船舱里看着小曼,不时的伸手探着小曼的额头,担心她发热。 小一看着小曼苍白的小脸,没忍住哭了起来。他一哭小三也跟着哭了。沈京溪听得头痛,皱着眉道:“别哭了,小二劝劝你兄弟,小曼都没哭呢!” 结果他抬头一看,小二也撅着嘴,沈京溪顿时无奈,到:“没事,小曼没事,只是休息下,你们一哭吵到她休息怎么办?” 一听会吵到小曼休息,两人的声音瞬间就小了,小二也憋住了眼泪,哽咽着声音问沈京溪:“沈先生,小曼会不会死?我娘就是落了水,也是睡着了,结果就没再醒过来了。小曼会不会也醒不过来了?” 原来是他们经历过同样的情况才会这般担心,沈京溪心头一软,摇头说:“不会,小曼身体好着呢,你们别哭了,将军快些将船划回去,我们才能找大夫给小曼看病,这样小曼就会醒过来了。” 小三揉了揉眼睛问:“真的吗?” 沈京溪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息,他何时这么哄过小孩子? 武鸿的手脚还算麻利,不过一会儿小船就靠了岸。船家还疑惑怎么这么快人就回来了,结果看到浑身湿透的小曼时吓了一跳,连银子都不要了,让他们赶紧将人送去看大夫,生怕小曼出了事会怪罪到他身上。 第115章 核中美人二十四 “没什么大事,就是着了凉,吃两剂药好好休息两日便好了。”来给他们看病的还是之前那个安和堂的大夫,沈京溪闻言也放了心,点点头随大夫去取药去了。 小一他们则是守在床边,不管武鸿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一步,似乎只要自己离开一会儿小曼就会不见一样。最后武鸿也就懒得管他们了,而是去隔壁叫来了一位妇人,让她给小曼擦擦身子换身衣服。 看到小一他们连人擦澡都要看,武鸿薄怒,直接将人赶了出去,道:“女孩子家洗澡你们几个看什么看,出去出去!给我到院子里罚站去!” 却说随着大夫到药房拿药的沈京溪,临走时却被大夫叫住了 “沈大师请留步,老夫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沈京溪以为大夫要说的是与小曼有关的,便留了下来。大夫吩咐药童看着店,而后带着沈京溪到了他平日休息的屋子。 沈京溪不解,问道:“大夫,您这是要说什么?” 大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沈大师,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沈京溪皱眉,“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摇摇头,道:“沈大师,你可知你家里的那四个孩子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那他们是什么人?”沈京溪有些不太高兴,他一直知道那四个孩子的家世不简单,不过大夫这个语气就像是那四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样。 结果沈京溪还真的才对了,那四个孩子身上的确有些不能说的密码。 “那四个孩子,是巫族人。” 大夫叹息一声说道:“上次给那小姑娘治病时老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女娃的手臂上有一处火焰状的标记。之后我回来翻阅了古籍才知道那火焰状的标记是什么意识,就是巫族人的标记!沈大师,巫族人是什么存在您是知道的,若是可以,等那女娃的病好了,你便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离开吧,免得到最后伤了自己。” 巫族人是什么存在?沈京溪还真的知道。 在他们南国的西南部,有一支名为巫人的部落。这个部落里的人以赡养蛊且习巫术出名。曾经南国的国师都是由巫族人里最优秀的哪一个人担任。巫师以占卜未来判断国家运势为己任,帮助国君排忧解难,一直深受大家的爱戴。只是上一任巫师心起邪念,想要独自吞没整个南国。 南国国君,也就是先皇,当朝皇上的父皇知晓此事后,下令诛杀了整个巫族部落的人,当然他也因此受到诅咒,不过四十的年纪便命丧黄泉,才由现在的皇上担任了国君。 事情也不过发生在五年前,当时先皇下令屠杀巫族部落时沈京溪刚及弱冠。可现在大夫却告诉他,他家里的小曼就是巫族部落的遗子,这让他怎么相信? “大夫,您可莫要胡说,家里的那几个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乞丐,没有什么巫族人。”沈京溪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大夫瞧着他强硬的模样叹息一声,低声道:“沈先生,您可千万要听老夫的劝啊!” 第116章 核中美人二十五 沈京溪最终还是没有听大夫的话将小曼他们送走,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大夫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这日,趁着小一他们三个以及武鸿都没在,沈京溪单独把小曼叫到了里屋。 “沈先生,你是有衣服想要洗吗?” 小曼的病已经好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此时歪着头看着沈京溪,让人觉得心里十分柔软。 沈京溪笑着摇摇头,抱起小曼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她身边,说道:“没有,不过先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小曼将小手放在膝盖上,乖巧的点头,示意沈京溪赶紧问。 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临到说话时沈京溪又觉得有些词穷,纠结了半晌,他才说道:“小曼,先生今日问你的事情,你万不可告诉别人,就连将军和你哥哥们都不能说,知不知道?” 小曼闻言严肃的点点头,举起三个手指道:“小曼发誓,绝对不跟第三个人说,否则小曼就……” “不用不用,你知道就行了。”沈京溪怕她真的发誓,在巫族人的观念里,誓言是十分严肃的,且一旦发誓就绝对会实现,否则就会接受惩罚,他还不想小曼小小年纪就受到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其实先生就是想问你,你”沈京溪又纠结着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咬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巫族人?” 小曼一愣,随后看着沈京溪的眼神就变得防备,同时也有些害怕,小手不自觉的背到了身后,仿佛只要沈京溪动手她就要跑。 沈京溪见自己吓到小曼了,忙笑着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就是无意间看到了你手上的印记,才会这般问你。” 小曼下意识的捂着手臂摇摇头,道:“我娘说那个是胎记,不是什么印记。” 沈京溪一愣,随即无奈一笑。小曼的防备心实在是太强了。 “先生知道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你安心的待在这里,过两日我去给你寻些草药来,看能不能遮盖住你的印记,不然被别人看到了你要被关进大牢的。” 先皇当初屠杀巫族,下的命令是一个不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先皇还下了一道圣旨,一旦有人发现巫族人的存在,一旦上报且情况属实的话,赏金千万。小曼不过是个孩子,要是真的被那些有心人看见了,只怕凶多吉少。 小曼点点头,沈京溪想了下又道:“对了,小一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吗?” 小曼一愣,点头道:“他们,是我哥哥。” 言下之意就是,小一他们也是巫族的人。 这下轮到沈京溪无言了,他虽然一直把几个孩子当成一家人看,但心里还是觉得他们是来自不同的人家,没想到的是他们都是巫族人。 旁人一辈子都别想遇到一个巫族人,他家以来就来了四个,还真是上天眷顾。 沈京溪无奈一笑,摇头道:“那你记得跟他们说,小心自己手臂上的印记,莫要被外人发现了。” 小曼点点头,心中对沈京溪的怀疑和警惕渐渐消失。 第117章 核中美人二十六 沈京溪的伤病好了,武鸿自然也要回到朝中上朝。这段时间弹劾他的人不少,不过皇上一个都没予以理会,他要是再不去上朝,只怕皇上也要发火了。 武鸿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去上朝,就接到了出兵边疆的消息。 “皇上要你带兵出征?”沈京溪没想到自己病刚好武鸿就要出远门,顿时皱起了眉,道:“边疆不是一直很太平么?怎的突然要出兵了?” 这些日子并未传来边疆打仗的消息,怎的突然就要武鸿出兵了? 武鸿笑一声道:“出兵不仅是为了打仗,还有驻守边疆。” 沈京溪从来不关心朝政,天下大势与他向来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愿守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旁人如何与他无关。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此番是武鸿要出兵远征。 “为何偏生选上了你?”沈京溪不解,武鸿不过是个护军统领,也才是正二品的官儿,朝中的将军皇上不要,让一个护军统领去边疆做什么? “皇上之命,莫敢不从。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一趟我不去也不行。且不管打不打仗,我武鸿便是为了这天下而生,守卫国家疆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武鸿说得激荡,沈京溪却觉得这件事怎么都跟自己有些关系。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武鸿一直照顾自己不去上朝,被皇上知道了,所以现在要借此机会惩罚武鸿了。 沈京溪心中的想法并未告诉武鸿,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疙瘩。 武鸿将在半月后离开京城,沈京溪想送武鸿一件东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送他之前在游湖时与自己说过的那核中美人。 当晚,沈京溪在自己的库房中翻找了许久,找到了曾经他留下来的一个桃核。 这个桃核是他师父离世时留给他的,当初他师父就是一代微雕大师,最喜欢在各式各样的小东西上雕刻,不过沈京溪向来不喜。 觉得小件的东西不够大气,气得他师父两天没跟他说话,结果离世时却留给他一个桃核,赌气般的说他今后终会用到那桃核的。 拿着那已经被虫子蛀了洞的桃核,沈京溪无奈一笑,轻声道:“师父啊,你说你这辈子说的话从来未曾灵验过,怎的临死前说的话就应验了呢?” 找到桃核,沈京溪又翻出自己许久没用的刻刀,开始细细的雕刻起武鸿想要的美人来。 半月转眼便过去,武鸿即将离开京城时,最后一次来到沈京溪的别院。 沈京溪是第一次看到武鸿穿铠甲,一时间又些移不开眼。 穿上兵甲的武鸿少了些文弱书生的气质,真正有了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模样。 小曼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红了脸,小一三人眼里是慢慢的羡慕。 惊愕了半晌的沈京溪回过神,看到武鸿时笑了下,问:“今儿要走了?” 武鸿点头,笑道:“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沈京溪点头,看着他跟小一他们一一道别,最后才走到他身前。 “这个给你。”沈京溪拿出一个木匣子,笑着说:“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个核中美人?我给你做了一个,免得你在边疆孤单。” 武鸿一愣,打开那木匣子,一个不过他两指宽的桃核静静的躺在木匣子里,小巧,又精致。 站在几人身后的小曼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沈京溪装作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她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118章 核中美人二十七 历时半月,武鸿带着五万精兵来到了南国边疆。 而就在他刚到边疆时,原本北方的游牧民族却发起了暴动,开始到南国边疆的小城里抢夺粮草。 “武统领,前线已经抵挡不住了。咱们必须立即采取措施!” 看着下属着急的模样,武鸿手指摩擦着他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有片刻失神。 “武统领!”下属再次喊到,武鸿回过神,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本统领知道,不必你多说!” 下属一愣,武鸿放下手对他说到:“下去把各位将领都叫过来,本统领想问问他们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是!” 下属退下后,武鸿取下了脖子上的红绳,上面赫然挂着沈京溪专门给他雕刻的那个桃核美人。 且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个桃核美人跟沈京溪那张清冷孤傲的脸十分相似。 粗粝的手指摩擦着那桃核人的脸,武鸿有些奇怪,他要的明明是美人,为何沈京溪将自己给刻了上去。 就在武鸿思索的时候,营帐外传来了下属的声音。 “武统领,各位将领都已经到了。” “请他们进来。”武鸿说着,将手中的桃核顺手揣进了怀里。 京都 自武鸿走后,沈京溪的日子便越发单调起来。每日不是教小曼他们雕刻就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一块木头发呆,有时候想起什么,便在木头上刻上两刀。想不起的时候就对着那块木头看一整天也不觉得累,甚至会忘了吃饭。 而小曼则是时时刻刻的都盯着他,像是担心他一下子就没了。 小一他们自然是发现了小曼的异常,只是问她又不说,所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沈京溪头上。 “沈先生,你劝劝小曼那个丫头吧,这跟你似的,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要不是她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我们都要以为她看上谁家小子了!” 小一没脸没皮的说道。他们现在跟沈京溪已经混熟了,有事没事就喜欢跟沈京溪开两句玩笑,没有半点小孩子的模样。沈京溪也是因着他们脸上才偶尔会出现笑容。 闻言,沈京溪抬眸看向因为被硬拉着过来小脸上十分不满的小曼。他笑了下,朝小曼招招手,到:“小曼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小曼不太情愿,小一将她往前一推,道:“沈先生,小曼就交给你了,我们仨去做饭!” 沈京溪点头,小一拉着小二和小三就跑了出去。唯有小二在出门时回头看了沈京溪和小曼一眼,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小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吗?敏感的小二心里有了个疙瘩,想着一定要找时间问问小曼。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时间,就已经出事了。 沈京溪拉着小曼的手坐到一边的榻上,垂眸看她,说:“可是在担心我?” 小曼咬唇,手指捏着沈京溪的手,有些发狠,让沈京溪都感觉到了痛意。 “我,我不知道,我害怕你死了。” 小曼哽咽着说,“我,早知道我就好好跟娘亲学,不然现在也不会这样。” 第119章 核中美人二十八 沈京溪勾唇一笑,揉了揉小曼的头,道:“不,小曼已经很厉害了。都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对不对?且,我也不一定会死啊,武将军这般厉害,他肯定会没事的。而且,这段时间边疆不是很太平么?” 沈京溪话音刚落,便感觉腹部一痛,不等他思考是怎么回事,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小曼瞬间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沈京溪,着急的问他怎么了。 沈京溪见她慌乱,不想她太过担心自责,想露出一个笑容,谁知又是一口鲜血。 小曼彻底慌了,将沈京溪道:“先生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了,我,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你等我!” 说着她便要往外面跑去,却被沈京溪死死的拉住了手。 她回头,只见沈京溪冲她摇摇头,费力的说道:“大夫,没用。咳咳!帮我,嗯~帮我拿纸笔过来。” 小曼哭着摇头,说:“不行,先生你撑住,大夫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去给你找大夫。” 沈京溪还是摇头,要说话时又喷出一口血,这下他不仅是腹部疼,肩膀也开始疼了。拉着小曼的手也变得有些无力。 小曼哭着想走,听到动静的小二已经跑过来了。 看到沈京溪浑身是血的半躺在美人榻上,小曼在一旁吓得哭了起来。 小二吓了一跳,忙上前问怎么回事,小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拉住小二的手说:“二哥,你快去找大夫!快去哇!沈先生要不行了!” 小二一愣,二话不说便往外面跑。小一和小三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看到沈京溪那狼狈的模样时都吓住了。 与此同时,南国边疆的战场上 武鸿一刀了结了眼前士兵的生命后,一把拔掉箭头的羽箭,有些纳闷为何自己身上有伤痕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感,难不成是这箭上有毒所以他已经被麻痹了? “武统领!你还好吗!”一个将领朝武鸿喊到,武鸿大呵了一声没事,说罢翻身上马,手提着一把大刀往前冲,边冲边喊到:“南国的将士们!听我命令,将这混不讲理的蛮子赶出南国!” “冲——!” 战场上杀气震天,每个将士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抵抗着蛮夷人的进攻,用自己那比蛮夷汉子小了一个尺码的身板堪堪抵挡住他们的进攻,再翻身杀过去,不管身上了落下了几刀,只要他们的手还能举起来,脚步还能迈开,就绝对没有一点退缩。 “哼!”武鸿闷哼一声,又是一支羽箭刺中了他的右肩,除了一开始的冲击力让他有些不适外,照样没有任何疼痛。他皱眉拔掉了身上的箭,继续往前冲。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武鸿觉得,他好想忽略了什么事情。 沈京溪看到小一和小三的模样有些无奈,朝小曼招了招手,右肩处又是一疼,他抬起的手瞬间落下。咬咬牙,沈京溪道:“小曼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曼哭着跑上前,小一和小三也反应过来,凑到了沈京溪的床前。 第120章 核中美人二十九 “今日我若是走了,等将军回来后万不可告诉他。” 沈京溪说话有些费力,他现在腹部、左肩和右肩都十分疼痛难忍,就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狠狠的戳穿了他的身体。但他还是要将自己想说的说完。 “不可,咳咳!不可告诉他我让你做的事情,不可告诉,哼~不可告诉他那桃核美人的作用。且,记住,待他平安归来后,将那桃核美人收回来,若他已经丢弃,丢弃……”沈京溪说着有些脱力,又有些难过,似乎是在担心武鸿真的将那桃核美人给扔了。 “若他已经丢弃,那便,不要再管了……”话没说完,沈京溪又是一阵咳嗽,血随着他的咳嗽不断从嘴角浸出,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仿佛看到了他师父,他师父似乎在叫他…… 摇摇头,沈京溪咬着舌头让自己不至于痛晕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晕过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小曼摇着头,哭得脸都花了,“沈先生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一定还有办法的!”小曼说着,却又想起她娘亲说过,生死术一旦使用便不能再挽回,是禁术。 小曼哭得更伤心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连沈京溪叫她也听不清了。 无奈的沈京溪只能看着小一和小三,对他俩说:“小一,将军回来后,请告诉他我离开了京城,游历天下去了。可能不会再回来,让他早日成家,成家立业,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 小一和小三红着眼点头,平日里连平刀的用法都记不清晰的两人此刻却将沈京溪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沈京溪笑着,还想说什么,心头一痛,他死死的咬住了舌头才没让自己晕过去。 武鸿看着插入自己心口的羽箭,眉头越皱越深,他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将领看到插在武鸿心口的羽箭,吓了一跳,见武鸿半点事情没有模样他问道:“武统领,您这是怎么了?” 武鸿摇头,伸手拔掉了心口的箭,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了。 “我……噗!” 沈京溪刚说出一个“我”字,又喷出一口鲜血,浸湿了眼前小曼的衣物。 他一笑,说了声抱歉后,张了张嘴,晕了过去。小曼一愣,看着沈京溪突然下垂的手,愣了半晌,哭了。 小二领着安和堂的那大夫刚跨进沈京溪的别院,便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一生:“沈先生!” 小二脚步一顿,眼眶瞬间红了。 …… 武鸿领着南国士兵大败蛮夷,将他们赶出了边境的城镇,同时抓到了他们的将领,借此逼迫他们签署和平条约。 战争结束后,除了打扫战场,营帐中听到最多的便是众多将领夸赞武鸿的声音。 “哎哟你们是没看到,武将军中了一箭,那箭直接插到他心口了,他居然还屁事儿没有!神了神了!”“我也瞧见了,他先是肚子上中了一箭,拔掉箭继续打!我大爷的,我看着都热血沸腾!多杀了两个蛮夷人!”“……” 营帐外的士兵们无一不佩服武鸿当时的英勇。营帐内的武鸿却看着自己没有一丝伤痕的上半身发呆,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第121章 核中美人之三十 沈京溪满七(人死后的第四十九天)那天,武鸿带着蛮夷上供的牛羊美人踏进了京都的城门。 早早在城门口等着的小一看到武鸿便跑回了沈京溪的别院。 “将军回来了!” 小一冲进别院,小曼小二小三他们一身素衣,正拆着别院里的那些白绸。沈京溪已然下葬,他们按照规矩给沈京溪做七,今儿已经是满七,这些白绸也该取下了。 听到小一的话,三人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从城门到皇宫还有半个时辰,皇上肯定还要跟将军说话,等将军到这里时肯定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多也不少,他得加快动作,免得将军一来就看到了这些,到时候沈先生嘱咐的就全白费了。 可老人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有的时候天意弄人,即便你有心隐瞒,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武鸿带着人质进宫后,皇上的确嘉奖了他,也的确跟他说了会儿子话,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上透露给了武鸿一个消息。 “爱卿,此番回京,你可有打算?” 出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又回来,武鸿着实没什么打算。于是他摇摇头道:“微臣家里并无要事,愿听从皇上调遣。” 皇上闻言点点头,想了下说道:“既然如此,爱卿就暂且留在京城吧,也好去探望你的好友。之前朕惩罚了他,但愿他不要怪罪与朕才是。不过他也去了黄泉,愿来生投个好胎。” 这话说得感慨,武鸿却是一愣。他咽了下口水,道:“皇上此话何意?” 皇上似乎不知道武鸿没收到沈京溪已经过世的消息,疑惑的问道:“爱卿不知道吗?沈京溪沈大师,前些日子因病暴毙。算算日子,今日,今日正好是满七,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给他上柱香。” 武鸿一愣,抬眸看着皇上,随后颤抖着手道:“皇上,恕臣无礼!”说罢便起身狂奔而出。 看着他的背影,皇上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武鸿赶到沈家别院时,小曼已经将沈京溪的牌位都收好了。整个别院跟武鸿离开时一模一样,所有摆设的位置都没变过,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个身着白衣清冷无双、总是喜欢叫他将军的男子不见了。 武鸿的突然造访把院子里的四个孩子吓了一跳,他们惶恐的看着武鸿,生怕自己被揪过去揍一顿。 “武统领?您回来了?”安和堂的大夫一进门便看到了武鸿,有些诧异,他现在不是该在皇宫吗? 武鸿没理会他,而是盯着小曼,问:“他呢?” 没说名字,但小曼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 “走了。” 小曼垂眸,面如死灰。她心道:抱歉,沈先生。我不想瞒着武将军,他有资格知道这些事。你不能骗他,让他一直无望的等下去。 武鸿一愣,似是不相信一般,又问了一遍:”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曼泪目。 “去看彼岸花了,下辈子才回来。” 第122章 核中美人三十一 武鸿不说话,小曼走进屋里将沈京溪的牌位拿了出来,小二见状也跑去拿出了香炉和香,两人在院儿里的石桌上摆了一个简易的灵位。 “将军,”小二将点燃的香送到武鸿眼前,道:“给先生上柱香吧。” 武鸿看看他手里的香,又看看那灵牌上篆刻着的“先生沈京溪之牌位”八个字,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接过香,鞠了一躬,将香插进了香炉。 “他的墓,在哪儿?” “没有墓。”小二垂着头说道:“先生留下了一封遗书,他死后便将他火化,不用留下名字,也不用设立灵堂。他的骨灰装进了他为自己准备好的骨灰盒里,让我们走到哪儿就把他带到哪儿。” “这是先生的骨灰盒,还有留给将军您的一封信。”不知何时又走进屋子里的小曼抱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未拆封的信。信上写着:将军亲启 “将军,很高兴你能亲自拆开这封信。感谢你的平安归来,不过我可能等不到你了。我出门远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你可别怪我不辞而别,实在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能留下一封信聊表歉意。” 几日前的深夜 沈京溪屋子里的灯光一如既往的亮着,他手执毛笔,时而停顿,时而快速书写,在他手边放着一个信封,上写着:将军亲启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沈京溪念到,唇角始终带着笑意。深夜里,传来了他的低喃。 “将军,这一生能遇到你已然是京溪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京溪就先走一步了,游历完天下后再回来找你……” “你可要记得成家,别怕耽误了别的姑娘,给自己找个伴儿,老了也能陪陪你……” “将军,此去经年,不复相见。落款:沈京溪” 落下最后一笔,沈京溪的手有些颤抖。他叹息一声,看了眼窗外的圆月,吹了吹信纸上未干的字迹,而后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后装进了信封,又轻手轻脚的将口封好,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听说武将军辞官了?”“辞官了?为何要辞官?他今年不过三十二吧?”“不知,前些日子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京都城门处 武鸿一身素衣,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已然全白。 武鸿的亲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是暗地里抹眼泪,面上却笑着让他一路小心。 一旁停留着的马车上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武鸿,喊到:“将军,咱们该启程了。” 武鸿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亲人说道:“回去罢,别送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到马车前,两步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冲家人挥了挥手,随着马夫的一生“驾!”马车缓缓驶离了京都。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武鸿垂眸,在他的手边,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那个承载着沈京溪这一生的木匣子。 第123章 核中美人三十二 “之后便再也没人听过有关武鸿和沈京溪的消息,倒是十五年后,南方的巫族再现人间,带领自己的军队攻进了南国皇宫,自此,南国国君改姓为沈。” 余音说罢,视线又移到了那个桃核美人上,有些困惑,又有些感慨。 江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解的问道:“武鸿辞官,只是为了带着沈京溪的骨灰四处游历?”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谁知道呢?”余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江渚又问道:“那到底沈京溪为何会死?武鸿分明中箭了,却一点伤痕都没有,这不是十分奇怪吗?” 余音挑眉,看着他一脸的欣慰,嘴角噙笑。 “变聪明了?” 江渚翻了个白眼,道:“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是生死术。巫族人的禁忌之术,能将两人的生命转换。就像武鸿和沈京溪,沈京溪通过核中美人作为中介,将自己的命跟武鸿连在一起。武鸿受到的伤害就会全部转移到他身上,直到他死去。”说到此余音不禁笑了一声,她道:“世人总道情字直叫人生死相许,却不知这情包括了太多东西。”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友情,也是情呐!” 江渚也有些感慨,沈京溪为了武鸿丧了命,武鸿为了完成沈京溪的心愿也甘愿辞官游历天下,这样的友情当真是让人惊讶又感慨。突然间,江渚有些想听其他的故事了,只是余音却没了这个心思跟他讲。 “今晚早些睡,明儿要去墓园。” 余音说道,江渚懵了一下,道:“什么墓园?” “你最近的是怎么了?耳朵生锈了?还是脑子不行了?经常忘记事情。”余音皱着眉,十分认真的看着江渚说道。江渚一愣,随后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平日里比较爱玩,所以记不清事情嘛!莫生气莫生气!” 说着还假模假样的拍了拍余音的背,不过被语音躲开了。 她瞥了江渚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伴随着余音的话说声响起:“明儿是茂叔的忌日,早些起来随我去准备香火。” 江渚一愣,想起了明天确实是个重要的日子,点点头道:“知道了。” 余音没回她,高跟鞋声也渐渐消失在楼道上。 次日余音带着江渚来到了阳城郊外的墓园 这是江渚第二次到墓园来,尽管才是第二次,江渚也十分喜欢这里给他的感觉,安静沉寂,就像他以前待的那个地方一样,十分让他舒适。 余音手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她今早前去置办的纸钱香烛还有一些新鲜瓜果。江渚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往墓园的最高处走去。 墓园的最顶部,只有一所坟。是余音花了高价钱买下来的一块墓地。 将墓前的杂草薅开,点上两只蜡烛。余音又摆出了供奉用的瓜果,江渚则在一边撕着纸钱。 余音有条不紊的做着一切,嘴里也开始了碎碎念。 第124章 怀表之始 “茂叔,我又来看你了,还是带着江渚。虽然我挺嫌弃的他的,不过他好歹能拿些东西,也不算无用不是?”余音坐在墓碑旁一边烧纸钱一边说道:“两年了,你说过你要下地狱,现在应该也转世了吧?也不知道投胎到那户人家祸祸人去了。你说就你那个爱操心的性子,几个人能受得住你?还有啊,你整日的就知道享福,临到头儿了还想着给自己弄这么大一个地方,有人跟你抢不是?” 余音自顾自的说着话,将这一年来遇到的顾客都给说了一遍,又说了一些个奇怪的故事,还说道之前来到店里的展晨。 “茂叔,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当时你也没说。我该多问你两句,就像江渚那样,问题特多,有时候我都不想理他。”余音的声音很清澈,但懒懒的像只疲懒的波斯猫。听到自己名字的江渚抬头看了她一眼,见余音根本不理他,瘪瘪嘴又埋头撕纸钱。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过来祭拜,不过余音说了,若不是她到墓园看望茂叔,指不定还遇不上他,那样的话他现在估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所以他得感谢茂叔,是茂叔给了他新的生命。 不过江渚是不信余音这番鬼话的。他反而觉得余音就是害怕一个人来墓园,所以才会给他说那些歪理。 余音又说道:“说起江渚,这孩子最近有些傻,记忆也衰退了,跟您当初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哦也不是,还记得吃呢。不过也就是吃能让他有些兴趣了,这孩子现在也想不起自己家在哪儿,也不知是不是出门摔坏了脑子。我瞧着怪可怜的,也就自作主张的将他留在店里了,您也别怪我啊。” 一旁听着余音不停说着自己坏话的江渚气得脸涨红,抗议了两句,表示自己不是这样的,结果余音根本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兀自跟茂叔说得开心。江渚渐渐的也懒得管她了,反正每次来看茂叔她都会有很多话要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话,最多的时候也就是给他讲故事的时候。 这样一想,江渚又有些气闷,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个已经离开了两年、早早就投胎转世了的老人,于是嘀咕道:“茂叔你别听她胡说。指不定是平日里憋得慌,所以现在来找你扯闲话,让你不得安生,你可别听她胡说,我才没有什么都不记得。” 江渚的嘀咕余音自然是听见了,不过听见了也就是听见了,她勾唇一笑,继续给茂叔说着话,好像真的如江渚所说,将自己一年没说的话在今日全说给茂叔听了。 在余音给茂叔发牢骚时,他们身后却上来了一帮人。 “顾先生,这边的墓地已经被人给买下了,您要是想看可以到另一边去。”墓园的管事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人,瞧着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他不想得罪,但这块墓地确实已经卖出去了,他总不能让人退回来吧? 第125章 怀表之二 走在管事前面的那人一身洋装,带着金丝边的眼睛,外套一丝不苟的扣着,俊逸清冷的脸庞带着浅笑,瞧着倒是个温润的人。面对管事的话,顾祈愠没有过多为难,只说:“我只是过来瞧瞧,没说过要卖。您不用担心。” 管事的一愣,有些奇怪。这方才不是才说要买墓地才上来瞧的?怎的现在又不买了?管事的很像问顾祈愠是个什么意思,但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大汉心头又有些发怵。 跟在他们身后的顾祈愠的保镖,同样穿着一身洋装,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瞧着很是精神,也有些吓人。因此管事的也闭了嘴,还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就好,反正他也说了不会买。 而顾祈愠自走到墓园的高处后,视线便停留在了那唯一的一座墓碑上。方才他在下面的时候就是看到上边有人,这才心生好奇想走过来瞧瞧。他知道管事的说上面这一片墓地都被买了,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买下这么大一片墓地。 余音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不过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于是懒得理那人是谁,继续说自己。 “对咯,你在下面缺点什么就记得托梦给我,别什么都不说,钱给少了我也不知道。话说回来,茂叔你这两年可是真狠心,当真一个梦都不曾给我托过,您就不怕我把那店门给关了?” 似乎是听到了余音在说什么,原本燃得好好的蜡烛竟然自己灭了。明明一点风都没有。刚好抬眸看到的江渚一愣,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灵魂? 余音也瞧见了,啧了一声,又掏出火折子把那灭了的蜡烛给点上。 “您还不高兴了,要说起来,我当初还真的想关来着,就是关不上。” 余音向来就是个冷情的人,茂叔收养了她十年,最后还给了她一个谋生的手段和一个温暖的大房子,只是她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尤其是在茂叔离开后,尽管有江渚在,但她还是想过将修理铺关了自己浪迹天涯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走不了。一旦她想收拾包袱走人吧,那门窗就都会关得紧紧的,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让她完全无法逃脱。 这一来二去的,余音也就放弃了,反正自己呆在那儿有吃有喝的,什么都不缺,倒也懒得走了。 蜡烛重新点燃,余音也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便看到了从方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顾祈愠。 歪着头打量了一眼,余音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那人后,垂眸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江渚,道:“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江渚巧了她一眼,见她压根儿就没打算伸手帮忙,顿时哼了哼。将多余的香烛和纸钱往竹篮里一放,跟个小姑娘似的把竹篮放进自己兜里,江渚起身跟在余音身后往山下走去。 上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余音要想下去就必须得跟顾祈愠擦肩而过。 不过她目不斜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人家,走得十分潇洒。倒是江渚还特地跟管事的打了个招呼。 第126章 怀表之三 余音没想到第二次遇到顾祈愠,竟是在自己的店里。 又是十五,江渚早早的起了床。尽管他眼神迷离根本看不清东西,但凭借着本能,他还是将门给打开了。然后围上围裙,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清扫昨晚上在店里结网的蜘蛛。 尽管每天都在打扫,但每到第二天店铺里还是会有蜘蛛,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江渚十分不喜欢这些蜘蛛,因为以前它们就老是仗着自己能动就跑到他身上来作威作福,导致他十分难受不舒服。所以现在每当他看到这些小东西就会想一网打尽! “叮铃铃~叮铃铃~” 店门口的门铃响起,江渚以为是给他们送早餐来的赵叔,手上的动作没停,微眯着眼有气无力的说:“赵叔东西放在老地方,我等下给您送钱过去。”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笑,江渚瞬间清醒了。 他回头一瞧,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那身材和气质绝不是他最喜欢的饭馆赵叔。 江渚顿时有些脸红,看着人讪笑道:“这位先生,您是来修东西的吗?” 顾祈愠看到那日与那女子一起的江渚,心道自己没找错,便点了点头,道:“小先生,鄙人姓龚,正是来修东西的。“ 江渚忙放下手中的掸子,又解开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把顾祈愠迎到另一边屏风后,余音专门与客人谈生意的地方。又手脚麻利的给人倒了一杯茶,才说道 “龚先生请坐,请您稍等片刻,老板还在楼上,我这就去给您叫人去。” 顾祈愠温和一笑,“有劳了。” 江渚嘿嘿点头,转身便哒哒哒的往楼上跑去。 余音才刚起来,还未洗漱,整个人也处在迷糊状态。结果就被江渚咚咚咚的敲门声给彻底震醒了。 黑着脸拉开门,余音一双眼睛盯着江渚说道:“这个门是千年前的古董,敲坏了就拿你来赔!” 江渚耸耸鼻子,眼神飘忽。他忘了余音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每次吵醒她自己都没什么好下场。不过这次不是例外么! “有什么事赶紧说!”余音皱眉看着江渚,她最近老是觉得睡不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摸了摸脖子,江渚道:“这个月的客人来了。” …… 等余音捯饬好自己走下楼时,顾祈愠已经喝完了第三杯茶。 “很抱歉顾先生,让您久等了。” 余音面上含笑,与方才黑脸的那人截然不同。江渚瘪瘪嘴走到她跟前说道:“龚先生今日送来的是一块怀表。” 点点头,余音坐到顾祈愠面前,瞧了眼他摆在桌上的那块怀表,江渚顺手递给她一双白色的手套,她戴在手上后才拿起那块表。 不过是观摩了一下,余音便知道这表里面的零件坏掉了,且年久失修,里面已经生了锈,也难怪不走了。 将怀表放回远处,余音抬眸看着顾祈愠说道:“龚先生既然找到这里,必定是知道我们店铺的规矩。” 第127章 怀表之四 自余音出现开始就有些失神的顾祈愠闻言清醒了,他没想到一月前在墓园遇到的那个女子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这可真是缘分。 顾祈愠一笑,道:“自是知道,店主放心,这东西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且店主今日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所以可否赏脸,听听鄙人要说的这个故事?” 余音点头,让江渚又泡了一壶茶,而后说:“自然,顾先生请!” “事情,得从八十年前开始说起……” …… 大管家顾恒步履匆匆的穿过那条长长的回廊,停在一间房门前。抬手轻敲。 “三少爷,可是起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顾家三少顾离深一袭白色长衫,衬得皮肤更白了。那双清润的眸子里满是柔情,嘴角挂着浅笑。显然是个儒雅的翩翩公子。 “顾伯,可是有什么事?”那声音如春风,带着丝丝暖意。 顾恒听他问,脸上的笑意确实忍不住了。道:“大少爷回来了!” “真的?!”顾离深面上一喜,大哥终于回来了! 当他跟着顾伯匆匆赶到前厅时,顾离阳正和顾老爷子聊着这几年在国外的所见所闻。 顾家世代为商,做的是茶叶生意。前些年多是洋人到中国赚钱,顾老爷子心里不平衡,决定把茶行开到国外去。恰逢大儿子顾离阳在国外留学,这事儿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如今顾家茶行在国外也算是落了户儿,顾离阳的学业也完成了,顾老爷子也就把人叫了回来,听他汇报一些茶行的事。 “大哥!?”顾离深抬脚跨进屋内,眉眼间的喜色已是掩藏不住。 正在同顾老爷子说话的顾离阳闻声回头,看见自家弟弟,清冷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三弟。” “大哥,你这是真的回来了?不走了?”顾离深的声音有些颤抖,言语间尽是欣喜。 顾离阳微微点头,道:“那边都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就留在家了,只是偶尔还是要过去一趟。” 过去一趟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比起这次一去就是三年可短多了。顾离深闻言更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眸子弯弯,像个月牙。 顾老爷子见他这样子,不由得笑骂道:“你这死小子,见到你大哥比见到老子还高兴!” 顾伯也高兴,他算是看着三位少爷长大的,顾家几兄弟的关系大小就很好,不争不抢的很让人省心。 只是二少爷顾离歌,小时候明明挺好的,现如今却成了个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对家事漠不关心,最是让人头疼。不过幸好大少爷跟三少爷都没有长歪,当真让他这个老管家看着高兴。 顾离深听他爹这么一说,当下便走到他爹面前,笑着说:“父亲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大哥争宠呢!也是不害臊!” 顾老爷子一听,嘿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平日里读书白读了?就是这么埋汰你老子的?” 话虽是这么说,顾老爷子的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弟和睦,他怎能不高兴? 第128章 怀表之五 顾离深闻言一笑,转身又想跟顾离阳说话。顾老爷子瞧着这兄弟俩的黏糊劲儿,知道他们许久没见了心里想得慌,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兄弟俩也许久没见了,下去自己说话去,别搁这儿扰老头子清净!” “多谢父亲!”顾离深高兴的说道,看着他那欠扁的笑容顾老爷子心里就来气,挥挥手让他赶紧走。顾离阳瞧着自己的弟弟无奈一笑,转身对顾老爷子道:“父亲莫气,三弟也就性子活跃了些,并无恶意。” 听这话,顾老爷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道:“知道了,你们赶紧下去吧,老头子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顾离阳点头,拉着顾离深便离开了前院。 瞧着他们俩那和睦的模样,管家顾恒一笑,又想起了二少爷顾离歌。 “老爷,既然大少爷回来了,不如将二少爷也叫回来吧,难得聚在一起,好歹也吃个团圆饭,给大少爷接风洗尘不是?” 顾恒做事向来周到,顾老爷子虽然气自己的二儿子不争气,但还是点头,道:“嗯,去叫回来吧,晚上让下人多备些他们三兄弟爱吃的菜。好不容易聚齐,吃顿团圆饭。” 顾恒点头,这边开始着手安排今晚上的晚宴,那边也叫人去请顾离歌了。 却说顾离阳和顾离深离开前厅后,顾离深直接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哥你的屋子虽然经常打扫,但毕竟许久没住过人了,你先在我这儿待会儿。等顾伯让人用熏香熏过后再进去也不迟。” 顾离阳点头,笑道:“是,都听你的。” 顾离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比蜜还甜,迫不及待的就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将门从里边锁上。 “这么猴急?”顾离阳轻笑,顾离深的脸一红,扑到顾离阳的怀里就不肯出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大哥你一走就是三年,你可知我这三年有多想你?” 顾离阳从小就见不得顾离深哭,只要他一哭自己就没辙。 心中叹息一声,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顾离深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下,柔声道:“是大哥的错,不过大哥现在不是回来了?今后不走了,你也可以天天看到我了,这还不好?” 顾离深被顾离阳那一下啄得害羞了,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薄红。瞧着他这可人的模样,顾离阳又没忍住碰了下他的嘴唇,而后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道:“阿深,这三年不仅是你在想我,我也在想你。” 不然也不会将四年的学业压到三年就完成,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同时还将家里的茶行在国外稳定,开阔了一片新的天地。 如此种种,都是为了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的顾离深。 顾离深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是不饶人。 “才不是,上次你写信回来都不告诉我你要回来了。不然我可以到码头去接你的。” 当时顾离阳走的时候他因为感染了风寒没能相送,心里就一直欠着,想等顾离阳回来时去接他,结果这人也没给自己机会。 第129章 怀表之六 顾离阳却觉得冤枉,道:“那封信寄出来时都是几个月前了,当时我哪里知道会提前回来?后来想着写信,只是等我到家了估计那信都还没到,所以就没写。阿深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然后不理我了吧?” “才不会。”顾离深心想我盼着你回来都来不及,做什么还要跟你生气呢? 看到顾离深害羞的模样,顾离阳一笑,想起什么,突然放开了顾离深。 正当顾离深疑惑不解时,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怀表。 “之前你写信说看到同学戴着怀表,我就想着给你买一块。正巧收到你信当天,我便路过了一家老牌的钟表店,走进去便看中了这块表,想着应该十分适合你,就买下来了。你瞧瞧喜不喜欢。” 说罢,顾离阳拿起顾离深的手,将怀表放在他的手心。 顾离深的目光从他将怀表拿出来的那一刻就没移开过。 他之前在给顾离阳写信时确实提起过这个怀表,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顾离阳一直记得。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顾离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头不由得一笑,他道:“怎的?不相信我会给你带回来?” 被戳中心事的顾离深脸微红,低声说:“也没有不相信……” 说着又开始打量起那块怀表来,欣喜的情绪溢于言表。 顾离阳瞧着他这副痴迷的模样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这块怀表背后还有个故事。” 顾离深一愣,抬眸问:“什么故事?” “这块表,是钟表师傅送给他妻子的结婚礼物,他们两人一直甜蜜至今,知道我想买怀表送给我的爱人时,那位师傅的妻子便将这表送予我,希望我能与我的爱人长相厮守。” 顾离深闻言脸瞬间变得通红,害羞的垂头,心道: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呢! 顾离阳不喜欢他总是低着头,便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满是深情的看着他,“阿深,这辈子咱们可能都无法成亲,但这块表就代表了我的心意。我对你,一辈子真心不变。” “我也是……”顾离深的声音细弱蚊声,但顾离阳还是听见了。他咧开嘴一笑,带着三分傻气,与他平日里精明的模样实在不相符合。 这边顾离深跟顾离阳正进行情感的交流,那边顾恒派的下人也找到了顾离歌。 其实要想找到顾离歌也十分简单,他去的地方一般就是茶馆和梨园。不是去听人说书就是去看戏,总之就是不务正业没个正形儿。 下人找了许久才在梨园里看到自家少爷的身影,从那些莺莺燕燕中间穿过,费尽千幸万苦终于来到了顾二少爷的跟前。 与顾家大少和三少不一样的是,顾家二少没有一点温润公子的样,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一瞧就是个多情公子的模样。 此时的顾家二少斜坐在专门为他制作的沙发上,白色的衬衫已经解开了两个扣子,面色酡红,瞧着就喝了不少酒。 第130章 怀表之七 顾家二少纸醉金迷的日子向来为人不齿,不过谁让人家里有钱呢?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大哥,所以也没人明面上说他什么。毕竟巴结都来不及呢,谁还会去招惹他? 下人走到顾二少跟前,他周围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就笑着说:“离歌,你家仆人又来请你回家了。” 顾离歌勉强的睁开眼睛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下人,嗤笑一声摆摆手,十分嫌弃的说道:“去去去,给爷回去!你个下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赖皮经常被管家派来请顾离歌回家,早就习惯了顾二少的姿态,也不怕,反而说道:“二少爷,大少爷今儿回来了,老爷让您回去一起吃晚饭。” 顾离歌有些醉了,没听清小赖皮在说什么,又隐约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大少爷几个字,于是问道:“你方才说谁回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小赖皮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听清楚的顾离歌面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嫌弃。 “他回来关我什么事?家里有什么吃的外面没有?你回去告诉老爷,说我今儿不回去了。明儿回不回去再说。” 小赖皮不为所动,继续站在原地,垂首说道:“老爷说了,要请二少爷回去,若是二少爷不回去那小赖皮就在这里守着,二少爷去哪儿小赖皮就去哪儿。” 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赖皮的模样。 “嘿!爷还叫不动你了是吧!”顾离歌起身,抬手揪着小赖皮的耳朵说:“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儿就不回去!有本事你让老爷子来请我!” 小赖皮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反正每次顾离歌都会这么说,然后过一会儿又会跟着他一起回去。且顾离歌手上也不是很用力,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痛感,只是站着,重复说道:“老爷让您回去吃晚饭。” 旁边的公子哥儿们见了也忍不住劝他。 “行了行了,顾二少,什么时候出来玩不是玩儿?就非要惹你家老头子生气然后绝了你的后路?”“就是就是,你还是赶紧回去,让你家老爷子开心了,说不定今后还能多出来玩儿两天。”“指不定还能多给你几个大洋,让你去茶馆多打赏些说书的呢。” 顾离歌虽是醉了,但脑子清醒得很。听他们这么一说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当下便点头道:“是这个理儿!那今儿爷就跟你回去一趟,不过你可得在老爷子面前给我说说好话!” 顾离歌冲小赖皮说道,小赖皮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顾离歌往外走。实际上他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来的本事能让老爷听他的?二少爷果然是喝醉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还希望回去老爷不要怪罪才是。 小赖皮心中嘀嘀咕咕的,手脚却十分麻利的给身后的顾离歌开了道儿。让他不至于还没走出梨园就被那些人给绊倒了,弄得一身脏,醒来指不定还要怪罪他。 第131章 怀表之八 领着顾离歌回到府上,将人交给顾恒后,小赖皮功成身退。 看到顾离歌喝得烂醉的模样,顾恒又是一阵叹息。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这个差距也实在太大了。大少爷和三少爷都那么温文尔雅的,偏生二少爷是个多情种。 这样想着,顾恒又忍不住说道:“二少爷,您也别老是出去喝酒了,今后对身体不好。多学学大少爷管管家,老爷也能轻松些。” 顾离歌闻言嗤笑一声,道:“管什么家?这家有他顾离阳一个不就够了?对了,还有顾离深,两人又听话又懂事,会做生意会教书,要我做什么?还请我回来,请我回来干嘛?看他们一家和睦我像个局外人?” 这满腔的怨气也不知从哪个地方来,顾恒无奈摇头,扶着他往他的屋里走。得让下人来给二少爷换身衣裳,洗个澡,不然这个样子要是被老爷瞧见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而顾离歌见管家不接话,当下又有些脾气了,站在长廊里不肯走,揪着管家的衣服问道:“怎么?顾伯我说错了?难不成他们没有把我当局外人?他们两个……” 顾离歌正说着,便看到顾离阳从老三的房里出来,当下便不说话了。盯着顾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禁笑了。 “呵,顾伯你瞧,我说得没错吧!他们才是一家人,一回来就忍不住到一起亲热去了,我都是让小赖皮去接回来的!你说接我回来做什么呢?看他们恩……兄友弟恭么?” 顾离歌想说的本是恩爱,但话到嘴边却强行拐了一个弯,说出了兄友弟恭四个字。只是看着顾离阳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嫌弃。 管家不知道顾离歌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只得跟顾离阳解释道:“大少爷,二少爷喝醉了,奴才这就带他过去洗漱换衣。” 顾离阳浅笑这点头,“顾伯辛苦。” 顾恒摆摆手,顾离歌却是一声冷笑。 “要你假惺惺?关心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你的宝贝老三!”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顾离阳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无奈,道:“老二,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向来一视同仁。你不信,我不逼你。但今日我刚回来,父亲和阿深心情都很不错,我希望你不要太过较真。今日过后我随你如何想,不会管你。” 这下是彻底把顾离歌给点燃了,他挣脱管家的手,跳到顾离阳面前,抬眸看着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大哥。眼里是愤慨,也是凄凉。 “我求着你管了吗?啊!我又做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你说一视同仁,可你有吗?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老三,你想过去找我吗?” 顾离歌眼睛充血,看着顾离阳仿佛是在看自己的仇人。 “顾离阳,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做得到一视同仁吗?” 顾离阳皱着眉,回头看了眼顾离深关着的房门,又转头看着顾离歌说道:“你声音小些,我不跟你吵。但你别打扰到阿深休息。” 顾离歌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就笑了,他点头,又摇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笑得无声却苍凉。 管家看不懂他们兄弟俩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劝,只是在一旁叹气。 最终,顾离歌看了顾离阳一眼,拂袖而去。 第132章 怀表之九 自顾离阳回来后,顾离歌不着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每次顾老爷子想找他说两句话结果都没机会。 这天,顾老爷子又问起了顾离歌的去向。距离上次他看到顾离歌已经是半月前了。 管家顾恒十分不想告诉顾老爷子顾离歌又出去听戏去了,但现在即便是他不说顾老爷子也猜到了。 “他是不是又去梨园了?”顾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对顾恒说道:“顾恒,你去把顾离歌那个孽子给我找回来!” 顾恒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按照要求去了,老爷现在的身体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却说顾恒刚走出顾老爷子的书房,就遇到了过来找他爹说话的顾离阳。看到顾恒一脸的烦躁,顾离阳不禁问道:“顾伯你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顾恒这人向来宽厚,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皱眉头,除了他的家事。所以顾离阳才会如此问。 “多谢大少爷关心,小的家里并未出现什么事。”顾恒说着叹息一声,道:“大少爷,方才老爷又问起了二少爷,现在让小的去把二少爷找回来呢。” 顾离阳点点头,抬步准备离开时又想到了什么,道:“罢了,顾伯你帮我把这文件交给父亲,我去找老二。” 说着不等顾恒拒绝,顾离阳便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而后往外面走去。 顾恒拿着那文件一愣,看着顾离阳的背影很想问:大少爷你知道二少爷在哪儿吗? 事实证明顾离阳是知道的,甚至比小赖皮还要熟悉顾恒会去的地方。 在家门口打了一辆黄包车,顾离阳便直接往梨园里走。 整个京城就又许多家唱戏的梨园,但顾离歌每次的去的都只有哪一家。 因为那个地方是顾离阳第一次带他跟顾离深出去时玩的地方。 来到那熟悉的梨园门口,还未进去顾离阳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唱戏声。他皱了下眉,他向来不喜欢听戏,当时不过是带两个弟弟过来看看新鲜。那次后他便没有再进去过一次,但现在为了顾离歌,他毫不犹豫的便抬腿往里面走去。 没有左顾右盼,顾离阳甚至不用询问任何人,便知道顾离歌到底在哪里。 那个位置,也是他带他们过来时坐的地方。因为哪里的视线最好,听得也最清楚。 毫不意外的找到顾离歌,看到他那糜烂的模样,纵使心里早有猜测,顾离阳心里也是一惊。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离歌已经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看到顾离阳的时候,顾离歌有一瞬间的诧异,眼里流露出欣喜,若不是理智拉着他,他肯定会说出大哥你终于来接我了的蠢话。 好在理智拉回了醉酒边缘沉沦的顾离歌,他将眼底的欣喜收回心底,看着顾离阳不说话。 顾离阳耸了耸鼻子,他鼻子有毛病,闻不惯这里的胭脂水粉味。 “父亲找你,跟我回去。” 听到是老头子找他,顾离歌心里的哪一点小欣喜也彻底消失了。 第133章 怀表之十 “老头子找我做什么?不去。” 他还以为是顾离阳见他许久没回家,终于肯出来找他了呢。结果还是因为父亲。 呵,是!在他顾离阳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顾离深,其次就是他爹,他顾离歌呢?只怕连顾府门口的那只流浪狗还不如! 起码顾离阳每次走门口过时都会让下人给那流浪狗送去些吃食,而他在外面睡了半个月了,顾离阳也从未过问一句。 顾离阳闻言皱眉,道:“你发什么脾气?父亲要见你自然是有事,你先回去再说。” “我说了不去!”顾离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道:“顾离阳,我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的宝贝和你爹就行了!你管我做什么?再说了,上次是谁说过不会再管我了?怎么,顾大少爷的记忆这么不好,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顾离阳冷眸看着顾离歌,又瞥了一眼周围坐着的那些戏子伶人,以及他三年未曾见过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最后又将视线移到了顾离歌身上,问道:“你确定不回去?” “不回去!”顾离歌不想让自己仰视顾离阳,便站起身,虽然还是矮了一截,但也比方才好多了。“哪里不是我的家!是你们三个人的家!我才不要……” 话没说完,顾离阳一拳打在了顾离歌的脸上,打破了他嘴里的皮肉。 顾离歌吐出一口血,甩了甩又些晕的头,揉了揉自己被打中的右脸,看着顾离阳的眼里像是一匹饿了许久的流浪狗看到了自己食物。 “你打我?” 顾离阳挑眉,冷笑道:“如你所见,你不想回去,我便打到你回去为止!” 说罢顾离阳抬起手又是一拳打在顾离歌的肚子上。他打的地方都不是什么要害,但绝对能让顾离歌疼上好几天。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让顾离歌长长记性,不要张口闭口就随便说那些气人的话。父亲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竟然打我?” 顾离歌一脸的不可置信,瞧着竟有两分可怜。但顾离阳半点都没有留情,又是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边打边问道:“你回不回去?” “不回!” 顾离歌怒吼一声,一拳揍在顾离阳的脸上。顾离阳也不躲,仍由他给了自己一拳。 顾离歌的那一拳用尽了全力,硬生生打掉了顾离阳的一颗牙齿。 “呸!” 顾离阳吐出一口血,里面和着那颗被顾离歌打掉牙齿,他弯唇一笑,抬眸看着顾离歌说道:“长大了,力气也大了不少?” 顾离歌红着眼,拳头上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并不觉得愧疚,反而感受到兴奋。没错,就是兴奋,兴奋到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颤抖。 他很想再来一拳,不过有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顾大少!顾二少!您们别打了!别打了!”梨园的老板端着自己那肥胖的身子颤颤颠颠的跑了出来,说道:“您们两个祖宗!可别打了!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顾离歌咬牙,狠狠的一甩手,越过顾离阳往外面走去。 顾离阳拿起他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134章 怀表之十一 看到两人都肿起来的脸时,顾老爷子只觉得自己额角在不停的跳动,仿佛只需要一下就能当场晕过去。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真是胡闹!” 顾老爷子看着顾离歌怒斥到:“老二!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敢打架?还打的是你大哥?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顾老二有些不服气,反驳道:“是大哥先动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自我保护……” “啪!” 一个花瓶朝顾老二砸过来,顾老大忙推开他,让他躲过了这一个花瓶的袭击。 顾老爷子也没想过要真的打中顾老二,但见没砸中他又有些生气,拄着拐杖道:“你还敢躲?” “我不躲难不成让你打?我又不蠢!” 顾老二半点不给老爷子面子,老爷子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不像个成年人,倒像个孩子。 “老子!老子打死你个孽子!” 老爷子说着就举起拐杖要朝顾老二身上砸下去。顾老大忙拦住了他,说道:“父亲!那是老二!不能打!且方才的确是我先动的手,与老二无关。” 老爷子被这么一拦,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现在顾离阳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整理了下衣服,老爷子用拐杖指着顾离歌的鼻子说道:“哼!今日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不然老子打不死你!” 顾离歌最不爽的就是老爷子把自己跟顾离阳放在一起比较,当下便说到:“那你打死我算了,我不稀罕他的面子!” “你!”老爷子举着拐杖差点气背过气去。 顾离阳忙给他顺气,一边说道:“父亲莫要生气,老二不是故意的,您莫气。”说罢又看着顾离歌道:“还不快点跟父亲道歉?” 若是以前顾离歌肯定就道歉了,不过今儿他就是不想听顾离阳的,撇撇嘴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顾离阳简直头疼,他以为给顾离歌揍了一拳就好多了,没想到这个家伙半点没有改进,反而还变本加厉。 瞧着顾离阳那头疼的模样,顾离歌心中简直大快人心!他就是要气你们! “孽子!老子今天……咳咳咳!咳咳咳!”老爷子话还没说完便猛烈的咳嗽起来,顾离歌以为是老爷子装的,想让自己服软。顾离阳却变了脸色,扶着老爷子到一边坐下,说:“父亲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喝口水。” 说着给老爷子倒了杯水,结果一杯水下肚的顾老爷子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咳越严重。 顾离歌却是死鸭子嘴硬,嘀咕道:“老头子你莫想装病骗我!” “顾离歌你闭嘴!”忍无可忍的顾离阳看着他说道:“父亲患有肺疾,常年咳嗽,不能受气,你不知道吗?” 顾离歌张了张嘴,却道:“什么不能受气?分明就是骗……” “啪!”顾离阳一巴掌打在顾离歌脸上,顾离歌难以置信的抬眸,顾离阳却不再看他,指着门外说道:“你给我滚出去!马上!” 捂着脸,顾离歌狠狠的恨了顾离阳一眼,道:“滚就滚!” 第135章 怀表之十二 顾恒瞧着刚刚才进门还没半个小时的顾离歌又跑出去了,还顶着一脸的伤,眼眶还有些红,当下又是一阵叹息,忙叫来了小赖皮,让他跟在顾离阳身后,免得到时候又出了什么事情。 顾离阳给顾老爷子吃下药后扶着他躺到了床上,说:“父亲,您先休息,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说罢他转身要走,顾老爷子却拉住了他的手道:“不用,都是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没必要请大夫跑一趟。” “可……” “老大!我说了不用!”老爷子难得黑了脸,他看着顾离阳说道:“今日只是我忘了吃药,又被你二弟气着了,没什么大事。再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有没有事我不知道?” 顾离阳还想说什么,顾老爷子摇摇头道:“罢了,你先出去,让顾伯过来,我有事与他说。” 挣扎了一下,顾离阳还是点头道:“成,儿子这就去。” 顾离阳说着便往外走去。瞧着他离开的背影,顾老爷子不禁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顾恒走进顾老爷子的卧室时,顾离阳也敲开了顾离深的房门。 顾离深正在写字帖,他现在是一所私立学堂的教书先生,每日除了教书外就是给学生们写些字帖,让他们拿回去临摹。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顾离深想也不想便知道是他大哥,当即放下笔站起身。原本欣喜的表情在看到顾离阳那高高肿起的脸时吓了一跳,忙走到顾离阳面前,抬手轻抚上伤口,问:“怎么回事?” 顾离阳因着他的触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顾离深要收回手时又忙拉住了他的手道:“没什么,跟顾老二打了一架。” 顾离深一愣,听到顾老二时总会禁不住身子一颤,他对顾离歌有着一种恐惧。 看到他那害怕的模样,顾离阳叹息一声,反过来抚上他的脸,轻声说道:“阿深,没事的,老二不会说出去的。不用害怕,嗯?” 顾离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又挣开了顾离阳的手,道:“我去找找医药箱给你擦药。” 脸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想也知道顾离歌下手到底有多重。 转过身的瞬间,顾离深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尽管他大哥跟他说了无数男子汉不能落泪,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没用,上一次就是这样。当时大哥将他护在身后,自己却差点被顾离歌打了个半死。 在床头找到管家给自己备的医药箱,顾离深吐出一口气,从医药箱里拿出治跌打肿痛的药,又找了些棉花,不经意的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而后转身看着顾离阳一笑,说:“幸好我还记得让顾伯给我换新的药,不然你这张脸就要留着道医院去让医生给你解决了。” 顾离阳瞧着他那假装得意的模样摇头失笑,走到他面前忍着痛说道:“傻子,想哭就哭吧,大哥在呢,不会让人笑话你!” 温柔的语气让顾离深在没忍住哭了出来,不过是那种低声的,压抑的抽泣,让顾离阳更是心疼的将他圈进了怀里。 第136章 怀表之十三 却说顾离歌离开了顾家后,直接到了一个梨园里,并非是他平日里常去的哪一家。 顾离歌顶着那张红肿的脸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他顿时皱眉,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你爷爷不是?” 在坐的人大都认识顾离歌,也知道他的脾气,闻言皆摇摇头,转头又去跟自己的朋友说起一近日听来的八卦。 梨园和茶馆,是京城八卦最多的地方。多到什么程度呢?你只要搁哪儿坐一下午,听到的故事就能写成一部红楼。 顾离歌要了两壶酒,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坐,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戏,但进入他耳朵的大多还是京城中的八卦,这个八卦还是关于他的。 “哎那个人是谁啊?就是刚刚进来那个,满脸伤的那个。怎的以前没见过?” 刚说了,在坐的人大都认识顾离歌,但还是有这么两个不认识他的。 在问话的这个就是不认识他的。此时他身边坐下一人,听到他的问题后说道: “哟,你说他呀!那可有得说了!”那人笑着说道:“方才进来那人啊,是咱们京城顾家茶行的二少爷,顾家茶行你知道吧?” “呀?那怎么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还到他家去拿茶叶了。”方才问话的那人见有人回答自己,也不管这人自己认不认识,便说道:“不过从来没见过这位少爷啊?莫非是刚留洋回来的那位?” “留什么洋啊!留洋的那是大少爷!这个二少爷哦,哎,说起来都是债啊!也不知道顾老爷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了这么个讨债鬼!” 后来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怕顾离歌听到他说的,反而有种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顾离歌听到的意思。 “说起这个顾二少啊,你不知道,他今儿下午刚在乔家梨园那边跟他那个留洋回来的大哥。他脸上这伤啊,就是被他那个大哥打的。不过他也打回去了,还将人牙齿都打掉了。” 这人像是在说什么好玩的戏剧,表情丰富且手舞足蹈的,极力感染着旁边的人气氛。提问的那人也被他带起了兴趣,不由得问道:“这么厉害?不是兄弟么?怎地如此狠心?” 这人嘿嘿一笑,道:“听说是这个顾二少不满意顾老爷将所有的生意全部交给顾大少爷管理,然后就不服气呗!还说啊,他们三兄弟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就是因为大家都向着他大哥,没人瞧得起他,他内心不平衡。要说也是,都是自己的儿子,你说顾老爷就不能一视同仁?非要搞什么特殊?” 说着这人还颇为感叹,“唉,不过就顾二少这个造作的模样,我要是顾老爷我也不愿意将生意交给他,太不放心了。” 先前问的那人,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么多八卦,顿时心满意足了,笑道:“多谢兄弟告知,不过你上哪儿知道那么多呢?” “这个啊……” “说够了没有!”早就听不下去的顾离歌站起身,红着眼看着那两人,像是要将人撕碎了。 第137章 怀表之十四 提问的那人被吓着了,看着顾离歌的眼神都透着害怕。但后面来的那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脸上笑盈盈的,看着顾离歌说道:“顾二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害怕别人说不成?” 那人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顾离歌心头一火,上前两步抓着那人的衣领说道:“你再说一句!” “呵,我说了又怎么样?这京城还有不知道你顾家二少做派的人?整日在哪梨园里混沌度日,活该不能继承家产!” “嘭!”那人刚说完,顾离歌一拳揍了上去。那人身后没有支撑的东西,这么一拳下去竟生生将他打翻在地。 那人脸上毫无怒气,反而是淡然的笑,带着些许嘲讽。顾离歌哪里受得住他这么看着自己,抬手又是一拳。 也不知道是怎的,那人一点不躲,就这么由着他又给了自己一拳。 就在顾离歌第三拳准备下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顾家二少么?” 顾离歌闻声回头,那人正是平日里跟自己作对的乔家三少,乔琛。 要说起乔琛跟顾离歌啊,两人其实还有些亲戚关系,而两人的恩怨啊,那得从乔家跟顾家的生意说起。 京城有三大家:政治陆家、茶叶顾家以及码头乔家。 陆家人世代为官,不过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没人靠钱;顾家则是京城最大的富商,而京城的码头则有大部分都是乔家的。 乔家在码头上工作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而顾家既然做生意,必定就会跟码头扯上关系。 当年顾家跟乔家还是合作关系,后来顾家的家主还娶了乔家的女儿为妻子。当时京城三大家交好,顾家和陆家的关系为最好,因为陆家曾经救过顾家家主一命。因此尽管乔家跟路家接了亲家,但与顾家的关系依旧没有陆、顾两家的好。 三十年前,现在的顾老爷子接任顾家的家主之位,娶了陆家的小姐为妻。当时乔家的二小姐,也就是乔琛的小姑,也喜欢上了顾老爷子,不过顾老爷子并不动心,甚至连乔二小姐亲自爬上了他的床他也不为所动。 乔家二小姐并不放弃,不管顾老爷子如何劝说、乔家人如何威胁,她都义无反顾的想要跟着顾老爷子。后来她趁着顾夫人生顾离深的时候,跑到顾家去闹,直接闯进了顾夫人的产房。顾夫人当场就被气着了,拼命生下顾离深后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 乔二小姐还不满足,顾夫人出殡当天她也去闹,顾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将她赶回了乔家。谁知乔家二小姐心中过不去这道坎儿,直接上吊自杀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但乔家跟顾家的关系再不复当初。 顾老爷子怪乔家没有管好女儿,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让孩子们没了娘亲。乔家怨顾老爷子太过狠心,不知变通,逼得他们女儿上吊自杀。 自此,乔顾两家不复往来。 第138章 怀表之十五 乔琛和顾离歌的关系呢,更加简单了。 顾夫人离世时,顾离歌已经四岁了,正是小孩子开始记事的年纪。自然知道乔家二小姐做的事情,因此他向来瞧不上乔家人。 一次意外,他跟乔琛一同到一家梨园听戏,两人都看上了一个戏子,想要打赏人家。顾离歌给送去了自家最高等的茶叶,算是投其所好。乔琛则送了一套唱戏的头面,十分精致。本来两人打赏的时候互相都不知道,结果那天两人一同去看戏,戏子头上戴的正是乔琛送的那套头面。而让人送过来的茶又正巧是顾离歌送他的茶叶。 两人忍不住一个显摆,就知道了对方也送过东西的事。当下就不得了了。 顾离歌拉着乔琛就吵了一架,两人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不想看到自己的仇人呢?当然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很不巧,顾离歌现在就处于他最狼狈的时候。 因此看到乔琛后,顾离歌冷笑一声,擦了下自己的嘴角就准备走。自上次与乔琛一同打赏了那个戏子后,他与乔琛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哪怕是陆家邀请的晚宴,两人之间都守着那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对方在,他们就不会去。 看到顾离歌要走,乔琛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手?他今儿可就是奔着顾离歌来的。 “顾二少,你想走可以,不过你打了人,还损坏了这儿的东西,按理说是要赔钱的。” 顾离歌回头,这才想起自己进的这家梨园是乔家下面的产业,当下就黑了脸。都怪顾离阳,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太过生气而来到仇人的地盘。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你想要什么?”顾离歌嗤笑一声问道。乔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嫌弃又鄙夷的目光让顾离歌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看什么看!看你、大爷呢!” 乔琛脸一黑,他最不喜的就是别人骂他带上了他的父母。 “你再说一句!” 看到乔琛吃瘪的模样,顾离歌心头十分畅快,哈哈一笑道:“怎的?你、大爷我今天就说了!看你、大爷呢!看你、大爷呢!看你、大爷呢!” 那模样十足的嚣张,本来脾气也不怎么好的乔琛怎么可能忍得住?加上他今日来就是要找顾离歌麻烦的,此刻看到这事情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心里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我看我孙子呢!” 顾离歌闻言眼睛一红,直接抬手就是一拳,半句废话都没有。乔琛哪里能由着他打自己,当下一个闪避就躲开了,抬手就是一拳给顾离歌还回去。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的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人竟然也不劝,就这么看着两人打。 此刻的顾离歌哪里会想到自己是进了别人的圈套的,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干。 乔琛瞧着这个样子打下去不是办法,趁着顾离歌看不见的空档,冲自己的手下眨了眨眼。 第139章 怀表之十六 那手下得了乔琛的命令,微微点头,一个抬手朝乔琛的后背推过去,乔琛就这么往地上倒去。好巧不巧的刚好磕在一张凳子上,随后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不等顾离歌反应过来,乔琛的手下便喊着:“杀人了杀人了!顾离歌杀人了!”喊完又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天杀的顾离歌啊!我家少爷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人早就被这一出戏给吸引过来,自然也有人看到了那手下推乔琛的那一下,不过这里是乔家的地盘,就算他们看见了也不可能跟顾离歌说,毕竟要是惹火了乔家的人,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且这两年来顾家的发展远不如乔家,尤其是在顾家老大出去留洋后,顾家的生意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毕竟顾老爷子老了,且孤家寡人一个,终究比不上乔家的几兄弟其利断金。 这边发生的这么大动静引起了周围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乔家少爷怎么会躺在地上?”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乔琛的手下更是大声叫道:“哎呦!这可恶的顾离歌,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要是我家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呀?少爷?少爷?你可不要有什么事呀?” 乔琛的手下一边说着还一边抹了两把泪,时不时的瞄一下周围人群的反应。 果不其然,周围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对着顾离歌指指点点。顾离歌一言不发的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乔琛手下那情真意切的表演。 他一句话没说,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那些目睹全过程的人也因忌惮乔家的势力而不敢言语。 正当人们对着顾离歌指指点点时,一阵喧闹声从门口传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郭警探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几位军官带着警棍从门口进来。人群中又是一阵喧闹。 “吵什么吵,都安静点。”为首的那位郭警探挥着警棍警告道,周围的人忌惮他手中的警棍,这停止了吵闹,分散到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闹,要保持安静不知道吗?” 乔琛的手下看到警察来哭的跟厉害喊得更大声了,赶紧跑到警察跟前,“几位警探大人,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呀!我是乔家少爷的手下,我们家少爷昏倒了!” 听到乔家两字,郭警探皱了下眉,他不怎么喜欢解决这些贵族的事情。牵扯太多,但工作时不能带着私人感情,郭警探问道: “怎么回事?你家少爷怎么会昏倒?” 乔琛手下见来的是郭警探新下一喜,因为他知道今儿这事不会善了。郭警探全名郭伍,整个京城警局最正直的就是他了。这人还特别较真,什么事情到他手上都能得到解决,在京城的人心中威望怕是比那坐在办公室里的警局局长还高。 第140章 怀表之十七 这样想着,乔琛的手下不禁哭喊:“郭警探呀!你可得管管呀,这顾家二少爷对我们少爷大打出手这还不算,还把我们少爷推撞昏倒,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要是我们少爷有个什么好歹,我怎么向我家老爷交差啊!” 说着又跑到乔琛身边喊道:“少爷,你醒醒啊,你可不要有事啊,您要是出事了奴才可怎么办呀!” 郭警探这才看到了还躺在地上的乔琛,看到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乔琛,郭伍心中一惊,这是真的出事了!忙冲乔琛手下喊到:“赶紧送到医院!还哭什么哭!” 乔琛手下一听有些慌了,他家少爷可是什么事都没有,送医院去不就露馅了?不妥不妥!眼珠一转,那手下哭丧着说: “郭警探,您要是不将这顾离歌带走,我家少爷就算去医院了又能怎么样?要是顾离歌又跟着追过去呢?” 郭伍只觉得这个手下缠人得很,头疼的扶了扶额,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先不要急,我自会有一个论断。” 说罢郭伍看着顾离歌,问道:“顾二少爷,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 早在警察和乔琛手下对话时,顾离歌看着乔琛手下脸上那夸张到不行的嚎哭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恐怕又是乔琛用来对付他的一个手段。顾离歌心中嗤笑一声,定了定心神面不改色的说道:“警探大人,我并没有推过他,他昏倒跟我没关系?” 郭伍点头,说:“跟你没关系?那他是怎么昏倒的?” “我不知道,但不是我推的,说不定他自己故意摔倒的呢!” “顾二少爷,请你配合一点,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郭伍最不喜欢的就是不配合自己调查案件的嫌疑人,当下也不管顾离歌是不是顾家的人,语气有些冲。 顾离歌冷笑一声,两手一摊,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真不知道,不是我做的,难不成他自己摔倒也要怪我吗?” “顾二少爷,请你注意配合!”郭伍语气不好的说道,顾离歌的态度已经彻底将他惹恼了。他不喜欢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乔琛手下眼看二人间的氛围,煽风点火道:“顾二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对警探说话呢?况且当时我就在这里,你在我们少爷旁边,不是你推的我们少爷,还会有谁,我们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摔倒?且你们方才都还打架,不是你推的是谁?难道是我?” “我在旁边就是我推的了?”顾离歌笑道:“再说了,方才你家少爷摔倒时我可没碰到他。我说你这逻辑也太荒谬了,说不定就是你推的呢。” 乔琛手下不想顾离歌这么轻易就猜出来了,愣了一瞬,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说道:“就是你推的我家少爷,警探大人,你可不能因为他是顾家少爷就包庇他!” 郭伍被这两人吵得心烦,想了片刻只能说道:“顾二少爷,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你推的,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到时候事实如何我们警局自有结论。” “我说了没有推他,你们这是徇私枉法!”顾离歌见自己说的根本没人信,顿时又有些上火。但不等他动手,为首的警探挥手让两个警员上前,拿出手铐就要靠着顾离歌。 顾离歌见事已至此,周围的人又都是乔家那边的人,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没什么结果,顿时有些愤怒,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挣开了那两个警员拉着自己的手,顾离歌看了还躺在地上装死的乔琛一眼,嗤笑一声说道:“乔琛,你就给爷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说罢他又回头看着警员道:“不用你们碰我,我自己走。” 第141章 怀表之十八 警局里 顾离歌从被带进警局开始,就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顾离歌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小警员说道: “哎我说,小警员,人真不是我推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小警员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的说道:“顾二少,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乔家少爷的手下说是你推的,周围也没人为你辩解,只能委屈你现在警局待上片刻。” 顾离歌听到这个答案,一声冷笑,他索性不再说话,百无聊奈的坐在那里,按照郭伍办事的速度,家里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了。 此刻的顾离歌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一件事,顾家接下来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的同时却也追悔莫及。 顾家 顾老爷子听到下人说顾离歌因跟乔家少爷发生争执,乔家少爷晕倒受伤时,还在床上的他颤抖着手骂道: “逆子!这个逆子!顾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气死我了!”只是骂归骂,人还是得要回来的。 想到此,顾老爷子对外面喊到:“来人了,去把大少爷叫来。” “好的,老爷。” 正在看文件的顾离阳被下人请了过来,途中他已经知道了顾离歌在外面惹的事。走进顾老爷子的屋子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老爷,大少爷来了。” 顾老爷子转过头,顾离阳正从门处进来。看到顾离阳,顾老爷子面色稍有缓和,从小到大,顾离阳是最不让人操心的。 顾离阳看着顾老爷子,脸上的愠色稍减,他问道:“父亲,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因着他这一问,顾老爷子又想起了顾离歌的事,刚消散不少的愤怒又涌了上来,脸色难看的说:“老二跟乔家老三发生了点冲突,乔琛受伤晕倒,老二被带去了警局,你去把他带回来,别让他在外面丢人现眼。” 顾离阳点头。 来到警局,顾离阳刚进到审讯屋里就看到的是顾离歌百无聊奈坐在椅子上用手盖着眼睛出神。 小警员看到来人,不由得轻呼了一口气,终于得救了。连忙喊道:“顾大少爷,您是来接顾二少的吗?” “嗯。” 顾离歌一听声音就赶紧把手拿开,看到来人时他眼里闪过一抹信息,但很快他又垮下脸,别过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顾离阳看着他,神色冷淡。“如你所见,接你回家。” “不需要你来接!”顾离歌的脸上还带着今早被顾离阳打的那一拳,他抬眸看到顾离阳脸上的伤明显消退了些,想来是有人给上过药了。至于那人是谁,不用想都知道。嗤笑一声,顾离歌道:“要你假惺惺?顾离阳,你还是回去找你的小宝贝吧!” “顾离歌!”顾离阳冷眸看着他,说道:“我来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见!请你马上从这里给我滚回去!父亲要见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你是谁?”顾离歌猛地站起身,吓到了旁边的小警员,他惊愣的看着眼前宛若仇人的兄弟俩,愣了半晌,怎么这两兄弟还成这个样子了? 第142章 怀表之十九 “我不想跟你吵,”顾离阳转身便往外走,“你若是不想走那就在这里继续待着,我会去跟父亲说,你喜欢蹲监狱。” 顾离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抬步便往外走,边走边骂道:“顾离阳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什么叫我喜欢蹲监狱!你给我站住!” 顾离阳听着身后顾离歌的叫喊脚下不曾停,嘴角却微微上扬。 有的人,就是需要激将法。 可如果顾离阳知道将顾离歌带回来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他宁愿让顾离歌真的待在监狱里,直到顾老爷子离世。 却说乔琛,当时郭伍想让乔琛手下将他送到医院只是乔琛手下不愿,叫来了乔家的人就将乔琛给抬回去了。 乔家人看到乔琛被抬着回来当然不肯罢休,收拾收拾,乔大少带着管家领着一帮人就往顾家走。 而此时的顾家,顾老爷子正指着顾离歌的鼻子骂道 “孽子!顾离歌!老子当初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子出来!咳咳咳咳!”顾老爷子太过激动,动了真气,不停的咳嗽着。顾离深忙上前安抚着,轻声道:“爹你莫生气,二哥不是故意的,定是那乔家三少爷故意气二哥的!那个梨园里全是他们的乔家的人,万一合起伙儿来欺负二哥呢?” 不等顾老爷子说话,顾离歌冷眸一横,道:“顾离深,我要你假好心?你管好你的大哥不就好了?关心我做什么?”让我以为你们对我还很好,让我心怀希望,最终得到的却是无尽的失望。 顾离深身子一怔,没敢回头,只是垂眸轻轻拍着顾老爷子的后背,一边给他递茶水,让他不要咳嗽得这么严重。 “顾离歌,你说话客气点!”顾离阳皱眉道,他觉得自他回来起,顾离歌身上的戾气是越来越重了。那件事他还是不能释怀么? 顾离歌咬牙道:“是,我不客气,你们客气了?哦对,你们对我也很客气。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过就是个外人!你们对我当然客气!” “顾离歌你在说什么!”顾老爷子听到顾离歌这话气得又咳嗽了两声,指着顾离歌的手指都在不停的颤抖。 “你个孽子!他们是你的兄弟!老子是你爹!你就这么跟你爹和你兄弟说话的?” “什么兄弟?”此刻的顾离歌已经失去了理智,恨红了眼。“哪家的兄弟会像男女一样裹在一起鬼混?哪家的兄弟会相互搂抱亲嘴?还差点滚到床上去……” “啪!” 顾离阳一巴掌甩到了顾离歌脸上,原本冷漠的脸上满是愤怒,“顾离歌你说够了没有?!” “哈哈哈哈哈!没有!你们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顾离歌大笑,余光扫到顾老爷子身边的顾离深,此刻的他脸色苍白,手脚不停的发抖。顾离歌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但脸上火辣辣的痛又让他狠下心。 顾老爷子也发现了事有不对,他看着身边自己的小儿子,人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心底是极为害怕。而顾老大呢,面上怒意横生,眼中却带着心疼和愧疚。 曾经也是人精的顾老爷子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了一句“作孽啊!”一口血喷出,染红了顾离深灰白的长袍,彻底晕了过去。 第143章怀表之二十 手术室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顾离阳和面色灰败的顾离歌,顾离歌的脸上明显又新添了些伤痕,瞧着更加可怜了。 “啪嗒!” 手术门打开,顾离阳抬步走了过去问医生怎么样了,顾离歌也跟在他身后,神色紧张的等着医生回答。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道:“病人气急攻心,加上之前就有哮喘,这次虽送来及时,但时日不多了。带回去,准备后事吧。” 说着医生叹了口气离开了。 顾离歌一脸的不可置信,扶着墙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瞳放大,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念到:“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不能的啊,老头子的身体明明很好,怎地,怎的就成这样了……” 顾离阳低着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和一丝哽咽。 “父亲,这几年一直有哮喘。我离开京城后你不常在家,管家自然也没法儿跟你说。”顾离阳停顿了一下,仰头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 “一年前父亲就因哮喘病发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抢救,当时阿深去找你。你忙着跟乔琛打架,争夺那个戏子的宠爱,并没有管。” 顾离歌闻言抬头,他想起了,一年前他在跟乔琛争那个戏子时,家里确实有人来找过他,不过他听到是阿深叫来的人,便没有给予理会,却没曾想是因为他父亲生病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的错,是他自己的错,跟别人没什么关系。可悲的是,他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看到他愧疚茫然的样子,顾离阳嗤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忧伤。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人都要没了,家也快散了,在怎么后悔,又怎么可能回到以前? “顾离歌,我知你恨我,恨我这个做大哥的不知廉耻,勾搭自己的弟弟不说,做出这么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我也不怕你恨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转移到阿深和父亲的身上。”顾离阳看着顾离歌说道:“这次便算了,我不再与你计较,父亲回家后,我会搬出去,不碍你的眼,所以希望你收收自己的性子,好好在家陪陪父亲。还有,保护好阿深!” 顾离歌闻言一愣,猛地从地上撑起来,揪着顾离阳的衣领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会搬出去?你要去哪里?” 顾离阳扯开顾离歌的手,不想回答他的话。顾离歌还想问什么,护士已经将顾老爷子推了出来。 顾离阳看了病床上还昏迷着的顾老爷子一眼,双手揣兜转身离开了医院。 顾离歌想叫住他,可旁边还有顾老爷子需要人守着,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顾离阳离开。却不知道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却说顾离阳刚出医院便遇到了管家顾恒,顾恒是听见了顾离歌说话的人,此刻看着顾离阳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更多的是惋惜。 “大少爷……” 顾恒刚喊了一声,顾离阳便打断了他的话说到:“顾管家,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今后便不再是顾家的大少爷,还请您照顾好老爷、阿深和离歌。若是老爷醒了,还劳烦您帮我捎一句谢谢。”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留下顾恒在原地不住的叹气。 第144章 怀表二十一 顾老爷子被送到医院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京城的整个上流社会,却不包括带着管家领着乔家码头上的工人来找事的乔大少乔易。 乔易领着人到顾家门口时,顾离歌还未归来,整个顾府上只有顾离深一个主子,甚至连管家都不在。 “三少爷,外面乔家的人来了!说是来找二少爷讨要一个公道的!” 下人匆匆来报,顾离深原本失魂落魄的站在后院的亭子里,听到下人这般一说,他身子一颤,几乎是同一时间,顾离深脸上的柔弱害怕尽数褪去,他看着仆人说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第一次看到顾离深这般模样的仆人被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顾离深有些不耐烦了,再次问道:“你方才说是谁来了?” “乔,乔家……” 仆人话音刚落,顾离深抬步便朝外面走去。 看到顾离深那威风凛凛的模样,仆人觉得自己在一瞬间看到了顾老爷年轻时的模样。 “顾离歌你给爷出来!有本事打人没本事出来么?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在家!出来!” “我二哥的确不在家。” 乔易正在门口叫唤时,顾离深抬步走了出来,说道:“乔大少爷若是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 “你?”乔易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离深,随后笑道:“顾三少,就你这个小身板,能跟爷谈什么?谈床上功夫么?” 乔易跟乔琛一样,是个花花公子,且百无禁忌,什么京城梨园里的那些公子小姐的没少被他捉弄。顾离深长得偏向秀气,正是他喜欢的哪一款,他心里一直痒着,就是忌惮着顾家的身份没敢碰。但现在么,顾老二打了他弟弟,拿顾老三来赔也不是不行嘛! 乔易心里先打着邪恶的念头,顾离深不是看不出来。他厌恶的别过头,看着医院的方向,一边在心里祈祷顾离阳或者顾离歌快些回来,哪怕顾伯回来都行。嘴上却说道:“谁家的狗搁这儿满嘴喷粪呢?乔大少,说话可要注意自己的分寸。” 顾离深这话特别有顾离歌的影子,加之他与顾离歌是亲生兄弟,面貌也有几分相似,这一下还真的把乔易给唬住了。不过也只会一瞬间。 乔易上前一步,伸手便想摸顾离深的脸,结果被顾离深退后一步给躲开了。 “乔大少,请你放尊重点!这里是顾家,不是你乔家!”顾离深面色一凝,厉声道:“况且我父亲方才因病送到医院,你就过来闹事,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顾、乔两家的关系虽然不好,但也从不会明面上坐这等落井下石的事,乔易这番动作明显就是在给乔家抹黑。 果不其然,乔易的脸色变了下,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很快他就恢复了自己正常的脸色,甚至还带着笑意,说道:“顾三少,你莫不是教书把脑子给教坏了?你听谁说找人麻烦还得那人同意的?难不成我还得跟你约个时间,然后问问你什么时候我能上门?” 乔易的话让顾离深面色一红,更多的是羞愤。他怒道:“乔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小兔子发飙了呢!” 乔易嘴角勾着笑,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玩味。 第145章 怀表二十二 “乔易你胆子真大!”顾离歌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他身后跟着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顾老爷子以及推着顾老爷子的管家顾恒。 看到顾离歌,顾离深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身后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的顾老爷子时,顾离深心中一阵叹息。他就知道,父亲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而让更加担心的是他大哥。他大哥为什么没有回来?是因为父亲不让他回来么? 心里胡思乱想,顾离深对着乔易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看到顾离歌,乔易嗤笑一声,冲他身后的顾老爷子弯身行了一礼,道:“顾伯父好,这才听说伯父您生病了,不知身体可否好些了?” “若是你不出现我父亲的身体会更好!”顾离歌狠狠的说道:“乔易,我劝你赶紧离开!小爷都还没去你乔家找乔琛麻烦,你倒送上门来了!” 顾离歌话音刚落,顾家的家丁们全部扛着棍子出来,将乔易团团围住。 “乔大少爷。”顾离歌眼里带着嘲讽说道:“到别人家门口来闹事,巡捕房不会不管吧?还是您也想见见郭警探?” 郭伍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为人正直又爱管闲事。乔易最烦的就是郭伍了,每次打架被他抓到都是一阵批斗!真的很烦人!关键那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都拉不拢。 一听到郭伍的名字,乔易就黑了脸。顾离歌嘴角挂着一抹笑,道:“方才我离开巡捕房时,郭警探就往乔家去了,你说他要是知道乔琛就是装可怜骗同情的,他会不会生气?我猜他肯定会。你还跑我顾家来闹事,到时候郭警探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乔易狠狠的瞪了顾离歌一眼,一甩袖子说道:“我们走!” 路过顾离歌身边时,乔易轻笑道:“顾离歌你给我等着!” 顾离歌勾唇,“奉陪到底!” 乔易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带着人就走了。 顾恒推着顾老爷子走在前面,顾离深想要过去问问的,结果顾老爷子直接说道:“孽子!不要你管!”便闭上眼不再看他。 顾离深瞬间面色惨白,身子硬生生往后退了两步,方才在乔易面前的硬气一瞬间消失。 顾离歌走过他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带着心疼和愧疚,只是顾离深并没看见,就算是看见了,比不得顾老爷子那一声孽子来的伤害强。 “你,”顾离歌说了一个你字,又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很久没跟顾离深好好的说话了,以至于他忘了该用什么语气。 “大哥有事,暂时不回来。你回自己房间去。” 语气冷漠,带着疏离,可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顾离深身子一颤,垂眸,没有看顾离深一眼,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许是因为太过失落,他没有注意脚下的门槛,差点扑在了地上。还是身边的仆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手才没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顾离深朝那人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第146章 怀表二十三 看到顾离深失魂落魄的模样,顾离歌心中不忍,可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常年的偏见和恨,让他忘记了怎么对待自己的亲人。 顾老爷子被顾恒推进了自己的房间,顾恒将他扶到床上后,转身正欲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老……顾离阳呢?” 顾恒一愣,叹息一声道:“大少爷……” “不准叫他大少爷!”顾老爷子说着又咳嗽了两声,顾恒忙上前给他拍着背顺气。顾老爷子这才缓过来,说:“从今往后,顾离阳与我顾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不准再叫他大少爷!” 顾恒心中又是一声长叹,爱之深责之切,老爷当初有多看好顾离阳,如今便有多恨。 “是,老爷。”顾恒说道:“顾离阳他,他走了。看到您出来后他便离开了,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谢谢。” “呵!我顾家要他谢?他说走,咳咳咳咳!”老爷子又开始不停的咳嗽,顾恒忙道:“老爷您还是别说话了,好好养着身子要紧,有什么话咱等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什么病好?”老爷子冷哼一声,道:“被他们三个气着,老子能活着出手术室就已经是奇迹!” 说着顾老爷子一拍床沿,道:“当初收养顾离阳,我本以为他是个有出息的,今后能做出自己的本事!结果老二成了那个样子,我放手将顾家的生意交给他,便是希望他能引导着老二老三走。老二不听就算了,他还害得老三……害得老三成了个精神病!早知如此,当初,当初我就不该留他!” 顾恒叹气,道:“老爷,孩子们的路今后由孩子们自己取走,您何必操心?” “我不操心?”顾老爷子又咳了两声,笑了。“是,就是我不操心,他们三个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仔细想来,老二应该是五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那老大和老三之间的事情肯定比五年还久!可,可我竟然一点没看出来!” 老爷子心中绞痛,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失职的父亲,才会刻意找一个年纪大的孩子过来陪着自己两个孩子。结果现在呢?这一陪,把自己的孩子给赔进去了! 老二因为知道这件事,心中憋闷,瞒了五年,他也骂了老二五年,硬生生将人骂得常年不归家,成了京城中的纨绔公子;老三呢?成了个精神病,喜欢上了男人不说,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没有点男子该有的气概。曾经他也以为老三不过是脾气温和了些,身体弱了些,结果现在看来并不是!老三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个女子!这样的人那里还有什么男子气概? 顾老爷子越想心中越气,一个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喷在被子上,顾恒又接着给他顺气。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站在门外的顾离深和顾离歌兄弟俩。 顾离深本来是想回自己的屋子,可心中又放心不下顾老爷子,便走了过来。而顾离歌本来就是要过来看父亲的,所以两人不意外的在门口相遇了。 谁知听到了顾老爷子和顾恒说的这番话,两人瞬间愣在当场。 第147章 怀表二十四 “老三变成了一个女人”和“顾离阳不是顾家亲生”两句话一直在顾离深的脑海里回响。他现在无法思考,也无法判断对错,甚至连动也动不了,整个人就这么呆立当场。 比起顾离深,顾离歌显然要好很多,不过是惊讶的一瞬,他便直接走进了顾老爷子的房间。 “大哥不是你的儿子?是你领养来的?” 顾老爷子和管家都没想到他们方才说的话被顾离歌听见了,当下一愣。而这一愣,便足够顾离歌确定这件事是真的了。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顾离阳不愿回来,还会说那些让他照顾好父亲和阿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托孤,实际上也是。 顾离阳不是顾家的孩子,除了这档子事,顾老爷子肯定不会再要他,甚至找人做了他都有可能。且他的出现只会让顾老爷子心头火气更加旺盛,无法平息。 而他不回来,便是真的回来了。 “我……”顾离歌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资格说什么。 “嘭!” 门外传来一声响,顾离歌猛地回头,只见顾离深脸色惨白,晕倒在地。 …… 离开医院后,顾离阳来到了顾家茶行的第一分行。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茶行的陆掌柜看到顾离阳过来,当下便从柜台后走出来迎接,道:“大少爷,奴才听说老爷进了医院,现在可好些了?” 顾离阳点头道:“目前没事了,陆伯,你将这个月的账本拿给我瞧瞧。” “唉!”陆伯点头,将账簿取来递给顾离阳。 顾离阳一页一页的翻看,像是在看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事实上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这本账簿,不光记载了茶行的出账进账,还记载了他为顾家所做的所有事情。 将账簿看完,顾离阳照常说了两句鼓舞的话,又往下一家分行走去。就这么一家一家的走,知道傍晚,顾离阳才将所有的分行视察完毕。 离开每一家分行前,他都会说一句“好好干。”掌柜们也都笑着点头,可他们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得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走出最后一家分行时,顾离阳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掌柜关上的门,转身不回头的走了。 夜幕降临,京城被夜色笼罩,失去了白日的繁华,留下的是古城的宁静和苍凉。 顾离阳一个人走在那条他走了不知多少遍的青石板街道上,面无表情。 但他的心里却想了很多,很多,从他被顾老爷子带出福利院开始,一直到顾老爷子在他面前晕倒。 最后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却是年幼的他跟顾离歌一起逗弄还在襁褓中的顾离深的场景。 不知不觉的,顾离阳走到了熟悉的门前。 看着牌匾上的“顾府”两个字,顾离阳闭着眼都能想到里面的一草一木,可他现在失去了推开这扇门资格。 在门口站了许久,顾离阳终究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第148章 怀表二十五 顾离阳在顾家门口站了这么久,顾府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顾老爷子已经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将顾离阳放进来,哪怕顾离阳在外面跪着也不行。 下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老爷已经吩咐了,就算他们看到了也当作没看到。 倒是小赖皮看到后忙跑到顾离深屋里跟他说了这件事。 顾离深当时晕倒后就被抬到了自己的房间,顾离歌找来了大夫,大夫只说是受了刺激,气血攻心,好好休养便可以了。 而此刻他已经醒了过来,刚打翻了丫鬟送过来的药,坐在床上眼神空洞。 “三少爷,大少爷在门口站着的。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小赖皮向来就是个人精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甚至比顾离歌还要早一些察觉出顾离阳和顾离深的不同。因此看到顾离阳过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通知顾离深。 谁知顾离深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顾离深现在满心想的都是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一样,当初他跟大哥表明心意后,曾经问过他大哥,自己是不是神经病,旁人都喜欢女子,偏生他喜欢上了男子。 当时顾离阳告诉他,他没错,也有人喜欢的是男子,不过没人说。顾离阳还给他举了很多例子,古时候的张幼文、韩子高、秦宫……他们喜欢的都是男子。 渐渐的,顾离深打消了那些奇怪的念头,甚至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精神病,甚至像个女人。可是,顾离深扪心自问,他何时像一个女人了呢?他不过喜欢的是一个男子,怎么就像女人了? 手中无意识的摩擦着顾离阳之前送给他的怀表,他大哥不是他亲大哥,这让他内心的罪恶感少了些,但想到父亲到现在都不想见自己一眼,他心中又止不住的疼。 他知道为什么当初大哥不让他告诉旁人,而是要瞒着了。他们,终究是不被大众所认可的。 “三少爷?” 小赖皮见顾离深并不理会自己,又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一次顾离深回头了,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依旧空洞无神。然后起身直接越过他,往自己的书架走过去。 小赖皮看着他拿出了一本名为《情史》的书。 顾离深翻开《情史》第二十二卷“情外”,这本书是当时顾离阳与他确定关系后送他的,让他单独看这“情外”类。 书本的边缘已经褶皱不堪看,可见书的主人翻阅了多少遍。 情外类,选录了历代同性的爱情故事。曾经他因为看到前人的爱情感到安稳,可如今再翻开这书,他却发现了其他重点。 张幼文喜欢张千刃,最终的结局却是一死;陈茜曾许诺韩子高,今后他为王,韩子高必为男后,可韩子高却因愧对陈茜,最终一杯毒酒饮尽而亡;秦宫与将军梁翼一心为了对方,最终被梁翼妻子当做了妖孽…… 如此数来,史上的同性之爱,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149章 怀表二十六 “啪!”书掉落地上,顾离深蹲下身,双手捂脸,竟无声哭了起来。 小赖皮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退了出去。 他走后,顾离深一直蹲在地上,直至日暮,又黎明。 小赖皮找到了顾离歌的房间,却发现人不在,问了其他人,被告知顾离歌现在正守在老爷的屋子里。 想到老爷被气成那样子皆是因为大少爷和三少爷的事,小赖皮最终没有找过去。而等他返回大门口时,顾离阳已经离开了。 乔家 “三少爷,那顾家怕是要垮了!”乔琛正躺在床上吃着果子,他头上缠着绷带纱网,浸出斑斑血迹。听到下人欢喜的声音,他面色一凝,抬手便将手中的果核扔了过去,道:“不知道本少爷要静养?闹腾什么闹腾?” 下人顿时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站在原地,垂头等着乔琛问话。 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乔琛冷哼一声道:“除了什么事?顾家怎么了就要垮了?” “回少爷,顾老爷子今儿被顾离歌气得进了医院,虽然抢救成功了,但是那医生说顾老爷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说起顾家的事情下人也忘了方才乔琛吼自己的事,兴奋的说道:“顾老爷子时日无多,等他一走,顾家老二和老三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乔琛挑眉,又想起顾离阳,便问道:“顾离阳呢?你个傻子莫不是把他给忘了?” 下人嘿嘿一笑道:“哪能呢!说起顾离阳,少爷你可知,顾老爷子已经将顾离阳赶出顾家了!” “你说什么?!” 乔琛激动得撑起身子,顿时扯到了头上的伤口,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头又躺下去。 昨儿跟顾离歌打架时,他本意是想讹顾离歌一把,就让手下推了自己一下,谁知道是真的磕在了桌子上,疼得他差点当场晕了过去。谁知那个手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自己一个劲儿的给他做手势,结果他以为自己是担心被发现,愣是没将他送去医院,到最后他回家时才发现头都流血了,气得他差点没把那个手下打死。 揉了揉眉心,乔琛问:“顾离阳怎么会被赶出顾家?” 下人一听到这个就忍不住嘿嘿笑,十分猥琐和不要脸。乔琛皱眉一拍大腿道:“赶紧说!” 结果这一激动又让头痛了几分。下人忙到:“少爷您别急,小的这就说这就说。” 想到昨日被乔琛打得残废的那个手下,下人面色一白,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乔琛。 乔琛的脸色一惊一喜,最后竟是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 “好!好!好!”乔琛高兴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抹掉眼角的泪痕,对下人说道:“你,你去将大哥给我叫来,就说我有好事情要与他商量。” “是!小的这就去。” 主子高兴了他也有好处,下人一脸欣喜的跑去找乔易,将乔琛找他的是一说,乔易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跟着他过来。 第150章 怀表二十七 “你说真的?” 乔易的脸上明显带着欣喜以及势在必得。他捏了捏拳,对乔琛说道:“这件事可有依据?” 乔琛冷笑一声道:“顾老头子将顾离阳赶出了顾家就是最好的依据!昨日许多人可都看见了,顾离阳在顾家门口站了许久,顾府上连一个下人都没出来问过一句话。而后顾离阳也离开了顾府,这个依据还不够?” 乔易笑道:“够了够了!足够了!”说着他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顾离阳啊顾离阳!你也有今天!” 乔琛嘴角也挂着一抹笑,瘆人的笑。他问:“大哥,你准备如何做?” “嘿,这个你不用管。”乔易笑道:“你大哥我自有办法!” 次日,农历八月初五,宜提亲 “老爷,老爷!乔家大少爷带着媒婆到府门口了!” “你说咳咳咳!什么?”顾老爷子听到小赖皮说的话,一个激动又是不停的咳嗽,顾离歌一边给他顺气,黑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小赖皮被顾离歌的语气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乔家大少爷领着媒婆上门了,被管家拦在了府门口不让进。二少爷您快过去看看吧!” “混账!这个狗东西!爷还没上门去找他乔家算账,他可倒好,一次一次的过来挑衅!”顾离歌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将顾老爷子扶躺在床上,让小赖皮照顾好顾老爷子,而后抬步便朝外走去。 他今儿倒是要看看那个乔易要搞什么鬼! 此时的顾府门口,乔易一身洋装,左胸的口袋处还放着叠好的方巾。瞧着就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样。 “我说顾管家,你这么拦着我是个什么意思?”乔易吊儿郎当的坐在他让下人抬过来的椅子上,说道:“你瞧我已经这么有诚意了,您还不让进去?” 顾恒看到乔易那副模样就来气,这人一来便说要提请,他家三位都是少爷,没有小姐,乔易来提哪门子的亲? 于是他板着脸道:“乔大少请回吧!我们顾家跟乔家交情不深,您带着这么大的礼上门探望我家老爷,心意我们领了,但礼物还是拿回去吧!” 现在顾家门口因着乔易的那一箱箱东西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不知事实的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只怕顾家也没有颜面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只是顾恒没想到,自己不让乔易进门,反而成了最大的错误。 “顾管家,您是真的不让我进去?” 乔易脸上挂着笑,似乎并没有因为顾恒的不客气而感到不满。 “不让!”顾离歌黑着脸从门里走出来。看到乔易那模样手就十分痒,若不是不想让乔家的人抓住把柄,顾离歌真的忍不住会出手。 “乔易,我限你三分钟之内在我面前消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在乔易耳里却像是小孩子在撒娇。他噗嗤一声笑了,道:“我说未来的二舅子,您这么伤我的心,今后被离深知道了他该会怪你的!” 顾离歌怒道:“你给我滚!”说着抄起一旁的扫帚扔了过去,不过被人挡下了。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因为乔易这一句话已经开始无限的猜想。 第151章 怀表二十八 “刚刚乔家大少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被二舅子?提亲的?乔家不是就三个少爷吗?哪里来的姑娘让他提亲?”“哟!这事儿谁知道呢?指不定顾家有个私生女呢?”“说起私生女,我看那个顾家三少爷就有些像姑娘,长得秀气就算了,说话声音也小……”“哎你可别乱说!顾三少可是私塾的先生呢!那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哪里像个姑娘了?” 观众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遮掩,甚至还有人故意加大了音量,为的就是让前面的几人都听见。 果不其然,乔易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后嘴角上扬,明显的阴谋得程。顾离歌却是恨得双眼发红。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他这些人知道他父亲出事了,一个个的都像无耻小人一般,聚集在他家门口叽叽歪歪,要是放在平常他们敢么? “都给我闭嘴!”顾离歌大声吼道,“你们一个个的聚集在这里看什么?啊!看什么?平日里我顾家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惹得你们如今这般报复?都给我滚!” 乔易见他发火的模样不禁一笑,道:“生什么气呢,顾二少,大家不过看热闹而已,有什么错?再说了,今天对你顾家和我乔家来说都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要这么生气嘛!” “乔易你给我滚!”不知何时跑到门口的顾离深双目通红的看着乔易,说道:“乔易,做人为事还得留三分薄面,今日你这般对我顾家,就不想想他日?“ “哈哈哈哈哈!还想什么他日?”乔易大笑道:“今日你就要成为我乔家的儿媳了,今后咱们顾乔两家就是一家人!哪里还管什么他日今日?” “乔易你闭嘴!” 这番话彻底惹火了顾离歌,他直接冲到乔易面前,抬手就是一拳,乔易不曾防备,常年花天酒地被掏空的身子瞬间倒在地上。顾离歌还想上去给他一脚,却被乔易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他不由分说的就跟人打起架来,刚养好的脸又肿了起来,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拳,可顾离歌就是不停的挥舞着拳头,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一样。 顾离深在一旁看得着急,可他清楚自己的战斗力连小赖皮都抵不过,只能在一旁跺脚,嘴里喊着不要打了,眼里满是泪水。 看热闹的人也没想到会突然打起来,一个个的又开始在一旁评头论足了。 “你说方才乔大少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娶的人真是顾家三少爷?”“哎哟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就是我小姨的二姑家的妹妹的丈夫的弟弟就是在顾府当佣人,你们猜他之前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说这个顾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啊,其实都有龙阳之好!两人还在一起,亲嘴儿了呢!”“什么!?你莫不是吹牛的吧!” “嘿呀真的!我说谎做什么?他亲眼看到的!” “我的天哪!太恶心了!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就是就是,顾三少还是我儿子的先生呢!哎哟我回去得跟我老婆说说,让她不要让儿子去那私塾念书了!太恶心人了!”“我也是我也是!” 第152章 怀表二十九 周围人的说话声刺激了顾离歌,他下手愈发狠了。乔易见几个佣人都拦不住他,心里有些紧张,慌乱间摸到自己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想也不想的抽出匕首就朝顾离歌刺过去。 顾离歌没看见那匕首,倒是一旁的顾离深看见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顾离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那些佣人替顾离深挡住了那匕首。 “噗!” 这一声很轻,却又很重。顾离歌愣住了,乔易愣住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乔易颤抖的松开了手,方才的恨意被惊愕所替代,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有些发懵。顾离深看着那插进自己心口的匕首,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进顾离歌的怀里。 他看着顾离歌想说什么,张口却吐出了一滩血。顾离歌一脸的茫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当机还未反应过来。 “杀人了!” 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声,乔易瞬间回过神,看着被顾离歌扶着的顾离深惊慌的摇摇头,嘴里不停的念叨:“不是我的杀的,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不怪我!不是我!” 说着乔易直接推开人群跑了,他的手下见出了人命,自己的主子也跑了,当下也撒开腿跑了。周边的围观群众也轰然而散,顾离歌却还扶着顾离深发呆,嘴里喃喃道:“傻子,傻子,你过来做什么?你过来做什么啊!” 顾离深闭了闭眼,哽了一下,缓慢的说道:“你,你是我,二,二哥啊!” “阿深!”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顾离歌没有抬头,手紧紧的捏着顾离深的手臂,心中是痛,是悔。 顾离阳没想到自己不过两日不再顾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愣了半晌,跑到顾离深面前蹲下身:“阿深,你,你怎么了?” 看到顾离深胸口的那把匕首时,顾离阳向来冰冷的脸上被恐惧打破。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离深缓慢的转过头,看到顾离阳的瞬间,他裂开嘴笑了。 “大,大哥,你回来了?” 顾离阳点头,握着顾离深的手说道:“我回来了,我回来晚了!阿深你别有事啊!医生,对,我给你找医生!送你去医院!” 顾离深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只是口中不断的又血冒出来,让他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弟,你别说了,别说了,二哥给你去找大夫!”顾离歌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顾离深拉住了手。 “二哥,没,没用的。我知道。不用找,找医生了。”顾离深说着又咳嗽了一声,顾离阳忙到:”阿深你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 “大哥,对不起。”顾离深笑着说道:“这次,这次,是我要走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顾离阳摇着头,顾离歌也不停的说道:“三弟,是二哥的错,是二哥的错,你起来,你起来打我。我不还手好不好?二哥不跟你闹脾气了,二哥会好好跟你说话!你起来好不好?” 第153章 怀表之三十 顾离深闭了闭眼,曾经他是多想听到他二哥说这句话,但现在,也不晚。 “我,我知道。”顾离深笑着,握住了顾离阳和顾离歌的手,费尽所有力气将三人的手交叠在自己胸前,脸上露出了五年来第一个最灿烂的笑。 “这样,就,很好了。” 话音刚落,顾离深便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阿深!”“三弟!” “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老爷走了!” 七日后 京城的某家茶馆里,几人正说着最近城里发生的几件大事 “唉,要说起来,这顾家也是挺惨的,这顾三少刚被人羞辱了一番就去了,这顾老爷也随后去了,真是造化弄人啊!”“谁说不是呢?当初顾老爷也是个好人,结果就这么去了。”“嘿,你们说当日有人说这顾三少和顾大少都有断袖之辟,是真的还是假的?”“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小子积点德吧!人都没了就别在后面嚼人舌根儿了!”“说说嘛,说话还犯法了啊?” 顾家 白绸、白花、白衣,白色,成了顾家的主调。唯一有颜色的,便是那五颜六色的花圈。原本挂着福如东海画像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正中央摆着两副黑色的棺材,一样的大小,一样的低调。 在棺材的左右,各跪着一个人。左边是顾离歌,右边则是顾离阳。两人的脸上都蓄满了胡子,眼眶发黑,眼神空洞无神。身披麻衣,一身刺眼的白色。 顾恒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沉寂的模样。 他叹息一声,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了。 “二位少爷,该吃饭了。” 顾离歌的眼珠动了动,抬眸看着顾离阳,张嘴,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子有些干涩,发出来的声音也十分干哑。 “大哥,吃饭了。” “嗯。” 顾离阳应了一声,道:“端过来。” 顾恒见状无奈一叹,招了招手,朝后面的佣人说道:“将饭菜端上来。” 这几日顾离阳和顾离歌吃喝睡都是在灵堂,根本就叫不出去。而尽管知道,顾恒还是每次都会过来叫他们,万一他们肯出去吃了呢?只是连续七日来,这个“万一”都没有发生。 顾离阳端起饭,随意的夹了一点菜便往嘴里塞,然后机械性的嚼了两口,又咽下去,然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顾离歌跟顾离阳的动作一样,五口饭一口汤,两人就这么同步的抬起碗,又同步的放下碗,就像镜子里外的人。 顾恒又是一声长叹,等着他们吃完后让人将饭菜端下去,自己也跟着守在了门边。 “今日是头七。”顾离阳突然出声说道,顾离歌抬头看着他。 这七天里,顾离阳从未主动跟他说一句话,两人每天的对话内容就是“大哥吃饭了。”“嗯。”“大哥我去一趟茅厕。”“嗯。”…… 顾离阳说的最多的便是“嗯。”尤其是对着顾离歌,他更是懒得张口。如今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顾离歌怎么会不奇怪? “老三和爹的灵魂会回来,顾伯让下面的人准备些老三和父亲喜欢的吃食放在灵堂,好让他们来时有吃的,不至于饿了肚子。” 第154章 怀表三十一 头七过后的第一天,是顾老爷和顾离深出殡的日子 “大少爷,乔家老爷前来拜访。” 顾离阳刚摔了火盆,小赖皮就跑进来说道。 “他来做什么?”一提到乔家两个字,顾离歌就红了眼,道:“他儿子将我顾家祸害成这副模样,那个老匹夫还有什么脸面敢上门来!” “闭嘴!” 顾离阳冷着脸看了顾离歌一眼,而后问小赖皮,道:“乔老爷可有说来做什么?” 小赖皮垂着头,道:“他说是来拜祭的,给老爷和三少爷上柱香。” “呵!”顾离阳一声冷笑,说:“我顾家要不起他老人家的那炷香,出去告诉他老人家,顾家不需要他来送行。”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乔老爷子说话的声音。 “贤侄莫要如此冷心,我当真是来赔罪的。” 语气惋惜,带着一丝落寞。 顾离歌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当下就冲到门口对着那人说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乔家的人!” 乔老爷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顾离歌说:“贤侄啊,莫要如此动怒,老夫不过是来上柱香就走。” “乔老爷,今日是我父亲出殡的日子,不接待客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请您回去吧。” 顾离阳将顾离歌拉回到自己身后,对乔老爷说道。眼里是淡漠和疏离。 乔老爷却摇摇头道:“贤侄,我都走到这个地方了,你还要将我赶回去不成?” “不是赶。是请。”顾离阳拉住顾离歌的手不让他上前去闹事,“您自己也知道乔家大少爷做了什么,现在他被关在牢里,咱们两家人算是仇人关系。您今儿却过来这里拜祭我父亲,您牢里的儿子知道了是否也会怪你?” 对于外人,顾离阳不喜欢动手,也不屑动手。他喜欢跟人说道理,说得你无话可说,他便开心了。 乔老爷当下也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一笑,而后挑软柿子捏。 “离歌贤侄,你大哥说得是,不过当时也是你先动的手不是?按理说顾家老三的死跟你其实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算不得我儿的错。”说罢他垂眸一笑说:“因此咱们两家也不算仇人,再说了,怎么打怎么闹,是你们小辈儿的事儿。我今儿来就是想给我的老哥哥上柱香,送他上路,没别的意思。” “你还没别的意思?挑拨离间做得顶好的!”顾离歌憋着一口气,可顾离阳拦着他他也没法儿上前跟人打架,只能在顾离阳身后冲乔老爷说道:“你们父子都是黑心肠的人,活该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老爷闻言脸色一变,嘴角微颤,乔易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杀人偿命,乔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一刀捅死了顾离深,当然没办法洗脱罪名。哪怕是找一个替罪羊,只要是顾家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所以乔易已经被判了死刑,不多日就会被枪决。顾离歌这么说,便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第155章 怀表三十二 深吸了两口气,乔老爷说道:“你们改怎么做是怎么做,老夫今儿当真就是来上柱香,别无他意。你们这么拦着做什么?” “乔老爷,说了这里不欢迎您!”顾离阳冷着脸说道:“您若是有这个时间不如进牢房去看看您儿子,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乔老爷被这话气得脸色煞白,不得已的他再次来了个深呼吸。顾离阳嘲讽一笑,对顾恒说道:“顾伯,乔老爷身体不舒服,还是将他送回去吧,免得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咱们顾家可付不起这个责。” 今日顾老爷和顾离深出殡,顾离阳没有邀请任何人,因此今日顾家除了乔老爷外没有第二个外人,所以要是乔老爷为了赖他们,故意晕倒或是什么的,他们还真的难逃其咎。 “顾离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乔老爷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破事儿吗?” “我当然知道您知道,且托您的福,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顾离阳说的是他跟顾离深的事情。自顾离深死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在议论他们,或真或假。而这些,都是乔家人的手笔。 乔老爷一听便知道顾离阳在说什么,当下一笑,道:“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件事?” 顾离阳和顾离歌抬头看他,顾离阳说:“向来不知道乔老爷对打听别人家的家事这般感兴趣,想来今后乔老爷走不动路了也不担心,让下人推着您到柳巷去便能坐一天了。” 柳巷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巷子,也是京城所有八卦的来源。 乔老爷子刚红润起来的脸色再次一白,他已经放弃了跟顾离阳将道理了,跟这个人完全说不成话!就得给他来剂猛的! “顾离阳,你根本就不是顾老哥哥亲生的!有什么资格站在顾府以顾少爷的身份与老夫说话!” 顾离歌和顾恒包括顾家在场的佣人皆是一愣,前者是没想到乔老爷子会知道这件事,后者是震惊顾离阳竟然不是顾家的少爷。 顾离阳瞳孔微缩,见乔老爷得意得向拿到糖果的孩子,他笑,说:“虽然不知道乔老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过这件事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有空不如多研究研究您的儿子是不是您亲生的。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这句话本来是顾离阳随口一说,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此刻的乔老爷子完全不信顾离阳说的话,只当他是在放屁,而是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在场的人听,准确来说是给顾离歌听。毕竟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蠢。 “离歌贤侄,这顾离阳既然不是你顾家的儿子,你何必还叫他一声大哥?今后顾家的家产还有他一份儿,那多不值得!” 乔老爷原本以为顾离歌听到这话会生气,当然顾离歌也确实是生气了,还气笑了。 “乔老爷,多谢您费心了。”顾离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大哥是不是顾家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且他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是我大哥,顾家的家产也是他拼命护下来的。这几年我是一点没管,要说起来,我大哥做的比我多,就是拿家产也是应该的。” 第156章 怀表三十三 乔老爷一愣,显然没想到顾离歌是个这么没有上进心的,都听到顾离阳不是自己亲大哥了还这么镇定,也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说他蠢了。 “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乔老爷一副痛心的模样看着顾离歌,还对着挂在大堂上顾老爷的照片长叹一声,道:“顾老哥哥啊!你瞧瞧你这不求上进的儿子!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产都能拱手让人了!弟弟我看到真的是万分痛心啊!” 顾离阳偏头看着乔老爷,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乔老爷,没想到您演戏这么好看,梨园应该差你一个角色的。” 乔老爷的哭声戛然而止,打好草稿的一番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半天出不来,他盯着顾离阳面色涨红。 顾离阳惊讶的叫了一声,道:“呀,乔老爷要犯病了!顾伯快送回去,我爹现在还不需要人陪。” 一句两句的都是在骂乔老爷,气得他完全说不出话。顾恒也十分听话的将乔老爷拖着出去了,半点没客气。 等人都走了,顾离阳又遣散了佣人,灵堂里瞬间又只剩下他跟顾离歌。 “你都知道了?”顾离阳问。 顾离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知道什么?” 顾离阳看了他一眼,他瞬间明白了,摸了摸鼻子说:“爹跟顾伯说话时我跟老三都听见了。” “哦。”顾离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顾离歌以为他没有下文了,结果顾离阳又说道:“当年我进顾家的时候你还小,才一岁,不记事,想来也是不知道的。我是被顾老爷领养的,目的就是照顾你。谁知后来顾夫人又怀上孩子了,便两个一起照顾。顾老爷让我先接触家里的生意,也是为了给你和阿深铺好路。” 顾离歌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说这些话,只得点点头道:“我知道,当时父亲都说了。” 顾离阳难道一愣,又哦了一声,停顿了一下才说:“所以你不用担心家产的问题,到时候都是你的。今日过后我会将家里所有的生意都给你说一遍,到时候你接手也方便一些。” “你什么意思?”顾离歌有些慌张,他总感觉顾离阳要去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是瞒着他的。 顾离阳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早晚都是要还给你的,提前一点也没关系。” “有关系!”顾离歌打断了顾离阳的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说道:“那些都是你一点一点打拼累计起来的!凭什么全部给我?你不是我顾家的孩子又怎么样?你,你,你可以给我打工啊!” “打工?”顾离阳一愣,顾离歌点头,说:“你就以打工的名义留在顾家,但是家产也有你一半,我不会介意!”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后,顾离阳摇头一笑道:“离歌,你太天真了,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且我并没有什么后代,百年之后所有的东西也还是你的,所以没必要。” 顾离歌皱眉,“为什么没有后代?你完全可以……” 话没说完,顾离歌就看到顾离阳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才猛地想起她跟顾离深的关系,当下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第157章 怀表三十四 顾离阳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账户留下,而后人就彻底的失去了踪迹,任凭顾离歌怎么找都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顾离歌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还一把掀翻了桌子,茶杯碎了一地。 自顾离阳离开顾家已经七天了,顾离歌找了七天,可依旧没有人影,甚至连巡捕房的警探都出动了。 顾恒也有些头疼,他也不知道顾离阳去哪儿了,能去的地方都看过了,却始终没有人。 “少爷,你说大少爷会不会出国了?” 上海没有,那就肯定是出国了,毕竟其他地方顾离阳也没去过。 顾离歌摇摇头,说不可能。 “老三在这里,他不会出国的。” 事实上,顾离阳也确实没有出国,他只是往其他地方去了。 京城开往苏城的火车上 “大少爷,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不跟二少爷说一声吗?” 小赖皮看了眼窗外的风景,有些感慨,毕竟他从小就在京城长大,没有离开过京城,所以多少有些伤感。 坐在他身边的,正是顾离歌找了七天没找见的顾离阳。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手里却拿着一份报纸,上面正巧登着他的寻人启事。 将报纸折好,顾离阳说道:“不必了,他今后还有许多事要忙。顾家我已经帮他打理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是他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小赖皮点点头,没再说话。 而在顾离阳离开京城没几日,乔家和陆家因为贪污,乔家被抄,陆家落马,所有的罪证都是一个名为顾祈愠的人送过去的。 至于这个顾祈愠指谁,却没人知道。 唯有顾恒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半晌,而后久久不语。 …… “顾先生,您说的故事中的这个顾祈愠,莫非就是您本人?” 余音将茶杯放回桌上,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问道。 顾祈愠抬着茶杯的手一顿,笑道:“余老板说笑,不过同名……” “不是同名。”余音垂眸,看了眼那块怀表说道:“看这块表的保存程度,戴着它的人每天都会好生的擦拭,所以那位顾祈愠先生其实就是您,又或者说,顾离阳先生。” 江渚一愣,看看余音又看看顾祈愠,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先生,怎么可能是?” 按照故事的内容来看,顾离阳就算是活到了现在也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了,怎么可能还跟二十来岁的男子一般? 余音抬眸看着他说道:“没错,这位顾祈愠先生,其实就是八十年前,或者说一百年前,顾老爷在福利院收养的那个孩子。” “巧的是,当初那个被收养的孩子真名就叫顾祈愠,也正是因为他姓顾,才会被顾老爷看上带回了家。” 余音一番话彻底把江渚的思想给震得粉碎,难不成他沉睡这千多年,人类都变异了?活个一两百岁都看不出真实年龄了? 顾祈愠似乎也觉得余音说得太过离奇,不禁笑了笑,说:“余老板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余音眯着眼看他,顾祈愠也不怕她看,就这么坐着,也不回避。 “这表我收下了。”最终,余音说道:“半月后来取,过时不候。” 第158章 怀表三十五 将顾祈愠送出门后,江渚快速的关上门跑到了二楼。 “余音余音,你快给我说说,那个顾祈愠是不是真的已经一百岁了?” 江渚真的十分好奇,他不想承认是自己昏睡了太久,与这个社会脱节了。虽然他已经脱节了不知道多少年。 余音手上戴着双白手套,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往修东西的屋子走。听到江渚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说道:“下次他来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江渚瘪瘪嘴,还想问什么,却被余音关在了修理间的门外。 “每次都是这样,就不能把话说完嘛!吊人胃口真的不是个好习惯啊老板!” “有这个闲工夫不赶紧将店铺打扫一下,今日下午有客人过来取东西。” 江渚一愣,道:“什么客人?十五不是只接待一个客人吗?“ 余音打开门漏出一个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确定这个时间是你定的。” 江渚一愣,瞬间想起了上次有一个老人过来修东西,不过那老人行动不便,只能等每月的十五才能让他的家人带他过来拿东西。 “额,我想起来了,这就去这就去。” 江渚说着嘿嘿一笑,抬脚就往楼下走,他方才以为没人都关门了。要是那客人开了肯定以为他们今儿不开门,到时候就只能等下个月了,不过那个老人的身体太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心里这么想着,江渚嘴里也是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余音看着他的背影是一脸的无奈,她觉得自己上次跟茂叔说得没错,江渚这孩子记忆力果然下降了,完全记不住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关上门,余音转身看着桌上的木匣子有些失神。 而这个房间的整个格局有些奇怪,四处都是密封,且空荡荡的,只有四面墙的正中央挂着几幅画,画的分别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代表植物,也就是迎春花、荷花、菊花以及梅花。中间一张刻着许多梵文的石桌,瞧着有些诡异。 而此刻余音便将那块怀表放在了石桌的正中央。 从石桌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针,余音看着那根针,眼里忽然闪过一抹金光,继而她用那根针刺破了自己的眉心,挤出一滴鲜红的血液滴在了石桌上,那滴血泛着金光,竟变成了金色的液体开始在桌上流动,最后全部聚集在怀表周围。 金色的液体将怀表整块的包裹起来,瞧着暖洋洋的,十分有活力。 余音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怀表,脸色却逐渐变得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流下了滴滴汗珠。 一滴、两滴……打湿了余音的新旗袍,不过她还是站在原地不曾动,直到怀表上的金色液体慢慢消失,而寂静的房间里也出现了“嗒、嗒、嗒”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 等石桌上的金色液体全部消失后,她才将那怀表拿了出来,看着重新开始走动的怀表,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邀功又像是自豪一般,轻声说道:“茂叔,您瞧,我又成功了一次。” 第159章 怀表三十六 余音将怀表放回了木匣子,而后抱着木匣子走到了外间,放在了一个木架上。 木架在那些玻璃柜的后面,一个木架子,却有五排,每一排大小不一的格子共有五个。有的格子里放着东西,有的则是空的。而每一个格子的上方都会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牌,小木牌上是一串数字,标志的是东西被送进来的日期。 余音将怀中的木匣子放进了从上往下数的第二排右边第一个空格,转身的瞬间,那个格子上方的小木牌竟自动的出现了今天的日期,六月十五。 将东西放置好后,余音便直接走上楼去,打开了房门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梦境。 江渚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也没等到那位老先生,到了约定的最后时间,他站在门口看了看,还是没见来人,便将门关上了。 时光修理店的规矩,过时不候。不管顾客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来取东西,那便视作客人主动放弃了这件送过来修理的东西,而修理店将全权拥有这件东西。 叹息一声,江渚也猜到那位老人想必也是等不到这个月十五了,他只能将东西又放回了二楼,不过这次并没有放到木架上,而是直接将整个木匣子放进了玻璃柜。 收拾好一切,江渚抬头看到了木架上多出了一个新的木匣子,正是今日顾祈愠送过来的那块怀表。他一愣,嘟囔道:“今日怎的这般快就将表给修好了?” 不过他没有过去看,也没有上楼去打扰余音休息,而是下楼关了门,坐在门槛上发呆。 偶尔有路过的人会跟他打声招呼,他也会笑着回应人家,然后继续发呆。 直到天黑了,古街上所有的灯都熄灭后,他才慢慢的往街口走去。每次余音修完东西都会休息许久,这段时间修理店不开门,他也不用去买吃的,正是他可以出门的时间。 江渚走出了古街,看到的便是一片灯红酒绿,不过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不过路上的行人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存在。 而仔细看,江渚的脚时漂浮在半空中的,他身下也没有影子,甚至直接穿过了某个行人的身体,那人也没有察觉,依旧跟身边的人聊得开心。 从古街,到阳城最繁华的街道,又到荒凉的城郊,江渚约莫走了一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处被废弃的荒地。 江渚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还没有走到正中央,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渚都快闭上眼睛时,荒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盏昏黄的灯光,一面竖旗升起,在阴冷的风中飘扬,上面写着两个字,“鬼市” 看到那面旗子,江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看了眼自己身后,抬起脚朝这那昏暗的灯光走去。 而就在江渚走到那盏昏暗的灯光下时,整个人突然就消失在荒地中,而那盏昏黄的灯依旧在原地亮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第160章 鸳鸯玉镯之始 江渚走到昏暗的路灯下后,身边的环境完全变了个样儿。 满目疮痍的荒地一去不复返,面前的是一条繁华又复古的街道。青石板的路,红纸糊的灯笼,街道上穿梭这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穿着千年前的兽皮手持石斧;或穿着朝廷命官才能穿上的蟒袍;或与余音一样穿着旗袍…… 江渚的视线在那穿着旗袍的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惹得女子侧目后他腼腆一笑,抬脚朝前走去。 他的穿着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或真或假,或虚或实。江渚穿过重重障碍后,终于来到了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一看就十分气派的店铺,而这家店铺的名字,叫时光。 走进时光,江渚仿佛走进了他曾经待了几十年的宫殿,大气恢弘,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一个身穿洋装的侍应走上前来问道。江渚收回打量屋子店铺的视线,面带笑容的说道:“我来寻一样东西。” 说着,江渚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打开一瞧,是一对玉镯。不过与一般玉镯不一样的是,这个玉镯内部刻得有东西,再仔细一瞧,刻的不正是一对儿戏水的鸳鸯么? 侍应一瞧便知道是个宝贝,当下也不自作主张的把江渚往别的地方带,直接带人进了茶水间,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一转身又找来了管事的。 “小先生,您确定要找的是这玉镯?”管事的留着两撇小胡子,拿着放大镜对着江渚给的图纸一通看后,又是惊叹又是诧异的。 “这镯子,可不好找啊!” 江渚闻言,点头一笑。“自是知道不好找,才会到您这地方不是?” 管事的想了想,点头到:“成,这图纸咱就留下了,找到了就给您送过去。” 江渚点头,说了一声有劳了。 管事的却摆摆手道:“东西咱找,规矩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只要能找到,规矩我自然遵守。”言下之意就是找不到就不遵守规矩了。 谁知管事的也没生气,仿佛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了。只是点头,而后让人把江渚给送出去,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而就在江渚走出时光的刹那,繁华的街道消失,剩下的只是郊区的那一盏昏暗的路灯。江渚抬头看了眼那路灯,只见那路灯扑哧扑哧的闪了两下,灭了。 江渚看了身后一眼,抬步走出了荒地。没有月光没有路灯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回去的路,视力真的是十分好了。 回到时光修理店的江渚并没有等多久,应该说就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需要的东西就已经送了到他眼前。 为什么说的眼前呢?因为江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掉在天花板上的木盒。起初他吓了一跳,后来想到是鬼市送货人的做派,无奈一笑,抬手间那木盒子就落在了他手中。 打开木盒,一对玉镯映入眼帘,玉镯中雕刻的,就是那鸳鸯戏水。 而原本该是翠绿色的玉镯,在江渚的眼中却泛着金光。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要找的,正是这个。 第161章 鸳鸯玉镯之二 “卖报了卖报了!先生要份报纸吗?今日的新报纸!”海城的街道上一个笑容可掬、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小姑娘穿着一身补丁衣衫、扎着两个小辫子,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她手中扬着一份报纸,不时问问街上的行人需不需要报纸,偶尔有人点头时,她嘴角的弧度就会上扬,因为她又卖出去一份。 不过今日的报纸有些难卖,因为她来得有些晚了,不少人手中都已经拿到了报纸。姑娘走了许久,嗓子也喊干了,不过卖出去十分。离她将包斜挎包里的报纸卖完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姑娘又在换了一条街,不过看报纸的人也并不多。 风不时卷起被人看完后丢弃的报纸,此刻上面已经全是脏乱的脚印,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次。 有些地方还沾着油渍等乱七八糟的痕迹,不难想象之前这报纸经历了怎样一场折磨。 姑娘也踩到了一张报纸,不过她不识字,盯着看了半天也就看不出个所以然,然后顺手将废报纸捡起来踹到身后背着的那个包里,当她打开包时,里面不仅有报纸,还有一些破旧的玻璃瓶。 揣好东西,阿春又拿着自己的报纸往下一条街走去。她今日一定要将报纸卖完,不然明日就不能拿到这么多报纸了。 天色渐晚,海城的街道上店铺纷纷关上了门,白日里繁华喧嚣的街上顿时一片萧瑟。 姑娘斜挎包里的报纸终于只剩下一份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赶在报社关门前匆匆赶到。 管账人瞧见她最后一个过来不禁笑道:“阿春今日怎的是最后一个?” 阿春便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平日里因为她腿脚快,来得也比别人早,所以早早的就领了报纸,跑了两条街就都买完了,经常能提前完成任务,然后去做其他的事情。今日却硬生生被这报纸拖住了脚步。 “哎昨日一高兴睡得晚了,多谢赵叔等我啊!” 阿春一笑起来眼睛便像个月牙儿一样,右边脸上还带着个小酒窝,怎么瞧着怎么逗人喜欢。 赵叔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笑眯眯的说:“谢啥,不过明日你得来早些。这段时间局势动荡,报纸出得多,那些个孩子都是些偷奸耍滑的,没有你老实,报纸没卖出去几份就知道偷藏起来。今日被发现了几个,都被赶走了,你可不要像他们一样。” 阿春笑着点头道:“晓得勒!赵叔放心,明一早我肯定是第一个来!” 赵叔笑着给她结了今日的账,看着她摇着头一蹦一跳的往回去,负手走进了报社。 却说阿春拿着方才到手的纸币,没有忙着回家,而是拐弯进了一家还未关门的小药铺。 “掌柜的,你们这里又什么药能消肿止痛效果好的?” 掌柜的低头看了阿春一样,漫不经心的说道:“红花油要不要?十个铜板一瓶。” “五十个?”阿春惊讶了一会儿,手里捏着钱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能不能便宜些?我这里只有十个铜板。” 第162章 鸳鸯玉镯之三 一份报纸不过两个铜板,阿春这一天也才卖了五十份,刚好一百个铜板,要是全部买药了,她回去肯定会被爹爹打的! 许是看她可怜,掌柜的点头道:“那这样,正巧我这里有一瓶用过的,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将那瓶卖给你,只收你,五个铜板,如何?” 掌柜的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阿春当下便点头道:“成交!” 心满意足的将药拿到手,阿春脸上的酒窝又出现了。七拐八拐,阿春走进了一条小巷。又拐了两个弯,她停在了一个门都破了的小院子前。警惕的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跟着后,阿春才推开破旧的小门走进院子,又“嘎吱”一声将门给关上。 快速的穿过院子里的荒草,阿春腿脚麻利的走到屋子里。 外面已是黄昏,屋中光线不足,看不清楚,阿春熟练的找到油灯用火柴点燃了油灯,然后抬着油灯往床上走去。 说是床,其实也就是张垫在干草上的破席子,上面铺着一块干净的布当做床单。上面躺着一个人,没有被子,好在是夏日,不然这样躺着一晚上也会将人冻坏。 阿春将油灯抬着走到破席子边,就着微弱的油灯看着躺在席子上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寸头,五官倒是生得好,就是脸上的伤有些碍眼。 少年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学生装,胸前还别着校徽,不过沾上了血迹,只看到个大学。他还昏睡着,阿春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发现没有发热后松了口气。轻轻的推着他的肩膀喊到:“喂!你别睡了!赶紧起来擦药了!喂,你快醒过来啊!” “咳咳咳!” 就在阿春这么毫不留情的摇晃下,少年当真醒了过来。阿春惊喜的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十分厉害,你瞧,昏睡的人都能被她摇醒了! 姚淳刚睁开眼,就看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顿时晃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间破庙,他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阿春一时间红了脸,羞答答的回到:“这里,这里是罗家巷。” 姚淳皱眉,罗家巷?他怎么没听过? 阿春看出他的疑惑,忙解释道:“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今天早上我本来出去卖报纸,结果就看到你躺在巷口,被一张破席子盖着,来往的人也没注意到你,我瞧着你还活着,就把你给拖回来了。” 说着阿春还笑了,道:“你说我力气大吧!拖着你走了这么久我一口气都没歇过呢!” 看着她单纯的模样,姚淳不禁一笑,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阿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给他拿了药,忙从包里掏出那瓶红花油递给他说:“我给你卖的红花油,你擦擦,掌柜的说擦完明天就能消了。” 姚淳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确实是红花油,便笑着点头,对阿春说了句谢谢。 阿春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她说谢谢呢,真新奇! 第163章 鸳鸯玉镯之四 擦完红花油,阿春又从包里拿出两个报纸包着的馒头,说:“我今日去的时候就只有馒头了,你将就着吃点吧。” 说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给客人吃馒头什么的听着就有些寒酸。 姚淳闻言一笑,道:“无事,该是我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现在还被人当作死人。” 阿春又红了脸,她想多姚淳待一会儿,可时间告诉她不可以。现在已经是傍晚,她上工的爹爹快要回来了,她得赶回去做饭。 “我,我现在得回去了。”阿春咬咬唇说道:“不过你放心,等下我会回来看你,你不要走。” 姚淳点头,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走也没办法走。腿上的伤还没好,他得快速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免得被那些人找到。 阿春还想说什么,可是心中又怕挨她老爹的打,思前想后只得又说了一句“你千万别走啊!”而后跑出了别院,小心翼翼的看着没人发现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阿春走后,姚淳忍者腿上的疼痛将自己的草席换了个地方,将原来的血迹用草掩盖后拖着席子走到后面的厢房里,想必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他还活着。 撩起裤腿,一条越十公分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伤口处皮肉外翻,周围的皮肤还有些红肿。不过总的来说比起以前好太多了。 脱下那佩戴着校徽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背心。阿春又将背心脱下,露出他结实的肌肉,以及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样的身体,瞧着都不像是个学生。 将伤口处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姚淳撕破了背心缠在腿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想到昨晚上那些人死命的殴打,眼睛又是一眯。 那些人他不认识,也不是赌场里的人,且沈老爷那边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只能是某一个仇家了。仔细想想,他的仇家好像也很多,一时间倒是找不出是谁敢这么大胆去做这种事。 姚淳思考着,阿春也穿过了弄堂到了她家。 瞧着门上的锁还是她今早出门时的模样,阿春松了口气,还好她老爹还没回来。 打开门,阿春匆忙将包放好后,就进了厨房开始鼓捣今晚上吃的菜。就在阿春将第二道菜端出桌子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吱呀!”老旧的门被推开,阿春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眼前那穿着发黄的白色背心和灰色裤子的人,正是她老爹阿木。 “爹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都热了两遍,您今天怎的回来这般晚?” 阿木也没注意时间,听到阿春这般问将背心拖了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面色不善。 “哼!沈老爷的女儿今日从国外回来,那大小姐的脾气,整个码头都要去迎接,今儿一口饭没吃上不说,格老子的还被那小贱人骂了一通!真他娘的晦气!” 阿木一边骂着,阿春一边将饭菜端出来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她可不敢回话,不然会被打的! 第164章 鸳鸯玉镯之五 伺候她爹吃过晚饭,阿春又有条不紊的开始给她爹烧洗脚水。 只是她爹今日可能受了太多气,脾气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阿春将洗脚水端到阿木跟前,转身准备去拿擦脚的布,结果刚把脚放进水盆的阿木直接一脚踢翻了木盆,起身揪着阿春的长发往自己身边拖。 头皮的疼痛让阿春下意识的护住了头,然后借力往后倒。 “啪!” 阿木一巴掌甩在了阿春的脸上。疼得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护住自己的脸。 打了人的阿木此刻也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丫头!老子挣钱养你就是干这些蠢事的?这个水这么烫,你是想烫死老子是不是?啊!” 阿春一手捂着头一手护着脸,并不答话,垂着眼任由阿木打骂,反正骂过了打过了就好了,她爹的性子她十分清楚,越是解释反抗,越是被打得厉害。所以她干脆不说话,反正她爹打累了就歇了,她皮糙肉厚的也不怕打。 果然,阿木抬手又给了她脸上一巴掌后,送开了扯着她辫子的手,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怒斥道:“还不赶紧去给老子重新烧水!” 因着那一脚摔了个狗吃屎的阿春麻溜的爬起身,端着木盆就往厨房跑。心中不由得庆幸,她爹今天肯定是累了,不然不会只扇她两个耳光踹一脚就完事的。 等阿春再次端着木盆出来时,阿木已经靠在石桌上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震天响,阿春觉得自己耳膜都有些难受,不过还端着木盆过去,脱掉她爹的布鞋,一阵脚臭传来,她下意识的捏住了鼻子,将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色的袜子连同鞋子一起扔得远远的,开始给她爹洗脚。 等洗好了,她替她爹擦干了脚,然后蹲在阿木跟前,手往后扯住阿木的手往肩上一搭,然后用力这么一扯,阿木整个人、一百多斤的重量就这么压在她的背上。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阿春刚刚被踹的屁股还有些疼,她咬着牙托了托阿木的身子,背着人大跨步走进了屋子。 将阿木放在床上后,她又给他盖好了被子,脱了身上的汗衫,熄了屋里的油灯关上门后拿着衣服端着木盆到了院子里的那口井边。 将衣服鞋袜通通洗干净晾在灶头边后,阿春这才松了口气,又进屋看了她爹一眼,听到那依旧震天的呼噜声时,拍拍微微隆起的小胸脯松了口气,而后跑到厨房拎起一个用花布盖着的竹篮便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关上院门后,阿春才算是松了口气,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借着月光小跑着穿过了弄堂,来到今日的那破院子门前。 推开门,阿春见屋里的黑漆漆的,以为是姚淳已经睡下了,便垫手垫脚的走进去。结果却没看到人,还连席子都不见了。 阿春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走上前去想仔细查看一番,就被人捂住了嘴。 没有管身后的人是谁,阿春下意识的就是一嘴咬上去。 “嘶!” 第165章 鸳鸯玉镯之六 姚淳觉得自己就不该逗阿春,这个丫头,瞧着瘦瘦小小的没有多少力量,实际上狠心着嘞!刚刚那一口可是将他咬得不轻,都破皮了,差点就见血了。 揉了揉被咬过的地方,姚淳不由说道:“你是属狗的吗?下口这么重!” 阿春吓得耸了耸肩,瘪瘪嘴小声道:“谁叫你捂我嘴的?” 姚淳回头瞪了她一眼,阿春顿时不说话了。眼神飘忽飘忽,就飘到了姚淳的腿上。 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问道:“喂,你的腿怎么了?” 姚淳垂眸,掏了一下火堆里的柴火,说道:“被划了一刀,没什么大事。” “哦。”阿春显然并不知道被划了一刀是什么概念,光线不足,她也看不清那被血染红了的白色背心,因此也不再多话。 姚淳原本以为她还要问什么,结果半天没听见声音,疑惑的回头,结果那丫头无聊的扯着稻草开始编虫子。 姚淳:……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阿春抬头,看到姚淳像踩到屎的脸,吓了一跳,道:“咋了?饭菜不好吃?” 摇头,姚淳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为啥要好奇?” 阿春不解,上下打量了姚淳一眼,说:“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人。” 白日里她瞧见姚淳穿的是学生穿的衣服,以为这人是个学生。她从小就不识字,对读书人多少都有这么些敬畏,所以才会因为姚淳的一句谢谢而脸红。 但现在她是明白了,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学生,哪个学生会像他这样满身的伤疤,一瞧就不是好惹的。若是姚淳脸上再多一道伤疤,这人瞧着就跟那些收债的打手一样了。 对于那些人,阿春向来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所以她对姚淳已经没了那些旖旎的想法。只盼着这人赶紧好了赶紧走,莫要在跟她接触才是。 姚淳看出了阿春眼中的嫌弃,顿时啧了一声,道:“今日你对我还十分关照,怎的回一次家就这般冷漠?可是我惹到你了?” 阿春一愣,没想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下意识的板起脸道:“才没有!我今日下午,下午是以为,以为你是个学生!” 谁知道不是。 姚淳不禁一笑,道:“你怎地知道我不是学生?” 阿春咬咬唇,道:“那个学生像你这样,这样满身的伤疤?” 看到姚淳那突出的肌肉时,阿春下意识的别过脸,脸颊微红。 “你这人,赶紧将衣服穿上!大庭广众的,不穿衣服怎么成!” 姚淳不禁笑出了声,看着阿春羞红的脸说道:“你倒是天真,方才盯着看了半天怎么不见你害羞?” “你管我!”阿春被惹怒了,恨恨的看着他说:“反正你赶紧将衣服穿上,没事了就赶紧走,你家人,家人肯定担心了。” 原本还希望姚淳多留一段时间的阿春现在只希望姚淳赶紧走,她的秘密基地可是不欢迎坏人的。 “噗嗤!”姚淳只觉得眼前的女娃着实好笑,若是可以,他倒是不介意多看两眼。 第166章 鸳鸯玉镯之七 “要我回去也成,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姚淳一脸我很好商量的模样看着阿春,道:“我腿上受伤了,现在是没有办法走回去的。那些人指不定还要找我报仇,所以我想你帮我一个忙,送一封信到沈老爷家。” 阿春边听边点头,直到听到“沈老爷”三个字,她才猛的抬起头看着姚淳道:“沈老爷?可是我想的那个沈老爷?” 姚淳点头一笑,道:“不然你以为这里还有那个人敢称之为‘沈老爷’?” 阿春撇撇嘴,想到她爹今日这般生气还没得吃中午饭就是因为那沈老爷,顿时就有些不太高兴。 “我不想去送,再说了,我救了你,凭啥还要帮你送信?该是你报答我才是!” 其实阿春并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只是眼前这人跟沈家有关系,她就是不想待见。 “那你也要我找到人了才能报答你不是?”姚淳说道:“我在这地方待得越久,那些人就会以为我死了,到时候你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帮我买药,你说你亏不亏?” 论起算账,姚淳自认为整个海城没人能算得过他,所以想坑阿春一把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仔细想想,每天你得给我两个馒头,还要给我吃饭,我身上的伤你还得给我买药擦。一个馒头一分钱,一顿饭,嗯,咱们就按五分钱来算,一天就是十一个铜板。接着呢,就是给我买药的钱。” “停停停!我帮你我帮你!”阿春恨恨的说道:“但是我不会写信,你得自己写。” 说完似乎是担心姚淳跟她要什么纸笔的,她又皱起眉道:“我家也没有什么纸笔,家里没人读书,你自己解决。” 瞧着她那小心眼的模样,姚淳无奈一笑,道:“是,我知道。你借我几个铜板,帮我买张纸来,其他的我自己解决。” 阿春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姚淳笑:“当然,这样吧,我用一样东西跟你抵押。” 说着,他挽起裤腿露出另一只没受伤的脚,然后伸手在哪裤腿摸了摸,“唰!”的一声撕开一块布,露出里面被包裹着的东西。 他也没打开看,直接将那东西丢给阿春,说道:“这个东西暂时放在你这儿,到时候我再来取。就当做是抵押了,若是我不还你银子,你就将这东西当了,起码还能给你添些嫁妆。” 姚淳吊儿郎当说得十分无所谓,眼里却带着些许挣扎,将这东西拿出来可是下了他好大的决心的! 原本准备打开那块布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阿春听到这话瞬间不敢打开了,直接扔还给姚淳,说:“我不稀罕!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你一个大小伙子跟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种话,你你,你不嫌害臊啊你!” “噗嗤!哈哈哈哈哈!”姚淳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还嫌害臊?你这模样害臊什么?” 阿春气鼓鼓的,起身一脚踹在姚淳的腰窝上,说:“不关你的事!你个讨厌鬼!” 说罢阿春边气呼呼的跑了出去,连竹篮都忘了拿。 第167章 鸳鸯玉镯之八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阿春为了不让姚淳的家人担心,也不管他跟沈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了,第二天卖完了报纸就去买了一张纸,然后跟人借了一点墨水就回去了。 只是等她回到那个小院子时,却不见姚淳的踪迹。 阿春以为姚淳又是在跟她开玩笑,当下便有些生气,狠狠的说道:“姚淳你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将你的纸拿去擦屁股了啊!” 没人应,阿春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将馒头和白纸放在地上,鼓着一张小脸在破旧的小院子里转来转去,只是转着转着,脸上鼓起的两个包慢慢的消退了。 姚淳,真的不见了! 阿春慌了。 “姚淳!姚淳!你个死鬼!你去哪儿啊!你赶紧出来哇!我不嫌弃你了,你腿上伤还没好呢!我帮你送信,铜板也不要你还了,那你赶紧出来啊!” 没人应。不管阿春怎么卖力的喊,怎么费劲儿的咋呼,姚淳依旧没有出来捂她的眼睛。 而此时的屋顶上,坐着姚淳和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年纪瞧着二十五六,容貌虽抵不上姚淳,不过还算是耐看。 听着下面传来的喊声,男子拐了下身边的姚淳,似笑非笑的说道:“哎你魅力挺大嘛!这才一天呢,这小姑娘就被你迷成这个样子了?” 姚淳横了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般说了今后辱了姑娘的清白,嫁不出去怎么办?” 男子觉得新奇,道:“唉嘿!你啥时候还担心这个了?再说,嫁不出去你收了不就成了?反正你小子现在年纪不小,过两年也能成亲了。” “去你的!”姚淳给了男子一拐子,抬头看了眼天,他道:“五哥,咱们该走了。” 五哥看了眼天空,点头道:“是该走了,不过姚淳。” 听着下面传来的骂声,五哥嗤的一笑,道:“你当真不打算下去瞧瞧?” 姚淳摇头,轻手轻脚的下了屋顶,进了屋后面的小巷子。五哥正准备下去呢,就看到阿春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 五哥大惊,看看布包又看看姚淳,嘀咕道:“还说不要呢,这东西都给人家了。” “你嘟囔什么呢!赶紧走了!” 姚淳在下面不耐烦的喊道,这要是再不走那丫头出来了指不定要怎么骂他,咬他两口估计都是轻的。 “来了来了。”五哥麻溜的下了屋顶,道:“格老子的,你小子还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姚淳没说话,一瘸一拐的往街道上走。 却说阿春看到被姚淳放在凉席上的布包后,就知道这人是真的离开了。 她拿着给姚淳买的东西以及那个布包坐在院子里,眼眶有些发红。手中攥着那个布包咬着唇,心头有些难过。分明才相处了几个小时,怎的像认识了好久一般? 而且那人,走就走赶紧不好吗?非要给她留个东西,念想有什么用?又见不到人! 嘟囔了这么一句,阿春收拾好东西,将昨晚忘在小院子里的竹篮挎在手臂上,抹了一把脸回了家。 此时阿春并不知道,有那么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间萌发。 第168章 鸳鸯玉镯之九 姚淳的离开对阿春的生活从实际上来说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只是阿春的心里始终埋下了这么一个人。 “阿春!阿春!” 这天阿木回来后半天没看到阿春,大声喊了两遍,结果还是没人应。他皱着眉一脚踢开了厨房的门,却看到阿春在煮面条,只是那个面条都快糊了,她还毫不自知。甚至连阿木进来她都没发现。 这场景气得阿木又是一巴掌甩在阿春的脸上,说:“臭丫头你在干什么!煮个面都不会煮了是吗!” 捂着脸的阿春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锅里已经成面糊的面条顿时一惊,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面条,怎的一下子就成了糊糊了? 阿木瞧着她这茫然的模样又是一巴掌甩过去,边骂边抄起一根两指粗细的柴火,“啪!”的一下打在阿春的背上。 “老子幸幸苦苦在外边儿做工!你个小贱人就是这么糟蹋粮食的?臭丫头!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才有鬼叫!” 阿春自知理亏,不敢出声,也不敢说话,就这么死死的咬着牙仍由她爹打骂。 好在阿木还有点良知,又或许是因为他饿了,抽了阿春几下后便将木棍扔在一边,指着阿春的额头说道:“小贱人你给我快些将饭做好!要不然老子打死你!丢出去喂鱼!” 阿春连忙点头,阿木哼了一声后走了出去。 捂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阿春的脚都在打颤。方才阿木那几棍全部朝她头上打,害怕被打破头的阿春只能有手护着头,那些棍子便全部打在了她的手臂上。辣痛辣痛的,让她连筷子的夹不稳。 手不停的颤抖,阿春嘴上却是没停:“好你个姚淳,害得我这般挨打!下次见到你我也要打回来!嘶!” “搞快点!你是想饿死老子吗!” “来了来了!” 院子里又传来了阿木的催促,阿春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将糊糊全部舀起来,然后给她爹重新下了一碗面。 这顿饭才这么过去。 等阿春收拾完碗筷,阿木指着面前的凳子,让她坐下。 “五天了,将你这五天的卖报钱给我拿出来。” 每五天清算一次家里的账,是阿木规定的。这个家没有女主人,阿春又太小,且他一直觉得阿春就不是他的根,所以每次都会将银钱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免阿春乱用。 阿春跑到屋里抱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得有她卖报所得的钱,只是那里面的钱显然不够。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见阿木并没有朝她这里看,于是偷摸的从床板的缝儿里扣出十几个铜板,将钱算对了,才抱着木盒子出去。 阿木正低头算自己的工钱,倒也没有注意她进去了多久。 “哗啦啦!”阿春将所有的铜板都倒在地上,一边跟着阿木数着钱。 阿木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阿春心里也高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爹的脸上才会露出笑容,她才不会因为犯错挨打。 第169章 鸳鸯玉镯之十 再说姚淳回到沈家后,原本没什么错的他却被惩罚了 “今姚淳身为常胜赌坊的手下,不顾当铺声誉、顾客安危,并擅离职守一整日。根据常胜赌坊的规矩,念其初犯,特此留情,责罚三十龙骨鞭。” 姚淳跪在院子中央的汉白玉石板上,赤果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满身的伤疤,低头垂眸看着地板,任由管家念他的惩罚文书,没有丝毫动作。 “姚淳,你可认罪?” 管家收起文书,问姚淳。姚淳没点头也没摇头,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原本给他使眼色想要他说两句话,然后他再求求情,老爷本就是做做样子,也不会真的惩罚,要个台阶下就行了。谁知姚淳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好心,还低着头看地面,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怎的这时候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管家不想真的看到姚淳受罚,毕竟那龙骨鞭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姚淳才刚受过伤,这还没好呢又要惩罚,他怕人真的受不住。于是又问了一遍。结果姚淳又是嗯的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气得管家差点自己动手。而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他就只能转身对坐在交椅上的沈老爷说道:“老爷姚淳已经认错。” 沈老爷假装没有看到管家那求情的眼神,直接对拿着龙骨鞭的那人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那人点头,走到姚淳身后举起手就往他身上甩鞭子。他生得魁梧,手中的龙骨鞭也挥舞得在空中都是啪啪作响。看得周围的人都心生胆寒,奈何姚淳愣是一声不吭,连一句我错了都不说,任由那鞭子将自己后背打得皮开肉绽,也咬着牙不说一句话,不肯求饶。 五哥有些不忍的看着姚淳承受此罪,忍不住对沈老爷说道:“老爷,此次事情并非姚淳一个人的责任,那些人在赌场欠债不还。姚淳按照借条上门要债,却被他们打了一顿,这该是他们故意挑衅。与姚淳着实是没有半分关系啊!” 沈老爷却当做没听见,淡然的抿着茶,看得五哥心里着急,奈何他又不敢再说话,因为将沈老爷惹火了之后,姚淳所受的就不是三十鞭这么简单了。 最终,还是另一个救下了姚淳。其实要说救也不算,毕竟当时姚淳已经受了二十九鞭,离那三十鞭也只差一鞭了。 “爹爹,您这是做什么呢!” 沈豫从后院的长廊走过来,看到前院的一大帮男人时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掩去眼中的厌恶,走到沈老爷身边扯着他的袖子说道:“大白天的,您这么惩罚人,院子里都是血,瞧着都吓人!” 沈老爷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十分宠爱,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人留洋归来,当然不忍心让她看到这些,当下就虎着脸,说:“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能到前院来吗?” 说是吼,其实还不如说是轻声细语,毕竟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伤心的。 第170章 鸳鸯玉镯十一 沈豫摇着他的手说道:“您还不让我来,今儿要是女儿不来还不知道每日走过的路竟然沾染了这么多血呢!您这样让女儿今后只敢走后门了,这个大门女儿是不敢进了。” 沈老爷闻言忙到:“说的什么胡话!这里是你的家,你不走正门还想走后门,哪有这样的规矩?” “那您还不赶紧叫人停手?然后让管家伯伯将这地上冲洗干净了,不然以后女儿害怕怎么办?” 沈豫撒起娇来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不说沈老爷了,就是旁边的那些硬汉子都忍不住心头发软,这个声音,这个身材,是个男人都会感觉血脉喷张。 “好好好!”果然不出意外的,沈老爷妥协了。朝拿着鞭子的那人说道:“停手,别打了。” 只是话终究说慢了一步,那人的辫子都挥到半空中了,听到沈老爷这句话也来不及收回,只能让鞭子狠狠的落在了姚淳的背上。然后他因为紧张,往后一扯,龙骨鞭上的金属倒刺瞬间刺进了姚淳的伤口。一直没出声的姚淳因为这一下要紧了唇,发生一声嘤咛,五哥的眉头一跳,看着沈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若不是这个沈小姐突然出来,姚淳也不用再吃这个苦。 奈何沈豫却不这么想,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救了姚淳一命,从此便缠上了姚淳。 沈老爷也没想到自己都说了停手了姚淳还是被打满了三十鞭,当下摸了摸鼻子说道:“罢了,小五你将姚淳扶下去,去医馆找开些金疮药给他敷上。两日便好了。“ 五哥点头,扶着姚淳就往外面走。这里是沈家大宅,他们这些下人打手是没有资格住在这种地方的。而是沈家大宅旁边的那个小别院里面。 五哥扶起姚淳时,正巧姚淳抬头,然后这一幕就被沈豫看到了。在见过了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后,猛地看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审美疲劳的神谕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扯着沈老爷的袖子问道:“爹,这人是谁啊?您干嘛要惩罚他?” 沈老爷哪里会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会看上一个打手?当下便不甚在意的回答了沈豫的问题。 “他呀,叫姚淳。是我赌坊里的一个打手,这家伙,别看他个子没有阿铁打,手脚却是麻溜得很。打架也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若不是因为他,爹爹这个常胜赌坊只怕还收不回这么账呢!” 虽然方才才惩罚了人,但现在说起夸赞的话俩沈老爷也是毫不谦虚,噼里啪啦的就说了姚淳的一大堆优点。却没看到沈豫越来越亮的眼睛。 当天,沈豫在沈老爷出门后,让身边的丫鬟拿着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就往隔壁的小院子走去了。 “叩叩叩!”“有人在吗?” 尽管是问了旁人再过来的,但沈豫还是担心姚淳已经出门了,所以让丫鬟问了这么一句,别院里传来一声等一下。 沈豫让丫鬟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整洁的地方,而后等着人过来开门。 第171章 鸳鸯玉镯十二 “吱呀!” 门从里面拉开,前来开门的正是身上缠满了纱布绷带的姚淳。 方才姚淳被五哥扶着回来时并没有注意跟前还有其他人,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沈豫。而看到沈豫身上穿的洋装,他有些不耐烦,也带着疑惑。 “你找谁?” 第一次听到姚淳说话,沈豫的耳朵不禁红了,这个声音也真是好听。 丫鬟忙说道:“你就是姚淳吧?我家小姐是来看你的!” “看我?”姚淳一开始只当是来找五哥的,毕竟五哥认识的这些大家闺秀着实不小,却没想到人家是来看他的。只是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瞧那丫鬟点头,姚淳却毫不留情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你们。请回吧。”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作为一个打手,是没有人会照顾他的。五哥给他上完药就被人叫到赌坊去了,他现在是需要静养的人,可没闲工夫陪这些小姐些的打幌子。 沈豫听到他这么说当下就有些生气,想也不想的就说到:“我是沈老爷的女儿,沈豫。方才咱们才见过。” 说着还有些赌气的意味,以为姚淳会哄她跟她道歉,去不想姚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位沈小姐,我并不认识你。您还是请回吧,这孤男孤女的,要是被旁人瞧见有辱您的名声。” 说完他就直接关上了门,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生气如何踹门,就是不过来开门了,回到屋趴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耳朵假装什么都听不见,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没想到姚淳如此直接的就关了门,沈豫和丫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主仆俩回过神时,姚淳也睡着了,任凭他们怎么叫都叫不答应了。 沈豫过来找姚淳的事周围的人都是看在眼里,虽然羡慕姚淳得到了大小姐的青睐。不过想到姚淳直接甩出一句我不认识你就关了门时,又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姚淳,脾气真的是太固执了。 就连五哥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后,都忍不住笑了姚淳好久。 “我说你小子,到底哪里那么多桃花运?嗯?前几天是个小丫头,今儿又是大小姐,过段时间岂不是整个海城但凡是见过你的女子都要跑到咱们这儿来敲门了?” 大男人在一起,少不了的话题就是女人。姚淳却垂眸不搭理他。 旁边的人听到了却忍不住起哄道:“嘿!姚淳就是咱哥几个中长得最好的了!那脸,那气质,瞧着就跟个大少爷似的。沈老爷也喜欢,今后指不定真成了沈老爷的乘龙快婿呢!” “哈哈哈哈!对对对,乘龙快婿,今后咱们就得让那个姚淳罩着了!” “罩什么?”门外的管事推门进来就听到他们在笑,脸上也不禁染上了笑意,说:“你们几个,一整天不知道干正事,逮着空闲就在这里说闲话,一天天的每个正事儿?” 那些人笑道:“有,这不就去了吗!” 说罢便一哄而散,只留下五哥和姚淳还留在原地。 第172章 鸳鸯玉镯十三 瞧着人都走了,五哥才看着姚淳,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些许苍凉。 他说:“小子,今儿那沈小姐当真来看你了?” 姚淳皱了下眉,本来不想说话的,但看到五哥这个模样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便点点头道:“确实来了。” “那事情可不妙咯!”五哥也皱起了眉,姚淳不解,问:“为何事情不妙?我又没放她进来,难不成老爷还要因为这个让我娶了她不成?” 姚淳本来只是无心一说,谁知五哥却点头道:“还真的会!五哥有件事儿一直未曾跟你说过吧?你可知当初沈小姐为何要出国?” “还能为什么?沈老爷不是让他出国深造吗?”说罢姚淳觉得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五哥也不会单独提出来跟他说一遍了,想了想,他问道:“难不成是跟沈小姐喜欢的男子有关?” “没错!”五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四处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有第三个人后,才将三年前的事情向姚淳娓娓道来。 三年前,当时的姚淳还在街头流浪,还没有到海城来。而那时候,沈家唯一的小姐沈豫看上了一个小子,那小子与姚淳又三分相似。为何相似呢?当然说的不是样貌,而是脾气处事都特别像。当时的那人跟姚淳现在的年纪也差不多,若说唯一不一样的,可能就是长得没姚淳那么惹眼了,还有就是那小子心善。 “那小子姓乔,名华。咱们平时都叫他华子。”说着五哥一笑,说:“当时那小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又一次去收租子,那个大小姐也要跟着去,说是去见见世面。华子是领头的,当然是不同意了。只是沈老爷对沈小姐十分宠爱,直接拍板要华子带着小姐一起去。去就去了,那个沈小姐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或许是平日里看惯了沈老爷打骂下手的模样,沈豫身上或多或少的也沾染了些匪气。平日里华子去收租子都是好生相劝,若是真的拿不出来,就是宽限两三天也是没关系的,沈老爷也是允许的。 只是这个沈小姐不乐意啊,仗着自己小时候念过几天书,之乎者也的说得头头是道。干的却不是读书人的事儿。当下就让华子动手打人,还说拿不出租子就将土地收回去。 华子是知道沈老爷喜爱沈豫的程度,当然不可能让她回去告诉老爷说那些农人不交租子,不然人就真的没有土地种,那就是一家老小可能都没吃的了。 于是华子就劝沈豫,结果沈豫不听,就是要打人。华子自然不肯,自己拿出银子给那家人交了租子。 “谁知回来就被沈豫告了一状。”五哥说到这摇摇头,说:“那沈小姐就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大家小姐,你说华子要是不跟她对着干,偷偷拿钱不就成了?他偏要当着沈小姐的面儿这么说,沈小姐哪里乐意?回来就跟沈老爷说了。” 姚淳皱眉,没想到这沈小姐这般无理取闹。他又问:“那说了以后呢?沈老爷当真惩罚华子了?” 五哥点头道:“那可不是?说起来你们两个有时候还真的有点像。” “像什么?”姚淳撇嘴道:“五哥我跟你说啊,我爹说了我家就我一个独苗苗,可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的。” 五哥闻言一巴掌拍在姚淳的脑袋上,嗤笑一声道:“你小子想的什么东西?我是那种人?再说了,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狗血东西。俗气!” 姚淳嘿嘿一笑,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后来华子就被打了呗。” 华子被沈老爷当着手下的面狠狠的打了一顿,就是今日鞭打姚淳的那根龙骨鞭,同样的三十鞭,不多不少刚好打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当时动手的是沈老爷。 前两年的沈老爷还是有些气力的,就是两年前在码头被东西倒塌砸到了手,否则今天也是沈老爷亲自动手。 被打了的华子也没说什么,打过他了沈老爷也不追究那件事情了。却不曾想,沈豫看到华子被打时竟心生同情,觉得是自己的任性让华子挨了打。当时就跟华子道了歉。 好家伙,道歉就道歉了,这沈豫还看上华子了。 “沈老爷肯?” 姚淳问道。沈老爷一生最爱的就是自己周身的白羽毛,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 五哥摇头道:“他当然不肯。可是不肯能怎么办呢?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个是最得力的下属。你猜,他会怎么选择?” 五哥故意给姚淳留了一个悬念,姚淳白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当时要女儿。下属没了还能找,女儿可就一个。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难不成就放任别人拱了去?” 姚淳说的,也正是沈老爷想的。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华子,那就只有让华子自动放弃了。可是沈老爷又不愿自己女儿伤心啊,怎么办呢?那就只能让沈豫出国了。 姚淳的疑惑又来了,他问:“按照五哥你说的,那沈小姐脾气这般倔强,怎么会轻易离开?” 五哥一笑,说:“如果沈老爷说等她学成归来就让她跟华子成亲呢?” 姚淳一愣,没想到还能这般操作。 天真的沈豫自然以为自己回来后就能跟华子在一起了,却不想华子并不喜欢她。之前也只是想着她是自己主子的女儿,才对她那般客气。 临走前,沈豫去跟华子告别。却看到华子跟另一个女子在一起说话。其实那个女子不过是邻居家的孩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心地也善良。那天只是刚好碰上了华子,两人才说了两句。却不想被沈豫给瞧见了。 这下她就不高兴了。你乔华都是我沈豫的人了!还敢在外面这么拉拉扯扯的,你对得起我吗? 于是沈豫上去给了那姑娘一巴掌,拉着华子就要走,却被华子给推开了,说了些不喜欢她也无意跟她纠缠的话。气得沈豫也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回了沈家。 沈老爷听说后将华子给找了过去,说是他惹怒了自己的女儿,让他过去赔罪,只要能让他女儿高兴,他就放过华子和那个姑娘。 华子虽然不喜,但还是答应了。却不想那沈豫刁蛮无礼,不仅对华子随意打骂,就是吃的都不如狗吃的。华子也没说什么,还是什么都照做了。结果沈豫觉得不满意了。她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在华子的眼里都像个傻子一样,于是变本加厉,以去找那个姑娘为要挟,让华子做了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包括跟她成婚。 听到这里,姚淳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打断了五哥的话,说:“成了,我也知道沈家父女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了,五哥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五哥倒也真的不往下说了,因为说起来他这个大男人都觉得胆寒,那沈豫有时候做的事情还真的不是个人。 姚淳看着对面那高高的围墙,那青砖白瓦的大院子里,就是沈家的府邸。 “我会想办法不让那个沈豫对自己感兴趣,这件事咱们以后都别再提了。” 五哥点头,又跟姚淳说了两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 姚淳又盯着那高墙看了半天,想到沈豫时皱了下眉,脑海里便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他不禁一笑,好像忘了去跟那丫头说句谢谢了。 又过了两日 阿春像平日一样起得早早的,给她爹做了早饭后就急急忙忙的到报社去领报纸。这几日她收回来的旧报纸可以送到报社去换一些米面了。 这是报社的管事说的。只要她没收集满一百份旧报纸,就能给她十斤大米,反正都是免费的,她不拿白不拿。 只是阿春并不知道,这只是管事给她开的小灶,其他卖报纸的小伙伴可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因此她刚换了大米后就被人盯上了。 “阿春!你手里拿的什么呢!”大强是另一帮送报纸人的头儿,他们平日都在城南,阿春在城东,基本上遇不到。可今日阿春来得太早,刚巧碰上他们过来领报纸,手里的大米就这么被人盯上了。 阿春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怀中的大米,虎着脸说道:“怎么了嘛!你赶紧拿你的报纸,管我做什么啦!我可不是你们城南的!” 大强身边的一个小喽啰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大强脸色有些难看,盯着阿春怀中的大米更是转不动眼睛了。 他恶狠狠的说道:“赶紧交出来!是不是偷东西了!” “你放屁!”听到这人污蔑自己偷东西阿春当下就不干了,直接道:“你们才尽是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阿春这人有一个底线,就是不允许别人污蔑自己偷东西。你可以打她骂她,但是绝不能说她偷。不然她可要跟你拼命。 “你们这群扒手,指不定平日里怎么摸客人的包呢!我上次都瞧见了!” 大强一听就不乐意了,这种事情私底下说没问题,要是放在明面上,到时候被管事的听见了可不能让他们送报纸了,那不就更少了一些进项? 这么一想,大强看阿春的脸色就不对了,对自己身边的小喽啰说道:“你们几个将她拉过去那边的巷子里!给我狠狠的打!” 第173章 鸳鸯玉镯十四 “谁敢!” 几人还没动手,就听见身后传来另一个狠狠的声音。大强回头,看到眼前的人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什么大佬,便皱着眉吼道:“你谁啊!干、你什么事?” 其他几人倒是站定了没动,他们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这人明显看着就是来者不善,而且那身材也比他们高大,不是个好惹的。 倒是阿春看到那人时有些诧异,随后别开了眼,眼神飘忽的看前看后,余光却抓着那人不放。 姚淳没想到自己第二次看到阿春就是她被人围堵的场景,本来是有些担忧的。情急之下就说了句谁敢,而看到阿春那顾左右而看他的小动作时心头又是一软。啧,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丫头片子的动作就这么容易妥协了。 “我是谁你们管不着,不过你们要是欺负阿春,那就是在跟我作对了。” 姚淳说着看向为首的大强,眼神里带着那么一丢丢的威胁。大强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抓了两个瘦小的孩子放在自己跟前,底气不足的看着姚淳说:“我我警告你啊!我是有大哥的人!你可别惹着我!不不然我就叫我大哥来,来砍你!” 如此底气不足的话也只有他能说出来了,姚淳勾唇一笑,好看的脸上莫名就带了些邪魅的气息。他从背后拿出一把长刀往地上一插,道:“是吗?那你问问你大哥,知不知道姚淳?” 听到姚淳两个字,大强瞬间没了底气,他大哥跟他说过,整个海城中,这些一般的小混混最不能惹的就是那个叫姚淳的。这人瞧着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下起手来可狠了,身上经常扛着一把大刀,一个不高兴就是砍。 想起当时他大哥说起姚淳的神情,大强的裤子突然就湿了。 阿春嫌弃的“噫”了一声,还故意捂着了自己的鼻子。大强身边的小弟也闻到了那夹杂着汗臭的屎尿味儿,当下便散开去了。 姚淳直接绕过他们走到阿春面前,将大刀往腰间一别,说道:“还傻站着?今儿不卖报纸了?” 阿春愣愣的点头,看了眼他腰间的大刀,咽了下口水,说:“你,你就这么别着不会伤到自己?” “嗯?”姚淳回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大刀,噗嗤一声笑了,而后揉了揉阿春的头发,小声说:“这是假的,真的哪里敢这么别。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阿春这才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大强,捏着鼻子走远了。这样的人就是活该,今日要不是姚淳来得及时,只怕现在瘫坐在地上的就是她了!所以她才不会同情这些人嘞! 姚淳带着阿春离开了报社门口,看到她手里抱着东西报纸则放在兜里根本没办法拿,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讲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帮你抱着,你去卖报纸如何?” 阿春狐疑的看了姚淳一眼,道:“你不会是想抢我的米吧?” 姚淳一征,而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174章 鸳鸯玉镯十五 阿春恼得给了他脚背上一脚,道:“你笑什么笑!” 揩了下眼角的眼泪,姚淳捂着肚子说道:“不是,你怎的会有这般想法?你瞧我这模样像是缺这点……米的?” 阿春瘪瘪嘴道:“哼,那可说不一定,万一就是呢?我这个米可是报社的管事亲自给我的,那可是上等的好米!你就是眼红!” 姚淳摇摇头道:“成成成,我就是眼红!那你将报纸给我,我帮你卖?” 阿春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也行。不过正当她准备把揣着报纸的布包给姚淳时,却看到了周围对他们两人指指点点,不,准确来说是对姚淳指指点点的众人。 阿春疑惑的看着姚淳,这才发现他腰间还别着大刀呢。甭管是假的还是真的,就这么瞧着都有些渗人。所以她忙将自己手中的大米往姚淳怀中一塞,道:“你还是帮我抱着大米吧,你腰间别着刀,别人怕是以为你是要杀人。” 说着还十分嫌弃的看了那把大刀一眼,然后拿出报纸隔着姚淳远远的。仿佛在躲什么瘟疫一样。 阿春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姚淳眼里显得十分的可爱,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大刀,然后看了眼四周,发现一个小巷子。看着阿春并没有走远,便快速的走到那个小巷子口,将大刀给取下扔在一边,用旁边的干草盖着。 其实方才他是骗阿春的,这把刀是真刀。方才不过是不想阿春太害怕,他才说是假的。自上次被人阴了那一招后,他现在出门都会在腰间别着刀,一是提醒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的身手不差。二就是要是真的有哪些个不长眼的,他身上好歹有防身的工具。 除此大刀外,他身上还带着好几把匕首,不过为了不让阿春害怕,他并没有露出来,可一旦他想用的时候,一瞬间就能拔出来。 将大刀掩盖好后,姚淳抱着米快步走到了阿春身边,然后跟她并排走着。 看到人又跟上来,阿春皱了下眉,不等她说话,姚淳便露出了自己腰说:“刀已经收起来了,现在没人害怕了,你放心吧。“ 阿春不信,落后一步确实没看到那把大刀后才点头。 她一边将报纸送出去,一边跟姚淳聊着天。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两人已经几日不见了,姚淳的腿伤她没瞧见,也不知道他回去还被打了鞭子,自然认为是好完全了。姚淳也不想跟她说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自然点头说已经好了。 阿春悬着心的才放下,下一秒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当初走的时候怎的不等我一下?好歹跟我说一声。毕竟,毕竟我是你的恩人!”阿春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个恩人做得不太称职,哪有恩人赶着病人走的? 姚淳却不在意的一笑,道:“当时情况紧急,家里面有些事情等我回去解决。不过我不是给你留了东西?” 第175章 鸳鸯玉镯十六 听到姚淳提起那个东西,阿春的脸更红了。 她说:“你好端端的,送我那个东西做什么?当初我不是都说不要了?” 姚淳给她留的那个正是前一晚上姚淳拿给她她没收下的玉镯。当时看到那个玉镯时阿春有些懵,随后脸就红了。玉镯什么的,都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大家闺秀跟那些穷酸书生之间的定情信物。结果姚淳送给她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害羞。 看到她红红的脸蛋,姚淳顿时觉得自己当初将镯子留下是没错的,这么个有趣的姑娘,正合他的心意嘞! 阿春不知道姚淳心里所想,见他半天不说话,便拿余光瞅他。结果发现姚淳正在看自己,当下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转过头又卖出一份报纸,然后小声对姚淳说道:“那个镯子,等下我将报纸卖完了你就跟我回去一趟,我将镯子还与你。” 纵使心里也十分喜欢哪个镯子,但是阿春还是知道规矩的,那个镯子放她哪里早晚有一天会被她爹发现。到时候她会不会被打不说,她爹肯定会将那个镯子给转手买了。她虽不识货,好歹也知道那个镯子跟一般有钱人家小姐戴在手上的差不多。那价钱肯定也是不便宜的。要是被她爹给卖了,只怕卖了几百个她也换不回那个镯子。 姚淳却摇头说:“那可不成,那镯子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我娘可说了,那个是留给自己未来儿媳妇的东西,你要是还给我了,我上哪里去找媳妇去?” 阿春一愣,跺跺脚又往姚淳脚上踩了一下,红着脸骂道:“你不要脸!” 说完又看看周围的人,见周围的人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两人身上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再看着姚淳时脸上却没什么好脸色了。 “那镯子你还是赶紧拿回去,我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若是我爹发现了你那镯子也留不住了。” 这话半威胁半害羞,姚淳嗯嗯的也不答应到底拿不拿回来。阿春也懒得跟他说话,转身继续卖自己的报纸。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跟姚淳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就在阿春卖报纸的街道边,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这东西是从外面传来的,看着十分洋气。阿春每次走这里过时都会看上两眼,不过今天因着身边有姚淳在,她的心思都在姚淳身上,自然也忘了去看。 若是她转过头去看的话,可能还会发现自己一直被人盯着。而盯着她的那个人,眼神十分不善。 “小姐,咱们要回去吗?” 丫鬟小声问道,烟钱的女子握紧手中的杯子,眼里尽是恶毒的光。这人就是沈豫。 沈豫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裙,头发也做成了时下最时髦的卷发,头上戴着个白色的洋帽子,瞧着十分洋气。漂亮的脸蛋上却变得有些扭曲。 丫鬟看着这样的沈豫有些害怕,她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小姐,老爷让您喝完咖啡就赶紧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要起这么早的来喝咖啡,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她该过问的。现在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小姐劝回去,老爷说了今日要带小姐见几个人。 第176章 鸳鸯玉镯十七 “知道了!啰啰嗦嗦的烦不烦!” 沈豫收回目光,皱着眉说道。视线转移到桌上的咖啡杯上。因着刚端上来,那咖啡还冒着热气,杯子也有些滚烫。她指着杯子对丫鬟说:“你,将着咖啡一口气喝完!不许剩!” 丫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看着沈豫。见她半天不动,沈豫皱眉道:“还不赶紧!喝完早些回去!要是耽搁了我爹爹的事儿,你负得起责吗?” 她当然负不起这个责任。丫鬟脸上尽是恐惧。其实不怪她不愿,只是这咖啡才刚端上来,十分苦不说,温度还很高,她要是真的就这么一口喝完,只怕是嘴角都要起泡。 丫鬟踌躇着不敢动手,却不想沈豫直接拿着杯子的耳朵端起放到了丫鬟的手上。滚烫的触感让本就紧张害怕的丫鬟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杯子打碎在地上,里面的咖啡溅了沈豫一身。 褐色的咖啡渍在白色的洋裙上溅成了一朵花,瞧着却像是刚从泥地里走过的村姑,几滴咖啡还跳到了沈豫的腿上,让她不禁大叫出声,同时顺手甩了丫鬟一巴掌。 别看沈豫平时柔柔弱弱的,那力气也是不容小觑的。这一巴掌直接将丫鬟甩到了地上。那丫鬟下意识的用手撑着地面,想给自己找一个支撑点,结果一不小心就按在了杯子的碎瓷片上。 这一按不得了,那直接就划破了手腕。瞧着那血不停的往外流,不禁丫鬟吓傻了,方才打人时万分凶狠的沈豫也吓傻了,周围的人看着更是震惊。 “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丫鬟也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不顾手腕上的疼痛着,抓着沈豫的裙摆就是不放。爱干净的沈豫哪里会给她机会这么干?直接起身就要走。 怎奈那丫鬟常年干活,力气自然是比沈豫大了不少,沈豫这么一扯肯定扯不动她,倒是把她带着摔在了地上,那血更是咕噜咕噜的往外冒。 旁边的人瞧见了也没过来一两个帮忙的,都被丫鬟手上的伤以及白色裙子的上雪给吓着了。沈豫瞧着那些人也是十分绝望,喊了半天救命没见人过来帮忙的,她便用穿着高跟鞋的另一只脚不停的踹丫鬟的头,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丫鬟放手。 这一举动更是看得周围的人们目瞪口呆,丫鬟被她这么踹着下意识的就捂着自己的头,沈豫面上大喜,松了一口气后赶忙跑出了咖啡店,连自己的包和外套都忘了拿。 至于那些围观的人,瞧见沈豫离开了之后倒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赶紧将丫鬟的手腕给缠了起来,将人送到了医院。 只是这时候丫鬟的因为血流过多陷入了昏迷,头部也被沈豫踹破了一个洞,瞧着就十分渗人。 一时半会儿大家还不知道沈豫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大家闺秀。明面上什么事情都没有,暗地里却是传开了小姐将丫鬟打得重伤,最后丧命的消息。 但大家现在还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便有大消息传出来了。 第177章 鸳鸯玉镯十八 沈豫一身是血的跑回了家,她脸上虽然慌乱,却是十分聪明的走了后门,没让更多的人看到她今儿是从正门进来的。心里也是希望别人不要将她跟沈家留洋的大小姐牵扯在一起。她不想自己刚回来就坏了名声。 原本在府里等着沈豫过来见客人的沈老爷听人说沈豫找他,虽然诧异但还是到了沈豫的院子。而他刚一进屋子就被沈豫那一身的红色给吓着了,他慌忙走到沈豫跟前,看到自己发呆的女儿,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豫一把抓住了沈老爷的手,脸转向了他,只是那眼睛还是无神的看着院子外面。 “爹爹,我,我杀人了!”沈豫的手在颤抖,可不知为何,她的嘴角却带着笑容。 沈老爷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不为其他,一进来就看到沈豫一身的血,再加上这六神无主的模样,就是沈豫现在说她得了绝症沈老爷都信。 不过他还是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拍了拍沈豫的肩膀,让她回过神了,沈老爷才说道:“傻孩子!杀什么人,你将事情给爹爹说清楚。”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他动动嘴皮子花点银子就能解决了。 沈豫听到这话紧紧的攥住了沈老爷的手,眼珠子也稍微有了些神采。她颤抖着身子,嘴唇发白的将事情简单的给沈老爷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强调道:“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她将那杯咖啡喝了,结果她自己没接住,然后摔在了地上。她自己划破的手腕,还要拉着我,让我救她。我当时,当时真的是害怕极了才会踹她的!我没想到她会死!真的没有啊爹!” 说罢沈豫还哭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沈老爷也这么认为,自己的女儿那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于是他拍了拍沈豫的肩,说道:“无事,豫儿你等着。不管之后谁来问你,你都说跟你没关系,这件事爹爹帮你摆平。” 对于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沈老爷那是放在心尖儿上宠都不够的。他想了想又对沈豫说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就按照爹爹教你的说。” 沈豫像受伤的小兽一般抬起头,看着她爹赢弱的问道:“怎么,怎么说?” “就说,你是好心将咖啡送给她喝,是她自己端不住,至于摔倒,那是因为自己心爱的裙子被弄脏了,就说是父亲给你买的。是你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被弄脏了心情不好,自然就打了一掌。谁知道那个丫头自己没站稳,摔下去了,那碎片也不是你叫他割的人,所以跟你没关系。至于后面踹人,就是你怕血,到时候父亲帮你做个证,从小就害怕见血,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你什么了。” 沈老爷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十分好,可独独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当时咖啡店里还有别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傻子。且十分不凑巧的是,那地方还坐着一位报社的记者。 第178章 鸳鸯玉镯十九 是夜,海城日报,也就是阿春卖报纸的那家报社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桌前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这个男子长相偏秀气,骨架看着也是瘦瘦小小的,不过眼里闪着精光和一股劲儿。他手中拿着笔,手边摆着一些照片,照片中的人正是今早在咖啡店踹了自己丫鬟的沈豫。 这个人便是严昊,海城日报的主编以及记者,在海城的名气挺大的。 严昊这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尤其是敢说,不过这也是他特别让人嫌弃的一点:人说话太直,且十分不会看场合。要说他今早也不过是偶然到那个咖啡店去喝个咖啡醒神,昨晚他写稿子写到半夜,干脆都没回家,就在报社写完赶上了最后一班印刷。之后他就出来走走醒神,来到了咖啡店。 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沈豫跟她丫鬟的那一幕。 当时严昊坐在离她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别人可能不知道沈豫的身份,但是他是知道的。沈豫回来那天他还到码头去看了,拍了不少照片。本来是想写一篇报道,结果临时遇到任务,不过那些素材可是都在的。 之前在码头看到沈豫时,严昊也有几天将沈豫奉为了自己的女神。觉得沈豫的父亲虽然是赌坊的老板,不过她为人倒是谦和有礼,没有半点骄矜之气。还是留洋回来的,但凡读书的人,都会觉得留洋的人十分有本事。 只是严昊看到的都是表面,他也是这两年才到的海城。因此有些事情并不知道。 而今日看到沈豫那不顾丫鬟受伤,还直接用脚踹的市井小人行径,已经完全破坏了她在严昊心中的女神形象。 严昊皱起眉,他看了看自己拍的照片,又想起那日在码头时沈豫对他笑的瞬间,有些下不去手。 “叮铃铃~叮铃铃~” 严昊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是桌上的电话在响。 “喂,这里是海城日报,我是主编严昊请问您找谁?” 一个清脆稍显稚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严主编,今日您送来的那个姐姐,没熬住去了。” 严昊一愣,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抢救过来了吗?” 今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严昊虽然不但拍下了照片,还十分好心的将丫鬟送到了医院,甚至医药费都是他垫付的。之后因为报社里有事,他便托人看着那个丫头。让她醒过来了再给自己打电话。 巧的是,他找的人正是阿春。 当时阿春本来是在跟姚淳卖报纸,结果就看到严昊抱着一个姑娘在街上跑。 阿春给海城日报卖了两三年的报纸了,自然是知道严昊的,当下便追了上去。后来就留在了医院,等着丫鬟醒过来后给严昊打电话。谁知道她不过是上个厕所的功夫,那个姐姐就去了。 严昊却觉得事情不对,今日他走的时候医生才说了送来得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怎的现在就出事了? 这么一想,严昊便直接坐上黄包车到了医院。 第179章 鸳鸯玉镯二十 那丫鬟走了。 严昊赶来医院时,医生都已经盖上了白布。 阿春踌躇的站在一边,脸上是说不出的愧疚。她不过就去上个茅厕的功夫,这人就去了。 严昊叹息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无事,这也不关你的事。” 嘴上这么说,严昊心里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大户人家,为了不让丑事败露,便会选择杀人灭口。正巧沈老爷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严昊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那般,沈老爷知道丫鬟被严昊送到医院后,便派人过来守着了。趁着阿春出去的空档,那人进来便将丫鬟捂死了。 阿春一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个丫鬟。那个丫鬟的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也挺好看,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总之在阿春的眼里,丫鬟有着大好的前途,可就是因为她的一是疏忽害得人去了。 严昊将阿春送回家时,阿春还在想着那个丫鬟的事情。然后往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她爹做饭。 不过也许是上天可怜她是去做好事,等她回去时,她爹并没有回来。 阿春也没多想,反正她爹有时候会跟那些一起做工的叔叔去喝酒什么的,有时候一整晚不回来也可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阿春还是做好了饭,以免她爹突然回来。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爹一整晚都没回来。 次日早上,阿春照样做好了早饭,然后放到锅里温着,等她爹回来吃。 向往常一样取了报纸,阿春一边喊着“卖报了!”一边走上了昨日那条街。然后遇到了那个昨日拿着她的大米消失的姚淳。 “阿春!” 姚淳看到阿春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但阿春却假装没看到他一般,拿着报纸径直走过了他身边。 姚淳一愣,知道阿春这是生气了。忙上前两步说道:“阿春,你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阿春甩开了他的手道:“抱歉这位先生,我不认识您。您要是卖报纸的话就付钱,两个铜板,若是不买的话就请走开。别挡着我卖报纸。” “阿春……”姚淳还想说什么,眼睛却瞥到了报纸上的东西,看到沈豫的照片时,他皱了下眉。转而便看到了上面的标题:沈大小姐留洋归来当街殴打丫鬟致死 他一愣,问道:“这报纸是今天的?” 阿春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不是今天的是明天的?” 姚淳却没在意她的语气,抱着她手上的报纸就跑,转眼就没影儿了。 阿春一愣,气得跺脚。嘀嘀咕咕嘟囔到:“怎么会你这样的人啊!”说是道歉,结果歉也没道,大米还不还她,现在还抢她的报纸!那报纸上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啊! 阿春这么一想,低头捡起姚淳落下的一份报纸,她不识字,只能看图片。然后就看到了沈豫的照片。 不可否认,沈豫长得很好看,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会打扮,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洋裙,带着珍珠项链,带着个帽子,看中十分养眼。 阿春心里涌起一阵妒忌,难怪呢!这么漂亮的人,要是她是男人肯定也会抢! 第180章 鸳鸯玉镯二一 然而阿春全然想错了。姚淳抢这报纸实属无心,只是看到看到那个标题时就知道出大事了。 沈大小姐当街殴打丫鬟致死,这样的新闻若是不藏起来,被沈老爷看到了,只怕阿春这个卖报纸的小姑娘都要被惩罚。 而他将阿春的报纸拿走就是不想她被牵连。 只是,姚淳能拿走阿春一个人的报纸,却不能拿走所有人的报纸。何况嫉恶如仇的严昊刻意多印了好几份这个报纸,毕竟豪门里的恩怨是大家都爱看的。 于是除了阿春外,其他街道的人只要是识字的,几乎都买了今天的报纸。海城日报今日的报纸一路畅销,沈豫踹死了自己丫鬟的事情也传遍了整个海城。 沈老爷自然是无可避免的知道了这件事,当场就大怒,带着人就到了报社。 “让你们的主编出来!” 沈老爷怒意横生,严昊看到他时脸上却没人任何惊讶的模样。他在印发报纸时就知道了会被沈老爷找上门,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怕沈老爷不来。 “严主编,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两家之间可没什么矛盾!” 沈老爷也是个没知识的,所做的事情全凭武力和一时兴起。因此他被严昊驳了面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找严昊说清楚。 让他将报纸撤了,然后重新刊登一则新闻专门给他道歉。内容沈老爷都想好了,就是严昊暗恋沈豫不成,所以反咬一口。 只是这是严昊在答应撤回报纸的前提下,严昊要是不撤回呢?不好意思,我们的沈老爷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严昊冷笑一声道:“沈老爷,咱们两家确实没什么恩怨。但作为海城日报的主编,我有必要报道那些有人想刻意掩藏的事实。您自己的女儿害死了人,您没有想着教育,反而助纣为虐,害死了那个丫鬟。那好歹是条人命!您怎么下得去手!” 沈老爷闻言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严昊的鼻子说:“严主编,你太天真了!在这海城,什么时候不是常胜赌坊的沈大说了算?只要我说一声不,谁敢不给我面子?” 严昊板着脸不说话,他眼睛看了眼外面,他在等人。 跟着沈老爷一起过来的姚淳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沈老爷冲动,严昊却不冲动。他身为报社主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沈老爷在海城的地位。可他既然敢这么做,那肯定是有把握的!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个严昊肯定是报了警。 开口正想提醒沈老爷一句,姚淳眼角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春?她怎么过来了? 要说阿春也是悲催,被姚淳抢了报纸后,她在街上逛了许久,结果就听到有人说今日的报纸报道了一件大事。那些老顾客们便过来跟她要保值。她手上的报纸都被抢走了,哪里还有报纸卖给他们? 于是那些人就让她回来拿,并承诺多给她两个铜板。 阿春有些心动,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将之前那些报纸的钱都给赚回来了! 于是她就跑着回来了,结果正巧遇到沈老爷带着人过来,将她拦在了外面。 第181章 鸳鸯玉镯二二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阿春气呼呼的看着眼前穿着黑衣的人,皱着眉说道。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那些人虽都是打手,但是都不对妇女儿童动手,其中一个便劝道:“姑娘你就过去吧,这里已经被沈老爷的人包围了。你不能进去,这家报社,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阿春一愣,不解这是为何,但是她也聪明,很有眼力见儿的蹲到了另一边。正巧就被姚淳看到了。 姚淳担心她在这里出事,便跟沈老爷说了句自己下去看看,以防有人过来。沈老爷点头同意了,他便快步下来,走到阿春跟前,道:“你还来做什么?” 阿春抬头看到姚淳,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背对着姚淳不说话。她真的不想说自己认识这个人。 知道阿春还在生自己的气,姚淳叹息一声,道:“你的大米我给你放在那个破院子里的,你等下回去记得拿。还有昨日,我是临时有事才不得不离开,当时你又走开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要生气我也不拦着。不过今早抢你的报纸我是为你好。” “哼!”阿春还是不说话,心里却道:抢我报纸还是为我好,骗鬼呢! 见她不信,姚淳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呐,你可知道今早那报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不就是画了个美人吗!有什么内容?这人,明知道自己不识字,还故意问她,她上哪儿知道去? 这话阿春还真是冤枉姚淳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阿春不识字。毕竟一个卖报纸的小姑娘,不识字也看多了,怎么都会认识两个字的。 不过姚淳也没多问,只当阿春还在生气,叹息一声说道 “那报纸上说的是沈府的大小姐,将自己的丫鬟打死了。” 阿春一愣,抬头看着姚淳道:“把自己的丫鬟打死了?” 阿春猛地想到了昨晚那个丫鬟,当时严昊说的就是她被自己的小姐打了。难不成那个小姐就是沈家的小姐? 看到阿春的表情,姚淳以为自己吓到她了,忙道:“不过你放心,没这件事。这是假的,现在沈老爷就是过来找严主编,希望……” “放屁的假的!”阿春涨红着脸,说道:“那个姐姐真的死了!” 姚淳一愣,周围的黑衣人也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想阿春一个卖报纸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阿春看着姚淳,眼里带着些失望,她道:“哼,你就是看着那个小姐长得好看,所以你觉得她就是个好人!可是那个姐姐却是被她活生生打死的!” 心里本来就带着愧疚,阿春昨晚上还做了噩梦。梦到那个丫鬟来找自己索命,她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现在姚淳却还在护着那个小姐,她自然就爆发了。 她说:“那个姐姐被你的沈小姐踹死的!严主编将她送到了医院,本来医生都说没事了,结果她还是死了,就是你那个沈小姐害死的!” 姚淳皱眉,道:“你怎地知道?” “因为我一直守着那个姐姐,结果我上个厕所回来她就不在了。” 第182章 鸳鸯玉镯二三 周围的人听到阿春这么一说,当下便转过头看着她。姚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拉着不情愿的阿春走到了另一条小巷子口。 朝外看了看,那些打手都守在报社门口,确定没有人跟过来后,姚淳才对阿春说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否则那沈老爷会找人教训你的!知道不知道?” 阿春很想反驳说自己不知道,但是想到那个沈老爷在海城的势力,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别过头不再说话。 姚淳瞧着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丫头不服气得很,但现在这种情况,沈老爷疼沈豫疼得紧,若是晓得了阿春知道这件事,只怕沈老爷会为了沈豫的名声而选择再次杀人灭口! 将阿春劝回家后,姚淳回到了报社门口。恍然间他看到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时却没发现有人,他皱了下眉走到了那些打手中。 “方才那个丫头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已经问清楚了。到时候老爷问起来你们就说什么都没有。” 姚淳的表情严肃,其他人也懂他的意思。反正也就一句话的事,众人都点了点头。姚淳便站在旁边等着沈老爷出来,结果就遇上了接到报警后赶过来的警探。 “姚淳,又是你小子!” 为首的陈探长看到姚淳时有些头疼,他与姚淳的关系不错,主要是姚淳平日里打架什么的进局子被教育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的陈探长也觉得这个小子人不错,两人的关系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这次接到海城日报的主编报警,陈探长被指派过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姚淳。 姚淳看到陈探长也有些诧异,从私心上讲,他是不想陈探长牵扯进来的,毕竟这件事有些麻烦。若是沈老爷发起火来,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姚淳道:“陈大哥,这件事您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陈探长却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想放你一马?只是这次不行了。上头有命令,要整顿沈家人。所以我劝你啊,还是早些离开吧。” 说罢拍了拍姚淳的肩膀,对自己带过来的人说道:“你们几个,将这里守住咯!不允许有人出去。其他人随着我一起到里面去,我今儿倒是要看看,在这海城,这沈老爷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姚淳听的,毕竟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姚淳早点脱离沈家。这次上头的命令就是要将沈家连根拔起,沈家的案底最近是一堆一堆的往巡捕房送,其中不乏沈家的打手威逼利诱逼人还银子的,还有放高利贷的,里面倒是没有看到姚淳的名字,但保不齐后面就有了。所以陈探长才会这么提点一句,至于听不听,信不信,那就是姚淳的事情了。 “多谢陈探长。”姚淳微微弯腰,朝自己的兄弟们挥了挥手,给那些警探让出了位置,然后就站在门口,沈老爷没有下令,他们还不能走。 陈探长带着人走了进去,留下七八个人在外面守着,个个手里都拿着警棍,有两个肩上还背着枪,看得周围路过的人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183章 鸳鸯玉镯二四 至于报社楼上,沈老爷还在跟严昊争执,奈何严昊根本不理他,就坐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沈老爷气得差点动手,却被五哥拉住了。 五哥道:“老爷,您可不能动手啊,这里是海城日报。若是打了人,明日就不是小姐的事情还有沈家了。” 沈老爷这才歇了动手的心思,不过心头一直憋着气他也不舒服,便冲着严昊说道:“严昊,老子今儿就告诉你!你若是不赶紧将那新闻撤了,明日老子还要来找你!” 话音刚落,楼梯处就传来了陈探长的声音。 “沈老爷真是好大的口气。”陈探长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大,而后又冲严昊点了点头,说:“严主编抱歉,是我们巡捕房的人来迟了。让您被人如此威胁。” 看到是陈探长,严昊便放了心。若是旁人他可能还有些忐忑,但要是陈探长,他就没什么怀疑的了。 要说起这个陈探长,跟沈家还有些仇恨。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三年前,陈探长的妹妹被沈家大小姐迫害,那件事轰动了整个海城,不过很快就被沈家给压下来了。之前那个局长是个唯利是图的,跟沈老爷也有些交情,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后来换了个新局长,陈探长也就一直盯着沈家的人,只要沈家出点是什么事情,一落到陈探长手上那绝对就是不容易捞出来的。 到现在为止,陈探长抓了沈家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被捞出来的也不过十几个人。 因此海城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只要被沈家人威胁了,就去找陈探长。 相比起严昊的轻松,沈老爷却是皱起了眉。他跟这个陈探长一直不对盘,不过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所以只当是这个陈探长还年轻,做事不懂留点余地。 “陈探长,原来是您来了!” 沈大一张老脸上露出一个菊花般的笑容。陈探长却是完全没给他面子,而是说道:“沈老爷,您老这么兴师动众的,还将报社都包围了是个什么意思?可是吓到外面的行人了啊!” 陈探长一脸的似笑非笑,沈大暗里淬了一口,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 “陈探长哪儿的话呢?这不是老头子有些事情想与严主编说清楚。免得徒增了误会不是?” 陈探长勾唇一笑道:“什么事情要带着一大帮人过来说呢?不如我也听听,说不定还能帮二位判断个对错呢?” 严昊一笑,忙说道:“陈探长说的是。既然您来了就帮咱们评评理,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说着他还故意挑衅的看了沈大一眼,仿佛是在告诉他这件事你根本没机会赢。 沈大自然是知道的,黑着脸想了半晌,最终他说道:“还是算了,这件事是老夫搞错了。与严主编没什么关系,老夫还是告辞了!府上还有事等着老夫去处理。” 说罢沈大便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报社,陈探长看着他那怂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心道:“沈大,曾经你女儿就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还要包庇她,好!这次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包庇!” 第184章 鸳鸯玉镯二五 沈大走后,陈探长又跟严昊商量了一些事情,而后带着自己的手下回到了巡捕房。 “陈探长,局长找您。” 陈探长刚回到巡捕房就被叫到了局长办公室。 “叩叩叩!”“局长您找我?” 陈探长走进局长办公室,局长抬头见是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说:“如何?今日收获还可以?” 陈探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还成,起码已经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局长点点头,两撇八字胡一翘一翘的。叹了口气,他说道:“沈豫这次是保不住了,都出了人命。只要再采集几份口供和物证,这人就能送进局子。端得看沈大到底看中女儿还是钱财了。” “他肯定会选择钱财。”陈探长毫不犹豫的说道:“就他那种势利眼的人,女儿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他的银子重要。” 局长点点头,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 …… 却说被姚淳劝着回家的阿春来到了她之前安置姚淳的那个破院子。找到姚淳之前躺的那块破草席,果然看到了被姚淳藏起来的大米。 她这才松了口气,宝贝的将大米抱在怀里往自家院子走。 只是刚出了院子没走两步,阿春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她紧了紧怀中的大米,往前走了两步后猛地回头一看,那人快速一闪,但阿春还是看到了他黑色的衣角。 一开始阿春以为是咬唇在恶作剧,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今早姚淳穿的不是黑色的衣服,而是白色的。所以刚刚那个人,明显不是姚淳! 心下大惊,阿春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想着对策。只是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好法子。 没办法,她抱着大米就开始往家里跑。 好在她对这一路还算熟悉,且这里巷子又多,拐两步又是一个岔路。就这么东走西闯的,阿春愣是将那个人给甩掉了。 她推开门后将门别好,又搬来了石凳将门给堵上,不让外人进来。 而后她开始思考跟踪自己的人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大强那帮家伙?可是想想也不对啊,那帮小子向来是行动派,看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阵的捣鼓。根本不会搞跟踪这种事情,那到底是谁呢? 想不明白的阿春干脆就不想了,倒也没再敢出去。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给她爹做饭。 再说那边跟踪她的人发现自己把人跟丢了后,黑着脸往回走。 “人跟丢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沈豫巴掌甩在眼前人脸上,道:“跟丢了不会去问?个没用的东西!沈家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此刻的沈豫脸上可没有了那些恍惚害怕的神情,发现下人没找到阿春当下就发了火。 “赶紧的,将人给我找回来,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是是,大小姐,小的这就去办。” 那人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生怕沈豫一个不高兴又开始打人。 看到那仆人落荒而逃,沈豫满意的勾起了唇角。这样才该是她沈家的用人! 第185章 鸳鸯玉镯二六 阿春并不知道,危险离自己是越来越近。 次日,她照旧到报社去领报纸。领完报纸后却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赵叔,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我啊?” 阿春悄声问赵叔,赵叔一愣,看了看四周说:“没有啊,阿春,你怎么了?” 阿春皱眉,觉得可能是自己昨天被追得产生了错觉,便摇摇头,说:“没什么。”随后便拿着报纸走了。 赵叔有些奇怪,只是报社里还有其他的事情,因此他也就没有在意。倒是同样来领报纸的大强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眼珠子一转,拿着报纸悄眯眯的就跟了上去。 上次阿春让他在大家面前丢了丑,虽然不是阿春动的手,不过姚淳是跟她一伙儿的。所以他就将罪名挂在了阿春的头上。今日他就要将阿春拉回去好好教训一顿,让她瞧瞧谁才是海城的小霸王! 抱着这样的心思,大强一直跟在了阿春身后。结果就看到阿春在经过一个巷子口时,被人打晕扛着跑了。 大强一瞧,乐了。 “嘿!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看哪个丫头不顺眼!”带着热闹的心态,大强又悄悄的跟在了那个身后。结果就来到了沈家后院儿的小门。 大强是认识这里的,这边是他平时送报纸的范围,所以他倒是知道这里是沈家。只是他心里很奇怪,沈家绑架阿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阿春做沈老爷的小老婆?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大强的脑子里扎了根。大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常在市井里混,早就见识到了这些大家名门里的龌蹉事。他心里开始有那么一小点慌张,如果阿春真的做了沈老爷的小老婆,那是不是第一个就会找他报仇? 想到这大强不禁抖了抖肩膀。阿春要是找他报仇他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了!不行不行,不能让阿春做沈老爷的小老婆! 转着眼珠,大强不停的想着办法。他可不像年纪轻轻的就命丧黄泉。 大强趴在门外不停的思考者对策暂且不提。先说说被人打晕后带到沈府上的阿春。 要问谁绑架的阿春,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沈豫。 早先时候沈豫跟姚淳示好,结果被姚淳给佛了面子。后来又看到姚淳大早上的出去,她跟过去后却发现姚淳是去找一个卖报的小姑娘,当下就气着了,也因此才有了殴打丫鬟的那一出。 而昨日,沈老爷就是去给她讨回公道。当时她也去的,不过是坐在车上没有下去,所以再此看到了姚淳对阿春的特别。 这下沈豫的心里就更加不满了。她想到了之前,乔华也是这么对她的。 “小姐,人给您带过来了!” 小厮的话打断了沈豫的思考,她看了眼被打晕了还未醒过来的阿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那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 小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沈豫冲他摆摆手,道:“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 待小厮走了以后,沈豫找来了绳子,将阿春绑了起来…… 第186章 鸳鸯玉镯二七 沈豫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不过外人忌惮沈家在海城的地位,倒也是不敢在明面上说。沈老爷昨日被陈探长拂了面子,今日也没有再出去。赌坊却是没有再开下去了,最近陈探长老是盯着赌坊看,他们也得收敛一些。 不开赌坊,收账的事情自然也是停下了。闲来无事的姚淳仗着自己身上的伤好全了,又想要去霍霍阿春,只是今日他来得玩了些,没在报社等到阿春。 “阿春啊,早早的就来领了报纸,估计现在都快卖完咯!”赵叔说道。他看着姚淳有些面善,想起昨日这个小伙子也来的,还跟阿春说话来着,看样子两人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于是他又说:“要不这样小伙子,你在这里等着,阿春一般要走两趟,看这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 姚淳也没拒绝赵叔的好意,当真就在报社门口坐着等了。可是等到快中午都没见人来,不止是他,赵叔也很是惊讶。 “不对啊,往常这个时候阿春早就该回来了,怎的今日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来勒!” 姚淳眉头一跳,总感觉有些不安。 正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去街上看看时,就看到脸色十分难看的大强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看到大强,赵叔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揪着大强的耳朵就骂道:“你小子到底干嘛去了?啊!今儿早上刚见着你,回头那个报纸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说,上哪儿偷懒去了!” 赵叔这其实就是担心大强被人欺负。在报社送报纸的这些孩子多是海城中的流浪小子,赵叔发现后就把人叫回来,洗洗干净了给他们卖报纸。 所得的铜板全部归他们自己,因此这些小子虽然平时顽皮了些,倒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偷懒。 大强却耸耸鼻子,半大的小子一把抱住赵叔就开始哭起来。 “赵叔,你可要救救我啊!我就要没命了!” 赵叔一听就愣了,说:“你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就没命了?你干啥了?偷人东西了又?” 大强无力的摇摇头,垂下脑袋哼唧两声,说:“不是偷东西,是阿春啊!她肯定要来找我报仇了!” 听到阿春两个字,姚淳瞬间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大强跟前揪起他的衣领问:“你方才说什么?阿春怎么就来找你报仇了?” 大强这才发现要出你的存在,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阿春,阿春要做姨太太了!等她做上了姨太太肯定就要来找我报仇,平常我这么欺负她,她现在飞黄腾达了怎么可能不来找我呢?我是完蛋了!”说着又挣开了姚淳的手转身抱着赵叔嚎。 “赵叔啊!到时候你可千万要救我啊!你对阿春这么好,她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不会要我命的!” 赵叔被他这一通哭得脑壳疼,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春现在怎么了?她不是去卖报纸了吗?怎么有钻出个姨太太来了?” 第187章 鸳鸯玉镯二八 大强哽咽着嗓子,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末了又抱着赵叔哭诉。 “赵叔,你说,阿春都进去两三个小时了还不出来,那不就是做姨太太了吗?”说着大强的脸色是越来越丧气。唉,早知道他就不要这么欺负阿春了,瞧着阿春那张脸蛋,今后肯定就是当姨太太的命啊! 姚淳和赵叔一听就知道坏事了!这哪里是去做什么姨太太,这就是被人绑架了呀这就是! 当下赵叔也不管大强了,拉着姚淳就说到:“小子,你赶紧去报警,我这就去沈家要人!” 姚淳却摇头道:“不成,赵叔你去报警,找陈探长。我去沈家。” 赵叔一想姚淳就是沈家的下人,他进去肯定比自己方便多了。当下便点点头,两人兵分两路开始往两边跑。大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两人就已经消失了。他那个脑子也没转过来,还以为阿春要去做姨太太了。倒是看到赵叔和姚淳都跑了,他爬起来也开始跑。 对啊!反正现在阿春还没出来,沈老爷没有公布,他就赶紧跑。跑到一个阿春找不到的地方,那不就好了? 却说姚淳快步赶到沈家时,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距离大强说阿春被带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快四个小时。 看到沈家的大门时,姚淳摸了摸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调整好自己的脸色后,他走向了大门。 “姚淳?你咋来了?” 守门的人自然是认识姚淳的,看到他有些惊讶,道:“老爷没找你啊?” 沈家的打手虽然就住在沈府旁边,但若是没有沈老爷的传唤,那是不能随意进出沈府的。姚淳知道今天沈老爷在家,便说道:“赌坊掌柜那边有些事情让我转告老爷,我就过来了。还望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守门人一听是赌坊的事情便急忙让他进去了,这两日赌坊不太平,要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顺利的混进了沈府,姚淳避开了沈府的家丁,直接往沈豫的院子去。 而此时沈豫的院子里,十分安静。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姚淳走到门口时,突然有些胆怯。 他怕进去后看到阿春,又怕进去后看不到阿春。 思索再三,姚淳还是抬手敲了敲院门,屋里传来了沈豫的声音,他不知为何就松了口气。 “小姐,老爷说有事找您,让你过去一趟。” 这个接口实在太烂,不过姚淳一时也找不到别的法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沈豫引出来。 再说这个沈豫听到姚淳的声音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春,她勾了勾唇角,直接就跑了出去,打开了门,将阿春整个人露在了姚淳的面前。 姚淳的本意是将沈豫叫走,然后自己偷摸的进去找人。可他没料到沈豫的胆子这么大,直接让他看见了,丝毫不避讳。 而看到那裸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阿春。姚淳的眼瞬间就红了。 第188章 鸳鸯玉镯二九 姚淳将阿春送到医院时,她早已经奄奄一息。 沈豫用小刀在阿春的脸上以及身上划了无数道伤痕,并在上面涂上了盐水、辣椒水,将整个人浑身上下红通通的一片,已经发炎流出了脓水。 同时,沈豫因为绑架杀人被捕,沈家也赌坊里查出了一些不该有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被彻底封杀。沈宅也被封了,那些曾经被沈家欺负过的、或者看不上沈家的商人、老百姓们,纷纷起来反抗。陈探长甚至翻出了三年前被人害死的乔华以及陈绫一案,找出证据证实了当时就是沈豫杀害了那两人。 沈家,彻底没落。 姚淳没有插手过哪些事情,所以逃开了一劫。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到医院看阿春。阿春早已经醒了,但她依旧不愿意见任何人。而她的父亲也一直未曾出面。沈家没落后,姚淳曾经到码头上去找阿木。当时阿木正在与人喝酒,当时正巧他说起了阿春的事。 原本姚淳以为他作为一个父亲好歹也会关注一下自己的女儿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没有,阿木抱怨的只是阿春不在,没人给他做饭,也没人给他洗衣服了。甚至还咒骂了两句,因此姚淳也没有告诉他阿春被人绑架,还躺在医院里。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了,阿木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甚至会跟阿春撇清关系,毕竟住进医院的花费是很高的。 这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姚淳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快一半了。 姚淳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到了阿春的病房里。 推开门时,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病房。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阿春早已不知去向。 “阿春呢?”姚淳跑到外面拉着一个护士就问到,那护士看着他英俊的脸有些失神,姚淳直接甩开她的手,转身去问另一人。 那人摇摇头说道:“不知,今早查房的时候她还在的。” 姚淳当下便懵了,让医院的人帮忙找了好久,结果都没发现阿春的存在。 最后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佣人说她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过一个缠着绷带的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阿春。 姚淳赶忙朝花园跑过去,依旧没看到阿春的踪迹。 姚淳怒吼一声:“阿春你到底去哪儿了!”吓得周围的病人似看疯子一般看着他。 而此时的码头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脸上都蒙着黑色面纱的姑娘。 小姑娘走路都有些困难,不过她还是一步一步的往河边走。 在哪里,她看到了阿木。 阿木正在跟人说起阿春的事情。 “阿木,我说你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阿春多懂事?就你小子,整日对人打骂人也没跑!你还不知足!” 阿木显然是喝了点酒,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看这黑衣小姑娘的方向,眯了眯眼,说道:“你们知道啥?要是不打,她早就跑咯!到时候老子怎么办?死了都没人养老了!再说了,那个死丫头,最近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饭都不做!等她回来老子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跑出去鬼混!” 说着阿木还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周围的摇摇头。 黑衣小姑娘眼睛微湿,盯着阿木的方向看了很久,最终她转身,沿着河流往另一边走去…… 在黑衣小姑娘走开之后,另一个人笑说:“你的铜板全是存着的,哪里会没有银钱吃饭?” 阿木却摇摇头,道:“你懂什么,那是给阿春存的嫁妆!老子这杯子没什么本事了,还不能给我家阿春准备一份好嫁妆?免得让婆家瞧不起人嘞!” 只可惜,他为阿春存的那份嫁妆,这辈子也送不出去了。 第189章 鸳鸯玉镯三十 “叩叩叩!”“江渚,你小子今儿怎么还不起来?” 门外传来了余音的敲门声以及说话声,江渚抱着手中的盒子一愣,茫然的看了眼四周,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玉镯。他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咚咚咚!”“江渚!起床了!” 余音的声音中已经戴上了一丝薄怒。江渚忙将盒子盖上,忙脱下身上的背心,套上了衬衫。正当他刚套准备套上自己的裤子时,“嘭!”的一声,余音已经推开了他的房门。 江渚抬头,余音看着他,视线忍不住往下移,看到了……嗯,她又将视线上移。直勾勾的盯着江渚,说:“吃早饭了还没见你下来,以为你被梦魇抓走了。” 说罢面不改色的转身下楼,江渚耳朵微红,虽然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是被人盯着这么看了半晌,心里也是有些害羞的。 而更让他害羞的还有其他事。他原以为余音已经下去了,结果就听到语音的声音从外面走廊上传来。 “你的身材倒是不错,挺健康。” 余音指的是方才看到江渚身上的肉很结实,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瘦弱。结果在江渚耳朵里,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被他理解出了其他的意思。然后,一点都不争气的红了脸。 收拾好自己后,江渚用冷水将自己的脸泡了半晌,等到身体里的燥热都消散后,他才下了楼。 余音已经将下面的东西给收拾好了,面前摆着几个包子,是赵叔送过来的。 而看到旁边已经动过的筷子,江渚就知道余音已经吃过了,见他还未下来,所以才上去叫他。 先到此他不禁摸了摸鼻子,之前的确是他发呆的时间太过长久了。不过他还有些搞不懂,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明显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可是那个故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且他怎么莫名觉得姚淳有些面熟呢?可他又想不起是在那儿见过。 满腹疑虑的坐到椅子上,江渚手中包子盒子,心里还想着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以前他接触这些老东西时也没看到过什么东西嘛!今儿这是怎么了? 余音见江渚人是下来了,却如行尸走肉一般抱着个盒子发呆,便拍了拍桌子说道:“啧!赶紧吃饭!等会儿饭菜凉了你又不吃了。” 江渚摸了摸鼻子,将木匣子放到桌上,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拿着包子,就着两碟小菜就吃了起来。 快速的吃完了包子,江渚才指着盒子对余音说道:“你打开看看。” 余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的期待中打开了木匣子。看到里面的鸳鸯玉镯时皱了下眉,道:“你这是,对我的补偿?” 江渚一愣,瞬间知道了余音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便红了脸。嗔怪的看了余音一眼,也没有解释,直接说道:“你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余音倒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玉镯往手上一戴,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第190章 鸳鸯玉镯三一 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手臂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镯子,余音有些不习惯。可正当想要取下来时,那玉镯是怎么样都取不下来了。 她抬头看着江渚,以为是他故意在捉弄自己,于是皱着眉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渚也没想到这个玉镯会这样,愣了下摸摸鼻子,说:“那什么,这样不是挺好?省得担心它会掉了。 余音皱眉,转头四处张望。江渚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是要找东西把那玉镯给敲碎了。忙伸手阻止道:“哎哎!可不能敲坏!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余音侧目看他,江渚解释道:“这个玉镯名为鸳鸯玉镯,能恢复人的精神气。你不是每次修完东西后都会因为没精神然后睡很久嘛?我就找来了这个玉镯,然后让你能少消耗一些精神气。 这个解释余音信了,因为自方才她戴上这个镯子后就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暖流流过,从手臂一直到心脏再到四肢百骸,这样的感觉在她以前是从来没有过。 每次余音修复东西时,消耗的都是自己的精血,因此才会沉睡很久,以保证她体内能自我修复。还从来没想过能经过其他的东西帮自己恢复精神气。 伸手摸了摸那个玉镯,余音颔首道:“谢谢。” 她没有问东西是哪里来的,也没问江渚为何会想到这个。江渚也因此松了口气,若是现在余音追问到底,他肯定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释的。 看到余音还算喜欢哪个玉镯,江渚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又指着另一个玉镯说道;“那你便两个都戴上吧,这样也恢复得比较快。” 余音点头,将另一个镯子也戴到了自己手上。这个时候,那玉镯上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金光,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在余音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幅幅无声的画面便像讲故事一般在他们眼前出现。 余音有些奇怪,江渚的眼中却是惊讶。只因这画面上的人,太像他曾经的主人了。 画面上的场景,是在一片桃花林中。 人物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哎!小皇……小少爷!您等等奴才!莫要跑那么快啊!” 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瞧着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往前跑着,身后跟着另一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半大小子,只是那声音听着有些尖细,倒像是个女子。 玄色衣袍的男孩儿转头一笑,说:“小桂子,你先追上本宫再说!要是追不上,今儿个回去就让母后罚你!” 名唤小桂子的小子一听也顾不得逗他玩儿了,大跨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小孩儿的嘴,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后,他才松开手板着脸对小孩儿说道:“哎哟祖宗!您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啊!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奴才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男孩儿也想起了自己母后吩咐的话,万不能在外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忙点了点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转,道:“本……我知道了!小桂子,我不乱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嗯嗯~” 听到哪变调的“母后”两字,小桂子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桃林,说道:“少爷,咱们就去那里走走吧。” 男孩儿点头,抬脚往那边走去。 第191章 鸳鸯玉镯三二 “小桂子,你说这寺庙的花草怎的就比咱们后花园儿里的又生气?” 小小的人儿背着个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瞧着有些好玩儿又好笑。小桂子嘿嘿一笑,说:“这奴才哪里知道?指不定是后花园儿里龙气太重,让那些话都失去了颜色罢!” 小太子却摇摇头,看着小桂子一脸迷茫的样子,他竟谈了口气。 “这可不对。那是因为这些花草远离纷争,参悟了佛性,有了灵气。咱家后花园那些啊,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 小桂子闻言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太子,心中的震惊无法溢于言表。他向来知道自家的主子那是天资聪慧,一出身就册封了太子,小小的年纪就习得四书五经,拳脚功夫也颇得太傅赞赏。可从没发现自家主子对这后宫的事情也是如此通透。这可了不得咯! 小皇子也不在乎身后的小桂子在想什么,他贵为太子,如今已十岁,母后已经开始准备给他选妃了,可谁有知道这场选妃后面会牵扯到什么些腌臜的东西? 小太子不欲去想那些无趣的事情,兀自往前走着。这走着走着的,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琴声。 这琴声不似平常后宫里的那些妃子弹奏的那般,不是艳曲儿就是什么幽思绵长的曲子。这琴声,嗯,或者说不能称之为琴声,断断续续的,偶尔还划拉着琴弦,传来刺耳的滋滋声。 小太子不住皱着眉,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个琴棋书画的东西了,这下听到有人这么糟蹋琴,不禁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再往前走了两步,小太子便看见了一个小亭子。那小亭子里坐着一个小姑娘,约莫八九的年纪,梳了个卯发,明眸皓齿,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小太子竟一下就看呆了。 “少爷,您这是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自后面跟上来的小桂子见小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不禁问道。而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看到了小姑娘。哟呵,原来太子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嘘!你小点儿声!”小太子有些恼怒的看着小桂子,这么大声,要是被人听见了怎么办?会不会以为他是个登徒子? 小桂子忙捂住了嘴,但两人这边的动静早已经被那亭中的小姑娘听了去。 “谁在那里?” 小姑娘起身理了理裙摆,朝这边探头,从她那个角度看不见小太子和小桂子的上半身,只能瞧见个脚。看到那鞋子,小姑娘就知道对方是个男子。不过她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男子,提着裙摆就往下面跑。 小太子看到她过来了也没动,就这么站在原地。倒是一旁的小桂子急急忙忙的想要把小太子拉走,结果小太子脚下好似生根了一般,说不动就是不动,不管你怎么拖,我就是不走! 小桂子有些着急,偏生又不能用强。那小姑娘也很快跑到了他们面前,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 第192章 鸳鸯玉镯三三 “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她问小太子。小太子耳朵微红,竟有些不好意思。 “怕打扰你弹琴。” 小姑娘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后一笑道:“我弹的琴这般难听,算不得打扰。”说着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小桂子,微颔首,道:“你若是不嫌弃就过去随我一道?正巧我那儿还还有些吃的,你可以尝尝。” 鬼使神差,小太子点头答应了。小桂子在一旁担心得不得了,这外面的东西是他家主子能吃的?要真是吃了,只怕他会被皇后娘娘打死的! 一把抓住了小太子的手,小桂子急得摇摇头,说:“少爷,不可。咱们该回去了,否则夫人该担心了。” 小姑娘偏着头她看,眼睛眨了眨。“你们要回去了?” 小太子看到她这模样心里痒痒的,自然是不想走的。一手甩开了小桂子的手,道:“并未,这小子胡说呢。我随你过去。” 见他同意了,小姑娘开心的笑了,脸颊上的婴儿肥怎么瞧怎么可爱。 小姑娘直接伸手拉起小太子的手往亭子里走,小桂子看得胆战心惊,小太子却是红了脸。这还是除了母后和小白外第三个女性拉他的手。 “你坐,我给你倒茶。” 小姑娘将小太子安排在石凳上坐下后,松开他的手去倒茶。小太子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突然有些失落。但抬头看到再给他倒茶的小姑娘后,那点点失落又消失了,转变为甜甜的笑。 将茶盏送到小太子身边,小姑娘坐上了另一个石凳,说:“我叫红袖,今日随着我娘亲过来上香。你叫什么?” 小太子闻言正襟危坐,双手握着茶杯严正以待,眼中有些淡淡的紧张。 “我,我叫添香。” 小姑娘原本瞧着他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就有些想笑,这下听到他的名字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太子也知道自己犯蠢了,垂下头不说话。心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好像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追赶一般。却说站在亭子外面的小太监看着自家主子犯蠢的模样,简直是瞪大了双眼,一向精明的主子居然会脸红?还会说出这种话?他莫不是瞎了眼? 小姑娘笑够了,揉了揉笑僵的脸,道:“哪有男子叫添香的?快说你叫什么。” 小太子这才重新说道:“我叫君子。” 说完他便低下了头,以为小姑娘还会笑他来着,谁不想小姑娘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个名字好!” 说着还自己拍拍手,仿佛是自个儿的名字似的。 小太子没想到她不嫌弃,没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 “君子,你为何会到这少林寺来?” 小姑娘问道,小太子想了想说:“娘亲说来找大师给我算命的。” 小姑娘一听拍手道:“正巧!我娘亲也是。那大师还说我是什么旺夫命,今后谁要是娶了我就会走大运!” 小太子一听噗嗤一声笑了,道:“哪有想你这样的姑娘?婚嫁这等事情能随意挂在嘴边?” 小姑娘也不气,摇晃着脑袋道:“非也非也。我这不是就跟你一个人说了?算不得随意,算不得随意!” 第193章 鸳鸯玉镯三四 小姑娘这话分明就有些赖皮的嫌疑,偏生小太子听得不住的笑。太久没有遇到这般有趣的人儿,他怎能不笑? 看见他笑,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瞧着莫名的可爱。 …… 余音看到眼前的图画,又不禁低头看着手上的玉镯,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渚却是愣了好半晌,才道:“这个,叫鸳鸯玉镯。是件上好的古物,曾经是皇家的东西,沾染了不少龙气。后来又到送到过寺庙,有灵气。能助你恢复精气。” 余音皱眉,道:“可以前那些古物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江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说实话,他比余音更加惊讶。他知道这个玉镯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东西,也知道这个东西的由来,所以才会特意到鬼市去寻。可现在出现的这些画面,分明是他主人小时候的画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不解,那幅画上的事情却未停止,且直接跳跃,到了那太子和小姑娘长大以后。 画面上,是长大以后的太子,哦不对,现在他已经登基为王了。皇上在与长大后的小姑娘,也就是皇后,说着话。 …… “你瞧瞧这些奏折!咱们又不是没有孩儿,怎的还要去选妃?” 皇上看着矮几上的奏折心里就来气,这些个老东西!就仗着自己有几分资历,打着为了皇家国事着想的旗帜,不停的劝他选妃选妃。后宫佳丽都三千不止了,皇后也生下了太子,这些人怎的还是不满意? 看着他烦心的样子,皇后眼中有着淡淡的心疼。她一边给皇上揉着头,一边就着他的手看着那些奏折。 多是说皇家子嗣单薄,皇后一人管理后宫太过劳累,需要人分担之类的。 皇后看着都有些想笑,当然她也笑出声了。皇上看到她不怒反笑的模样更是来气,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摁住她的脑袋恶狠狠的揉了半晌才道:“你还笑得出来!都不吃醋的吗?” 皇后闻言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她抬手捏了捏皇上的脸,道:“添香,这事情咱们管不了,你若是不顺了他们的意,他们不会说你,只会说我这个皇后不仁。为了霸占皇上,竟然忍心断了皇家子嗣。” “谁敢!”皇上愠怒道,他握着皇后的手,感受到那柔软的掌心中厚厚的茧子,怒气又全都消散了。 “红袖,你随着我从太子到现在,看着后宫里那些越来越多的女子,心里就不曾有过一点怨恨?” 有时候皇上自己都觉得亏欠皇后太多,可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了。上头还有母后,下面有百官,他不选妃都不成。 可如今浩儿和瀚儿都已经八岁,兄友弟恭,天资聪颖,完全有他当年年幼时的本事,这江山也算是后继有人。皇后这几年没再怀孕,一心培养两个孩子,应当是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才是。偏生就是有那些个不满意的,整日的喜欢挑事。 第194章 鸳鸯玉镯三五 听到皇上的话,皇后勾唇一笑,说:“吃不吃醋不打紧,皇上若是在乎臣妾,臣妾吃醋也没必要。要是皇上不在乎臣妾,那就更没有必要了不是?” 这话说得透彻,皇上却更加心疼,他摸着皇后的头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可皇后却什么都知道了。 两日后,皇后找到了太后,与太后商定了给皇上选妃的日子。 太后看着皇后面上带笑,没有半点妒忌不甘的脸庞,同皇上一样叹息了一声,说:“丫头,你如此通透,却终究被困在了这后宫墙院之中。” 皇后一愣,垂眸笑着答道:“母后言重了,为皇上分忧本是臣妾分内之事。况且这后宫之中也多年未进新人,后宫中的这些姐妹们能说的都说了,平日里坐着也就是坐着,多少有些无趣。来些新人了,说话的对象多了几个,不也挺好的?” 太后点点头,却知道皇后说的都是实话。这后宫中的美人们多的是待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圣上一面的,平日里也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说闲话,倒是没人起那些歪心思。且她们似乎也知道当今皇上独宠当今皇后,从来不主动往皇上面前凑,因为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凑上前皇上也不会移开视线到她们身上。 想到此,太后心中也很是惊讶。自从皇上登基为皇,册封太子妃为后之后,这后宫已经几年未曾出现问题了。想她当年做皇后时,那些个“姐妹”们那个不是争奇斗艳母凭子贵的?尽管最终只有她熬到了现在,但想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手上沾的血,太后很多时候都会睡不着。可皇后管理后宫这些年,却鲜少出现那些你争我斗的情况,每个人都相安无事,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 皇后贤能,有母仪天下的气度;皇上贤明,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国家能遇到这一皇一后,实属天下百姓之大幸! 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就从下月,也就是十天后的五月初五开始,各地方官员开始在当地选拔些性行淑均、贤良淑德的女子,在七月前送入京城,经过户部选拔后,进入后宫开始跟随嬷嬷学习各种礼仪。而皇上面前那些秀女的日子则定在了八月十五日。 一个半月的时间,正好让那些秀女们习惯了宫中的生活和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同时也能让皇后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些秀女,她可不会放一些不安分的人在皇上身边。那样只会给这后宫带来祸乱。 时间定下来,便是等着下面的官员们将人送进宫了。而经此事后,朝中也没有人再提出相关的事情。因为他们都忙着让自己女儿准备着进宫服侍皇上。 皇上却对此事提不起半点兴趣,尤其是在皇后发布了选秀的消息后,皇上脸上的表情是一天赛一天的难看。因为皇后开始给他安排人侍寝了。 除了规定的初一十五他去皇后哪里外,其他每一天都有嫔妃过来伺候。 第195章 鸳鸯玉镯三六 对于此事皇上自然是不满意的,皇后刚准备让人服侍他时,他直接将人赶回去,找上了皇后。 并直接说明,不管皇后怎么安排,他说不需要就不需要,宁愿待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一整夜,也不会去碰一下其他嫔妃。 皇后以“皇家子嗣为重”为理由,皇上却耍赖,说道:“想要孩子咱自己不能生?我问过太医了,你现在还年轻。能生。” 皇上倒是没说假话,皇后如今不过二十八九,他也才三十来岁,正是生养孩子的黄金时间。谁知皇后听了这话后直接将他赶出了乾清宫,除了初一十五,更是连门都不给他开了。 这可把皇上气得够呛,连带着上朝时都是低气压的。百官自然之道皇上这是欲求不满,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凑上去找骂的。当初因为选秀的事情就将皇上给惹火了,现在谁还会想上去触霉头? 皇上这被关在门外好几次,每次都是他妥协,跑到御书房去过夜。久而久之,那些妃子刚燃烧起来的心也冷却下来了,继续过着自己陪伴青灯的日子,至于皇上,谁?不认识。 皇后原本以为自己不给皇上开门就了事了,结果千防万防,没防到皇上会翻墙进来。 当晚皇后就被折腾得不行,连连求饶表示自己不会再关宫门后,皇上才作罢。不过不关宫门是不关宫门,皇后命锁匠将乾清宫的所有窗户和门都上了锁,不让皇上进了。 还说什么,皇上都能进来,那些贼人宵小自然也能进来,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原本皇后以为这样皇上会生气,谁知道皇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完全不在意,甚至说皇后做得对。 直到锁落成当晚,皇后才知道为何皇上会如此赞同。皇上倒是不翻墙了,改翻窗了。一脚踹坏了乾清宫的窗户,抱着皇后就往自己的寝宫走。 你不让我进乾清宫,成啊,我就直接将你偷出来,不让你回去了。咱看谁能耗得过谁。 太后看这两人逗趣看得开心,自然是不会插手管的。加之皇上之前就有嘱咐,整个后宫中谁敢帮助皇后,就责罚三十大板,关进大牢。因此皇后就算是求到了太后那个地方,也没有任何效果。 而她也没在从皇上的寝宫搬出去,那乾清宫倒是日日有人打扫,不过他们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不可能回来住了。 日子就在皇后和皇上斗智斗勇中逐渐消逝,很快便到了各地秀女进宫的日子。 户部选人那天,皇后亲自过去查看了。直接去掉了好些人的名字,让原本几百人的队伍,急剧缩水,且每一个秀女她都能找出不对的点。 其实是皇后在下令的同时,就派出了皇家暗卫去调查各地选出来的女子,有问题的就记下,若到了京城这些姑娘都还在,她便自己动手剔除。同时也因为这个行为,皇后还帮助皇上抓住了不少贪官污吏。 第196章 鸳鸯玉镯三七 皇后在安排暗卫下去调查时,连带着将当地的官员们也查了一遍。 这些秀女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各地贡献上来的美人。而在这些秀女进宫之前,在当地就会经历一次繁琐的排查筛选,而后由地方官员确认最终人选。 当今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有了富足的生活,自然就开始动那些歪心思了。因此不管大家贵族还是乡村农民,都想着送自家的孩子进宫。在他们眼里,进宫就等于享福。而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享福,自己也有面子的同时,让他们出那么一小点点的银子,他们也是愿意的。 而这样的心思,就成了许多地方官员大肆敛财的好机会。不管多少,只要给银子,说上些好话,他们就会办事。不过你的女儿能通过几关,走到什么地步,就看你给的银子够不够多。 皇后让人调查这些女孩儿的身家,自然不可避免的了解到了这些人暗地里做的交易。那些地方官员则是觉得天高皇帝远,也没想到皇后会特地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敛财的行为那是肆无忌惮。甚至公开表明,谁家给的银子多谁家的女儿就能送到上京城。 当然,这些秀女在经过地方官员的筛选后还要送到州里面去,知府大人那里有户部的人盯着,倒是没有多少动手脚的。不过敢动手脚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些暗卫不但抓住了不少知府,还抓到了同流合污的户部官员。 皇后将所有证据都整理了一遍,而后呈到皇上面前。皇上龙颜大怒,这一不高兴就有人遭殃。一个月内,举国上下罢免的地方官员近百位。而户部的官员出问题,户部尚书也难逃其咎,朝廷命官被罢官的就有七八位。 这一次的罢免行动,不禁将整个国家清理了一遍,还让百姓更加信服皇上的本事了。甚至还有人猜测皇上就是为了调查这些贪官污吏,才会同意了这一次的选秀。一时间京城中的官员们都担心自己被查出些什么,更是没人敢提起选秀的事情。 皇上乐得奖赏了皇后一大堆东西,让皇后十分无奈。就连太后也不住的称赞皇后。 “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哀家本不该过问,不过皇后你这件事办得倒是漂亮。” 皇后却是无奈一笑,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随手做了那么一个决定,竟然会引出这么大的毒蛇。 太后又道:“那如今入宫的那些秀女怎么办?” 皇后想了想说道:“皇上现在说了,那些宫女也要再一次调查,确定身家都是清白的之后才会让礼仪嬷嬷去教她们后宫中的礼仪。在这之前,就只能这么放着了。如今天气转凉,上次儿臣听皇上说起今年边疆那边更冷了,便想着那些秀女们跟着缝制些御寒的衣物,也让她们也有些事情做,不至于当真的闲在宫里,后宫可养不起闲人。” 太后闻言也点点头。北疆那边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每年兵部都会多派发粮草衣物,但还是会有人被冻死,皇后此举也不无太大过失。一来那些秀女也有了事情做,二来多些御寒的衣物,那些受冻的士兵也会少些。不至于敌军进来了连长枪都扛不动。 第197章 鸳鸯玉镯三八 那些秀女的事情解决了,皇上又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巡视江南。 不过这件事他没在朝堂上说,而是单独跟皇后跟太后说了。 当然,太后第一个不同意,直接说道:“不行,这史上多得是出去后回不来要么就是回来后被掉包了的皇上,哀家不许你去!” 皇上从小学习治国手段,自然是知道哪些事情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为了不让自己出去,还说出这么“伤他心”的话。 他劝道:“母后,您要相信儿臣。父皇当年不知道那些历史?他还不是照样出去巡视了?还不是没出什么事。” 太后却不客气的反驳到:“那是你父皇就没有半点皇上的影子,且当时朝政稳定。现在你在罢免了这么些官员,朝堂正是不稳定的时候。你现在就想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让谁给你收拾?你父皇现在已经投胎,爬不起来了。” 想当年太后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尽管如今做了太后,那性子也是没怎么变的。皇上说不过太后,只能求助皇后。 原本太后以为皇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没想到皇后却是赞同皇上出去。 她说:“母后,现在您也瞧见了,朝堂局势动荡,可这也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才罢免了户部的好些个官员,那些人心中都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所以轻易就做些容易让自己暴露的事情。” “且这次选秀,那些地方官员被罢免的这么多。可谁又知道现在过去的官就是清官?” 太后不说话,这些事情她也不是不懂。可皇上毕竟是她的儿子,让她儿子突然出远门微服私访,还不带一个侍卫的,这终究让他放心不下。 皇后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便道:“母后,您想想,现在除了这些事情,就是那些官员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管不了他们,才会如此猖獗。皇上微服私访,才能知道自己此次安排的官员到底能不能办实事不是?若是他一直待在宫中,到时候出的什么事都是那些人说的,他一点不知情,到时候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太后还是不说话,不过眼中带着些松动,皇后再接再厉,说:“太医看病也讲究对症下药。皇上如果不了解民情,或是有人故意谎报民情。到时候皇上在朝堂上颁布些法文条令可能也无法真的帮到那些老百姓。到时候皇上就会渐渐的失去民心。母后,您说说,一个没有民心的皇上,他还是皇上吗?” 这番不仅说动了太后,还震撼到了皇上。 他从未对皇后说过自己为何要微服私访,可皇后却是全然明白。甚至她方才说的有些东西,就比如最后那颁布的法文条令的事情,他都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人,却因女子的身份拘泥于后宫墙院之中,为何他会突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呢? 皇上看着皇后的目光有些发愣,恍然间想起了之前,他还是太子,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 第198章 鸳鸯玉镯三九 那还是八年前,当时浩儿和瀚儿都还未出生,他们甚至不知道有那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北疆敌军来犯,先皇派还是太子的他前往北疆支援。 “父皇此次让你前去说是历练你,可也是真的想看看你打仗的本事。若是你连北疆的敌军都无法逼退,只怕这个太子之位你也坐不稳了。” 太子妃一边给他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太子瞧着她碎碎念的模样有些动情,一下抱住她的腰说:“我知。不过红袖,若是我真的当不上太子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太子这话不过是随口一提,想加深一下夫妻间的情趣,却不想太子妃直接说道:“会。”她挣开了太子的手转身看着他说:“太子,如果今后你真的贬为庶人,那日子可不是你能过的。且你既身在皇家,便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如若你连自己本分的职责都做不好,臣妾又以何理由去相信您在离开皇家后能给我带来好的生活?” 太子一愣,方才有些不悦的心情突然被打消,反而开始认真思考起太子妃的话来。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因为犯了错被贬为庶人,他能做什么? 太子妃见他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不出声打断。却是在太子不注意时,将自己的衣服也收拾好了。这一次,她随着太子一道儿去。 次日,因为太子妃一席话而没有睡好的太子看到她随着自己一起出征时,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身男装的太子妃却利落的翻身上马,说道:“父皇钦点臣妾与太子一同前往,若是太子有何不满的,臣妾便随您去找父皇。” 太子哪敢不满?当下就赶着马跟了上去。 而事实证明,先皇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太子妃不但协助太子逼退了敌军边防,还带领着军队拿下来敌国大半疆土,让敌国国君拜为诸侯,每年朝他们国家进贡的牛羊就是上万,还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让先皇十分高兴。 同时,他们也在战场上迎来了两人的孩子,也就是如今已经浩儿和瀚儿。 想到八年前红袖自己在营帐中生产还一边给他传递消息时,皇上心中就是一阵热乎和愧疚。 时间其实也不长,不过八年。当初还为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勇猛无敌的太子妃,如今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从此便被束缚在了后宫高墙之中,让他很是心疼。 不说百姓,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皇后曾经是如此的厉害。 皇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皇后,突然说道:“红袖,这次微服私访,你随着我一道儿去吧。” 太后和皇后皆是一愣,这下太后反对得更强烈了。 “你个逆子!自己去就行了,还要拐带哀家的儿媳!你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让我这个老太婆在后宫中百无聊赖的待着?” 皇上没想到太后的反应会这么大,摸了摸鼻子说:“要不您跟着我们一起去?” 太后差点没气晕过去,直接将皇上给赶走了。 第199章 鸳鸯玉镯四十 最终,皇后还是跟着皇上一起出宫了。 至于太后答没答应?呵呵,皇上连夜带着皇后就离开了皇宫,等太后知道时两人早已经离开京城多时,她就是不答应又能怎么着?让人去追?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了百官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皇上皇后不在宫里了!你们快来攻打啊! 太后性子虽泼辣,但脑子也是不简单的。只能随着皇上他们去,等他们回来再收拾人了。 再说这边被皇上强硬着带离了京城的皇后,走在管道上看着外面的树木时,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她矫情,以前的她可不是那种耐得住的人,四处跑着见过不少人情风土。如今她已经八年未曾离开过后宫,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新颖。 “皇后,我怎地觉得一出来,这外面的树木瞧着都这么喜人呢?” 皇上方下帘子对皇后说道。皇后点头,说:“后院之中的花草早已被您这天子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哪里有这些野生野长的有灵气?” 皇上觉得这话十分耳熟,好像什么是后也听人讲过。 皇后又撩开了车帘,而后对皇上说道:“咱们就这么出来,事情你都安排妥当了?” 她说的不仅是朝堂,还有后宫以及京城中出现的各种琐事。皇上点头,搂着她的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浩儿已经八岁,当初我八岁的时候也开始试着批阅奏折了。他也该学学了。” 皇后点头,闭着眼靠在他身上,一路无言。 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上有天堂下有苏阳”之称的苏阳城。 苏阳城是江南最为繁华的一个城市,也是整个国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皇上此番选择这里作为微服私访的第一个地点,便是因为这里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被罢免的官员。 按理说他们这次微服私访的重点应当是那些新官上任的地方,不过皇上第一个就选择来这里,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因为苏阳城这地方的知府啊,不得下属上头的喜欢,却十分得民心。 且苏阳城选出的人,个个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温和,一点也不骄躁。且每一个女子的来历都十分清楚,没有一个是因为银子而送进去的。这样的知府,让皇上是十分好奇。 到达苏阳城的第一天,皇后和皇上并没有去知府府上,而是找了个条件环境都一般的客栈住下。 以皇上的话来说,这样的地方多的是那些中下层的老百姓,而就是这样的中下层老百姓,才是他们主要观察的对象。 中下层老百姓占据国家的大多数,他们的生活才是更该关心的。皇上选择这里,就是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百姓是不是真的如调查所说,对那个知府大人十分忠诚。 皇上和皇后在客栈里住下,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小二。 小二这种人物,虽然身份卑微,可听到的事情确实最多也最有可信度的。 第200章 鸳鸯玉镯四一 果不其然,他们在小二那知道了不少事情。 首先便是这个苏阳城的知府大人吴庸啊,其实背地里也贪了不少银子。可这人很有意思,贪得的银子以布施的方式通通发给了百姓,自己是一分不留。当然,那些被贪银子的人只要做的不是什么违法的事,他也真的给人做到位了,即便收了银子没办成事情的,他也让人找不出什么错处来,因此这次调查也没人高发他。 同时,这个吴庸跟当地富商员外的关系啊,还都挺好,他在一定程度上给这些人方便,那些人也给他面子,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每次那家有点什么事情都会找他。 “这不,过两日就是我们这儿张员外母亲的生辰,那张员外听说曾经是个高官,平日是谁也瞧不上,不管是当官的也好做生意的也罢,在他眼里都存在不过一个瞬息。之前咱们苏阳城的那个知府大人也没少被他骂。不过偏就是这个吴大人啊,特别得张员外的眼缘,两人还经常以兄弟相称,关系好着嘞!”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笑,皇上也笑着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碎银给他,笑着说:“多谢小二哥了。” “无事无事!”拿着碎银的小二哥笑眯眯的说:“二位客官慢用,若没什么事情小的就先下去忙活了?” 皇上点头,小二高兴的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方才为了避嫌的皇后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到皇上身边,皇上见她过来便问道:“红袖以为如何?” 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这吴庸是个人才。” 皇上挑眉,道:“那红袖以为,将这吴庸调到家里去如何?” “皇上自己都知道,还问我作甚?”妇人不干涉朝政,平日里两人说些话就已经够了,皇后从来不干涉皇上做任何决定。且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她早就看出皇上有心将那吴庸调到京城去,这么问不过是试探一下她。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皇上勾唇一笑,皇后给他倒了一杯茶,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并非我多嘴,老爷还是多考虑考虑。很多人,不能只看表面。” 从方才小二说的那些来看,这个吴庸就是个人精。这样的人很适合朝堂,可每次出事的,也正是这样的人。 皇上点头,道:“过两日那张员外母亲的生辰,我们一起去看看。” 皇后皱眉,道:“这样一来,咱们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不会。”皇上笑道:“那个张员外啊,我知道是谁,他不会乱说。” 皇后闻言也不再说话。他们是微服私访,本不该露出自己的身份。不过皇上既然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多说,反正他自有打算,他们身边也是有人保护的。再不济,便早日回去也好。省的太后在后宫中担惊受怕的,还有浩儿和瀚儿。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想那两个孩子了,也不知他们在宫中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第201章 鸳鸯玉镯四二 次日,皇上单独出去了,皇后便独自留在客栈里听着下面的说书人说故事。巧的是,说的就是这吴大人断案的故事。末了还说了一大堆夸赞的话,下面的人纷纷鼓掌。 皇后也听得津津有味,就听到身旁传来动静,两个穿着补丁衣裳的男子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个案子开始说起了其他事情。 “这个吴大人,说起来还真是神!每次送到他面前的案子不出十天,就能给你办得妥妥的!犯人伏法了不说,还一点不喊冤,奇了!”“嘿!你也不看看人是谁!要我说啊,这吴大人这么厉害,就该调到京城去做高官!”“说不定人家不想去呢?”“也是,这吴大人就是个清官!想必也是不在乎这些名利的东西。” 两人说话的声音全部传进了皇后的耳朵,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此机会看了眼身边的两人,然后扫到了他们腰间的令牌,挑了下眉将目光移到了台上的说书先生身上。 不一会儿,她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皇上回来。 而在她离开后,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两个男子也悄无声息的出了客栈,那说书先生也开始收拾东西抬着一碟掌柜的送的花生慢悠悠的离开。 皇上回来后便看到皇后半坐在美人榻上百无聊奈的看着手中的书,看到皇上回来了也没注意。等皇上走上前一看,才发现她手中的书都拿倒了,显然是在发呆。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皇上俯身凑到她耳边说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嗯?”皇后回神,看到眼前的人时脸上露出一抹笑,说:“无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皇上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尽后又给皇后倒了一杯,抬着凳子走到她身边坐下,将茶杯递给她后说:“我今日已经去看过张员外,明日咱们一起过去。” 皇后笑着点头,那笑却不达眼底。皇上自然是看出来了,起身坐到踏上握住了皇后的手,道:“红袖,你是否在怨我带你出来了?” “怎会?”皇后无奈一笑说:“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今日下午你不在时,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一直想不通。” 皇上忙问:“什么奇怪的地方?” 皇后将今日下午在客栈听人说书一事说了,而后说道:“当时我仔细看了眼,坐在我身边的那两个人穿的衣服本是破破烂烂的,可是腰间却佩戴着官府捕快才有的令牌。且看那样子原本是藏着的,应当是坐下的时候不小心才露了出来。所以我很奇怪,他们如果不是官府的人,为何会有那个腰牌?若是官府的人,又为何要假扮平民,在我身边说那一番话?” 皇上听罢也皱起了眉,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且这情况显然无法说明那两人就是平民,毕竟没有那个平民敢偷了捕快的东西还敢戴在身上的。那么那两人就肯定是捕快,可是捕快又怎么会假扮平民呢? 第202章 鸳鸯玉镯四三 皇后也正是觉得这些地方很奇怪,才会一直思考这么久,等着皇上回来然后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怀疑的那样。 “老爷,我总觉得那两人时有备而来,包括那个说书人都有些奇怪。”皇后说道:“我后来问过那个小二,他说这个说书人是半个月前才过来这边说书,且之前说的东西也多是些话本上面说的那些男女情爱间的故事。今日却偏偏说了这吴大人的事迹,完了还大肆夸赞一番,着实有些奇怪。” 皇上也点头道:“却是,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如此说?还有,红袖你可否注意到坐在你身边那两人的举动?” “举动?”皇后眉头紧锁,仔细回想了下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而后对皇上说道:“我想起来了,他们一进来就直接坐到了我边上。可当时我坐的地方比较靠里,外面还有好几张空桌子;且他们坐下来后什么都没店,茶都没喝一口,就开始说那吴大人的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皇上摸着下巴,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终无奈一笑,说:“只怕这个吴大人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皇后抬眸,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为何?” 皇上一笑,说:“还只是一个猜测,等明日我们到张员外家一探究竟,确定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后,我再告诉你为何。” 他有意卖关子,皇后也不多问,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到达苏阳城的第三日,皇后跟着皇上打扮一番后,来到了张员外家里。 昨日皇上已经来过一次,张员外便已经吩咐了下人不必拦着他们,所以今日两人过来直接进了张府,还被等在门口已久的管家绕过了前院的宾客,直接请到了张员外的书房里坐着。 皇后坐下后便垂下眸,余光却打量着周围的景观,将一切景象都记在脑子里。 张员外听说皇上过来后,急匆匆的从前院走来。一进屋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皇上和皇后,立马跪下道:“下官张元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听到张元这个名字,皇后愣了下,突然知道为何之前提到这个张员外时皇上会笑了。 说起这个张元,还真的有些讲头。 张元以前是朝廷命官,在京城做文官,官职达正二品尚书。不过这个张元呢就是个人精,朝中各门各路都混得很开,上到丞相皇上,下到传话的小太监,都跟他说得来话。这人呢,又是个贪官,贪来的东西也不上交,也不送人,全部当做香火钱捐献到了佛寺,让佛寺每年布施的时候将这些银子散出去给京城周边的那些穷苦人家。 不过事情总有被告发的一天,后来张元惹到了丞相,丞相一气之下就告发他收受、贿赂,皇上也就将他革职查办了。没想到这人被罢官后竟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过想起张元的事情,皇后突然就联想到了现在的吴庸,这个吴庸做事的手法简直跟张元当初一样啊! 第203章 鸳鸯玉镯四五 而之后,皇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带着昨日那在她身边说话的两人她也清楚了。 张元,就是吴庸的老师。也就是说,张元当初从京城离开后,直接到了苏阳城这边做了个潇洒员外爷,后来就开设了一个学堂,吴庸就是他的得意门生。 至于昨日下午皇后看到的那两人,包括那个说书人,其实都是吴庸准备的,为的就是迎接他们。 张元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京城里的事情他还是大多都知道的,这次皇上突然不上早朝,加上之前他听到的关于官员被罢免的事情,他心里就有了准备。皇上肯定是要来微服私访了。 于是他早早的就将事情给吴庸说了,让吴庸做好准备,以免万一。 而张元曾经是皇上的太傅,后来皇上长大后他才出来做了尚书。所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一般人都比不上,这次更是轻易的就猜到了皇上出宫微服私访的事情。 至于吴庸为何要这么安排呢,也是因为他不想进京城去。 张元教他的时候就跟他说了许多京城的事情,导致吴庸这小子一点都没有上进心,一心想着自己安安分分的就在苏阳城做一个知府大人就行了。所以才会让人夸赞他一番,然后委婉的表示自己对京城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想做一个父母官,还望皇上成全。 “好你小子!居然敢这么算计朕!”皇上板着脸对面前的吴庸说到,方才吴庸一到张家就被张元给叫过来了,所以现在是他在陪着皇上和皇后,张元则出去安排宾客了。 吴庸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但皇上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狡黠的光。 “皇上盛宠,吴庸感激不尽,只是这京城着实不适合吴庸这样的人存在。皇上也莫怪吴庸说话大胆,以前我师父是怎么从京城离开的您比我们都清楚。所以若是下官去了,那些大人们知道了下官的身份只怕会变本加厉,不出两日便要将下官送进大牢。所以皇上还是让下官就留在这苏阳城罢,今后也能造福百姓,且皇上您也瞧见了,现在苏阳城的百姓可是离不开下官的。” 吴庸一番话将好的坏的结果全说了,让皇上无话可说。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说:“罢了,朕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昏君,若是你不想去那便不去,不过你可得像你自己说的,将苏阳城的百姓管理好,否则今后出了什么事情朕唯你是问!” 这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了,但仔细想想,却是皇上对吴庸最大的尊重和信任。 他没有强迫吴庸进京,还让他照顾好苏阳城百姓,实则就是在放手,让他去做。 吴庸面上一喜,显然也是读懂了皇上的意思。马上下跪给皇上磕了个头,道:“下官多谢皇上!” “起来起来,被人瞧见了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这微服私访还有何意义?” 皇上摆摆手让他起来,自己却是带着皇后离开了张府。 这次,他们回去收拾了行李,便直接从苏阳城乘船离开了。 第204章 鸳鸯玉镯四六 站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皇后的感觉是十分舒服。外面的水果然就是舒服,纯天工打造,比起后宫那些地方的好看多了。 皇上拿着一件披风从船舱里出来,直接走到皇后身边给她披上,然后从后抱住了她。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度,皇后嘴角止不住上扬,她说:“出来一次,皇上竟如此体贴,让臣妾受恐若惊啊。” 皇上挑眉,偏头凑到她耳边说:“皇后这话是在拐朕以前不够体贴?” “怎会呢?”皇后勾唇垂眸,道:“皇上最是体贴人了,只是这份体贴啊,有时候用错了地方。” 皇上不解皇后这话是何意义,转念一想,突然就明白了。他不禁笑到:“是了,今后朕一定克制。”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薄红,显然是在害羞了,皇上情不自禁的亲了她的脸一口,说:“这么多年过去,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曾经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容颜如今长开,已经染上了已为人妇的妩媚和娇艳,眉眼间尽是柔情。 可不变的,是皇后对他的那片心。 伸手摸了摸皇后的脸,皇上有些情动,忍不住吻住了皇后的唇,不过也就是一瞬,他便放开了。这里终究是在外面,不太方便。 皇后感受到了他的克制,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皇上无奈一笑,捏了捏她的脸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有时候也是一种享受。 从苏阳城离开后,皇上皇后乘着船顺流而下,直接来到了扬州。 扬州,离着苏阳城不算远,也就一天的水路。不过却跟苏阳城是两个概念。 苏阳城是国家经济枢纽,每年收的税占比全国两层,这个扬州就不行了。十分穷,官家的粮仓中没有一点存粮,每年纳税的银子粮食都交不齐,换了好几任县官了,结果是没有半点用。该是怎么穷就是怎么穷,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人没有上进心,穷习惯了。 皇上和皇后到达扬州这天,是十月初五,已经进入了深秋,天气转凉,农人家里的粮食收完,也是上交税银的时候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是农人家吃得最好的时候,毕竟粮食刚收回来,怎么都会吃上些好的。 因此这次皇上和皇后直接到了一个小村庄里去,本想着是去借宿,同时看看这些农民的吃食,结果呢,那些村子里的人这个面黄肌瘦,力气虽大,可根本吃不饱。 “君子,你说这地方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饿成这个模样?” 皇后和皇上坐在一条田埂上,看着农人们又开始翻地,说是要种下冬小麦。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两人就这么坐在田埂上看着大家忙活。 皇上叹息一声,道:“之前便听人来说,这地方的官员不贪,可是百姓的生活就是上不去,看来咱们得进城看看。” 皇后点头,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告别了暂时收留他们的农家户才往城里去。 第205章 鸳鸯玉镯四七 从村子到城里,皇上和皇后又用了两日的时间,而在这期间,他们也终于知道了这地方为何会这么穷了。 “俺们这扬州在以前啊,蔬果是很多的,每年果树都能产几千斤果子。奈何没有路啊!官路太少,平时间这路都是俺们走出来的,家家户户种果树,到最后一家都卖不出去,怎么能不穷?后来为了填报肚子,大家就只能改种谷子包谷红薯,可是俺们这地又不适合种这些东西,每年上缴的税银都不够,哪里还能吃饱饭?” 这是途中一个老伯告诉他们的,皇上他们也知道了事情到底是出在什么地方了。且这一路来他们从一开始的那个村子到城里就用了两日,这样的速度,在运那些果子,等出去的时候早早就坏掉了。哪里还能坐送出去卖? 皇上想着,等两人到了扬州后,便直接找到县衙去。 “吉大人不在,若是有什么事请明日再来。” 守门衙役看着面前两个穿着破烂的人也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吉大人到万乡村去了,明日再回来。二位若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到张师爷那儿去,就在对面条街,不远。” 对于衙役的作为,面前两个穿着破烂的夫妻俩有些惊讶,然后点点头道:“多谢衙役大哥了!” 衙役摆摆手表示没什么,然后让他们两个赶紧去找师爷免得耽误了事情。 夫妻俩点头,谢过了衙役大哥后转身往另一边走。 两人又走进了客栈,小二哥马上迎了上来,说:“二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夫妻俩心下疑惑,但男子还是点头道:“住店,劳烦小二哥给两间下房。” 小二哥却道:“俺们这里没什么上下房,都是一样的。十个铜板一晚,还免费送二位一顿吃食。二位住不住?” 不等两人说话,那小二哥又道:“若是二位觉得小店的条件不好,可以到前面条街的满客来去瞧瞧,他们的房间要比咱们的好,也提供一顿饭,不过价格就要贵一些,十五个铜板一晚。” “无事,就在这里了。”男子掏出一小块碎银道:“身上就这点银子了,劳烦小二哥帮忙换一换。” 小二哥讶异的接过那一两碎银,忙将人往里面请,说:“客观请进,这就带您去房间去。” 说着便领着两人往楼上走,两人看了眼客栈里的格局,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至于十个铜板一晚。两人互看一眼,没说话,不动声色的跟着小二往上走。 等小二走了,两人才将门关上说起了悄悄话。 “君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的人,有些傻?” 没错,这两就就是皇上跟皇后,为了试探一下扬州这地方人的性子,皇上和皇后在中途就换了装,将自己打扮成贫民模样,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皇上摸了摸下巴,说:“却是,不过等明日那吉大人回来咱们在过去瞧瞧,说不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206章 鸳鸯玉镯四八 “叩叩叩!” 敲门声让余音和江渚齐齐回神,而鸳鸯玉镯投出的画面也就此消失,两人看了对方一眼,余音冲江渚努了努下巴,说:“去开门!” 江渚无奈起身,走下楼,打开门时看到的却是昨日才见到的人的顾祈愠。 “顾先生?您怎么来了?”江渚奇怪的看着他,说:“昨日不是说了,这个月底才可以过来拿东西?” 顾祈愠温和一笑,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说:“江小先生,顾某今日来是找余老板的,当然也是过来拿那块怀表。” 江渚皱眉,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怀表修好了。” 顾祈愠笑着没说话,江渚也发现自己方才无意间透露了什么,转身将人迎进屋,说:“顾先生请坐,我这就去给您拿东西去。” 顾祈愠却摇摇头,道:“不了,我随着你一起上去。”说着就要往上走。 此时江渚也忘了要对客人尊敬有礼貌的服务理念,想也不想的就拦住了想往上走的顾祈愠,面色严肃的说道:“抱歉顾先生,时光修理店的二楼三楼都不对外开放。” 顾祈愠也不恼,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只是转瞬间就已经来到了江渚身后,在江渚惊愕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走上了二楼。 江渚马上追了上去,边走边说道:“顾先生!您不能上去!顾先生!” 两人纠结时,听到动静的余音走了过来,看到顾祈愠上来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她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轻靠着一个玻璃柜,余音看着顾祈愠问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时光修理店的二楼从来未曾让外人上来过,顾祈愠是第一个,也是江渚拦不住的第一个客人。 顾祈愠的视线越过余音往后看去,看到那些大大小小却井然有序的玻璃柜,他眼中竟带着些许怅然。 余音奇怪的盯着他,江渚也趁机来到了余音身后,小声的告顾祈愠的状。 “我方才拦住他了,结果一眨眼他就站到了我身后,跟鬼似的!且我发现他身上冰冷冷的,没有什么气息。” 听他这么一说,余音也发现了顾祈愠的不对劲。她眼中带着疑惑,明明昨日看到的顾祈愠不是这么模样的。 这个样子的他,让余音不自觉的想到活死人这个存在。 “顾先生,修理店的二楼不对外人开放,还请您先下去。有什么需要与我们说便是了。”余音再次说道。 顾祈愠也终于收回了自己目光,盯着余音看了好一半天,才说道:“不必了,这里就挺合适的。” 余音难得皱起了秀眉,她再次开口:“顾先生……” “我知道。”顾祈愠打断了余音的话,而后盯着她没有什么温度的眸子说道:“我也曾是这修理店的店主。” 余音心中大惊,江渚却是瘪瘪嘴,道:“上一任店主已经入土为安,顾先生可不要随意替代别人的身份。” 顾祈愠摇头一笑,道:“若是不介意,我想我可以坐着慢慢与你们说。 第207章 鸳鸯玉镯四九 最终,顾祈愠还是没有下去,而是直接坐在了二楼的柜台旁。 江渚和余音坐在柜台前,柜台后的顾祈愠熟练的给两人沏了一壶茶,拿出烫过一遍的茶杯倒出金黄的茶汤,送到江渚和余音面前。 两人却看都没有看一眼,紧紧的盯着顾祈愠的动作。如此熟练的操作,对于方才他说的话余音已经信了大半。毕竟这地方顾祈愠第一次来,起码是这十年内,余音第一次见到顾祈愠。 “顾先生,”并没有去动那一杯茶,余音直接进入主题,问道:“您方才要对我们说的事,是什么?” 顾祈愠没有立即回答余音的话,而是悠悠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后才抬眸看着两人,刚张口想说什么时,目光却被余音手上的玉镯吸引了。 他的眼神中带着诧异而后又是了然,最后竟是一片无奈。而后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音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忍不住敲了敲柜台,说道:“顾先生!” 谁知顾祈愠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江渚,有些惊讶,最后竟是笑了。说:“余老板,果然是有福之人。” “顾先生!” 余音没有紧锁,语气也加重了。顾祈愠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道:“好,我这就说。” “我的确是你之前说的那顾离阳。”顾祈愠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也正如江小先生所说,现在的我本应该死了。” 余音和江渚互看一眼,并不接话,等着顾祈愠自己说下去。 顾祈愠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当初我离开京城后,就到了苏城。小赖皮说他有亲人在苏城,我们便去投靠了他的亲戚。却没曾想,小赖皮的亲戚就是这时光修理店的店主。”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修理店有何不同,后来无意中撞见了店主修复东西的过程,当时我便很是惊讶。谁曾想,我就成了后来的店主。” 余音不解,抬头问道:“可茂叔说过,这个是要看缘分的。若你真的是新一任店主,刚一开始那老店主不就认出你了?” 老一任修理店的店主在看到新任店主时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且只需一眼,就能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所以按照顾祈愠这说法,那店主一开始并没那种感觉,是他自己撞破了人家做事,才被任命为新一任店主。 顾祈愠闻言苦笑一声,道:“那你以为我为何会活到现在?还是以这般怪异的姿态。” “我现在就是个活死人。”顾祈愠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说道:“我能行走,能感知身边的万物,却无法进食,身体也没有体温。” “那你为何会成为活死人?”江渚不解的问道。他虽然被关了这么多年,但活死人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不过见到还是第一次,难不成像外面裹了一层一层绷带的那些人一样? 顾祈愠叹息一声,说:“因为,我不是店主啊。” 第208章 鸳鸯玉镯五十 顾祈愠并不是真正的店主。当时他撞破了老店主时,正是老店主最后一次修理东西。 那一次过后,老店主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下一任店主,便直接将顾祈愠强行变为了新一任店主。 “他与我换了血。将他的血渡到我的体内,相当于我就成了他,而我的寿命还很长,所以我醒来后,他便走了,而我就成了店主。之后便开始了修东西,回收旧东西的日子。”顾祈愠叹息一声,道:“只是我终究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也感受不到下一任的店主是谁,当时老店主只想着不让修理店消失,却没想过我要是找不到下一任店主又该怎么办。” 顾祈愠的话让余音和江渚都有些接受不来。余音对时光修理店的了解仅来自于茂叔,江渚对修理店的了解……不,他并不了解。所以两人对顾祈愠说的话完全不能想象。 而且在那个时候,换血是违禁的事情,那个老店主如何敢这样做? “那之后呢?为何你消失了?你之后的店主,是不是茂叔?” 余音问道,顾祈愠点了点头,笑了下说:“是他,当时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全名顾茂茂。” “我说了,我不是真正的店主,可是这店铺,是会自己寻找主人的。” 顾祈愠回忆起当时的经历还有些惊讶,他说:“也不过一夜之间,这店铺就从苏城到了这里。我当时推开房门时还是一脸的茫然,仿佛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关上门又开了门,知道门口那娃娃突然哭了起来,我才想起之前老店主说过的事情。” “我将那突然出现的娃娃抱回来,抚养长大,在他十八岁哪一日将这店铺交到了他手上。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死。” 顾祈愠手端起茶杯凑到鼻尖嗅了嗅,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他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不过并没有让余音他们看到,他说:“老店主留给我的血没了,而我也成了活死人,为了不让茂茂太过惊讶,我将老店主教给我的东西都教给茂茂后就离开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余音眼珠一转,问道:“找我修东西?” “不全是。”顾祈愠摇头道:“一是修东西,二是看看这店铺还在不在。三就是,若还在的话,跟店主说一些事情。”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修理店,要不在了。”顾祈愠说道:“如今的古物越来越没有灵气,受到世俗的污染太过严重。每次你在修东西时,是不是都会消耗很大的能量?” 江渚下意识的看向余音,余音皱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顾祈愠耸耸肩道:“我虽不知道这个店铺为何存在,但是现在的它更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朝气,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原本昨日我看到你时,都以为这店铺终究会走向灭亡,本想着今日过来与你说说,却没想到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第209章 鸳鸯玉镯五十一 看着顾祈愠的眼神,余音就知道他说的其他东西指的是什么。 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刚沾上温度没多久的镯子,余音问他 “阁下这是知道些什么?” 顾祈愠勾唇一笑,盯着她手上的镯子说道:“知道的还不少。” 话音刚落,玉镯上原本已经消失画面再次出现在三人眼前,不过这一次的画像,已经不再是他们之前看到的了。而是换了一个场景,皇上和皇后已经回到了宫里。 夜晚京城皇宫御书房 香炉里点着熏香,烟雾让整个御书房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皇上一身玄袍,正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折,从他紧锁的眉头便可看出他内心的浮躁。 太监守在他身边,垂着头像个死人一般不说一句话,可仔细看的话,他的余光正扫着皇上手上的奏折,仿佛在暗中记下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太监的小动作,皇上随手合上了奏折,道:“张公公,今儿朕该到那个妃子那儿去啊?” 太监微福身,道:“回皇上,今儿是十五,皇上该去皇后的宫殿了。” 皇上点头,状似无意般碰到了案桌上的奏折,原本垒得高高的奏折哗啦一下全都掉在了桌上,张公公有意去扶,却被皇上制止了。 “罢了,不必动它,明早朕自己来弄。” 张公公伸出的手一顿,颔首道:“是。” 出了御书房,皇上并没有上张公公让人备好的步辇。而是选择了步行。 张公公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让侍卫跟在身后,自己则缓步走在皇上身后,陪着他慢悠悠的朝皇后的宫殿走去。 “张公公啊,”皇上突然开口问道:“你自小伴着朕一起长大,算起来也是朕的半个老师了。这次朕将皇后惹生气了,你说朕该怎么哄她才好?” 张公公一愣,面上闪过一抹惊愕,他讪笑道:“这是皇上的事儿,奴才怎敢随意指点?” 嘴上这么说着,张公公心中却是十分紧张,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张扬,让皇上察觉到了什么。毕竟皇上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了。 皇上突然笑了,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张公公道:“张公公这话说得,可是最近朕听说,您一直想着帮朕分担些事情呢,怎的连帮朕哄皇后开心都做不到了?这个比起管理朝政,不是更简单吗?” 皇上一番话让张公公瞬间白了脸色,他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地不停的朝皇上磕头,口中说道:“皇上恕罪!奴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不知道是哪路小人在皇上跟前胡说,才让皇上有此疑心。可是皇上,奴才对您的忠诚苍天可鉴、明月可证,实在是没有这样大胆的想法!” 一番话将所有责任都归在了别人身上,皇上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样狡辩的语气,曾经是在他父皇面前时,张公公用来帮他开罪的,如今却成了他自己给自己开罪的本事了。 想到了什么,皇上伸手扶起张公公道:“张公公,朕也不过是听说,您不必紧张。” 第210章 鸳鸯玉镯五十二 张公公讪笑着点点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道:“皇上,您不妨告诉奴才,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奴才也好为您查清楚。若真的有人想要谋反,您也好早些有准备。” 皇上挑眉,侧目看着张公公,人低着头瞧着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他嘴角轻挑,说:“也好,这些日子皇后不理会朕,让朕很是烦心,若是张公公能帮朕把这件事查清楚。也算是头功一件了。” 张公公说是,皇上便将那人的名字告诉了他,不过说得小声,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而后便可看见张公公的脸色一变,有些诧异又有愤怒,甚至透露着了然,似乎他早就知道了那人会背叛他一般。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被皇上看了个清楚,张公公福身道:“皇上,事不宜迟,奴才这就将那乱臣贼子抓过来问个清楚!好早日打消皇上您的疑虑!” “如此甚好!”皇上笑着拍了拍张公公的肩,道:“那边麻烦张公公了。” 张公公来不及猜测皇上笑容中带着什么,得到首肯的他转身便朝那人所在的地方而去。脚步快得仿佛身后有人在追一般。 看着他走了,皇上也不停留,直接往皇宫的寝宫走去。 乾清宫 皇后一早便知道皇上要过来,早早的便让人做了几个皇上爱吃的小菜,专心的等着他过来。 步履匆忙的踏进乾清宫,皇上脱下身上沾满寒气的外袍,抱着走上前的皇后就不放手,手还伸进了皇后的脖子。 皇后也没躲,任由他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捂热乎了才挣开了他的怀抱。 “外人都是丈夫给妻子暖手,怎的到了臣妾这儿就是给皇上捂手了?” 幽怨的语气让皇上不禁一笑,说:“这不是得朕的手暖和了才能给皇后暖手?” “歪理!” 皇后笑骂了一句,领着他走到汉白玉桌边坐下,拿起一双镶金白玉箸送到皇上手中,道:“想着你下午未用晚膳,便让御膳房做了几个小菜,你尝尝。” 皇上笑着揉了揉皇后已经拆下发簪的头发,接过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口,而后说道:“果然,还是皇后懂我的心。” 皇后笑着没说话,皇上又吃了几口菜,咽下一小碗饭后,才让宫女将东西撤了下去。 搂着皇后坐在榻上,皇上把玩着皇后的秀发,突然叹息一声,道:“朕发现,张公公已经等不及了。” 皇后一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点头,“今日我在批阅奏折,张生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奏折看,嘿!他是当我瞎的?之后出来时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有人说他想谋反,他便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那家伙,声音大得我听着都疼。他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说有人在诬陷他,要帮我找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皇后点头,并没有多问。朝政上的事情,她从来不干涉皇上做的所有决定。 只是次日,皇后便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不干涉就不会牵扯到你的。 第211章 鸳鸯玉镯五十三 画面突然一黑,就在余音以为这画又要消失时,那画又重新出现,且换了一个场景。 此时已经是白天,这屋子瞧着应当是个书房,满柜子的书,一个中年男子伏案作画,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墨砚,将那墨水打翻在地,弄脏了男子的衣角。 中年男子皱眉,搁下笔将墨砚拾起,却发现那墨砚上裂开了一条缝,在他将墨砚放置桌上时,咔擦一声,那墨砚碎成了两截儿。 看着断成两截的墨砚,中年男子心中有些许不安,他捏了捏袖子,叫来了门外的侍卫。 “十一,你去宫里瞧瞧,老夫这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十一点头,正欲出去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张公公求见!” 男子刚拿起的笔又放下,且快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道:“快快请进!” 管家身后的张公公今日换了一身便服,头上的帽子也早就摘了。他走进男子的书房便是一脸的慌乱,看到男子时边说道:“国丈大人!大事不好了!” 男子,也就是国丈刘砚忙问道:“张公公这是何意?可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张公公点头,面色有些懊悔,他说:“说来也怪咱家,昨日皇上随口说了一句有人说咱家谋反,当场就吓着了,一时没注意便着了那小儿的道,只怕让他抓住了把柄。” 刘砚闻言,突然一笑,说:“原来如此,公共不必惊慌,此事正是在下的计策。” 张公公一愣,道:“计策?什么计策?怎的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此时不慌,公公坐下听在下慢慢跟您说。”刘砚不慌不忙的给掌张公公沏了一杯茶,让人坐下后,才将自己的新计划缓缓道来。 半晌后,张公公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不一会儿,他便问道:“国丈这计划妙是妙,只是您的女儿,真的会如您所说那般,听咱们的话?” 刘砚嘴角挂着冷笑,道:“不听又能如何?两个孩子的名还在我手上呢!” 张公公一愣,随后笑着拍了拍手,道:“国丈不愧为国丈!妙!妙啊!” “公公过奖。”刘砚摸了把胡子,说道:“早在当初在下就有这计划,不过当时还没有能牵制住那丫头的东西,如今咱们是不用担心了。至于皇上告诉你的那个人,在下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反叛之心,所以还是劳烦公公动动手,将他给处决了。” 张公公嘿嘿淫笑两声,道:“国丈大人放心,保证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残渣。” 刘砚点头,思索了半晌,道:“既然无事,公公还是早些回去罢,以免皇上起疑。” 张公公也道:“如此,咱家便先告辞了!” 刘砚笑着颔首,将人送走后,他眼睛微眯,上前两步看着那摔断的墨砚心中一声冷笑,将墨砚从窗口处扔出。 有些东西,坏了就该换。仿若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江山,也该换主人了。 第212章 鸳鸯玉镯五十四 画面再次变黑,余音撑着下巴说道:“这个刘砚明显就是要造反,还威胁皇后帮他。你说皇后会不会答应?” 顾祈愠勾唇一笑道:“答不答应倒是其次,这得看皇上怎么想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江渚突然说道:“皇上足够信任皇后,只是有时候不是信任,就能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悲愤的语气让余音和顾祈愠一愣,余音都没想到一向乐观积极的江渚会露出这么难受的表情,且看他那模样,好像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的,一点都不好奇,这就有些奇怪了。 余音看着他,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江渚抿唇不语,不欲多说的模样让余音有些诧异,不过她也不准备多问。倒是顾祈愠看着江渚的眼神有些微妙。 这可让余音有些不高兴了,伸手在顾祈愠面前挥了挥,余音道:“看什么看?他可是我的!” 那语气仿若顾祈愠是在跟她抢什么东西似的,顾祈愠倒也没生气,笑了下说:“哟,这画又开始动了,先瞧瞧。” 余音抬眸,果不其然,画面上再次出现了皇后的身影,这一次是在皇后的乾清宫,不过画中的男主人公并不是皇上,而是她的父亲刘砚。 “微臣参见娘娘!” 刘砚俯身一拜,皇后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座椅,不过是摆摆手道:“国丈大人免礼!杏儿赐坐!” 待刘砚坐下,皇后才说道:“不知国丈大人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皇后的语气平平淡淡,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跟刘砚说话,那态度也不像是对自己父亲的态度。 刘砚也并不因为这种小事生气,毕竟他知道,接下来这张平淡的脸上,就会出现其他的表情了。 “今日过来,一是家中夫人对皇后娘娘甚是想念,过两日便是夫人的生辰,想问问皇后娘娘是否到府上一聚?” 皇后毫不奇怪的点头道:“自然,既是生母生辰,本宫定会前往。礼物也已备好,届时不会让生母失望。” “如此甚好,夫人知道此事后定然也是高兴的。”刘砚笑着说:“这第二件事就是,两位皇子近段时间在国子监的表现不错,秦太傅多有夸赞,所以微臣有心将两位皇子接到国丈府一聚。不知娘娘可答应?” 皇后眉头微皱,眼中带着些疑惑看着刘砚,道:“这么些年来国丈对两位皇子多有关照,您又是两位皇子的外公,理应跟他们亲近。不过国丈大人不知最近皇上猜忌过多,怀疑有人谋反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怕皇上怀疑你吗?这么大张旗鼓的将皇子接到你家去。 不想刘砚拱手说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微臣行得端坐得正,向来不怕别人猜忌。怕是娘娘之前对微臣有什么误会。” 误会?皇后突然冷笑一声,道:“国丈大人这话说的好听,当日那些人不是你派来的?” 国丈摇头道:“皇后娘娘果真不相信臣说的,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微臣与那些人没有半点瓜葛。 第213章 鸳鸯玉镯五十五 皇后却不以为然,事情还要追溯到她跟皇上没有回宫的时候。 当时他们刚到扬州,本来想着在城里等吉大人,结果当晚就遇到了行刺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不由分说,上来就要取皇上的命。若不是他们离京时皇上安排了不少暗卫在身边,只怕当晚皇上就不是伤到胳膊这么简单。 那些黑衣人被抓,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泄露,直接吞毒自杀,可身上的纹身却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墨色的老鹰刺身是国丈刘砚身边的暗卫必有的刺身,且那老鹰与平常的老鹰不同,没有嘴。这就代表着这样的暗卫被抓以后,是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主人或者人物的事情。这刺身皇后也是在年幼时见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没曾想第二次看到这个刺身竟是在自己和皇上被行刺的时候。 而遇到了行刺,皇上也知道自己此次微服出巡的计划暴露,当下便带着皇后连夜返回了皇宫。也因为没有时间养伤,导致手上的伤情恶化,直到现在还有些无力,这也是皇后生气的原因。 可物证都有,缺了个人证,她之后将父亲召进宫来询问过,奈何刘砚并不承认。而父女俩的感情也就此疏远。 如今刘砚再次否认,不可避免的,皇后十分失望。 “国丈大人,本宫是个什么人您应当是清楚的,功名利禄在本宫眼中什么都不是。本宫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家人和睦罢了,可您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寒了本宫的心?” 国丈却摇摇头道:“娘娘,不管您信不信微臣。那些人确实不是微臣派去的。请娘娘仔细想想,如果那些人是微臣的人,那么微臣又为何要让他们带着如此明显的标识出去?微臣既然知道娘娘您认得这个标识,又怎么还会让他们去行刺?这明摆着就是陷害啊娘娘!” 国丈一脸的悲痛和怅然,仿佛自家才是那个被人冤枉还不能辩解的人。可对他说的话,皇后却是一个字都信不过。 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过偏激,一看到那个标识就认定了是国丈大人下的手。可她也不是凭空猜测的,她让人去查了,国丈身边的暗卫就是哪个标识,难不成还有错? 且国丈身边的人既然是暗卫,又怎么会随意让人知道暗卫身上的标志?想来想去,皇后都觉得国丈的话漏洞太多,这也是她对国丈的信任越来越低的原因。 “罢了罢了。”皇后无心再与他纠缠,直接道:“若是无事国丈就先行退下吧,本宫乏了。” 国丈似乎还想辩解,皇后却不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进了内殿,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国丈的眼神有些微妙,他看着皇后的后背,嘴角轻挑,冷笑一身后转身离去。 可当晚,皇后都快忘了这件事,正与皇上一同用膳时,却有人来报,两位皇子在回宫的路上遇刺,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皇后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第214章 鸳鸯玉镯五十六 幸得皇上手疾眼快,扶住了皇后,才没让人一头栽在地上。 “是国丈!是国丈!” 皇后咬着牙说道:“皇上,肯定是国丈干的!今日他到宫中来,说是想接浩儿和瀚儿到府上一聚,我没有答应。原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手,不曾想这国丈下手竟如此狠毒!直接让人将两个皇儿绑架了去!” 皇上闻言眼中一寒,他对皇后从不设防,因此并未安排人在她宫中放哨,即便心中对国丈有疑,知道今日国丈会来找皇后也没有过多的怀疑,直接让人进了后宫。却不曾想这贼人胆子竟如此大!一说不成就开始动手抢了! 当初在扬州就吃了一次亏,这次皇上可不允许自己再被这国丈捉弄!当下便下令,连夜彻查国丈府。 且他亲自前往监督,不让国丈有一丝一毫准备的机会。 可是皇上前往国丈府,却忘了让人守好自己的后宫。 皇上在国丈府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大量超乎常人所想的金银珠宝,还搜到了许多收受、贿赂的账单。可让皇上疑惑的是,国丈一家人都在,唯独不见国丈刘砚。 “说,他人去哪儿了!” 皇上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赃物以及自己被殴打的两个皇子,怒火中烧。若不是为了逼问国丈的下落,他只怕会将人全部杀光。 可是皇上哪里知道,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败露,国丈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告诉。国丈府的人在看到两位皇子和那些数不清的赃物时,皆是一脸的震惊,再次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府上还有这么的财报。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最为节俭的,哪里会知道自己家里藏了那么多东西。 皇上见根本问不出什么,当下就是一阵大怒,直接下令将国丈府的所有人都押进大牢,连扫地的下人都没有放过。 可就在皇上逼问的这段时间,皇宫中却突然拉起了战争。 没有被皇上找到的国丈大人现在正带领着两千精兵攻进皇宫,直接拿下了太后,如今正在乾清宫与皇后对峙。 “皇后娘娘,微臣劝你还是束手就擒,毕竟这牢狱之灾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此时的国丈已经撕下了一开始的慈父伪装,整个人就是小人得志的表情。想起他白日的做派,皇后只觉得内心犯呕,她别开眼,并不像看着国丈的脸。 “国丈大人果然是演得一手好戏,这么多年皇上竟都被你骗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皇后娘娘过奖,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且微臣也不怕告诉您,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久到就连你与皇上的相遇,都是臣一手策划的。” 皇后娘娘猛地转头看他,诧异见也看到了他身后的张公公,想起当初她跟皇上初见时,就是这位张公公待在皇上身旁,以及当时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突然说要去上茅厕,紧接着皇上就过来了,如此说来,她父亲果然很早就开始密谋这件事了。 第215章 鸳鸯玉镯五十七 皇后握紧了拳头,刚想开口说话,那边就有人将太后给押了过来。 “大人,太后已经抓住。” 那人话音刚落,就将被绑住手的太后扔到了皇后身边。 “母后!”皇后慌忙上前扶起太后,给老人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将人扶着坐到一边,而后看着国丈说:“国丈,您这样做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哈!”国丈仰天大笑,“等朕坐上龙椅了你再来跟我说报应吧!” 皇后脸色十分难看,太后却是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摇头道:“多说无益,国丈既然一心想要这个皇位,自然早就有了预谋,只是不知道皇儿能否安全救出浩儿和瀚儿。” 在国丈的人闯进太后的寝宫时,她就已经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起当初先皇留下的遗言,要她小心国丈,她还以为自己一直防备得挺好,却没曾想这国丈这么能忍耐,二十几年了,久到太后都以为自己看不到国丈谋反的时候,他动手了。 国丈不欲与两人多说,直接对身后的人道:“将皇后和太后娘娘好生伺候着,不能让任何人进出乾清宫半步!其他人跟朕到金銮殿去!” “是!” 待国丈离开,皇后才将太后扶着进了内殿。那些侍卫虽没跟着进来,却也是将周围封得死死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将人看丢了被国丈责罚。 没有理会那些人,皇后细心的给太后整理着衣衫,头发,还找了药膏给她擦着方才被绳子勒出来的伤口。 瞧着自己和皇儿亲自选中的皇后,太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满意。 “多亏有你在,不然哀家也没有这么安逸的日子过。”太后指的是被国丈抓后,为了不让两人逃跑,他将她与皇后关在一起。而皇后是他的女儿,从小养到大多少有些情分在,所以国丈不会过多的为难皇后。她也因此得了些庇佑。 皇后却摇头,“母后言重了,这次是儿臣连累了你们。只是儿臣万万没想到,国丈竟然瞒着一家人做了这么多。” 皇后的脸上带着苦涩,父亲高大威猛的形象在一夜之间倾塌,那种落差让她万分难受。 “唉!只能说国丈的野心太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根本满足不了他。” 眼角的皱纹让太后突然间多了几分沧桑,她拍了拍皇后的手,说:“红袖啊,其实这次该是哀家对不起你才对。当初先皇离世,就告诫我要小心刘砚。可我瞧着你那么可爱,那么懂事,跟皇儿是绝配!一时间就忘了先皇的嘱托,才让你陷入了这两难的境界。你不要怪我才好。” “怎会呢?”皇后无奈莞尔,“国丈要做的事情也不是您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且您也早有防备。只是没想到国丈会借浩儿和瀚儿做诱饵让皇上出宫。若是今早儿臣便将这件事告之皇上,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太后摇头轻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上的两个镯子摘了下来,送到皇后手上。 第216章 鸳鸯玉镯五十八 皇后不解的看着她,太后点点头,“戴上吧,按理说这玉镯得哀家死后才能转交给你。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哀家再不传于你,只怕也没机会了。” “这是?” “鸳鸯玉镯,是我国历代皇后所佩戴之物。没当上一任皇后逝世,就将这玉镯传与下一代。以保皇上皇后之间相敬如宾,恩爱和美。代表着咱们长辈对晚辈的美好寄语。你就好生收着,帮母后传下去。” “母后……” 皇后眼眶微红,太后摸了摸她的脸,眼中带笑。只是下一秒,她的嘴角便浸出了黑血。 皇后一愣,随后看着太后的嘴唇变得乌黑,她一脸的惊愕。“母后您怎么了!” “嘘!”太后虚弱的拉着皇后的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莫要大声喊叫,让那些人知道了,国丈的计划就得逞了。” 皇后不解,太后叹息一声说:“国丈为了让你跟皇上生出间隙,带我过来时就让人给我喂下了毒药,如今正巧是毒发的时间,恐怕也是皇上带着军队杀进皇宫的时辰。若是你现在叫了,那些宫女一进来便看到你我这般模样,定然要传出你与国丈里应外合,谋杀太后的罪名。这样一来,即便是皇儿成功将你解救出去,只怕今后你与他的关系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太后一心为了皇后与皇上的感情着想,让皇后心里更是万分愧疚。若不是她,太后又哪里会到这般田地? 皇后握紧了拳头,她向来就知道夺嫡之争的可怕,当初她也是看着皇上从太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她的手上也沾了不少的鲜血。可是现在她才懂得,失去亲人的那种痛。 太后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彻底断了气。她的身体在皇后手中一点点变得冰冷,最后失去了所有温度。 皇后早已泪流满面,可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死死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将太后的仪容整理好,好在国丈在下毒时没有想到要折磨人,因此太后死得没有一点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皇后将太后扶到床上躺下,擦掉她嘴角的血迹后给她盖好被子,让她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之后她取来内殿的纸笔,磨好墨,提笔写下了自己最后的遗言,而后她拿出原本皇上送与她披帛往房梁上一扔,最后看了一眼太后的容颜,从桌上跳下挂在了披帛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甚至没有挣扎,为的就是不让外面的人发现她的举动…… 现在时光修理店 看到皇后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瞳,余音久久不能回神。 画面转到那封绝笔信上: 皇上,如今臣妾已死,国丈谋害太后之名成立,您大可以放心的将其捉拿归案。至于浩儿和瀚儿,今后便由您照顾。天下纷争,内忧外患,臣妾只能陪您走到这一段。皇后的人选贤良淑德的德妃最为合适,至于后宫佳丽,皇上若是不喜欢的,便给一笔银子遣散了去。这天下大事,能交于孩子们的,您也莫要太过操劳,保重好身体。这一次是臣妾对不住您,下辈子,臣妾定当偿还…… 第217章 鸳鸯玉镯终 镯子投射出的画面再次消失,而这一次,余音确定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祈愠看到她的动作后笑道:“皇后手中的那个镯子,就是你手上的这个。” 余音抬眸看他,顾祈愠又说道:“虽然你这镯子的来路有些问题,不过好在它的元气还是足的,且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宝贝,你的命应当不会像之前的店主一样很快就结束了。” 说道“宝贝”二字时,顾祈愠看了眼江渚,江渚也抬头看他,只是眼神中没有过多的色彩。 余音自然也看到了他看江渚的眼神,她虽知道江渚不是人,但一直未曾看出江渚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听顾祈愠这意思,江渚还能延长她的寿命不成? “多的我也不方便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更多关于这个店铺的事情。” 顾祈愠说道:“你每次看到的那些故事,其实都是之前的店主最后一次修理东西时留下的画面。也就是说,之前的店主在修理那件物品后,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余音摇头,茂叔从未跟她说过这些。且她所看到的那些故事中,甚至从未出现时光修理店这一个名字。 顾祈愠说:“因为他们违反了规矩,他们心善,却违反了这个店铺的规矩,所以才会早早的离开。” “至于这修理店的名字是后来我起的。”顾祈愠垂眸,“在此之前,修理店还未有名字。甚至都没有一个准确的位置。每一任店主在世人眼中也有着自己的身份,而非修理店店主的名号。” “小赖皮的亲戚死后,我便接管了这件铺子,之后就定下了你现在所知道的这些个规矩,但其实这些规矩都是根据前人的教训来的。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我一直都未曾明白。就是这个店铺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能量,甚至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如今我将这些问题告诉你,等着你去寻找答案。” “也祝愿你,拥有这两大宝贝后,能够找到这些答案。” 说完这些,顾祈愠便离开了修理店,搞得余音和江渚一头雾水。觉得这人来这儿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余音倒是有事情问江渚。 “你老实说,这个镯子,是从哪儿来的?” 江渚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余音的,只是这个顾祈愠来这里一趟将他的计划都给打乱了,顿时让他有些心烦。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余音,便直接说了。 “鬼市找的。” 余音一愣,道:“鬼市?” 她曾经听茂叔说起过鬼市,可那只是书中的东西,现实中竟真的存在? 江渚点头,“不过那鬼市一般人去不得,我这次去也只是想给你找件护心的东西,让你能在修完那些物件儿后,早些恢复,不用沉睡那么久。” 第218章 美人图之始 江渚言罢,便看到余音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他顿时感觉汗毛倒立,搓了搓手臂,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老板,你这,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余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道:“别误会,不是在骂你,只是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人。” 江渚愣了半晌,他虽然早有预感余音知道了他于常人的不同,只是没想到人已经看出他不是人了。 搓了搓手,江渚嘿嘿一笑,道:“那什么,老板,不说可以不?” 余音看了他一眼,每次江渚一有愧对与她的事情就会叫她老板,所以这样子就是不方便说了? 耸耸肩,余音道:“随意。”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江渚既然不愿说那就不说好了,她向来不会逼迫人,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 江渚却盯着余音的脸看了半天,看得余音都不耐烦了,转头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才摇摇头,说:“就是想看看老板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余音一愣,方才自己是在生气?她看了江渚一眼,非常认真的问道:“什么叫生气?” 江渚:“……我也不知道。反正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余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便摆摆手道:“不跟你说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徐图那儿。” 今日是十六,昨日余音没去拿旗袍,徐图也没送过来,所以她只能自己去拿了。 江渚耸耸肩,余音便自己出了修理店,往街尾走去。 徐图,是这些年除了茂叔外唯一能跟余音说上话的人。当然,江渚并不是人,所以他不算。 而徐图和余音的相遇,得从十年前开始说起。 十年前余音刚来到古街,被茂叔带回了修理店 “我这里没有你穿的衣裳,这样,我让街尾的徐图过来给你量身如何?” 茂叔在屋中找了半天没发现有适合余音的衣服,便想到了街尾裁缝铺的徐图。 小余音摇摇头,道:“我不需要新衣服。” 说着她裹紧了身上被茂叔扔掉的那件衣裳,仿佛那就是她的命似的。茂叔瞧着有些心疼,让人上去洗一洗,而后还是到街尾把徐图给叫了过来。 那便是余音跟徐图第一次见面。 十年前的徐图还是古街一枝花,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锦绒绣花旗袍,刚刚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是身段面容姣好的时候,那身旗袍在她身上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更能体现她的韵味。 余音也是这个时候,喜欢上了旗袍。 徐图也发现旗袍十分适合余音,之后每一次她得到好的布料或是好的图样都会想着给余音做一件旗袍,尽管后面出事了,她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余音也习惯了每月都到徐图哪里去拿一件旗袍,徐图从未收过她一份钱。 余音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来到裁缝铺,却发现裁缝铺并没有开门。 第219章 美人图之二 “叩叩叩!” 余音敲了下门,没有人应。她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什么都保持着她上次来的模样,这让她十分奇怪,徐图人到底去哪儿了。 这裁缝铺一直都是徐图一个人在打理,余音也没办法问员工。且裁缝铺在古街的最后,这里的人家户也不多,唯一的两家还隔着裁缝铺十几米的距离,平时几乎不来往。 “余音啊!你来找徐图?” 身后有人在叫她,余音回头,正是住在裁缝铺周围的那两家其中一家。 “是的。”余音点头道:“张婶,你知道徐图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这都关门好几天了。”张婶道:“前两天我瞧着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男人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回来。哎哟,都四五天了嘞!” 余音皱眉,四五天了,徐图即便是出门最多也不超过一天。且她这么多年没有踏出古街一步,怎的会跟着其他人离开? 黑色洋装的男人……余音脑海里冒出了之前徐图跟她介绍的那个男子,好像是叫叶一舟? “张婶,那男人是不是还带着个眼睛儿?” “我想想啊!”张婶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天,过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啦是啦!就是戴着眼镜的一个小伙子,瞧着挺年轻的嘞!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对徐图那叫一个温柔哟!羞死人了!” 张婶说着都有些脸红了,余音扯着嘴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张婶又道:“哦对了,我听着那位先生说要带徐图去瞧什么画,在青街。好像是看了之后要让徐图帮忙他绣出来的。” 余音点点头,说了句多谢便往修理店走。越走她越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徐图那姑娘她知道,轻易不出门,且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个消息,不像是她的为人啊。 皱着眉,余音进屋后便让江渚到青街那边去瞧瞧,看有没有人遇到过徐图。 江渚点点头,上次余音说叶一舟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就一直记在心上。这一次徐图跟着叶一舟离开,他也觉得可能会出什么事。 只是不等江渚走出古街,还在路口时便看到了一个凉席被人扔在了路口,之后那辆车扬长而去。江渚满心的疑惑,他看着那席子裹得紧紧的,像是裹着一个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那凉席动了动,吓了他一跳,也让他确定了里面真的有东西。 将那凉席打开,看到眼前的人时江渚愣住了。 是徐图。 此时的徐图只露出半张完好的脸,另一半被丝巾遮着看不清楚,但就露出的那半张脸来看,江渚十分认同余音说徐图曾经是个大美人的说法。可是现在这半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十分苍白。仿佛病了许久一般。 江渚觉得有些奇怪,可当务之急是把徐图给送回去。 随手抱起徐图,江渚发现她的体重很轻,轻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这肯定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体重。 带着满心的疑虑,江渚抱着徐图回到了修理店。 第220章 美人图之三 “欢迎光临时光修理店,今儿不做……” 余音话没说完,江渚便打断了她,“老板!徐图回来了!” 余音抬头便看到被江渚抱回来的徐图,看到没有一丝生气的徐图,她心中大惊,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大。 将人抱上楼,余音却没有打开了自己的房间,而是让江渚把徐图抱到他的房间去。 对于余音从来不让别人进自己房门的事情江渚早已经习惯,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直接将徐图抱到自己的床上躺着。 余音又让他去叫大夫,无奈,刚累得半死还没喝上一口水的江渚又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大夫。 这边余音也是烧了水,给徐图擦拭着身子。 而后她便发现徐图的头发没了。余音十分诧异,徐图当初脸上受了伤,但头发却是好好的。这么些年来,她最宝贝的除了那些旗袍外就是她的头发了。可现在别说头发了,头上一根毛都不剩,好像被什么剃光了一样。 看着昏迷的徐图,余音是满肚子的疑惑。徐图出去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给徐图擦干净脸后,余音又发现了徐图手腕上有许多伤痕,新的旧的,最新的一道才刚刚结痂,手臂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这让她更加奇怪了。 好好的出去看个画儿,怎的就搞了一身的伤回来? 江渚很快便带着大夫过来,余音让出了位置,让大夫给徐图把脉,结果却将他们几人都吓了一跳。 “她体内失血过多,气血亏损太大,仿佛是被人放干了血一样!”大夫自己都被吓到了,他掰开了徐图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黑色的眼瞳甚至染上了一抹灰白。 “她这个样子,到现在都还没去还是因为之前有人用人参给她吊着一口气。只是现在这个模样,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大夫边说边摇着头,江渚不解道:“不是大夫,这人好好的怎会被人放血?”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大夫也是这条街上的人,自然之道徐图。他拿起徐图受伤的那只手,仔细瞧着上面的几道伤痕,皱眉说道:“这伤痕,最早也就是四天前割的,且反复割了好几次,还没有结痂又割破了。” 江渚和余音听得后背一凉,徐图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的还自己割自己! “大夫,能不能再救救她?” 余音道:“她还年轻,且徐图不是这么容易轻生的人。总得让我们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余音的错觉,她总觉得徐图这次出事,跟那个叶一舟肯定脱不了干系。想起当初徐图看哪个叶一舟的眼神,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跟着他出去一趟就成了这副模样,还是被人丢到古街来的。不管是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夫叹息一声,道:“罢了,老夫给她开两副药,试试能不能吊着一口气,好歹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遗言之类的,好操办后事。” 大夫心里也是难受,他悬壶济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被人放血的。 第221章 美人图之四 许是大夫的药很管用,也或许是徐图不想就这么咽气。总之余音没有等多久,她便醒了过来。 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余音。 “我有一幅画,就是之前你到我铺子里看到的那一幅美人图,在我的房间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徐图紧紧的抓着余音的袖子,尽管体内被抽了许多血,但她现在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她眉头紧锁,道:“余音,千万不能让叶一舟将那幅画送出去。千万不能!” 余音不知道徐图为何如此紧张,但看着她如今着急便点点头说:“成,我现在就让江渚过去……” “不不,”徐图摇头,“你亲自去,必须你亲自去。其他人不行。” “好好,我亲自去。你先别激动。”余音将她扶着坐正了,才说道:“我现在就去帮你拿过来,在此之前你不能动,也不要激动,好不好?” 徐图这才点头,只要余音答应帮她拿回那幅画,不让叶一舟偷了去她就有机会将一切扭转。 余音拿了徐图给她的钥匙,快速的奔向街尾的裁缝铺。 路上的人瞧着她跑得如此快,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惊慌的看着向来优雅的余音的背影于旁边的人说着话。 只是余音还是慢了一步,等她来到裁缝铺时,门口已经被一帮黑衣人给围了起来,站在众人中间的那人正是之前余音看到的那个叶一舟。 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收起了脸上焦急的表情,余音整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缓步朝裁缝铺走过去。 突然间的改变让周围的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余音变脸的技术也是这么快啊! 众人惊讶之时,余音已经走到了那些身后。她看了眼周围,确定自己没办法进去后,唇角轻挑,朱唇轻启,“叶先生。” 慵懒妩媚的声线任由那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叶一舟这么个要脸不要皮的男人。 看到余音时,叶一舟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而来的便是满满的笑意。 “原来是余姑娘?你是来找徐图的?” 见他面不改色的提起徐图,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让余音心中满是厌恶。不过现在的她也知道在面对着别人时应当掩藏起自己内心的真是想法,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叶一舟的人拦住了。 看了那两人一眼,余音又挑眉看着叶一舟。 那勾人的动作让叶一舟深吸了口气,他摆摆手让那两人让开,亲自走到余音跟前,冲她伸出手,示意她将手搭上来。 余音嘴角含笑,顺从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叶一舟的手上,而后说道:“今日是我跟徐老板约定的过来拿衣服的日子,本该是她给我送过去的,只是我见她一直未曾过去,所以过来瞧瞧。倒是没想到遇见了叶先生。” 叶一舟一笑,说:“叶某也没想到会遇到余老板。不过能与余老板这样的美人相遇,也是叶某的福分。” 他一边说着,一边趁机摸了摸余音的光滑的手背,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第222章 美人图之五 余音强忍住内心的恶心,笑着点点头。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手从叶一舟手中抽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些人在裁缝铺里不停的翻找,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在叶一舟挡在她身前时那抹厌恶便消失了。 不等叶一舟先开口,余音便抬头问道:“叶先生这是在找东西?” 叶一舟点头,“之前本来是带徐图出去瞧瞧那些西洋画,希望给她一些灵感。结果她一看就入了迷,今早上起来就说要我帮她回来拿一些刺绣用的东西,我这不就过来了。” 余音笑着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若是被这些人找到那幅画,只怕会让徐图的病情加重。还有徐图说的,千万不能让叶一舟拿到那幅画,想必画中有什么玄机。 余音心里想着要怎么进去,里面的人就出来说道:“少爷,没找到。” 叶一舟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又想到余音就在自己身边,想在美人眼前维持风度的叶一舟咬着牙一笑,说道:“那就继续找!万不能让徐图久等了!” 下人点头,转身又进了裁缝铺。余音垂眸想了下,扯了扯叶一舟的袖子。叶一舟低头,他脸上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情绪,加上他有心笑,一时间看着有些狰狞。“余老板,可是有什么事?” 余音掩下心头的不耐,笑着说:“不如让我进去找找?我与徐图的关系在这条古街上是最好的,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衣服,许多东西我都知道在哪里。” 叶一舟眼睛一亮,又忙掩饰下去,笑着说:“如此甚好。只是要麻烦余老板了。” 余音微微一笑,抬脚就进了裁缝铺。而不放心的叶一舟自然也是跟着进去了。 看着铺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余音眼中带着一抹心痛,道:“唉你们这些大男人,都是些粗人,找东西也不是这样找的呀!徐图回来看着会心疼的。” 叶一舟一笑,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将东西给收拾好。余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带着叶一舟往后面走。 边走余音边说:“徐图最喜欢的就是待在后院了,她总说后院安静,能让她静下心来绣东西。每次我找她都是到后院来。” 叶一舟点点头,心中倒是没有半点不耐烦。一是因为余音顶着一张美人脸,二就是他相信余音会带他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事实证明叶一舟想的没错,不过这个不一样的东西却不是他想找的那些。 余音推开了之前她每次过来这边换衣服的那间屋子,里面有一个大的绣架。就是之前余音看到徐图绣那幅美人图时用的绣架,不过此刻那个绣架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哎?这幅画怎的不见了?”余音惊讶的看了那绣架一眼,原本满带惊喜叶一舟走上前看到那可无一物的绣架时,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余音皱了皱眉,惊讶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之前徐图说那幅画就在这个地方,现在这里是空的,又不是叶一舟拿了,那画会去哪儿? 第223章 美人图之六 叶一舟心里着急,他来这里为的就是这幅画。方才那些人没找到后院,是因为当时徐图说了那画就放在铺子里了,所以他们才没到后院来。结果这幅画现在也不见了,这让他回去怎么交差? 余音不过惊讶了一会儿,便摆摆手道:“唉,可能是主人拿走了吧。前几天我过来还看到它在的,也不知道谁这么有能力,让徐图帮他绣了这么大一幅的美人图绣屏。我之前看到成品的时候可好看了!” 余音一副小女儿家的作态,失望的模样十分真切,好像真的看到过那美人图的成品。叶一舟嘴角一抽,叹了声可惜。 见叶一舟的表情不是很好,余音心中一声冷笑,转而走到另一边的架子上,拿了不少刺绣用的东西,将其全部装在一个篮子里,而后交到叶一舟手上。 她说:“叶先生,这些东西都是徐图常用的,也是她用习惯了的。你将这些送过去给她,她肯定很高兴。” 接过那一篮子的针线,叶一舟差点没忍住把这些东西砸在地上。他来的目的就是那幅画,现在却拿回去一篮子针线?呵呵呵,不知道那些个人会怎么看他! 没有理会叶一舟的愤怒,余音转身将他们赶出了绣房。 “叶先生,东西既然都拿到了,您还是赶紧送回去给徐图吧,免得她生气了。那个姑娘,生起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叶一舟点点头,余音跟着人一路走着出去。 来到前面的铺子时,余音看到之前被翻乱扔在地上的东西并没人捡起来,她又谈了快怄气,说:“我就说你们这些大老粗不懂得收拾东西。算了,还是我帮徐图收拾一下。叶先生,你可别在徐图跟前说起这些事情,免得她跟你急。” 说着余音捂嘴笑了下,叶一舟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她的话。不过转身他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他得赶紧回去问问徐图那个小贱人,到底将那幅画藏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叶一舟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小贱人已经被人送回了古街,还被余音给带回去了藏了起来。 见门口的人都走了,余音将裁缝铺的门关上,透过窗户看着他们开车离开了古街,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转身直接进了后院,她来到之前带叶一舟过去的那间绣房,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 走到徐图平常放针线的柜子前,她转身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再进来后,将那柜子移开,从后面找到了一个暗格。 打开那个暗格,便看到里面有一个半人高的盒子,余音将那盒子拿出来,打开确定里面就是徐图说的那幅美人图绣屏后,她拿着盒子出了绣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眯了眯眼,余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叶一舟又返回来了。方才因为自己在旁边,他不好直接让人动手搜东西,现在自己不在,他肯定会回来的。 看了眼四周,余音抱着盒子一时间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第224章 美人图之七 听着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音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出去只会被叶一舟抓个正着,到时候不仅帮不到徐图,只怕会连自己也赔进去。 情急之下的余音看到一旁靠着墙的染缸,在墙后便是一条小巷,能够通往时光修理店的后门。她咬咬牙,抱着盒子踩在那染缸上,从墙上翻了过去。只是因为动作太大,身上的旗袍被墙头划拉破了,她也没注意到留在墙上的布片,抱着盒子往修理铺跑去。 叶一舟领着人来到后院时,首当其冲的就冲进了方才余音带他们进去的那间屋子。只是里面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化,之前余音走时就将东西给复原了,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倒是一个下人在院子里瞎转悠时看到了余音留在墙头的布片。 叶一舟对刺绣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因此只一眼,他便看知道这墙头的布条是之前的余音留下的。 嘴角微翘,叶一舟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手攥紧了那块下人从墙头扯下的布条。 余音快速的跑回了修理店,打开后门进入了店铺,随后便将所有门都给关了起来。之后她快速的来到二楼,跑进了平时修理东西的那间房,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墙上的四幅画像相互交换了一个位置,她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叶一舟带着人到了修理店原先的地方,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破旧的小铺子,里面摆着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店主是个睡着的老人。即便叶一舟他们进来闹出了很大的声响,也没能将他从美梦中叫醒。 叶一舟咬着牙退出小铺子时,看到上面的牌匾写着:时光古董店。 根本就不是徐图说的那个什么修理店! 一时间觉得自己被两个女人骗了的叶一舟狠狠的淬了一口,带着下人往街头走去。 “我要你们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两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 外面的情况余音并不知道,她将店铺隐藏起来后,直接抱着盒子往上走,来到了江渚的屋子。 徐图又睡着了,江渚百无聊耐的坐一旁陪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渚抬眸看向余音,结果就看到了余音被墙头勾破的旗袍,以往优雅慵懒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怦然倒塌,剩下的眼前这个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脸上还满是汗水的姑娘。 “你,你这是被,被……” 江渚话没说完,余音便直接打断了他想说的,“停止你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只是翻了个墙而已。” 余音说着将盒子往桌上一放,见徐图还未清醒过来,皱眉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刚喂她喝下了药。你回来前刚睡着。” 江渚耸耸肩说:“对了,她方才还一直在说梦话,好像再骂某个人骗子还是什么的。具体名字我没听清楚。” 第225章 美人图之八 “她说的是叶一舟。” 余音拢了拢自己的长发,低头看着原本开叉到小腿的旗袍现在已经到大腿,便道:“我会去换个衣裳,你守着她。” 江渚点点头,等着余音走出他的房门后才忍不住无声的大笑起来。 余音再次出现在江渚的房间时,与方才那个狼狈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现在的她又恢复了自己知性优雅的一面,同时身上还穿着一件青墨色的旗袍,与平常不同的是,这一件旗袍的长度只到膝盖,且她向来披散的头发如今也梳起扎了两个蓬松的辫子。 突然看到余音的改变,江渚有些错愕。毕竟两年来余音的旗袍都是长及脚踝,头发也永远披散着的,这突然换了一个造型,确实有些让他适应不来。 余音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想法,抬步走到床边坐下,对江渚说:“方才我过去就遇到了叶一舟。他应当是在找徐图要我去拿的那幅画,将整个铺子翻得乱七八糟的。后来没找到,本来是走了。谁曾想我刚拿到那幅画他便返回来,若非我跑得快,你现在就等着筹钱去赎我回来吧。” 江渚倒是没想到余音方才的狼狈是因为遇上了叶一舟,可是他皱了下眉,道:“之前也没看见他过来啊?再说了,他既然连人都给扔回来了,怎么会找不到那幅画?” 闻言余音一愣,方才情况紧急她倒是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细细一想,果然如此。那个叶一舟既然都将徐图给抓回去了,怎么会不知道那幅画的下落?让他们在外面找了那么半天?还有,即便是徐图告诉了他们,那找不到后第一件事不就是回去问徐图?怎么还将人给送回来了呢? “因为把我扔在街口的人不是他。” 就在江渚和余音奇怪之余,床上的徐图突然睁开眼说道:“叶一舟在没有找到那幅画前当然是不想我离开的,只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谁?” “叶一舟的未婚妻。” …… 此时,叶府 “你怎么把她送回去了?” 叶一舟回来发现徐图已经不在苏府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一脸愤怒的看着眼前美貌的女子,曾经的爱意在发现徐图不见后全然消失。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骗她出来花了多大的功夫?将她囚禁在这里又花了多大的功夫?你可倒好,我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你就将人给我弄丢了!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这女子正是徐图口中那个叶一舟的未婚妻,阳城苏家大小姐,苏皖皖。 苏皖皖看到叶一舟一脸憎恶的表情时整个人陷入了嫉妒当中。 “你发什么火?不就是将你的小情人给弄丢了吗?至于这么生气?我再给你找回来就是了!” 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让叶一舟更是火大。 “找回来?说找回来就找回来?”叶一舟挠着自己的头,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以前他到底是哪根筋儿搭错了会觉得苏皖皖天上有地下无。现在好了,他努力了这么就,结果白费功夫! 第226章 美人图之九 “叶一舟当初找上我,是想给他的母亲做一件旗袍。” 时光修理店内,徐图一边就着余音的手喝着水,一边说着这些天来她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家是苏绣传人,便几经周折找到了古街,与我相遇……” 几月前 徐图如往常一样坐在裁缝铺里透过窗户看着古街上来往的人群,她平日里并不出门,吃食也托人送过来,见的客人多是余音,偶尔感到孤独的她渐渐的便养成了坐在铺子里看外面的人的习惯。 可是这一天,她却发现了一个人的不同。 这个人不是古街的人,可以说在此之前徐图从未见过他。 这人一身笔挺的洋装,左胸的口袋里放着一张叠好的手帕,鼻梁山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手中拿着黑木做成的手杖,瞧着既优雅又俊朗。徐图一下子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紊乱了。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人直直的朝她的裁缝铺走来。 就在徐图还在发呆时,那人推开了裁缝铺的店门,上面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叫醒了失神的徐图。 “您好,我是叶一舟,请问贵铺的徐老板在吗?” 声音温润尔雅,为人谦和有礼,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徐图一心所想的梦中情人。她下意识的抬起头,而后便看到了叶一舟眼中的诧异。 随后她便捂住了自己的脸,快速的拿起被她放在一边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我便是老板徐图。” 叶一舟也收回了自己错愕的表情,随后笑道:“原来您就是徐老板。很是抱歉,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唐突了您。” 他在说话时,徐图小心翼翼的用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并没有在他眼中发现一丝出错愕外的其他情绪。她的情绪顿时好了许多,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叶先生言重。这边请坐。”将人领到一旁的待客区坐下,徐图起身给人倒了一杯茶,道:“不知叶先生到小店有何贵干?” 叶一舟一笑,接过徐图手中的茶抿了一口,道:“贵干谈不上,就是听人说徐老板做的旗袍阳城独一家,十分精致优雅。正巧在下的目前生辰就快到了,所以想跟徐老板定做一件妇人所穿的旗袍,不知徐老板可否愿意?” 徐图一愣,随后无奈摇头一笑,“叶先生既然知道徐图的裁缝铺,定然知道裁缝铺的规矩,现在耳朵裁缝铺不接旗袍的活计。所以还请叶先生另寻他法。” 叶一舟一愣,随后也是一脸的惊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竟是如此?原谅在下的不请自来。当时只听说徐老板的手艺了得,在下的母亲又十分喜欢旗袍,所以在她的六十大寿上想送她一件礼物,倒是没想到徐老板有这些规矩。是在下唐突了。” 叶一舟说着有些难受,眼眶微红。他眨了眨眼,无奈笑道:“只可惜我母亲这么多年重病在床,我一心想着若是在她六十大寿那天能穿上她钟爱的旗袍走上两步也挺好。可惜了,可惜了。” 第227章 美人图之十 叶一舟一脸的无奈,徐图心中莫名升起了一抹愧疚。 随后她便愣住了,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对任何人生出愧疚之感。这些年找她做旗袍的人也多,不过每个来的人在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后就直接离开了,甚至连生意都没谈。从此以后只要有人上门来找他做旗袍,她不需要多说,将自己的脸往那人面前放,那些人转身便走,一句话不多说。 而叶一舟则是她这么多年来,余音和江渚外第三个不怕她脸上伤疤的人。这让她下意识的就生出了好感,尤其是叶一舟还这么翩翩有礼,跟之前来的那些个下人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徐图心中也就有些愧疚。叶一舟似乎也发现了徐图眼中有些许逃避的眼神,他勾唇无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边先告辞了。是家母于徐老板的旗袍有缘无分,早知道来时我就不该夸下海口,这下只希望她老人家不要太过失望了。” 叶一舟说得情深,为了母亲而憔悴的模样一下就戳中了徐图的心。 “也不是不行。”徐图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叶一舟诧异的看着她,眼中的惊喜不用说都能看见。 他一把拉住了徐图的手,说:“徐老板你真的愿意?” 徐图脸蹭的一红,方才有些后悔的心思这下全没了,盯着叶一舟握着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我……” 不料她话都没说完,叶一舟就放开了她的手,有些失望的说:“罢了罢了,我还是不逼徐老板了。我再去找找罢,外面的裁缝铺虽然做的没有徐老板的好,不过家母现在应当也看不出来了。” 徐图闻言急忙摇头,道:“没事,没事的。叶先生您也没有逼迫我,只是徐图自己愿意帮你做的罢了。” 叶一舟却是摇摇头,一脸的自责,“我怎么能随意坏了徐老板的规矩?若是有了我这么一个特例,只怕今后找你做旗袍的人只会更多了。” “不会的,你我都不与外人说就行了。旗袍我帮你做,叶先生尽管拿去给夫人穿,不过不要告诉外人这旗袍是我做的就行了。” “太好了!”激动的叶一舟再一次握住了徐图的手,看着他那个眼神,仿佛眼前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 “徐老板你能答应我实在是太好了!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也不许说漏嘴了。” 那一脸亲密欣喜的模样让徐图的心毫不犹豫的沦陷进去,垂眸的她却没看到叶一舟眼中隐忍的痛苦。 是了,要他面对着这样一个半张脸都毁了的女子,也是辛苦他了。好在徐图的手没有毁,否则他回去不得好生洗个手? 徐图答应了帮叶一舟做旗袍,便问他要图样,这时候叶一舟又说:“我原本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就没有拿图样过来,若是徐老板不介意,在下这就回去取过来?” 徐图闻言对叶一舟又加了几分好感。 第228章 美人图之十一 但事实上是,叶一舟并没有回去拿什么所谓的图样。那衣服的图样他早就带着来了,不过为了在徐图面前刷一波好感,他才没有立即将图样拿出来。 若是他立马就拿出图样,徐图肯定会以为他是早就计划好的,虽然还会帮他做衣服,但接下来他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现在最好的就是假装她的答应对他来说真是的意外之喜,这样徐图对他的好感又会高一些,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不过在古街外面逛了一圈的叶一舟再次回到裁缝铺,不出他所料的,徐图果然在外面等着他。 “图样拿来了?”徐图看到叶一舟便起身走过来,叶一舟笑着点头,脸上还带着方才的喜悦。他将图纸拿出交给徐图,道:“这便是我之前画好的图样,你瞧瞧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更改的。” 听到这图样是叶一舟自己画的,徐图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她边点头边拿过图纸看了看,这图样并没有说明用什么布料,只说了做右斜襟,淡紫色上面绣着紫金花。 看图纸时的徐图完全变了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方才那个因为一个牵手就红脸的小姑娘。这下的她看着十分干练,恬静中带着优雅,像个大家闺秀。 不过看了一眼,徐图便道:“这件旗袍最好用扬州产的云缎锦,那布料柔软暖和,老人家穿最好了。不过我这里的云缎锦不够,还得等着那边进货了才能拿到手。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在等我做好的话,少说都是一个月。” 叶一舟皱了下眉,显然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没等徐图发现,他便说道:“这样,我亲自去给你找来这个云缎锦,正巧我有个朋友就在扬州那边做生意,我去找他应该比你这边进货快。” 徐图点头,只当是叶母六十大寿的日子将近,叶一舟有些着急罢了。 见她答应了,叶一舟心中窃喜,面上却是十分感激的看着徐图。 “徐老板果然是好人,这下家母定然能穿上你做的旗袍,到时候病都会好许多。” 徐图不好意思的笑笑,低下了头。叶一舟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看了眼四周,不想在这里多呆,便说:“既然如此,为了早些拿到旗袍,在下这就过去找我那个朋友。若是可以不出五天就能将云缎锦给徐老板送过来了。” 徐图点头说好,叶一舟又说了两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裁缝铺。徐图就拿着图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等完全看不见了,她才回到裁缝铺去,看着那张图样发呆。 至于叶一舟呢?上了车后就疯狂的干呕,仿佛见到了什么十分让人恶心的事情。 前面开车的司机见他这模样心中想讨好他,谄笑道:“少爷,不如下次让小的来?小的也能帮你做点事不是?” 叶一舟捂着胸口冷哼一声,擦了擦嘴而后将擦嘴的帕子往司机身上一扔,语气十分不客气:“你懂什么?开你车!多管闲事!” 司机顿时闭上嘴不说话了。 第229章 美人图之十二 再说叶一舟回到府上后,便被管家告之有人在等他。 “谁?”“您的未婚妻,苏家的苏皖皖小姐。” 听到苏皖皖三个字,叶一舟嘴角扬起一抹笑,方才因为徐图的脸干呕了这么久的他顿时恢复了生气,苍白的脸上也带着丝丝红润。 “皖皖在哪儿?”“后院的花厅。” 知道苏皖皖在哪儿后,叶一舟便快步往后院的花厅走去。 在阳城,众人都知道有两家人,一家姓叶,一家姓苏。苏家和叶家祖上就是世交,两家的关系十分要好。更重要的一点是,苏家是做布匹生意的,而叶家则是做刺绣生意的。 没错,叶家是做刺绣的。所以叶一舟会画图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还曾经出过留学,专门去学这方面的知识。 至于苏皖皖嘛,则是这一代苏家老爷的掌上明珠,与叶一舟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娘胎起就定下了娃娃亲,所以她一生下来就是叶一舟的未婚妻。 两人的关系也挺好,不过对叶一舟来说,苏皖皖最好的就是她那张脸了。 整个阳城谁人不知苏皖皖是第一美人?叶一舟也是一表人才,两人十分般配。当然,古街上的人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们所在的地方远离城中心,且古街上的人向来自给自足,也不随意去打探外界的消息,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外界的事情。更遑论将自己关在裁缝铺里几年不曾出门的徐图了? 叶一舟直接来到花厅,苏皖皖一身淡雅的青色旗袍,头发轻轻披散在肩头,远远的瞧着仿佛在看一幅画。 “皖皖。”叶一舟脸上带着不经意见露出的笑意走向苏皖皖,苏皖皖闻声抬头看着自己的未来夫君,心中也是极为满意的。 每次她带着叶一舟出去时身边人那羡慕的眼神就让她倍感骄傲。 “一舟你回来了?”苏皖皖笑着起身迎接他,“事情怎么样?谈妥了吗?” “自然。”叶一舟自豪一笑,说:“你也不想想我是谁?” 苏皖皖眉眼间也染上了喜色,“如此甚好,你幸苦了。这一次咱们两家一定能讨得县长夫人的欢心,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叶一舟点头,摸了摸苏皖皖的头发说:“不过现在还需要皖皖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找两匹云缎锦,那件旗袍需要用云缎锦做。” “……” 徐图没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她便再次看到了叶一舟。 “徐老板,原谅在下这么早便过来叨扰。”叶一舟脸上带着歉意,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喜悦。“只是在下没想到这云缎锦我朋友那里有现成的,心中一激动便急忙跑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一大早的就能看到自己心上人,徐图就算有些生气现在也一点都不气了,她笑了笑说无事。 “叶夫人要是知道您这么上心,心里定然会很高兴。” 叶一舟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另一个东西。 第230章 美人图之十三 “这个是什么?”徐图看着叶一舟手里的盒子,有些惊讶,难不成这人要送自己东西? 叶一舟温柔一笑,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简单半脸的白色面具。大小看着跟她的脸差不多。 徐图的脸色一变,心中有些不太舒坦。叶一舟忙说道:“这个是送你的,我瞧着别人看你的眼神总是带着同情怜悯,可在下倒是觉得徐老板这么好看又优秀的一个人儿,哪里用得着他们可怜?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给你买了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徐老板喜不喜欢?” 突如其来的柔情让徐图招架不住,她低下头,不禁红了眼眶。世人都说她可怜,年纪轻轻就毁了容,能活下来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捡了一条命。唯有叶一舟如此心疼她,让她十分心动的同时也很受用。 吸了吸鼻子,徐图叹息一声,笑着说:“很喜欢!多谢叶先生了。” 叶一舟笑笑,眼中倒映着徐图的那张脸,他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取出面具亲手给她戴上。 看不到那半张受伤的脸时,叶一舟脸上才有了真切的笑容。他也发现这样的徐图看起来不仅好看,还多了几分神秘感,若不是提前知道她脸上有道伤疤,他也不介意跟这人逢场作戏一番。 徐图任由着叶一舟在自己脸上倒腾,看到叶一舟眼中的一抹惊艳时,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看她了。 有了面具,徐图在叶一舟的劝说喜爱甚至慢慢的不再抗拒出门。常年垂下的头发也全部高高的束起,她甚至还偷偷的穿了几次旗袍,不过没有穿出去过,而是叶一舟来时刻意换给叶一舟看。 一切都这么平淡无波的进行着。叶一舟送给他母亲的旗袍很快便做好了,尽管如此,他跟徐图也没断了联系。 两人之前的情谊也在逐渐的相处中变得更加亲密,很多时候不像是一般朋友,更像是恋人,尽管叶一舟从没有挑明来说。 但两人的关系渐佳,徐图也从没有跟着叶一舟出去一次,两人每次见面依旧是在徐图的裁缝铺。 只是因为经常跟徐图待在一起,叶一舟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他的未婚妻苏皖皖见面。渐渐的,苏皖皖也发现了叶一舟的不对劲。 “管家说这段时间你经常去看那个徐图?”没有试探,一上来就是质问,苏皖皖的语气十分强硬。叶一舟皱了下眉,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最近还要跟着她,咱们真正的计划正在实施?” 苏皖皖冷笑一声,“是为了计划实施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是看上了那个臭裁缝?” “皖皖,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臭裁缝三个字,叶一舟有些不悦,毕竟他叶家也是裁缝起家。再说了,苏家也不过就是个卖布的,哪里来的自信? 苏皖皖也发现了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常年累积的骄傲不允许她在叶一舟面前低头。她别过头不去看他,“我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反正我不想你再去见那个裁缝,你是叶家大少爷,成天跟一个毁了容、又没什么身份的女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第231章 美人图之十四 叶一舟却是不觉得,他握着苏皖皖的肩膀说:“皖皖,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跟那个裁缝纠缠,不还是为了咱们两家的未来?县长夫人现在是喜欢上了徐图做的旗袍,我再多哄她坐上两件,今后才更好提出那件东西不是?” 苏皖皖不甘心的嘟起嘴,“那你还要哄她多久?咱们俩的婚期是越来越近了,你我不急,我爹和你爹能不急?” “快了快了,等她对我的感情一稳定,我就能让她帮我那个忙,接下来就看我了。” 其实也一周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毕竟徐图现在对他的感情就是这样了,亲近喜欢,却没有达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地步。但现在她只能这么回答苏皖皖,不然她又得闹脾气。 好在苏皖皖向来没什么脑筋,叶一舟这一说她便信了,完全没有想到底能不能成。 这边安抚好了苏皖皖,叶一舟又拎着一堆好吃的来到了徐图的裁缝铺。原本还是像之前一样,就他跟徐图两人讨论一些与刺绣有关的事情,又或者是徐图听他说说外面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一次,他遇到了其他人。 说起来也是巧,叶一舟到古街这么就,还是第一次跟余音面对面的撞上。 要叶一舟来说,就他这二十几年见的所有人来看,余音的身段、容貌无疑是上乘,甚至可以说整个阳城中没有第二个人穿旗袍能穿出余音那种韵味和气质。不仅将旗袍的气质给带出来了,自己的韵味也半点没有被掩盖,就连徐图对余音穿旗袍也是百般赞叹。 眼中掩不住的惊艳,不过在看到徐图时他便很快收敛了,因为他看到了徐图眼中的失落。 收起了面上的表情,等着徐图将人送走后,他才装作无意的问了句:“方才那个姑娘就是你之前说的穿旗袍很有韵味的余老板?” “嗯。”徐图的神情明显有些低落,叶一舟唇角一勾,揽着她的肩头说:“好了,其实我不想打击你的。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啊,那个余音穿着旗袍,还是没有你自己穿着旗袍好看。” 徐图眼睛一亮,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笑着道:“也就你会贫嘴。” 叶一舟勾唇一笑,徐图想了下说道:“对了,你跟我过来,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瞧。” 徐图说着将人往后院领。看着她这个动作,叶一舟眼中一亮,来了这么久,这还是徐图第一次愿意让他到后院去,之前可是从没见过她同意的。两人见面也都是在前面的铺子里,还从未到这后院来。 徐图没有去看叶一舟的表情,她之前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火,但是想到平时叶一舟对自己的好,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没错的。尤其是方才她看到了叶一舟看余音的表情。 惊艳,比看到她戴上面具的那一刻更甚。她也知道余音的优秀,所以心中有些害怕。担心叶一舟突然就离她而去,从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232章 美人图之十五 余音听罢有些诧异,徐图竟是因为自己才将叶一舟带进了那个让她陷入这一生中最恐怖的时光,甚至差点要了她的命。 徐图却是摇摇头,无力一笑,说:“余音,不关你事。是我自己太过虚荣,因为他那张皮囊被迷惑了双眼,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你也无需自责。” 余音垂眸不语,江渚却是知道她这就是自责的表现。他甚至可以猜到现在余音的想法,就是:如果我那天没有去找徐图,她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坐在绣架面前做衣服? 事实证明,余音也真是这么想的。 “那之后呢?”余音问道:“那时候你应当还是好好的,又是谁将你害成了现在这幅摸样?叶一舟的未婚妻?” “现在来说,应当是叶夫人。” 徐图有些感慨,她道:“我带着叶一舟看了那幅绣屏后,他对我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让我误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更加喜欢我,所以就做了一些别的决定。” 徐图家是苏绣的传承人,但他家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红线的用法。 徐家所用的红线不是一般的红线,那是用自己的鲜血一点但染出来的红线。用了这种红线,能让绣品更加鲜艳又活性,不过后来就被禁用了。一是太过血腥,二是以防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以此要挟让徐家人做出伤害自己族人的事情。 这一代的徐家人就剩下徐图一个,她的父母在那场火灾中双双丧命,懂这个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只是她不知道,叶一舟也是知道的。 这张美人图绣屏,是之前叶一舟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为的就是让徐图知道自己十分喜欢这幅画,可是这幅画需要苏绣传人来绣,才能绣出原画的神韵。且上面的美人所穿的红衣必须用特殊的手法来染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当时叶一舟不过是在感叹,但徐图知道他指的特殊的手法是什么。就是用血来染。 以血混上水,将人的头发经过漂白后放置血水中,便能得到上好的红色发线。 而叶一舟这么说,实际也是在委婉的告诉徐图,他十分想要这个血绣。 徐图一开始的确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动手开始绣了。如今也就剩下那美人的衣裳罢了。 红衣,血绣,渗人,又妖艳。宛若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让人着迷又恐惧。 叶一舟要的就是这个,毫无疑问的,徐图也愿意给。 “徐图,这美人图绣屏,你什么时候绣的?” 即便心中早就知道徐图肯定会帮自己,但是这么偷偷的绣了让他过来看,他实在是没想到。 徐图笑了笑说:“之前你跟我说时我就想着能不能绣,不知不觉的就开始动手了。只是现在还差红线,我不知道你说的那种红线是什么,所以就一直没有绣她们的衣服。 叶一舟心中十分想直接告诉徐图那办法是什么,不过他暂时不能。 他苦笑道:“也是,到底是什么方法我也从未听人说过,只说十分特别,就是那线也很是特别。罢了,你有这份心我便很高兴了,其他的就随缘吧。” 第233章 美人图之十六 叶一舟说过就说过了,却一直是等着徐图再找他的。因为他相信,徐图肯定会帮他绣完那一幅美人绣屏。 事实证明,叶一舟没有猜错,徐图为了他,割舍了自己留了二十几年的长发。 看着那些乌黑的长发泡在水中慢慢漂白,又染上了其他颜色时,徐图的眼中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答应父母的话,这辈子都不能为任何一人做发绣。可是现在,她却为了叶一舟选择背弃了父母的遗愿。 “爹、娘,你们应当也看到一舟对我有多好。所以你们肯定会祝福我,不会怪我的对吧?” 说着,徐图脸上露出了小女儿般的微笑。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一心一意所为的那个人,其实早就将她摆在了利用的位置上。 想要完成那一幅美人图其实需要的头发并不多,徐图也不过将自己的头发剪了一半,就差不多够用了。 将已经染好颜色的头发穿进针孔,徐图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她心中念得想的,都是叶一舟。 而此刻的叶一舟呢?正在一个豪华又奢侈的舞会上,手握苏皖皖的细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今日是县长夫人的寿辰,叶家和苏家受邀来到县长家为县长夫人庆生。 同时来的还有整个阳城中上流社会的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十分欢乐。 “今日县长夫人穿的就是你之前献上去的旗袍。”苏皖皖轻声凑到叶一舟耳边说道:“届时我父亲会故意在夫人面前提起那旗袍,到时候怎么引起关注就是你的事情了。” 苏家和叶家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得县长夫人的欢心,这样他们竞标那块地来开染坊才会更有希望。 叶一舟自然之道苏皖皖的意思,他轻笑一声,俯首在苏皖皖耳边说道:“我知道。不过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对于叶一舟的要求,苏皖皖向来是答应的。叶一舟故意咬了下她的耳朵,道:“这件事成了以后,跟你爹说说,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们俩的婚事了。” 叶家和苏家虽然一早就已经联姻,但直到现在苏皖皖都没有正式过门,这始终是叶一舟心中的一根刺。 他讨好苏皖皖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回报,也是够糟心的。 苏皖皖没有叶一舟那么多的心思,或者说,她一直以为叶一舟对自己那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没有将人往坏处想,这会儿子也只是以为叶一舟真的爱惨她了,迫不及待想跟她成亲。 当下便捂着嘴笑了,“敲你猴急的样儿!我爹还能坑了你不成?放心,我爹说了,只要今晚上你的表现好,他就着手我们的婚事。再说了,庚帖都换了,害怕我跑了不成?” 叶一舟搂紧苏皖皖的腰,说:“还真是怕你跑了不要我了。到时候我上哪儿哭去?” “死样!” 苏皖皖笑骂了一句,心中却是无比的满足。整个阳城最优秀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她又为何不满足呢? 第234章 美人图之十七 徐图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人其实只是将自己当成了棋子,所以当余音问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发觉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是自己太过单纯,又或者,第一次遇到在那场火灾后不在意我脸上疤痕的人。” 徐图说着,脸上也露出了嘲讽的笑。此时的她早已经扔掉了那张面具,被火烤过的皮肤暴露在外,加上这一笑,瞧着竟有些恐怖。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当初那场火带走的不仅是她的亲人,还有她的容貌和傲气。 曾经的徐图时古街一枝花,她的容貌比起现在的余音还要艳丽。可就是那一场火,带走了她的所有。让她在别人怜悯的目光再也抬不起向来高傲的头颅。 她丢掉了自己钟爱的旗袍,放弃了出门游玩的机会。直到遇到叶一舟,她曾将叶一舟看做她的新生。却不料这新生,带她走向了更可怖的灭亡。 “你可知他对我做了什么?” 徐图双眼盯着头顶的蚊帐,话却是对着余音说的。 余音摇头,怕她没看见,又道了句不知。 徐图轻笑一声,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想骂一句“畜生!” 那日,叶一舟连哄带骗说要带徐图出门去看西洋画展。谁知徐图刚上了车,就被叶一舟迷晕,再醒来时她已经在一个密室一样的地方了。 唯一的油灯没有将密室照亮,反而更显黑暗。徐图躺在床上,手脚却被分开呈大字型绑在了床的四个角。 她口中塞着一块抹布,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挡住她半张脸的白色面具早就不再,她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曾经被烧毁的皮肤与空气接触的感觉。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叶一舟送了她那个白色的面具后,哪怕是睡觉、沐浴她都带着,现在突然将面具取下,让她十分不习惯。 口中的抹布让她无法开口大声喊叫,绑住的手脚使她不能自救。她只能扭动脖子,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上了锁的门。希望有人能从那里出现,将她救赎。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盼来了那个她以为能带她出去的人。 “唔唔唔!” 看到叶一舟的瞬间,徐图一双凤眼都瞪圆了。 她拼命挣扎着,想让叶一舟救她出去,却因为太过激动,忽略了叶一舟是自己开门进来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叶一舟的到来,挡住了徐图的最后一抹光,却给她带来了希望。 “唔唔唔!” 徐图挣扎着向叶一舟求救,叶一舟也缓步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 “徐图,抱歉。” 叶一舟说着,徐图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来迟了感到抱歉。没等她开心,下一秒就知道了什么叫内心苍凉。 “来人,那剪子和盆进来。” 徐图一愣,拿剪子和盆?剪子她能理解,拿盆做什么? 此刻的徐图还没反应过来,始终以为叶一舟是过来救她的。知道剪子对准她的头发而不是手上的布条时,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叶一舟,不是救她的。 第235章 美人图之十八 很快,徐图就知道叶一舟要盆是做什么了。 接她的血。 叶一舟早就知道了徐图的特殊,也一直想得到徐家染线的秘密手法,这次把徐图带出来为的就是她的头发和身体里的血液。 徐图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从被叶一舟割破的手腕处流淌出去。她动弹不得,也张不开嘴,只能用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叶一舟看,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对自己。 叶一舟面对徐图的眼根本无法下手,他太清楚徐图对自己的感情,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不忍心。可想到他的家族,想到他的未婚妻,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徐图看着叶一舟,就是想要他内心羞愧,谁知等到一句:“把她的眼睛蒙上!” 绝望的徐图拼命的摇着头,她挣扎着,却一个不小心,被叶一舟手中的剪刀划破了本就丑陋不堪的脸颊。 冰冷的血从脸颊流淌到脖颈,徐图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不再激动,甚至失去了生气,宛若变成了活死人。 叶一舟又不忍心看到徐图这副样子,他宁愿徐图还在挣扎,这样起码让他觉得,徐图还是活着的,还是爱他的。 “徐图,徐图,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只有这一次,这一次过后我就不会再要你的血液,好不好?” 为了让徐图说话,叶一舟还直接将塞在她口中的抹布取下来,一边给徐图受伤的脸颊上药,一边给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徐图,原谅我好不好?等我家的劫难过了,我就娶你进门!不管外人有多不喜欢你,但我始终是爱你的呀!” 叶一舟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割在徐图的心头,让她疼到几近窒息。最终,她的眼珠转了转,看着叶一舟说道:“那幅美人图,你到底拿去做什么的?” “我,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叶一舟眼神闪躲,徐图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血液流淌的速度很快,因为叶一舟划破的口子很大。身体里大多血液都流进了叶一舟准备的那个铜盆里,徐图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减慢了。 她现在很虚弱,虚弱到急需睡一觉,补充流失的血液。 徐图就这么晕了过去,叶一舟一开始并未察觉,还在她耳边说着那些肉麻的情话。等他反应过来时,徐图的呼吸也逐渐虚弱,若远远的这一看,还以为他抱着的是个死人。 叶一舟慌忙的喊了一声徐图,并未得到任何反应,他伸手抱着徐图不停的摇晃,喊着她的名字要她醒过来,也只是徒劳。 脚边感到湿意,叶一舟低头一瞧,铜盆中的血液已经接满且浸到了地面。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没注意把徐图的血几乎放干了。 忙乱的给徐图包扎好手腕,叶一舟朝外面喊道:“叫医生!叫医生!” 等到医生来时,叶一舟方才包扎的地方又脱落,露出了骇人的伤口。医生手脚忙乱的重新上了包扎,脚边不小心碰到了铜盆,叶一舟顿时骂道:“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然后宝贝的将铜盆盖上,将头发一起交给下人,让其赶紧送到染坊去。 第236章 美人图之十九 得到徐图的血液后,叶家染坊连夜制作了一套凤冠霞帔。原来,叶一舟取徐图的血,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未婚妻苏皖皖做嫁衣。 新做成的嫁衣只能用“光彩四溢”这个词来形容。上好的金丝线勾勒出嫁衣繁琐的边线花纹,银线做辅,相得益彰。裙摆上绣的是百鸟朝凤,那一只金色的凤凰更是让人感受到了苏家的气派和尊贵。 而让人更加目不转睛的,是嫁衣的布料。红色,如血一般的鲜红,摸上去甚至还有些许暖意。单是这么看着,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就像血液在流动一般。 嫁衣拿到苏叶两家人前时,众人都赞不绝口,甚至说即将穿上这嫁衣的苏皖皖,定会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苏皖皖看着那套嫁衣心中却有些犯怵,她自然知道这嫁衣的来历,所以一想到自己穿上别人血做成的衣物,心中就有些恶心。但她并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是叶一舟给她做的衣服呢! 她装作一脸欣喜的模样看着叶一舟,却发现叶一舟的精力并不在这件美轮美奂人人叫绝的嫁衣上。 眉头微皱,苏皖皖压下心头的疑虑,想着等长辈走了再去问他。 只是她还没等到长辈走呢,叶一舟反倒是迫不及待的先走了。借口还十分的蹩脚,秀坊里还有些小部件没完工,鞋子还在制作他得回去盯着。 嫁衣倒是真的没拿来鞋子,长辈们只当他真心想娶苏皖皖,恨不得所有东西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成,所以赶着回去查看,倒也没有怀疑。 可苏皖皖哪里会不知道?那鞋子早就做好了,不过是他忘了拿过来,方才进来时他还特意说了一下这个问题。结果现在就拿这件事来当借口? 女人的直觉告诉苏皖皖,叶一舟十分有问题。 叶一舟走后,苏皖皖也没有多呆。 “父亲,女儿先将这嫁衣送回房间去好好保管着,以免弄脏了。” 说这话时,她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红晕,外人看来她就是在害羞了。 两家大人也乐得看到小辈这副模样,苏父觉得自己选择叶一舟当女婿更是没错的,没看到他女儿都这么高兴的吗? 旁人不见的是,拿着嫁衣离开正厅后,苏皖皖脸上的笑容红晕完全消失,没有半点小女儿家害羞的心情。 随意将嫁衣交给下人,让他们带回去放着后,苏皖皖转身便走出了苏家大门。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叶一舟这么魂不守舍连看都正眼看她! 出了苏家大门,苏皖皖一路尾随叶一舟来到了叶府。平时精明得像只狐狸似的叶一舟这一次愣是没有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苏皖皖,他回到叶家直接往关押徐图的地方走去。 而看到叶一舟回的是叶家不是绣坊时,苏皖皖就知道叶一舟在撒谎了。她压制住内心的火气,跟守门的下人打了声招呼后,又找到了管家,让他带自己去找叶一舟。 第237章 美人图二十 叶一舟直接来到关押徐图的地方。 因着之前用了徐图太多的血,他离开时让下人好好照看徐图,多给她吃些补血的东西。而这期间他并没有到这儿来过,所以并不知道那些东西徐图全都没吃。 下人不敢强灌,只好给她喂点水。奈何徐图连水都不喝,如今她的唇角干裂,本就瘦削的脸更加突出,眼窝深陷,加上脸上的伤疤,瞧着更加吓人。 “徐图……” “滚。” 听到脚步声时,徐图就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她身上没有丝毫力气,所以并不能做什么,只能用仅存的气力让叶一舟滚出去。 她真的瞎了眼,竟然看上了叶一舟。早该清楚的,在上次叶一舟看到余音发呆时,她就该知道叶一舟是个什么性子的!可恨!可恨呐! 心中的悲痛让徐图闭上了眼,她不肯正眼看叶一舟,叶一舟也不敢用强,他怕伤到徐图。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可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啊。你知道我看到那副美人图时有多开心吗?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喜欢你啊!只是我们的家室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讨好了苏皖皖,讨好了苏家,你才能进门做我的姨太太对不对?” “喜欢?姨太太?那个牲口也真是说得出口啊!”江渚听得火冒三丈,他当时跟叶一舟交谈了一会儿,以为叶一舟虽说是个大家公子,但品行还是不错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如此猪狗不如! 余音撇了他一眼,让他闭嘴。江渚哼哼两声,有些不甘心,却得到余音一脚。 “之后呢?你怎么会回来?那个苏皖皖送你回来的?”余音问到。 徐图嗯了一声,道:“叶一舟离开后,苏皖皖进来了。我第一次见她,原本以为她是个大家闺秀,可谁曾想,她能与叶一舟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 叶一舟离开后,苏皖皖趁着没人注意进了关押徐图的屋子。 看到徐图时,她确实是被吓着了。 “你是谁?为何会在叶家?” 这是徐图第一次看到苏皖皖,不得不承认,苏皖皖能得到苏城一枝花的称呼那不是没有理由的。起码她长得就很不错,且气质非凡。 下意识的,徐图一把抓住了苏皖皖的手,“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求求你!” 被不熟的人碰到自己的衣服,苏皖皖心中直犯恶心,尤其是这人身上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扯下徐图的手,苏皖皖道:“本小姐问你是谁!没说要带你出去!浑身脏死了!还敢碰我!” 徐图缩回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恳求,她抛弃了自己曾经的骄傲,只求能离开这里。 “小姐,我是老街裁缝铺的徐图,被叶一舟困在了这里。求求您帮帮我,救我出去!” 谁知听到她的名字后,原本只是厌恶她的苏皖皖瞬间变成了憎恨。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狐狸精!” 徐图一愣,还未曾反应过来时便听到“啪”的一生,随后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苏皖皖给了她一耳光。 第238章 美人图二十一 苏皖皖一直都知道叶一舟在跟徐图接触,可她没想到的事,叶一舟居然直接将人带回叶家了。 打了徐图一巴掌似乎并不能解了她的心头恨,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甩在徐图脸上。 “让你勾、引一舟!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平白的出来吓唬人!” 如果忽略徐图脸上的疤痕,她的颜值比苏皖皖还要高,只是没有如果。 接连挨了两个耳光,徐图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不会帮助自己了,微微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她自己蠢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跟叶一舟在一起的,又会是什么好人呢? 没有再求苏皖皖,徐图直接闭上了眼,任由苏皖皖怎么骂,说得再难听她也当没有听见一样。 徐图只觉得好累,渐渐的,她的耳边不再有苏皖皖的谩骂,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了。舒服的叹了一声,真希望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下去。 再说苏皖皖,她骂了许久,也不见徐图有什么动静,便忍不住伸手去戳她,却发现徐图浑身冰冷,宛若死人一般。 “啊!” 苏皖皖当下就吓得一声尖叫,以为自己将打死了。不信邪的,她又摸了摸徐图的脖颈,没有温度。 冰冷的触感让苏皖皖瞬间缩回了手,她看看床上的徐图,又看看自己的手,最终尖叫着跑了出去。 黑暗的小屋中,只剩下沉睡在床上的徐图。 然而不多时,苏皖皖又返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手中还拿着草席。 “苏小姐,人在哪儿呢?” 这两小厮都是叶家的人,只是叶一舟将徐图绑架这事儿是悄悄的做的,除了苏皖皖也就叶一舟和徐图知道。所以他们并不认识徐图,也不知道叶一舟做了什么。 此时的苏皖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她的手微微颤抖。 “人就在里面,记住,用草席裹住了扔到老街去。” 两小厮点头,拿着草席走进小黑屋。 苏皖皖却没有进去,因为她怕。 小厮用草席裹着人出来后,苏皖皖只瞧了一眼,就别开了头。 “赶紧送走,等下你们少爷回来了再看到就不好了。”她我用的是叶一舟无意将丫鬟打死了,所以需要人帮忙把尸体送走的借口。 两小厮忙点头,扛着徐图就往外走。 苏皖皖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两人,“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苏皖皖眼睛微眯,想了想道:“你们从后门出去,我已经叫了车等你们,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捡到一条野狗,知不知道?” “小的明白。” 满意的点点头,苏皖皖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转身往叶家的外院走去。 自从她跟叶一舟的关系定下后,她来叶家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连带着叶家的下人也将她当做未来的女主人,对她也就恭敬有加。 所以她乱窜什么的,也没人跟着,自然也没人说。根本就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于是苏皖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叶家。 第238章 美人图二十二 徐图说完,又咳嗽了两声,气息越发微弱。 余音见状脑子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还没实施,就被徐图拉住了手。 “余音,我的时间不多了。那幅画,你一定替我好好保管好。求你。” 最后两个字,像是徐图从喉咙里憋出来的,挣扎中,她放下了所有的矜傲,只求余音能够帮自己护住那幅画。 看着早已油尽灯枯的徐图,第一次,余音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我知道了。” 话语虽冷淡,但徐图知道余音已经答应了。且只要她答应,就一定会帮她办到。 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牵挂,徐图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满足中带着遗憾。 在徐图闭上眼的那一刻,余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人。 叶一舟派人守在了门口,尽管他们看不见余音的店铺,可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在这里。 余音皱起眉头,心底涌出一丝厌恶。 “外面我暂时出不去了,江渚,你出去帮我找个墓地,把徐图好生安葬。” 江渚点头,转身便往楼下走。 待听到楼下响起了关门声后,余音才将视线放在了徐图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就是潜意识的,不想徐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自到修理店开始,茂叔就与她说了许多古物的事情。而那些古物的主人少有死有所值,似乎每个人都抱憾而亡。 如今的徐图也是这样,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平白被人利用遭人折磨,就该死了吗? 余音始终无法心中的不平,拳头紧紧的握住,她不禁问徐图:“你想报仇吗?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可就是不想徐图就这么去了。谁想原本闭上眼的徐图突然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余音,她没说话,可余音却仿佛读懂了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了。” 余音默默的说了一句,徐图的眼睛再次闭上,再也没睁开过。 站起身,余音来到自己的屋子,找到那幅美人图。 展开绣卷,那刺绣一点点展现在她眼前。 没有美人,甚至连人都没有,只有一片花海。一望无际的花海,姹紫嫣红。同她上次到徐图那儿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绣卷看到最后,余音才看到最后的哪一行小字。 应当是徐图做下的提示:以水浸之。 小小的四个字,若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 然而余音并没有动,来到柜台,哪里依旧躺着一个老人,正是死去的茂叔的模样。 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余音拿着画卷便往外走。 街上一直都有叶一舟的人,看到余音出来当下就围了过来。 他们都没注意的是,此时的时光古董店已经变成了时光修理店。 “我知你们要做什么,画在我手中,带我去见你们少爷。” 一帮打手面面相觑,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找人,现在人自己跑出来了,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见他们不动作,余音秀眉微皱,“不去?” 一个打手担心人跑了,忙上前道:“姑娘这边请!” 第239章 美人图二十三 随着打手来到叶家,余音并没有见到叶一舟,而是被安置在前厅等着。 此时的叶一舟正在同苏皖皖争辩。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我对徐图只是单纯的利用,并未投入什么感情。你要她的血做嫁衣,我给你做了,如今就等着她的美人图就能讨好乔夫人,到时苏叶两家的生意就能扩展到国外去,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坏事!” 叶一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偏生苏皖皖还一脸哪有什么的表情,可把他气得够呛。 苏皖皖心中也恨,她没想到叶一舟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才刚从叶家离开没多久,就被回来的叶一舟给逮住了。一张口就问她过来做什么,当时她也没反应过来啊,心中还有些虚,谁知道叶一舟这么聪明就猜到了。拉着她就往回走,看到徐图不见后就跟她发脾气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见苏皖皖不说话,叶一舟又忍不住道:“现在美人图找不到,人也不见了。我回来时根本没看到你说丢人的那个地方有人!” 一直被叶一舟指责,苏皖皖的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你整天藏着掖着的,我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再说了,我不过打了她两个耳光,谁知道她就断气了,难不成我要给你留着一个尸体嘛!” 一心急,苏皖皖便将自己“打死”徐图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叶一舟一愣,顿时扶着她的肩膀,“你说什么?她死了?” 看到叶一舟这心痛的模样,苏皖皖心中更加不开心了,恶狠狠的说:“是!死了!死透了!被你抽了这么多血,没了头发,又几天未进食,不死才怪!” 几天未进食还是方才叶一舟自己说的,这般一想,苏皖皖顿时觉得徐图的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心中仅剩的愧疚也消失无影。 “是你自己害死了她!叶一舟,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你,徐图也不会死!” 这一下,可是将她自己彻底的摘出去了。好像当初要徐图的血做嫁衣的人不是她,跟叶一舟合谋要将苏叶两家推出去的人也不是她。 叶一舟当时就愣住了,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苏皖皖看到他这样子心中就很是解气,不过没等她高兴多久,下人便过来说有个叫余音的人找叶一舟。 “你说谁?”余音一听就是个女子名字,难不成除了徐图,叶一舟还认识其他女人不成? 这个认知让苏皖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好啊,以前她还以为叶一舟是个好的,现在看来就跟他那整日只知道到处播种的死鬼爹一样! 相比苏皖皖的悲愤,叶一舟听到余音这两字时心情只能用开心来形容了。 “真的?人在那儿?快带我过去!” “回少爷,人就在前厅等着。说有件东西要交给您。” 东西?那肯定就是那幅美人图了!叶一舟一脸兴奋:“走走走!带我过去!” 高兴的他完全忽略了身后的苏皖皖,只盼不得能瞬间来到余音面前。气的苏皖皖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240章 美人图二十四 余音并没在前厅等多久,也就是一杯茶的功夫,叶一舟已经从后院出来了。 “余音姑娘?你怎么来了?”叶一舟的眼中带着欣喜,尽管他极力掩饰,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余音抬眸,眼前的人气息微喘,鼻尖还有些汗珠,脸颊微红,一看就是跑着过来的。却还故作沉稳,让她心中更为不喜。 不过不喜归不喜,她还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拿出身后的那幅画,余音道: “叶先生,这是徐图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之前替你绣的一幅画。” 叶一舟看到那幅画的大小就知道肯定是美人图,不过在余音面前,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失态。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紧张,才郑重的接过余音手里的画,按捺住想要打开的欲望,叶一舟抬头看着余音,问:“余音姑娘,你可知徐图去哪儿了?” 已经知道所有事情的余音听到叶一舟的话时恨不得给他一闷棍,脸上却带着些许惊讶,“她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叶一舟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同余音说过徐图跟自己在一起,不过也只是心中一紧,他脸上还是那风轻云淡的模样。 “之前是同我在一起,后来我不是会古街去给她拿东西?谁知道回来她人就不见了。” 苏皖皖说她把徐图扔在了古街街口,可他根本没看到人,派去的手下也没找到徐图,已经昏死过去的徐图会去哪儿?只能是被人救了,而救她的人可能刚好就是余音。 “那她会去哪儿?”余音也疑惑的说道:“我也没见她回古街,只是之前遇到你,想起她曾经交给我一幅画,让我有时间给你送过去。当时我问她为什么自己不送,她也没说话。” 胡乱扯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余音见叶一舟已经信了七八分,又说:“不如你到之前看洋画展的地方瞧瞧?说不定她在那儿临摹呢。” 徐图在刺绣前需要将样本临摹下来,她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 可叶一舟知道,徐图根本不在那里。所谓的洋画展本就是子虚乌有,徐图一直被他软禁,哪里有时间去临摹? 然而这些事情他并不能跟徐图说,只能打着哈哈混过去,还担心说得太多余音会怀疑自己。 余音也不想跟一个虚伪的人待在一起,点点头说:“画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顺便瞧瞧徐图有没有回去,若是找到人了我便过来通知您。” 叶一舟也点头,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离开。 跟在叶一舟后面来的苏皖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看到叶一舟送人出门时,更是忍不住走上前去,质问叶一舟,“你跟方才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亲近?” 亲近?叶一舟惊愕的看着苏皖皖,他方才连余音的手都没碰到,哪里来的亲近?看到她狰狞的面孔,叶一舟顿时觉得烦躁,“苏皖皖,我们两个已经定亲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信任?还有,到现在为止徐图都没找到,你最好期盼她真的已经死了!” 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叶一舟拿着手中的画卷便出了门,留下苏皖皖一人愣在当场。 第241章 美人图二十五 将画卷送到叶家后,余音转头便回到了老街。 自余音走后,徐图便一直沉睡未曾醒来,前去寻找墓地的江渚也会来了。他看好的正是茂叔所在的那个墓地。 余音却一反常态没有让他直接把徐图送过去。而是让他帮忙把徐图搬到了二楼的修理室。 这是江渚第一次看到二楼修理室里面是什么模样,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明明外面就是大白天,可这间屋子却黑得让人有些害怕。 为了不让江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余音并未点蜡烛,只是凭着直觉让江渚帮着自己把徐图搬到了桌子上,就让他出去了。 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江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忙停住了脚步,背着余音问道:“你准备救她?” 修理室向来是外人的禁地,不管是江渚还是那些客人,只有余音能进去。而今进这儿的人多了一个昏死过去的徐图。这屋子是修理用的,因此不难猜出余音的目的。 江渚从来不知道余音到底是怎么把东西修好的,他只知道每一次徐图都会休息很久。而这一次,余音似乎是想将徐图给治好。 这个乌漆嘛黑的屋子,真的能救活人? 在江渚思考的同时,余音也走到了门边,她此时才发现,虽然才两年的时间,但江渚的个头已经快赶上她了,不,比她还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盯着江渚的后脑勺,“救不救是我的事,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修理室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看见,即便江渚不是人,那也不行。 江渚身子一颤,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最后什么都没说,咚咚咚的下楼去了。 余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将门关上后啪嗒落了锁,若非她自己,别人是打不开的。 轻轻的朝门边吹了一口气,一点火星便出现在余音眼前,很快,火星变成火苗,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整个屋子。 漆黑的屋子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挂在墙上的那四幅画似乎也有了些活性。 余音垂眸,直直的走到桌边,看着躺在桌上的徐图,心中的执念越来越强,她要救徐图,让她报仇! 再次咬破刚愈合没多久的手指,余音挤出一滴血滴到木桌上,又怕一滴血不够,她又多滴了几滴。 桌上繁琐的符文顿时像被点亮了一般,发出了阵阵金光。 而同以往不一样的是,那桌上的符文从桌上漂浮而起,来到了徐图的身体上方。 余音眼中透着一抹疑惑,她从未见过这个场景。难道是因为徐图是活人? 这个想法刚出现,她就看到原本稳稳挂在墙上从未动过的四幅图也飞到了桌边。余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看着那四幅图不停地旋转,将整个桌子都给包裹了起来。 四幅图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已经看不清他们原本的样子,只能看到白色的东西不停的再转,想要花了人眼。 余音眉头微皱,她感受到那四幅图发出一阵强大的吸力,像是要将她身体里的血都给吸进去。余音大骇,连忙往后腿了几步,奇怪的是,那股吸力随着她的后退渐渐变小。 等到她走到门边时,吸力已经完全消失,只是那四幅图依旧转个不停。 与此同时,阳城的另一个别院中,一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疼得面色狰狞。 这人便是之前到时光修理店修怀表的顾祈愠。 顾祈愠只觉得心口钝痛,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划过,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咬着牙,顾祈愠抬头看着古街的方向,口中蹦出一个又一个的字, “余音,你真的太大胆了!” 第242章 美人图二十六 顾祈愠来到古街时,已经是次日早晨。 这一整晚,他的心口都在不停的痛,好像一直有针在里面扎,让他无法动弹。一直到凌晨,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口不再疼,这才腾出了时间过来寻找余音。 在心口开始疼的同时,顾祈愠就知道余音在做什么,只是当时他根本动不了,所以即便心中着急,也只能任由余音去做。 但是现在,他倒是要问问余音,为何要这么做! 救人?难道她忘了修理店的规矩就是不能救人?别说是人了,就随意一件活物都不可以! “余音!你给我出来!”顾祈愠直接推开修理铺的大门,一楼是一个人都没有,可他明显能感觉到余音就在这里。 “噔噔噔!” 一串下楼的声音传来,顾祈愠看着楼梯口,神色严肃,似乎那人要是余音他就要冲上去好好骂一次! 只可惜,下来的是江渚。 看到顾祈愠时,江渚也有些惊讶,道:“顾先生?怎么是您?” 时光修理店的规矩说得很清楚,同一件物品送来第二次不修,所以修理铺的回头客几乎没有。反正到目前为止江渚就看到顾祈愠一个。 “顾先生,修理铺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您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江渚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顾祈愠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他也不好直接赶人。 谁知道这一问,就好像戳到顾祈愠的火气包一样,噼里啪啦冲着江渚就是一通骂,“你还好意思问我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余音做了什么?救人!这时光修理铺就不能救人!他不知道?明知故犯,这就是在犯错!你还问我有什么事,事儿大了!这修理铺古怪的很,每一个救了活物的店主都活不长,你说我来这儿做什么?” 江渚顿时一愣,昨儿个余音把他支开后到底做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回来时余音已经睡下了。原本躺在床上的徐图也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最后才看到余音给他留下的纸条,说徐图离开了。 可他并不知道余音救了人啊!更不知道这修理铺不能救活人! 一开始到这里,江渚就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在墓中待了太久,他并不适应外界的生活。而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余音自然也没同他说太多,最多的也就是那些古物的故事,哪里会跟他说这修理铺不能救人? 再说了,这两年来他也没见谁带着人来要余音救啊! “一看你这样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顾祈愠气呼呼的问道:“余音呢?她人去哪儿了?” 江渚这下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最主要的是他这才反应过来顾祈愠说的活不久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有些慌了,“她,她睡着了。” 顾祈愠捏着拳头,忍住想打人的冲动,问:“那她救的那个人呢?” “不知道……”江渚摇头,他回来徐图就不见了。原本以为徐图已经去了,谁知道又被余音救活了。不过,余音救了人真的会死吗? 第243章 美人图二十七章 “你,你怎么就不拦着她!” 站在二楼的修理室门口,顾祈愠恶狠狠的看着江渚,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江渚动了动嘴唇,道:“我不知道她会救人。” 说罢江渚闭上了眼,一地红色、泪滴状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顾祈愠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当下又被余音的事情给吸引过去了。 “她就什么都没跟你说?”顾祈愠不相信,余音对眼前这小子分明就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让他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待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江渚睁开眼,想起昨日余音说的哪句我救不救是我的事,当下心头又是一疼,却还是如实告诉了顾祈愠。 “她只是这么说,而后就让我下去了。”江渚缓缓说道:“等我再上来时,修理室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她自己的房间也是锁着的。我就以为她已经回去休息了。直到半夜,我听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这才下来看,修理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等我回去时,余音已经睡下了。而徐图,已经失踪了。” 顾祈愠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又没办法把余音给叫醒,两人就只能这么守在门口,等着她自动醒过来。 再说醒来后趁着半夜离开了老街的徐图直直的来到了叶家的秀坊。 刚进叶家秀坊,徐图便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 “哇!这姑娘长得好漂亮!” “天哪,这是谁家的小姐?咱们之前怎么没见过?” “谁知道!不行,我快晕了!” 对于众人的惊叹,徐图并没有多大的感觉,直接逮住一个小二问:“你们这里需要绣娘吗?” 小二呆愣愣的看着徐图,在她皱眉时才猛地点头道:“要要的!您等我问问掌柜的!” 说罢转身就往后面跑,很快就叫来了掌柜。 掌柜的看到徐图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像其他人这么惊讶。 “这位姑娘,听小二说您是想过来做绣娘?” 掌柜显得十分的客气,徐图许久没从外人这儿听到如此恭敬的语气了,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不过很快,她就笑着说:“是的掌柜,请问您这里还收人吗?” 恢复了原本容貌的徐图变得十分靓丽可人,只是微微一笑,就足以让许多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掌柜的没有如此就倒了。而是笑着问她会什么刺绣。 “这是我家里独创的,”徐图说道:“说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当场绣给掌柜的瞧瞧,若是您觉得可以,那咱么那就直接定下吧。” 听到她说当场刺绣,掌柜的马上高兴的点了点头。许多绣娘都不敢当场秀技,一是紧张,二就是担心自己的能力达不到日常的水准,所以都是自备绣品。徐图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当下自然是万分高兴。 “如此姑娘后面请,后院人少,您可以尽情的绣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徐图却摇摇头,笑道:“不必了,就在这里。不过要麻烦掌柜的帮我把绣架和针线拿出来。” 掌柜的自然应好,当下就让人去拿来了刺绣所用的东西,就怕徐图跑了。 第244章 美人图二十八章 将绣架摆在跟前,徐图固定好布料后,穿针引线,甚至不用描摹,顺着布料的纹路就开始刺绣。 叶家绣坊有人当场刺绣的消息瞬间传了出去,不少路过的人都想走到里面看个究竟。有些看到徐图的脸后就不想离开了,有些看到她的手艺后又走不动了路了。 很快,整个秀坊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结实。 叶一舟来时就刚好碰上这样的情况。 从昨日到现在他一直没找到徐图人,那一幅美人图虽然已经被余音送过来了,但他还没来得及交给县长夫人,就被苏皖皖给弄花了。他想过来秀坊看看有没有绣娘能绣出一样的花纹,或是拯救一下,不要太看得出就行。 谁知道还没到秀坊呢,就看到了堵在外围的一群人,还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让他怀疑有人在里面闹事。 只是费尽力气挤到最里面时,叶一舟才被眼前的女子给惊呆了。 徐图的模样十分标致,这是之前就提到的。若不是因为裁缝铺的那一场大火,如今的徐图可以说是古街一枝花,比阳城第一美人苏皖皖还漂亮的一枝花。 只需一眼,叶一舟就已经被她的气质容貌所吸引了。 掌柜恍然看到了叶一舟,当下便走过来轻声说道:“大少爷,你看看这个绣娘。刚刚来的,说是想进咱们家秀坊。” 叶家绣坊是阳城最大的一个绣坊,同苏家布匹一样,在阳城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想要进这两个地方工作,那得是十分高的水平。且叶家绣坊已经多年不招新人了,叶一舟顿时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有勇气,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而专注于手中针线的徐图呢?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在颤抖。 很细微的颤抖,若是不用心也看不见。 这是因为叶一舟的到来,她心中的恨无法体现出来,就只能通过手中刺绣来传达。 原本她准备绣一朵双面的黄色牡丹,可在叶一舟到来后,她将丝线换成了红色。 大红色,一般用在十分喜庆的场合。比如成亲、比如家里孩子诞生、再比如老人的寿辰。 而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人受伤时,血从身体里流出,一点点消耗殆尽时,那也是大红色的,甚至有些暗红。 徐图就选择了这样的色调,先用黄色勾勒出花蕊,随后改为红线以绣出靠近花蕊的花瓣。至于最外围的花瓣,她选择了暗红色,偏紫黑,让人瞧着不寒而栗。 这幅画在叶一舟的眼中更是十分渗人,虽然很好看,但总会让他想起消失的徐图。 最后一针完成,徐图拿起绣篓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最后一根丝线。叶一舟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好像那一剪刀就悬在了他的头顶,剪断的是他的头发一般。 徐图缓缓起身,将手中的一朵不过两只拇指大小的牡丹递到掌柜的手中,道:“掌柜的,这是我的绣品。您请过目。” 徐图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妨碍她的动听。 只是这个声音,在叶一舟听来却十分熟悉,可他想不起是谁的了。 第245章 美人图二十九 “你,”叶一舟吞了下口水,看着徐图的眼神变得十分火热。“你是,你叫什么名字?” 叶一舟本想问她是谁,只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问她的名字。 徐图似乎才发现叶一舟的存在,脸上的诧异十分明显,只是很快,她又低下头糯糯的说道:“小女,名唤许紫。许仙的许,紫色的紫。” 若是叶一舟仔细想,定然会知道,许便是徐,而紫,则是徐图最喜爱的紫色。只是认定徐图早就死了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反而在徐图说出“许”这音时,吓了一跳。 而听到不是那个徐后,他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嘴角噙着一抹笑,“原来是许姑娘。” 徐图怯懦的低下头,仿佛十分害羞。可她的眼中分明没有半点羞怯之意。 掌柜的见这两人要开始“打情骂俏”了,想起还未过门的少奶奶,当下笑着说道:“少爷,您瞧小许这手艺,应当能进咱们叶家的绣坊吧?” 本是为了转移叶一舟的注意力,谁知道叶一舟看了一眼那牡丹后,心里对徐图的认同更大了。 “这么漂亮的花果然只有许姑娘这样通透的人才能绣出来,今日倒是叶某有幸了。”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在撩人。 徐图心中一阵苍凉,却也十分想笑,原来用这就是她喜欢上的人啊?这么懂得讨女子的欢心! 恨恨的闭上眼,徐图轻声说道:“多谢叶公子抬爱。” 叶一舟还想说什么,掌柜的又马上说道:“少爷,时间不早了,您怎么现在过来了?” 这下叶一舟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低头看了掌柜手中的绣品一眼,当下就做了一个决定。 “许姑娘,正巧叶某手中有一件绣品需要人帮助,若是你能胜任,就直接进入叶家秀坊如何?” 掌柜的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愣了半晌才绝的有些不对劲,忙说道:“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一舟却没搭理他,看着徐图的眼睛说道:“许姑娘,你意下如何?” 徐图先是一惊,随后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少爷,不可如此武断。小女水平仅如此,怕是做不来太细的活儿。” 这句话本就是谦虚,任谁看了她方才绣的那朵牡丹都要赞叹一番,有哪里是不会做不来细活的人? 因此叶一舟并不相信她的话,反而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说:“不,就是你了!许姑娘,你可知叶某寻找了许久,才遇见你这么通透的人!你一定能绣好那幅画的!” 徐图猛地挣开了叶一舟的手,垂眸掩下心头的怨恨与恶心,怯懦的道:“少爷,我,我真的不行……” “没试过怎么会不行?”叶一舟根本不想给她反对的机会,笑着说:“再说了,方才你都绣得如此好看,我想你一定可以的。要不这样,行不行你先去看过了再说,如何?” 这就是打定主意要带着她回去了,徐图当然是巴不得。不过表面上还是婉拒了一番,才“不得已”“顺从”的跟着叶一舟去了叶府。 第246章 美人图三十 掌柜的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点中的绣娘瞬间就被自家少爷给“撬走”了,关键是这个姑娘可能还会抢走未来少奶奶的位置。 想起苏家的那位小姐,掌柜的就觉得头疼。只希望少爷不要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叶家和苏家好不容易开始合作,且不能因为儿女情长给毁了啊! 只可惜掌柜的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某个人的出现就能改变的。叶家和苏家,终究要毁了。 徐图再次踏进叶家的大门,心中感慨万千。 上一次她醒来就已经被叶一舟关进了密室,甚至连叶家到底长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这一次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了。 而越往里走,徐图越是觉得叶家不愧是阳城的大家族。 就是放在前厅的绣屏,就是上好的苏绣。还有放在院中的一些树木,都是罕见稀有的。 徐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乡巴佬,看着周围的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 “少爷,这个树是什么树啊?这花的颜色好漂亮!” “还有那个那个,那个是玫瑰吗?我听人说起过,就是没亲眼见过!没想到真的这么好看!” “哇,这是湖吗?少爷你家里居然有湖!好好看啊!” 一句接着一句,徐图完全不给叶一舟回答自己的机会,看起来倒真的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天真又十分可爱。 叶一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在徐图的身上,他找到了以往从没有的自信。好像她什么都不懂,而他什么都知道。 若是知道叶一舟内心的想法,徐图恐怕要笑出声。什么叫她什么都不懂? 直接将徐图带到了叶家后院的绣房,这是之前他把徐图困在密室时用她的血给苏皖皖做嫁衣用的房间。此刻徐图进来时,还能闻到一丝甜腻腻的香味。 那是血的味道,徐图能闻得出,她的血,同常人的不同,没有一点血腥味,反而带着些许甜味。且只要用血浸染的丝线还在,那甜味便可经久不散。 最关键的是,那血还能让两个人之间产生莫名的牵连。 也就是最先触碰到那东西的两个人,能通过那血达成某种协议。至于是什么协议,端看那两人想要的是什么。 徐图捏紧拳头跟在叶一舟身后继续往里走。 美人图这么重要的东西,叶一舟当然不会随意的放在外面。这绣房也不过是个噱头,真正的美人图在屋子里面的密室。 叶一舟往前走着,带着徐图来到一堵墙前。伸手将墙推开,叶一舟在墙上摸索了半晌,又似乎按下了什么,徐图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墙面便挪动出一个小门,大小只能通过一个人。 徐图看着这门心中尽是苍凉,面上却是十分惊讶,“少爷,这,这是什么?” 叶一舟笑着道:“许姑娘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叶某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便消失在小门后,徐图不用猜都知道这道门通向什么地方。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徐图转身走到绣架旁,不打算看叶一舟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心口猛地一疼,虽然只是刺痛,却也让她几乎站不稳。 徐图按了按心口,咬着牙道:“再等等,还没结束。再给我一点时间。” 疼痛逐渐消失,像是同意了徐图的话。 徐图再次握紧拳头,慢慢的挪动脚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额头出了汗,她整个人也有些脱力。 第247章 美人图三十一 叶一舟从里面拿着美人图出来时,徐图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浅浅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徐图抬眸看着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笑不是假的。 “许姑娘,你快过来瞧瞧。”叶一舟将美人图一点点的展开摆在了绣架上。 而这美人图上,没有一个人。 姹紫嫣红的花,乱了人的眼。徐图下意识的往绣画的下角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哪一行小字,已经不见了。 由此,徐图知道叶一舟已经将这绣品浸过水了。浸水之后,那一行小字便会消失。 叶一舟指着左上角一个黑色的地方,道:“许姑娘,你瞧瞧这个还能不能挽救回来?之前因为我的不小心,弄了一滴墨汁儿上去。”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可徐图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难看出,这人根本就没什么懊悔的。反而是在责怪。 责怪将这幅画弄脏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应当就是苏皖皖无疑了。 压下心头的火气,徐图笑着说道:“无事,只是少爷,我可能并不知道这画到底要如何才能绣出来。” 内行人都知道,若非合作的绣品,最好不要在同一幅绣品中出现两个人的技艺。 因为哪怕他们出自同一个师父,下针的手法也是有所不同的。 但叶一舟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他拉着徐图的手,像是拉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这幅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没有它,叶家就真的完了!” 徐图看着眼前的叶一舟,像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从来,叶一舟从来没有在她跟前示弱。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且原因竟是为了这幅绣品! 目光从叶一舟身上挪开,徐图看着美人图,像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就试试吧!”徐图说着,不等叶一舟高兴,她又道:“只是这绣品原主的技艺已经十分厉害,只怕我会毁了这绣品。” 叶一舟哪里在乎这个?比起墨汁,他更乐意奉上一个有一丢丢瑕疵的绣品。起码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 毕竟那个乔夫人看着也不是个识货的,他不担心。 见他点头,徐图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叶少爷先出去,这点绣品用不了多少时辰,我能补上。”至于补成什么模样,她就不知道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叶一舟拍着手笑道,兴奋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家少爷的样子。 徐图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在绣架前坐下,随手拿起针线,却发现叶一舟含站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徐图拿针的手一顿,十分认真的看着叶一舟说道:“叶少爷,您若是不出去,我没有办法绣。” 刺绣这东西十分讲究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绣娘手上的速度便会越快。 叶一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笑了两声便走出了绣房。却在门口呆着不愿离去。 他想亲自看到这幅绣品被绣好,就像原来那样! 第248章 美人图三十一 苏家在叶家那也是有眼线的,因此在叶一舟带着徐图进府没多久,苏皖皖就收到了消息。 “啪嗒!”“噼里啪啦!” 屋中的碎瓷片摔了一地,丫鬟通通站在了门边,根本不敢上前去劝。 苏皖皖扔完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把视线移到了那件血红色的嫁衣上。 叶一舟之前把嫁衣拿走了,不过那天他同苏皖皖争吵弄脏了美人图后,为了把人哄好,嫁衣又回到了苏皖皖手上。 “给我拿剪刀来!”苏皖皖冲着丫鬟喊道,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敢真的去拿?那可是未来姑爷送给小姐的东西!且那是连乔夫人都称赞的嫁衣!谁敢随意撕坏? “小姐!万万不可啊!”一个丫鬟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片了,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苏皖皖的大腿,道:“小姐,这嫁衣可是乔夫人都喜欢的!她还说等您成亲当天要亲自看到你穿这件嫁衣,还要来为您主持婚礼!您可不能毁了啊!” 一边喊着,小丫鬟还给其他几人使眼色,让他们干净过来拉着人。 只是那几个丫鬟哪里有她这么大胆?只能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生怕大火燃到自己身上。 小丫鬟咬咬牙,就是不放开自己的手。 “小姐,你可不能冲动啊!要是到时候乔夫人来看不到这件嫁衣,您可怎么办?到时候苏家怎么办?老爷和夫人怎么办?乔夫人可是县长夫人,您不能冲动啊!” 丫鬟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起码苏皖皖不再冲动着要剪刀了。 感觉自家小姐已经冷静下来,小丫鬟松了口气,随后又说道:“小姐,若是你真的觉得叶少爷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何不直接到叶家去?反正现在那个狐媚子也还未离开!您现在过去要是直接抓住了那两人,到时候即便要退婚,不也是叶少爷对不起您了?” 小丫鬟眼神诚恳,好像自己说的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苏皖皖却像被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对啊!若是我这次抓奸成功,那叶一舟还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退婚就是我不要他了!说不定还能将美人图给要回来!” 美人图一到手,她还怕叶一舟不跟自己合作了?再说了,到时候即便是叶一舟要跟她合作,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呢! 这么想着,苏皖皖嘴角不禁上扬。在上次叶一舟因为美人图跟她生气时她就想断了两家的关系。后来不过是父亲相劝,她才决定继续保留这段关系。 如今叶一舟自己不珍惜,她又为何要珍惜?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苏皖皖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说道:“你给我起来,帮我准备件好看点的衣服,再给我梳个妆。我倒要去看看,这次叶一舟带回家的那个女的又是谁!” 小丫鬟笑着点头,心里满心欢喜的觉得这一次她帮了小姐,等小姐回来时肯定就会大大的奖赏她!到时候她再也不用看那些妈子的脸色了!真是解气! 第249章 美人图三十二 为了能抓奸成功,苏皖皖仅仅换了身好看的衣裳,在抹了点胭脂就直接出了门。 从苏家到叶家的距离不算远,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站在叶家大门前时,苏皖皖嘴角含笑,模样标致又得体。路过的行人都不禁驻足观看,好像能看到这么美的人真的是三生有幸。 丝毫没有在乎外面的人是怎么看自己的,苏皖皖理了理衣服,抬起高傲的头颅跨进了叶家的大门。 “许姑娘,我没想到你的速度能这么快!”叶一舟看着眼前完整无缺的美人图,心中高兴得不得了!好像得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徐图垂眸勾唇,笑着说:“还得多谢叶少爷的信任。若是您不相信小女,想必小女也绣不出这么好看的东西来。” 摇摇头,叶一舟大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分明是许姑娘你技艺高超!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有这般本事的人!” 徐图眼睛微眯,抬头期待的看着叶一舟,轻声问道:“那第一个是谁呢?” 叶一舟看着她没说话,徐图又低下头搓了搓手指,有些拘谨的解释道:“叶少爷您别误会,小女就是有些好奇。毕竟能得到您承认的绣娘肯定不多。所以很惊讶。” 看了徐图一眼,叶一舟压下心头那熟悉的感觉,笑着摆摆手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且她都已经去了,再提起也没什么意思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徐图咬紧了牙,许久为修剪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中,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惨白着脸说:“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可惜了。” 叶一舟忙着看眼前的美人图,根本没注意她有什么不对劲。反正在他心中徐图已经彻底死绝了,不可能再回来了。 又盯着美人图看了许久,叶一舟突然对徐图说道:“许姑娘,你想不想看看这幅绣品?” 徐图恍然回神,愣愣的看着叶一舟,懵懂的眼神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叶一舟微微一笑道:“这幅绣品,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嗓子哑得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一舟正想问她怎么了,外面却传来了他此刻十分厌恶一点都不想听到的声音! “叶一舟!你个不要脸的又在做什么!” 苏皖皖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顾家丁的阻拦直直的往后院冲,深怕自己晚了一步叶一舟就要带着徐图跑了。 而听到她的声音,叶一舟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手上却谨慎的收起了美人图,就怕那个苏皖皖又是一个不小心弄坏了。 徐图听到这个声音时却觉得心口痛得厉害。当然不是方才那种痛,可这痛比起方才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这个声音,是这个声音让她彻底失去了生命。 是这个声音,将她丢在了外面,若不是江渚无意看到,只怕她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她!杀了她!杀了她! 脑海汇总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苏皖皖,可徐图根本动不了,只能看着叶一舟将美人图放在他的手心,而后看着他走出去再关上门,听那声音两人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只是徐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第250章 美人图三十三 拍了拍自己头,徐图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才恍然回神。门外的声音也传进了耳膜,刺激着她的神经。 “叶一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赶紧把她给我交出来!否则我就将你以前做过的事全部告诉我父亲!还有乔夫人!” 对叶一舟来说,其他人可能没有什么威胁力,可身为县长夫人的乔夫人可是有着很大影响力的。 阳城县的县长夫人乔氏,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绣品了。越是稀奇的她越喜欢。这次阳城县县长到阳城上任,有一半的原因是自己的夫人喜欢这些东西。 而只有讨好了乔夫人,他们才能有更多的可能。 苏家和叶家之所以联手,也是担心被其他的几家打压下去。 只是现在,苏皖皖明显不想跟叶一舟干了。 这人太过恐怖,他只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就像之前死去的徐图。 对上叶一舟时,苏皖皖心中还是有些犯怵的。不过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这么多叶家的人,且她爹爹可是知道她来叶家了,所以也就不怕了。 “叶一舟,我告诉你!若你不将那个狐狸精交出来,我苏家就放弃跟叶家合作!” 原以为这句话能威胁到叶一舟,谁想他竟大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搞笑的事情。就是叶家的下人一时也摸不准自家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徐图听着外面的声音,拿着美人图一步步走向门边。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露一个脸,苏皖皖就会直接扑上来把叶一舟撕了。 这么想着,徐图也这么做了。 她一脸懵懂的抱着美人图拉开了门,看着站在院子中如泼妇骂街一样的苏皖皖,皱眉转头看着叶一舟,“少爷,这位姑娘是谁啊?” 与叶一舟的肯定不同,苏皖皖虽是亲自看着徐图被丢出叶家的,可她根本就不确定这人到底死没死。且因着哪一天的情况特殊,她对徐图的脸印象特别深,此时只需一眼,就在徐图侧着脸问叶一舟她是谁时,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徐图。 “你!你要做什么!”苏皖皖脸色大变,她指着徐图的厉声说道:“你为何要回来!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徐图也发现自己被认出来饿了。不过她并不着急,反而一脸惊讶的看着苏皖皖,“这位小姐,您认识我吗?” 一句认识卡在了喉咙处怎么也出不去,苏皖皖挥舞着手,想让叶一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就同徐图听到她声音时一样,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到苏皖皖这模样,徐图稍稍放心了些。她深知叶一舟的秉性,若苏皖皖真的说了出来,就算叶一舟不相信,心中也有所怀疑。 如今她说不出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位小姐,许紫确定没见过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让叶一舟就是想调查也不知该从何查起! 徐图心中打着注意,苏皖皖眼里却只剩下了惊骇。 她对徐图的脸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阴暗的密室,靠着烛光才能看清的那张脸让她吓得不轻,可刀子划上徐图的脸时,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手打在那张满是坑的脸上的感觉,可为何,现在的徐图脸上没有任何疤痕? 就连她以前受的伤也不见了,难不成是她认错了? 很快苏皖皖又自我否定。 “不,不可能的!我绝对不可能认错!”苏皖皖大声吼道,只是对上徐图的脸时,她又怂了,这一来二去的,身子承受不住打击终究是晕了过去。 而这一晕,大家也发现了苏皖皖一直从未被人发现、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叶一舟面色晦暗,根本没有初为人父的兴奋。 而醒来的苏皖皖更是完全不愿相信自己会怀孕!她根本就没跟任何人发生关系,为何会怀孕? 难道是那一次?苏皖皖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可很快她又否认了。不过就一次,怎么可能就怀孕了?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木已成舟。你不承认都不行! 知道苏皖皖晕倒的原因后,叶一舟直接带着徐图离开了叶家。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碰过苏皖皖,所以苏皖皖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徐图也没想到苏皖皖竟然会怀孕,只是看着叶一舟这模样就不像高兴的样子? 想了想,徐图出声道:“恭喜少爷。” 叶一舟闻言一声嗤笑,“恭喜什么?没什么好恭喜的!” 徐图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是半点不表,只是笑着说:“自然是恭喜少爷有了孩子。您都不知道,小女这辈子多想有一个孩子。”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有着期冀,还有无奈。 叶一舟转头看着她笑问:“为何?” “因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啊!”徐图喜欢孩子?当然不可能,她这辈子已经毁了,怎么还可能要一个孩子让孩子的一生也被毁了? 叶一舟却是来了兴趣,“怎么不可能有了?” 徐图看着前面寂静的路,突然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叶一舟,“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叶一舟却没察觉出她话语中的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以为她喜欢上了自己。 他会有这种错觉当然也不奇怪,毕竟曾经清高孤傲的徐图也看上了他不是?就在之前,苏皖皖也是喜欢他的! 笑着伸手揉了揉徐图的头,叶一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娶你过门如何?” 徐图一愣,她是真的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叶一舟为何会想娶她过门儿了。一是因为她这张脸,二就是因为她的手艺。 心中苦涩一笑,原来她在这人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 连人都算不上。 “是吗?可是,”徐图咬咬唇,道:“您已经跟方才那位小姐有了婚约,又怎么还会同我在一起呢?” 第251章 美人图三十四 叶一舟却是一阵冷笑,“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别人睡过的破鞋!” 说起苏皖皖,此刻的叶一舟用词丝毫没有顾忌。 或许一开始他是喜欢苏皖皖的,可在同徐图的相处过程中,他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那个姑娘。只是情势所逼,他不得不割断情爱。而苏皖皖却在那个时候毁了他这辈子唯一爱的女子。 从知道徐图消失是因为苏皖皖的那一刻起,叶一舟对苏皖皖的心就已经变了。遑论之后的苏皖皖变得不可理喻。差点毁了徐图留给他的美人图不说,还跟别人有了孩子!这更让他无法忍受! 或许一开始为了利益他可以同苏皖皖虚与委蛇,可现在知道她已经跟别人有了孩子,他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而许紫,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且,这个许紫跟带上面具遮住半边脸的徐图真的很像。 叶一舟甚至在想,是不是徐图知道他寂寞了,所以故意送了一个女子到他身边? 只可惜,他大错特错了! 徐图一直看着叶一舟的动作,见这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冷漠,大概就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可在跳出那个范围看人时,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准。 “少爷,可许紫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您啊。”徐图垂眸说道,好似她真的十分失落,因为不能陪在叶一舟身边。 将人揽进怀中,叶一舟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道:“那有什么?如今叶家是我说了算。现在苏皖皖又成了别人的人,苏家也不能奈我何。到时候苏叶两家的产业就是我一个人的。只要讨好了乔夫人,我就能说服父亲母亲让你过门。” 啊,原来要进门的前提还得讨好乔夫人呢? 徐图心中一阵冷笑,因着死过一次,她知道叶一舟一开始利用她就是因为那个乔夫人,所以对她也是万分感兴趣。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叶一舟这么狠得下心那样对她? “那少爷,您能带我去见见乔夫人吗?我保证!一定不会给您惹麻烦的!”靠在叶一舟怀中的徐图就差竖起手发誓了。 叶一舟却抓住她的手,说:“不用,明日我便会带乔夫人到秀坊去。今日我便先送你回秀坊,你好好准备准备,明日我会安排好一切。咱俩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乔夫人会不会喜欢你了!” 徐图重重的点头,好像得到了什么十分甜美的糖果,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 叶一舟心里也十分满足,苏皖皖掀起的怒气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消散了,让他不由得感慨许紫的本事就就是大!在她身边自己才能彻底的安静下来。 两人缓步走到叶家绣坊,正准备关门的掌柜看到叶一舟和徐图去而复返,一时间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两人回来做什么。刚刚迎上去,就被叶一舟一通吩咐。 完了之后叶一舟还警告他,“明日我会带着乔夫人过来,你一定要安排好,不可以出任何差错!知不知道?” 掌柜的哪敢违抗,只得连连点头,跟只哈巴狗似的,没有半点尊严。 叶一舟满意了,又同徐图说了几句才离开。 掌柜的将徐图好生招待后才离开了绣坊准备休息,不曾想在他前脚刚出绣坊,徐图后脚就离开了。 第252章 美人图三十五 老街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这一天的安静却透露着些诡异的气息。 时光修理店门口的那几辆车已经停留了许久,一直没有离开的打算。原本一直担心余音和江渚的街坊们也一直不敢关店,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让那两个娃娃被人抓走了。 直到江渚出来跟众人解释了一遍是茂叔的亲戚来探亲后,他们才关了门,不过依旧灯火通明,因为不敢关灯。 顾祈愠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车子会引起大家的骚动,一时间有些无语。 江渚从外面进来后耸耸肩,无奈道:“老街上的人都十分淳朴,除了那些年轻人,几乎都没走出去过。看到你的汽车难免有些惊讶。” 顾祈愠点点头,也不知道接没接受这个说法,反正很快店门口的车就被人开走了。 江渚再一次从外面回来时,脸上带着笑意,“还好你把车开走了,大家都睡了。” 顾祈愠嗯了一声,兀自给自己倒着茶。 看着白色瓷杯中的茶叶随着沸水的冲入上上下下的打转,江渚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凝固,“顾先生,你说余音能醒过来吗?” 一整天了,余音就同死了一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偏生身体还是温热的,奇怪极了。 顾祈愠摇摇头,抿了一口茶道:“这修理店的秘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且我本身就不该是它的主人。说不定余音会同我一样,一直活下去呢?” 他现在不就同余音的状态一样?哦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没有体温,且是醒着的。 江渚趴在桌上看了他一眼,带着明晃晃的怀疑,分明就是不相信他说的。 顾祈愠双手一摊,道:“我只能猜测她可能将自己的生命换给了徐图,说不定等徐图完成了自己的夙愿,她就会醒了。” 江渚却是不信,“那玩意徐图一直无法完成呢?或是她完成了却不回来呢?余音怎么办?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那不可能,他怎么能让徐图一直睡下去呢?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了鸳鸯玉镯,让她在修理东西时少折损一些元气,结果就被人损坏了。这怎么行? 江渚眼神灰暗,垂眸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啧!”顾祈愠砸吧了一口茶水,看到江渚这副模样不禁摇头,“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徐图阳寿未尽,不可能走的。” 江渚却不理他,反正这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顾祈愠同他说了两句,见他是真的不理自己了,也不自讨没趣,继续喝着他的茶。说起这茶,他少说也有百年没碰过了。还真是有些怀恋。 之前他或许真的有些担心,担心余音就这么昏迷过去了。不过在看到那没被破坏的阵法时他就知道余音根本没事。 那个阵法说起来是修理东西的,其实就是以人身体内的真气与之交换。 每一任店主在大限将至时多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不过余音却不会。 她可能是这么多年来,顾祈愠见过同这修理店最契合的人了。 即便修理了两年的东西,她的生命力却一点都未消失,所以她肯定不会出事。 而这店铺也不可能让她出事,毕竟是等了这么久的人,要是一下就去了,今后还怎么运作? 不过这些说给江渚他也不可能会听,所以还是算了吧。 第253章 美人图三十六 两人相顾无言,就在江渚以为他们俩会这么相视到天明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去开门。”顾祈愠戳了戳闭目养神的江渚,慢条斯理的又倒了一杯茶。江渚耸了耸鼻子瞪了他一眼,一边念叨着“喝这么多水也不怕晚上尿床”一边往一楼走。 “谁呀?不知道修理铺除开十五不接单的吗?”江渚话音刚落,抬眸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门前。 这女子长得十分好看,还特别像一个人。可是像谁呢?江渚一时间还有些想不起来。 门前的女子却先开了口,“江渚,我是徐图。” 江渚,江渚愣了。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徐图?徐图不是那个……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江渚又发现好像除了那半边脸和长长的头发,这人跟徐图是真的像。 “你……” 他话还没说完,徐图却等不及的推开他往里走。 “我想去看看余音,看完我就走!” 说罢不等江渚反应过来,她便蹭蹭蹭的跑上楼去。 江渚恍然回神,啪一声关上门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喊道:“顾先生快拦住她!快快快!” 还在二楼坐着喝茶的顾祈愠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还有些茫然,接着就看到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出现在楼梯口处。 两人对视一眼,顾祈愠一句“你是谁”还卡在喉咙处,徐图又跑上了三楼。 顾祈愠顾不得手中刚斟满的茶水,拿着杯子也跟着楼上跑。 等到两人上去时,徐图已经坐在竺青绫的床边了。 顾祈愠在门口停住脚步,后面赶来的江渚看到前面陡然停住的人一时间刹车不住,狠狠的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两人都趴在了地上。 徐图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又继续看着床上的余音,轻声道:“余音,再等两日。就两日,我就能完成夙愿,到时候我就把时间还给你。” 江渚闻言麻溜的从顾祈愠身上爬起来,两步冲到徐图跟前说道:“凭什么?你强行盗走了她的时间,可知道她会接受什么惩罚?你又知道你会遇到什么?” 天道,是不可逆的。江渚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多行不义之人,无一没有好下场。今日徐图强行拿走了别人的生命,必定会遭到反噬。 而余音将自己的生命拿给了别人,自然也会遭受惩罚。 徐图却摇摇头,道:“不会的。余音同我说了,只是借给我一些时日。还有两日,我便能完成复仇,到时候余音就会醒过来。” 当初是余音问她要不要报仇,她虽然已经昏死过去,可灵魂还未离开身体,不甘的她自然是同意了余音的计划。 她从未想过夺走谁的生命,只是她太想报仇,太想亲眼看到那几人受到该有的报应! 江渚却瞪着她,“怎么不可能?你可知无故送给别人生命意味着什么?那是要遭天谴的!” “没有这么严重!”顾祈愠从地上起来后心疼的看了眼手中打翻的茶水,理了理衣衫走到几人跟前道:“不会出事,余音同常人都不一样。她会被修理店选为这一任的店主,那是有理由的。” 江渚瞪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再说“你到底是那边儿的!怎么帮外人呢!” 顾祈愠却当做没有看到他的眼神,说道:“余音的身份我也看不透,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出事了,她也不会出事。” 顾祈愠一直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跟这店铺是脱不了干系的,不然为何余音当时同徐图交换生命时他会如此疼痛?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为何你方才不说?”江渚狠狠的看着他,他说这人这么淡定,感情方才就是一只在欺骗他的! 顾祈愠耸了耸肩道:“有吗?我跟你说了没事,你自己不相信。” “……”江渚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徐图却是看着顾祈愠,她觉得眼前这人很奇怪,好像同她一样,早就该死了。不过是靠着什么才能续命。 第254章 美人图三十七 看到徐图的眼神,顾祈愠笑了笑说:“没事,你看过了就可以回去了。她既然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生命给了你,你就要好好珍惜,万不可浪费了她的心思。” 徐图点点头,又冲江渚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转身离开。 江渚无法追上去,只能看着顾祈愠,像是在求证,又像是在祈祷,“余音真的会没事?” “没事。”顾祈愠笑得温文尔雅,江渚却觉得他十分想打人。 “即便有事不还是有我呢吗?”顾祈愠觉得这一次他逃不掉的,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会同阿深见面了。 “暂且相信你!”江渚说罢转头又下去了,他才不要在这里守着余音,不然他会哭的! 他走后,顾祈愠又站在原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余音一眼,叹了口气,“或许我能活到现在都是为了你吧!” 说罢他关上门走了下去,看到江渚依旧趴在那柜台上,像个没骨头的蚯蚓一样。 “江渚,我问你个问题。”这一次,顾祈愠脸上在没有温和的笑容,罕见的有些严肃。 江渚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他点点头问:“什么事?” “你,”顾祈愠想着要怎么开口,最终不过是叹息一声道:“你可喜欢余音?” 江渚原以为他要问什么特别严肃的事情,谁知道回事这个。当下就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看到他这幅模样,顾祈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摇摇头说道:“你喜欢她喜欢到什么地步?” 江渚不解,歪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她死。” “如果她必须死不可呢?”顾祈愠逼问道。 江渚红着脸,“那也不行!我宁愿替她去死!” 顾祈愠一愣,随后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明白为何这店铺要让余音捡回江渚了,分明是早有预谋的!这个修理店啊!真是太鸡贼了! 根本不知搭配顾祈愠在想什么的江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原来如此给吓到了,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顾祈愠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说不定没多久你就会用上了。” 江渚一愣,脑子简单的他还没反应过来顾祈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祈愠就已经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阳城最近的事情,成功的把他的注意力带跑,再也想不起自己到底要问什么了。 再说徐图回到绣坊后,小心翼翼的躺下,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后,睁眼一夜到天明。 而早早回去的叶一舟呢?徐图躺下时他还在因为苏皖皖的事情而头疼。 因为一直到苏皖皖怀孕他就离开了,因此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苏皖皖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叶一舟,并说出了时间地点。巧的是,那段时间正好是他同苏皖皖关系最好的时候。 且日子也跟苏皖皖同人发生关系的时间相距不久,因此大家都相信了苏皖皖的说的话。 以至于叶一舟回来时大家都开始说他不负责任,不想要苏皖皖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第255章 美人图三十八 “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这句话叶一舟说了无数次,可就是没人信他。 捏了捏手,叶一舟一拳打在苏皖皖身旁的桌子上。桌子并未碎裂,倒是叶一舟的拳头出了血。 苏皖皖吓了一跳,周围的人愣愣的看着叶一舟。 “跟他们解释,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叶一舟哪里知道苏皖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那段时间他同苏皖皖的关系虽好,可也开始接触徐图了。所以苏皖皖的有些事情他并不知道,更不可能随时都叫人跟着她。 因此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停的威胁苏皖皖,让她告诉其他人真相。 可苏皖皖是这么蠢的人?她深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她会说?她能说?所以,这口锅叶一舟是背定了!这绿帽子他也是戴定了! “一舟,你说什么呢?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生气。不该因为你随意把一个女子带回家我就跟你大吵大闹的发脾气。可你也不能不认自己的孩子啊!” 叶一舟几乎要被苏皖皖气出内伤,其他人看着叶一舟的眼神也有些变化。 今日他带着一个女子进叶府的大门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想着叶一舟终究要接管叶家的,有自己的分寸,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这小子居然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就要抛妻弃子?这怎么可以!这可是他们叶家(苏家)的根! 苏叶两家这一辈都只有一个孩子,苏家就是苏皖皖,叶家就是叶一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后代,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了? 叶一舟狠狠的看着苏皖皖,咬牙切齿道:“苏皖皖,你自己知道肚子里的狗杂种是从哪里来的!我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今后找不到证据!你最好,最好祈祷,我找不到你的奸夫!” 其实要查苏皖皖的过去很好查,但现在是关键时期。明日他就要带着乔夫人去见许紫,万不可让苏皖皖坏了大事。 “现在我不追究。你们也别想着拦着,许紫我不会赶走,她是乔夫人支持苏叶两家的关键。苏皖皖弄死了徐图,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许紫,你们最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叶一舟就要往外面走,临走时又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对着屋中的众人说道:“你们也别想着去动许紫的一根汗毛!她现在身上牵连着的是苏叶两家,若你们还想把乔夫人拉到我们的阵营,就最好安分一点!” 丢下这番话,叶一舟一点也不想多留。直接往府外走去,他宁可去绣坊,也不想呆在叶府看着苏皖皖哭丧。 而因着叶一舟的话,苏老爷本来涌起的火瞬间灭了下去。他自然之道乔夫人对他们的重要性,所以不可能真的把许紫怎么样。而叶家自然是支持自己儿子的,反正今后叶家都是他的,他们再参活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苏皖皖就不怎么开心了,可又怕叶一舟说到做到,心里还惦记着怎么找到那晚的几人,赶紧解决了才是正事!万不可让他们见到叶一舟! 第256章 美人图三十九 再说这叶一舟出门后,马上找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让他去调查苏皖皖一个月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尽早把那些人找到关起来,不能让苏皖皖有可趁之机。 安排完这些,叶一舟又来到了绣坊。 此时徐图已经从老街赶回来睡下了,他看到熄灯的房屋,在门口站了半晌又回到了绣坊中属于自己的房间。 次日,按照叶一舟的安排,徐图安静的待在绣房里,等着乔夫人“偶然”的从她的窗前经过。却看到了从窗前走过的叶一舟。 “少爷?”徐图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眼底的黑色分明告诉了她这个男人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且他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莫非昨晚他又回来了?那有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一时间徐图有些拿不准叶一舟的想法,不过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她只是喊了一声,等着叶一舟问她。 叶一舟也没想到一起来就看到了徐图,焦躁的心情稍微被抚平了些,他冲徐图笑了笑说:“无事,只是昨夜府中出了些事情,心情有些不好就过来了。阿紫昨晚睡得可好?” 一夜未眠的徐图腆着脸点点头,说道:“托少爷的福,许紫睡得可好了。” 比起昨日的羞怯,今日的徐图反而多了一丝娇憨。看着可爱又漂亮,更让叶一舟坚定了把徐图带回家的心思。 徐图看到叶一舟的眼神又垂下头,笑着说:“少爷你不是要去找乔夫人吗?就这么去,会不会不太好?” 叶一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不太得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是我疏忽了,我先去回去换身衣服。阿紫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掌柜的给你买回来。” 徐图闻言有些惶恐,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少爷昨晚让我睡这里就已经很麻烦掌柜了。怎么还能让他帮忙买东西呢?虽然我很喜欢吃包子,可是绝不会让掌柜的去买的!” 说完徐图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看得叶一舟心里痒痒的。 不过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又不可能做什么,只是跨进门捏了捏徐图的脸,随后道:“好了我知道了,阿紫喜欢吃包子。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不好?” 这态度,完全就是哄小孩儿的,偏生叶一舟以为徐图真的会信,说完就走了。 完全没注意徐图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只是走出绣坊时,叶一舟捻了捻手指,他方才捏了徐图的脸,感觉却像在捏面团一样,没有一点温度,软软的。 不过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就是早上刚起来人脸就是冰冰的,没什么奇怪的。 自我说服后,叶一舟麻溜的回叶府换了身衣服,转身又带着昨日徐图绣的那一朵牡丹往县长府赶去。 乔夫人这时候正在吃早点,吃完早点就要出去逛街,到时候要遇她就不好遇了。说不定还会破坏他在乔夫人心中的印象。 第257章 美人图四十章 “乔夫人,今日晚辈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实在是等不得了。”叶一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着u对面坐着的妇人。 那妇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看着比叶一舟大不了几岁。一身鹅黄色的旗袍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吹弹破,除了眼角的细纹,一点都显不出年纪。此刻正面带微笑的听着叶一舟跟她说话。 “想必昨日叶家绣坊来了一个新的绣娘这件事您也有耳闻,”叶一舟说道:“实不相瞒,那个绣娘其实就是之前帮皖皖绣嫁衣的人。” 叶一舟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完全不担心乔夫人回去查,反正也查不出来。绣嫁衣的那些绣娘早已经被他处置了,美人图的主人徐图也早就没了踪影,现在就只有他和苏皖皖知道绣美人图的人是谁。 苏皖皖定然是不敢明着跟他作对了,而自己把这么大的头衔按在了许紫身上,也不担心她会背叛自己。 乔夫人本来微笑的脸上来了一丝兴趣,她懒懒的抬眸看着叶一舟,问道:“是吗?那位绣娘叫什么?” “回夫人,阿紫全名许紫,如今正在叶家绣坊。” 叶一舟没有明说让乔夫人去看,不过话语中却无不体现了这个意思:乔夫人您不是对刺绣感兴趣吗?不如去看看阿紫?他就在叶家绣坊等着你呢! 乔夫人何等通透的人?自然是听懂了叶一舟话中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正好我今日有些时间,便同你去瞧瞧,那个许紫姑娘是不是真的有这等本事。” 叶一舟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淡定的模样难得的得了乔夫人青眼。 心中点了点头,乔夫人倒是觉得若这叶一舟像她看到的这般懂事,她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正巧江南的刺绣大会就要开始了,她倒是觉得可以帮叶家说上两句话。 叶一舟没想到自己习惯隐藏的一个动作就得了乔夫人的青眼,此时的他只忙着带乔夫人去看许紫。 他十分有信心,只要乔夫人见到许紫,就一定会出手帮他们的! 徐图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手上正绣着传说乔夫人最为喜欢的百鸟朝凤图,心里却在思考,叶一舟到底能不能把乔夫人给带过来。 就在她绣好了其中一只鸟后,就听到了叶一舟和一位女子说话的声音。 “乔夫人往这边走,许紫正在绣作品,咱们可以轻一些走过去。” “好。” 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徐图却知道这人就是乔夫人。 她勾了勾唇,沉下心开始手中的绣品。 百鸟朝凤对于其他绣娘来说可能很难,可对她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从开始拿针,她就在联系百鸟朝凤了。从小到大她绣了上百幅百鸟朝凤,不过都被烧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能绣得更好。 以至于现在,她哪怕闭上眼,只要给她对的针线,她就能准确无误的把整幅百鸟朝凤给绣出来,连一只鸟的羽毛都不会出错! 她已经精确到了这个地步。 第258章 美人图四十一 乔夫人跟着叶一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徐图专心致志绣图的场景。 此刻的徐图早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她知道乔夫人和叶一舟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可她却分不出心思来应付这两人。每当徐图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她就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 “阿……” “嘘!”乔夫人轻声说道:“不要打扰她。” 叶一舟心头本有些不高兴,只是看到乔夫人这模样倒是不像生气了,这才放了心。 徐图坐了很久,等她勾勒完整幅图的轮廓时,乔夫人和叶一舟已经坐到了前厅。 其实之前乔夫人已经在徐图的窗前站了许久,只是她没能比过徐图的耐力,最终只能认输,让叶一舟带着过来休息了。 原本以为乔夫人生气要走了的叶一舟并未听到乔夫人提起离开二字,当下就知道这件事有戏了。 “乔夫人,您觉得阿紫如何?”叶一舟轻声问道,他想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急切,不过还是有些激动。 乔夫人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只是点点头道:“不错,是个有本事的。难怪能绣出那等嫁衣。” 美人图她还没看到,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件绣品,因此只能以嫁衣来评价许紫的手艺。其实来之前,乔夫人除了看好叶一舟外,还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一个人刺绣的技艺那是不同的,她喜欢绣品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两幅绣品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她担心叶一舟随便找一个人来充数,到时候丢脸的不仅是她,还有自己的丈夫。不过此时看来,叶一舟并没有骗自己。因此对着叶一舟的态度又好了些许。 “倒是不知道这位许紫姑娘叶少爷是从哪里找来的?”乔夫人还是有些好奇许紫的来历,总不能让她用一个师出无名之人。 叶一舟倒是没想到乔夫人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就一瞬间,他就想起了一个地方,笑了下道:“说来也是缘分。晚辈是在阳城的老街遇到阿紫的。” 刚走到前厅后门处的徐图正巧听到了叶一舟的这句话,当下就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叶一舟居然还有脸说起老街,甚至为了让乔夫人相信他,直接将她安在了“徐图”的身份上。 虽然她知道自己就是徐图,可在外界的人眼中她只是许紫。 长得好看手艺还十分好的许紫! 叶一舟!你真好! 徐图紧紧的握着拳头,她很想此刻冲进去给叶一舟两刀同归于尽!只是她不能,余音借给她生命不是让她来犯傻的。 深吸了几口气,徐图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这才抬步往里面走。 “少爷。” 软软糯糯的一声少爷,吸引了屋中两人的注意。 乔夫人看到徐图的正脸时也是一愣,随后笑道:“没想到许姑娘不仅手艺好,还长得这么漂亮!” 徐图羞涩的低下头,叶一舟也十分满意徐图的表现,笑着起身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阿紫,这就是我同你介绍的乔夫人。” 徐图忙挣脱了叶一舟的手,恭恭敬敬的给乔夫人行了一礼。 “许紫见过乔夫人。” “不必如此客气。”对着徐图,乔夫人摆不起架子,她看着眼前这人就觉得十分舒服,于是笑着问道:“许姑娘的本事如此厉害,该是我给你行礼才是。” 说着乔夫人当真要行礼,徐图忙上前扶起人,道:“不可不可,夫人您是县长夫人!怎么能给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行礼呢?不妥不妥!” 乔夫人感受到徐图冰凉的手心,有些奇怪的看了她的手一眼,这个触感有些不对。 徐图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倒是我没注意了,我这手长时间刺绣就会变得冰冷,没冻到夫人吧?” 徐图满脸的歉意,乔夫人恍然明白了,想来是自己想多了,便道:“无事,是我过惯了那些生活。忘了根本。”这话倒是半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听着给人的感觉也是十分舒服。 徐图笑着摇摇头,乔夫人又道:“许姑娘,你的刺绣技艺如此高超,不知师从何人?” “高超算不上,只是自己跟着家人学的。祖传的手艺,倒是没经过外人的手。” 叶一舟第一次听到许紫刺绣技艺的来历,瞬间又想到了徐图。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发的觉得许紫在某些地方同徐图很相似。可想到徐图那张脸,又觉得不太可能。 徐图倒是不知道叶一舟心中有了疑虑,只是照旧跟乔夫人说道:“若是夫人喜欢,阿紫可以给您做衣服。我做的衣服可好看了!” 看到她傲娇的模样,乔夫人不禁笑出声。 不过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今日我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你。不过还真有件事想跟叶公子商量。” 被点名的叶一舟一愣,道:“夫人想说何事?” “就是之前我同你说过的,江南刺绣大会。” 第259章 美人图四十二 江南刺绣大会,每隔五年就会举办一次。 整个江南范围内的绣坊都可以参加,先是由当地的县长选出最好的三件绣品,再一同送到江南总会去,哪里有专门的刺绣大家进行评比。最后获胜的哪一家将会被戴上“江南第一绣坊”的牌匾,而戴上这个牌匾后,也意味着外来人到江南购买绣品时会第一时间到这家绣坊去看。 这也就代表着他们的生意会直接往上走许多,这也是叶一舟一直想要讨好乔夫人的原因。 而就在今天,因为许紫,乔夫人第一次主动与他提起了江南刺绣大会。还告诉他,只要许紫能拿出让她满意的绣品,她就可以把叶家绣坊推到刺绣大会上去。 毕竟阳城不止他们一家绣坊,以前叶家一直从未得到这个资格,今年却是要破例了。 “阿紫!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送走了乔夫人后,叶一舟激动的抱起徐图甩了好几圈。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若是能早点遇到许紫就好了! 狠狠的在徐图的嘴上亲了一下,叶一舟激动的说道:“阿紫,我这就回去同父亲说,告诉他我要娶你!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 徐图心中接上了叶一舟没说完的话,对,只娶我一个,却要纳不知道多少个妾。 叶一舟离开后,徐图也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创作。 她要让叶一舟带着美人图去参赛,可现在,她要在美人图中加上一些东西。 一些,让叶一舟这一跤摔了之后,再也爬不起来的东西! 叶一舟回到叶府后直接同叶老爷说起了自己要娶许紫进门的事,叶家还没说什么,苏皖皖却跳出来反对了。 “不成!叶一舟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狠心!” 叶一舟瞥了苏皖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用孩子控制我?” 苏皖皖一愣,叶一舟冷笑道:“就你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用查!” 叶一舟其实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调查得这么快,顺利得他都怀疑是有人准备好了所有的证据,只等着他过去找了! 那一晚,苏皖皖并不是和谁发生了关系,而是一群人! 那天他和苏皖皖分开后就去找了徐图,回来后就直接去了绣坊,可苏皖皖却在出去玩时被人灌了个大醉。 等她从客栈醒来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身子被人破了。因此她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找叶一舟。 那段时间叶一舟忙着跟徐图周旋,哪里又会注意她到底有什么变化。顶多就是觉得这人好像又变得漂亮了,随后就再没注意。 而过了那段时间后,苏皖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知道昨日晕倒,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怀孕了。 此时叶一舟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所有的谎言,让她无处遁形。 苏皖皖面色一白,她昨日派人去调查时,根本没找到那几个人,原本她还以为那些人肯定离开了。谁知道,竟是被叶一舟抢了先。 看到她的脸色,大家自然相信了叶一舟的话。若是没做过,又怎么会担心成这个样子? 叶一舟冷哼一声道:“现在叶家已经容不下你!乔夫人已经同意帮叶家进入刺绣大会,你苏皖皖,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我了!” 说罢,叶一舟脸上露出了喜色,随后他有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您还想让孩儿娶这个肮脏的女人回家吗?” 叶老爷哪里会让自己在晚年失了节操,顿时摆摆头道:“不用了。来人啊,把苏小姐送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叶家要不起!” 叶一舟神色终于放松,终于能拜托这个扫把星了! 第260章 美人图四十三 苏皖皖被送回苏家后,知晓原委的苏老爷直接把人给关了起来。 “这个孩子你别想生下来!我苏家没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小姐!” 扔下这么一句话,苏老爷转身便离开了苏皖皖的院子。这种事情出来,他连叶家的一点便宜都占不了了,都是这个女儿害得!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皖皖失落的心变成了绝望。 她从来没想过叶一舟居然会变得如此绝情。哦不,在看到徐图的下场时她就该猜到的,徐图还是他喜欢的女人呢!叶一舟都能毫无心理压力的直接把人的血都给放了,她不过是个联姻的对象,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现在的许紫就想当初还得到叶一舟宠爱的她,而她现在,就同被关在密室里的徐图差不多了。 握了握拳,苏皖皖嘴角染上一抹嘲讽的笑。 “我单知道自己是苏家的小姐,却不知道,他叶一舟也是叶家的少爷呢!从古至今都是女子怕男子,哪里会有男子被女子捏在手中的?” 苏皖皖说着摇摇头,语气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天真!太天真了!哈哈哈哈哈!” 端着吃食从外面进来的丫鬟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渗人的笑声,一时间在外面踌躇着不敢进去。万一小姐又像之前那样发疯了怎么办? 而之前那个给苏皖皖出主意的丫鬟也是不敢上前了。 在苏皖皖被赶回来时,她还做着美梦,觉得小姐一回来肯定就要提拔她做大丫鬟。谁曾想自家小姐是被人赶回来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未婚先孕那可是大逆不道!她怎么还敢往前去? 于是一众丫鬟都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一个看一个的都不敢上前。 “咚!” 屋中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姐又在做什么。 最后还是那个劝苏皖皖去抓奸的小丫鬟先跑过去,有了人带头,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上前了。 只是推开门后,众多丫鬟都被吓住了。 苏皖皖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嘴角却噙着一抹浅笑,就好像她每次在外人面前的笑容一样,恬静美好。 渗人的,是她肚子上插着的那一把剪刀。 血从她的腹部流出,一点点浸入了地板。染红了她的衣衫,也染红了众人的眼。 “小姐!” 一声嘶喊,苏皖皖的生命就此落下了帷幕。 再说苏老爷带着大夫过来给苏皖皖堕胎时,却听到了苏皖皖自杀的消息,自此一病不起。 苏家发生的事情在叶一舟的有意帮助下,最终没能瞒住任何人。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阳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苏家小姐未婚先孕最后自杀的事。不过这件事没任何一个人怪到叶一舟身上,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不是? 他反而因此招来了不少人的同情,就连苏皖皖出殡那天,街上的行人看到后都不禁淬了一口。 那一套嫁衣最后还是被叶一舟拿了回来,他想许紫跟自己成亲的时候能穿上这一套嫁衣。 对此徐图只是笑笑,还有一天,只需一天,她就可以彻底报仇了。 明日,就是叶一舟将美人图送到乔夫人府上的日子。 第261章 美人图四十四 叶一舟临走时还特地同徐图说,等他回来就带她回家,他爹已经同意了他们俩的婚事。 “真的吗?”徐图娇羞的问道:“叶老爷真的不在乎我的身份?” “怕什么?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好好的等着,我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过门!”叶一舟十分自信,又跟徐图缠、绵了一会儿才拿着美人图往县长府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徐图脸上的笑逐渐变味,凝固成一抹嘲讽。 她红唇轻启,低喃了一声“永别了叶一舟。”便离开了绣坊。 掌柜的来找她时,没有找到人,只当她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自然也就没在意。 直到叶一舟神色苍白、步履匆匆从县长府赶回来时,众人才发现,许紫失踪了。 …… 徐图离开绣坊后找了偏僻的小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老街。 老街上的人并不认识恢复容貌的徐图,见她直直的往修理铺走去,便只当她是来找徐图修东西的。只惊叹了一声便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我回来了!余音怎么样?” 徐图问还坐在原地喝茶的两人,神色有些紧张。她比规定的时间回来晚了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余音苏醒。 终于等来人的江渚差点没忍住冲上去给徐图两拳打倒在地。 徐图比规定的时间整整晚了一整天!若不是顾祈愠知道她还在阳城,江渚都要忍不住直接去找人了! 顾祈愠拉住有些激动的江渚,笑道:“无事,时间刚好,咱们先上去吧。” 徐图这才点头,没事就好。她不想因为自己就耽搁了余音。余音给了她报仇的机会,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了解残生的她早已没了活下去的意愿,将生命还给余音她也没有任何想法。 再次躺在那张桌子上,徐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看了自己第一次同叶一舟相遇的场景。她想,若人生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 徐图躺在修理店的桌子上时,叶一舟也正好赶到县长府。 很巧的是,今日不仅乔夫人在,县长也在。 看到县长的瞬间,叶一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给两人问了好。 他一进门时乔夫人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绣卷,点头应了他一声,便问道:“叶少爷今日如此着急,莫不是绣品已经好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就这一两天的时间许紫就能绣出一副好的作品。所以这幅绣品应当是之前叶一舟就让她准备好的! 叶一舟笑了笑说:“是的,之前这幅绣品就快完成了,这两日就是收了尾。这刚好,晚辈就忍不住想先给夫人看看了。” 乔夫人点了点头,她当然不知道这幅图叶一舟曾经看过,这会儿也是有些期待,毕竟自己是第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呢! 叶一舟笑着说:“还请夫人让人帮我端一盆水过来。” “你要水做什么?”县长不解的问道,他不懂绣品。不过自家夫人喜欢,所以多少也是知道一些。这绣品若是沾了水,颜色多少会有些失真。 叶一舟却摇了摇头道:“县长放心,只是这幅美人图有些独特,所以要用水才能露出原本的面目。” 乔夫人闻言自然来了兴趣,“从古至今只听说这画卷沾水能有变化的,却从没听说过绣品沾水也能有奇观。今日我倒是大开眼界了。” 说着便让下人给叶一舟端来了水。 叶一舟十分自信的将绣卷放在了水盆中,看着它从上到下一点点被水浸湿,嘴角的笑容是越来越大。 身边早已有人准备好了绣架和接水的盆,只等叶一舟将绣卷给挂上去。 看到盆中的水开始泛红,叶一舟才将绣卷从水中拿起来,一点点的展开挂到了绣架上。 而被水浸湿绣卷此时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叶一舟早就知道这绣卷变化的过程。它是从下到上,一点点的像展开一幅画卷一样,慢慢的揭露出美人的面貌。 所以当他把整幅画都给展开时,变化还未完成。 乔夫人和县长看到的就是原本花团锦簇的一幅特别简单的百花争艳图,从下往上慢慢变成了一个美人的裙摆。 红色的裙摆,看着鲜艳又迷人。有一瞬间,乔夫人单是看着那抹红色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想靠近。 当然她也这么做了,她站起身走到绣卷面前,上面的美人一点点露出面容。 这幅绣品上不止一个美人,那是十二金钗,每一个都穿着相同的红色衣裳。 在绣卷上已经出现了十二个美人的衣服时,乔夫人觉得自己已经痴迷了。而叶一舟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当时他看到的美人虽然是十二个,但每一个人穿的衣服那都是不一样的! 怎的今日就成了全是红裳了? 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叶一舟却不能阻止乔夫人去看,捏着拳头站在一旁,希望许紫后面的改动不会影响到大局。 然而在十二金钗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叶一舟知道自己错了。 许紫做的改动那哪里是一点点,那根本就是很大! 乔夫人看到那十二张一模一样的脸时,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县长看着叶一舟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叶一舟却知道,自己完了! 不仅是他,叶家也完了。 美人图上的那十二金钗根本就不是什么美人,而是女鬼! 披散的头发,歪扭的头,每个人的半边脸上都有疤痕,就像被火烧过一样。同徐图的脸一模一样。 且原本是最好看的哪一个,也是最恐怖的。她的头发像是被人剪过,乱七八糟,脸上还有划痕,那分明就是他看到徐图最后一眼时她的模样。 许紫……此时,叶一舟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觉得许紫跟徐图给他的感觉十分相似。原来这两人就是同一个!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去想为何徐图的脸会好,为何她的头发会长出来,他只想找到徐图,让他帮助自己挽救这一次的大会。 否则,否则叶家真的会完了! 只是等叶一舟回到绣坊时,掌柜的告诉了他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徐图,失踪了! 叶家,也完了。 第262章 美人图终 这一次,修理室中不再只有余音一人。还有顾祈愠和江渚,以及已经回到自己原来模样的徐图。 她的容貌、头发,都是余音借给她的。如今她用完了,也可以还回来了。 只是,顾祈愠将徐图的生命转移到余音身上时,余音并没有就此清醒。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回醒的吗?” 顾祈愠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依旧昏迷的余音,难不成事情真的同他想的那样? 此时的徐图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江渚。 虽然十分不想搭理她,但江渚还是点了点头,问她要做什么。 徐图虚弱到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继续张嘴说道“美人图,一定要拿回来。不能放出去。它能救,救余音。”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图的心跳截止,眼睛一闭,再也没能醒过来。 却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美人图?那不是之前被余音拿到叶府去了?” 顾祈愠却问道:“那幅美人图是什么来历?” “哪有什么来历?”江渚撇嘴道:“就是叶一舟那个禽、兽逼着徐图用自己的头发和鲜血给他绣的一幅画。好像特别珍贵奇特,我也没见过。” 虽然他碰过,不过到底没展开来看过。余音好像看过。 顾祈愠脸色一变,沉声道:“一定要将美人图拿回来!” 江渚不解,“为何?” “不管徐图是什么身份,但用人血人发做的东西,多少都带着些邪性,不能流入人间。若是被有心人拿走,只怕会引起大乱!” 江渚不懂为什么,不过顾祈愠既然都如此说了,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想了想边点头:“那我们怎么拿回来?” 顾祈愠摸了摸下巴道:“你守着他们两人,我先到外面看看。这两日都在老街,差点忘了外面是个什么时候了。” 江渚点头,送着顾祈愠离开后,有把余音抱回了她的屋子躺着。至于徐图,他并没有动,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办,就只能找了一床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而后上楼去守着余音。 盼望着她快点醒过来。 顾祈愠离开老街后,直接找到了县长家里。 他在阳城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早就不少了,同县长也有点私交,一幅画而已,县长不会不给的。 谁想,县长知道他来找那幅画时脸色十分古怪,有些奇怪,也有些尴尬。 “顾先生,并非是我不想将那幅画给你。只是,那幅画实在有些邪门儿,我夫人看过后就病了。那幅画我就让人烧了。” 听到他将画给烧了,顾祈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过县长又忙说道:“不过您别着急,画没烧坏!它根本烧不坏啊!我救让人给扔了。扔到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顾祈愠瞪了他一眼,道:“赶紧让下人给我找来,那东西对你来说是邪物,对我来说确实救人命的东西!” 牵扯到人命,县长大人自然是着急了,马上让人将画给找来。 只是那下人也是个狠心的,直接将画给扔到了深山去,巧的是,那山上就是乱葬岗。不少人都埋在那里,所以等顾祈愠来到深山时,那幅画早已经沾染了不少邪气。 看到黑雾缭绕的深山,顾祈愠脸色一变,对县长说道:“赶紧带人回去!这里不能久留!快点!” “哦哦哦!”县长第一次看到顾祈愠变脸,当下就噔噔噔的往回跑。 顾祈愠捡起那幅美人图时也不要命的往老街跑。 不过他没有进城,而是绕着城边跑。老街靠近城郊,很快他就跑到了老街的后巷。也就是上次余音逃脱叶一舟追的那条小巷子。 第263章 一 从后巷直接进入修理店,很快就将那些邪气给引进了整个修理店。 江渚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时一愣,慌忙从楼上跑下来,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个店铺就被人给毁了。 顾祈愠直接跑到二楼,进了修理室,看到还躺在桌上的徐图时一愣,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抱着她扔到了外面,江渚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顾祈愠,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祈愠瞪了他一眼,道:“赶紧过来帮忙!” 那些邪气若是不早点处理了,只怕会让整个阳城陷入动乱之中。 那个下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把这东西丢到乱葬岗做什么,生怕那些东西不够多吗! 江渚也发现了身边的不对劲,他转身往屋里走,跟着顾祈愠进了屋子。 “顾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哪里能怎么办?”顾祈愠心里十分不舒服,看着那些邪气尽数进了修理室后忙道:“关门!” 江渚马上把门关上,转头便看到顾祈愠把美人图放在了桌子上。 桌上那繁琐的花纹瞬间飘到半空中形成了一个阵法,将整个美人图都笼罩在里面。若是余音在此,定然能认出这个阵法同她平时修东西的不太一样。 这一次的阵法眼色更加鲜艳,花纹也有些不一样了。 而看到这一幕,顾祈愠忙拉着江渚出来,直接跑上了三楼,来到了余音的房间。 紧紧的把门关上,而后顾祈愠才想起另一件事,“徐图的尸体呢?” 江渚一愣,还在门外。 “该死!”顾祈愠一巴掌拍在门上,只是现在阵法已经启动,他就算想出去也没办法了。 “怎么了这是?”江渚不解的看着他,顾祈愠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待会儿给她好生超度吧。那阵法一开,半里之内的所有东西都会变成碎末。” 江渚一愣,“那古街上的街坊怎么办?” “无事,现在的修理店已经不在古街了。” 顾祈愠叹息一声道:“每一次阵法一开,修理店就会换一个位置。而之前那个地方的人便会彻底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店铺的存在。而到达一个新的地方后,所在的地方那些人也会很快就熟悉这个店铺的存在,每个人待你们就像现在老街上的人一样。” 江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这个店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却没想到会这么奇怪。至于顾祈愠说的,每个人待他们就像之前老街上的人一样,可他自己知道,不是那几个人了啊! “嘭!” 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顾祈愠这才松了口气,道:“到了。” 江渚抬眸看他,顾祈愠笑道:“下去看看,你的新邻居来了。” 江渚将信将疑的推开门往下走,二楼徐图的尸体已经消失,修理室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那幅美人图已经被卷好放在了门边。 没有去动那绣品,江渚快步往下走,打开了修理铺的大门,看到眼前陌生的一切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路过的一个老人看到他却十分亲切的跟他打招呼,“小江渚啊!今个儿怎的起得这么早啊!” 江渚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嘴角才扯出一个笑,“没啥呢,睡不着。” 就连腔调,都变得同他们差不多了。 “这里是哪里?”江渚跑上楼问顾祈愠,顾祈愠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有些惊讶,随后一笑道:“这里啊,是北城。” 也是他当初离开顾家后所在的城市。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 自修理店从阳城转移到北城已有半月,余音依旧未醒。江渚日夜守候,顾祈愠超度完徐图后也离开了这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日,江渚一如既往的守在余音床边,跟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顾先生已经离开十天了,他说这里是他百年前住的地方,估计追忆逝水年华去了。余音啊,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听顾先生说叶家和苏家都已经倒了,乔夫人被美人图给吓到了,因为当时徐图改变了美人的容貌,导致叶家被县长和乔夫人打压,彻底失去了角逐江南刺绣大赛的资格。说起这个啊,我跟你说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北城啊,大家说话可有意思了。” 提起最近新学的语言,江渚心情难得好了些许,“他们都说咋地了,比起阳城的软糯,他们可豪放了,洒脱得很,你肯定喜欢。尤其是街口下棋的赵爷,肯定能跟你说上好多话!他老喜欢咱们店里的那些东西了,天天缠着我给他讲故事,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去跟他说呢?所以你还是快点醒过来,这样你就可以跟他聊天了是不?” 江渚又说了很多,只是余音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依旧稳稳的躺在床上,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江渚叹息一声,却猛地听到楼下的风铃又响了起来。 以为是赵爷又过来让他讲故事了,江渚给余音掖了掖被角,转身关上门往下走。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先生?您回来了?”江渚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消失了十天的顾祈愠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上去还是挺有精神的。 冲江渚点了点头,顾祈愠说道:“我这次出去,找到了能让余音醒过来的法子。” 一听能让余音醒过来,江渚哪里还在意他到底出去做什么了,激动的抓着他的袖子问道:“什么法子什么法子?有多大的可能?” 看到江渚如此激动的模样,顾祈愠心中叹息一声,再一次觉得这修理店真的是个魔鬼。 “方法很简单,以命换命。” 江渚一愣,抬眸看着他,像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祈愠定定的看着他,解释道:“就是,以你之命,换余音之命。” “以我之命,换余音的命?”江渚喃喃道:“顾先生,这就是你之前问我那句话的意思?” 之前顾祈愠就曾问过江渚,是否愿意为了余音,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命。而江渚的回答是愿意的。所以现在,他就需要用自己的命换余音的命了吗? 顾祈愠点头,叹息道:“当初我这么问你,只是无意中想起了我曾看过的一本古籍上提到过这个。而这一次我出去就是去找这本古籍。上面说得很清楚,鲛人长生烛不灭,以鲛人烛之灵气,换生人之命,能让生人长生,不老。” 江渚闻言几乎是没经过思考的,直接问道:“怎么换?” 第264章 二 余音醒来后的第三日,她还是没看到江渚。反倒是顾祈愠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让她脑壳有点疼。 “我说顾先生,您老人家这是腿脚不便所以要锻炼?” 顾祈愠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余音却不放过他,“之前我醒来时你就说江渚走了,当时我就觉得你在骗我,只是我身体不适,所以没有追问。现在我想问问你,江渚走哪儿去了?” 顾祈愠知道她不会放弃这个问题,眼珠一转,将自己最先准备好的说辞给搬了出来。 “回去了啊,你不是早就想让他离开了吗?所以他现在就回去了。” 余音盯着他的眼睛,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回去?江渚是从墓里面出来的,他能回哪儿去?墓里?” “那我,那他可能回家了呗。他找到自己的家所以就回去了。” “呵呵,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江渚哪里来的家?” 余音从未想过,或者说她不愿承认江渚有家。在她心中,她就是江渚唯一的家人。两年来她虽然无时无刻都在嫌弃江渚,不过却从没有真的要赶人走的意思。 再说了,江渚本身就不是人,哪里来的家?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顾祈愠笑着说道:“江渚啊,那不是一般人!他是,鲛人啊!” 余音一愣,鲛人?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鲛人? “你骗我。” 顾祈愠哼哼道:“我骗你做什么?江渚就是个鲛人!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有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 余音没说话,但她的眼神明显就告诉了顾祈愠,她就是这么以为的。 “那就是因为他是鲛人,而不是一般的物品!” “鲛人深海而居,江渚被你捡回来,其实是被人抓了。”顾祈愠说着见余音还是不相信自己,便道:“你还别不信,来我同你说,这鲛人的渊源啊长着呢!” “鲛人长生烛不灭,深海而居梦佳期。上古时,海中就有了鲛人的存在。而这江渚啊,其实就是鲛人。不过他这次被丢弃呢,其实是因为他的父母。” …… 江渚的父亲是一只鲛人,而母亲却是一个人类。 说起江渚父亲和母亲的相遇,那也是十分让人羡慕的。 那还是上千年前的海边,有一个小渔村。江渚的母亲名唤梦瑶,是渔村的村花,长得十分好看,十里八里的小伙儿都想娶她。 不过梦瑶眼光高啊,谁都看不上,说是自己要找就要找那种长得好看,又懂得疼人的相公。 时间一转,梦瑶就十八了。 十八岁的梦瑶出落得更加好看,只是她依旧没有成婚。 大家都说梦瑶嫁不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梦瑶带着一个男人回村了。这个男人,是梦瑶在海边打渔是捡到的。 “不行!这男的来历不明,长得跟个祸水似的!还不会说话,你跟她不能在一起!”梦瑶的父亲第一个反对,那男子长得太好看了,他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受到欺负。 梦瑶却一个劲儿的就要嫁给男子,男子也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对梦瑶的。 “父亲,请您相信我,梦瑶不会让自己难过的!”梦瑶拉着男子跪在地上恳求父亲,两人的头都磕破了,才得到了父亲的同意。 很快,梦瑶和男子就成亲了。也是在两人成亲的那天,大家才知道梦瑶救回来的男人原来是叫海尧。 “哟,这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瑶字,好事好事!那是天生一对啊!” 梦瑶和海尧也非常高兴,能得到大家的祝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两人成婚后,海尧每日都会下海打渔,且每次收获都比其他人多,大家纷纷称赞梦瑶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夫君。 梦瑶也十分高兴,只是渐渐的,大家就不太喜欢海尧了。 “海尧啊,你每次一下海,咱们就什么都抓不到,这样下去咱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哟!” “就是啊,海尧要不你别额下水了吧?给咱们大家留一条活路好不?”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这么说,海尧也不觉得怎么样。梦瑶也每次都会怼回去。 “哎你家那个网洞比我头还大,那个鱼进去了一下就钻出来!跟我家海尧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家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点都不勤快,那次我家海尧没有帮你?你现在倒是反过来怪人了!就是欺负海尧不会说话不是?” 只是,渐渐的人就开始变多了。村子里的人都再说海尧抢走了自己的鱼,甚至把船坏了这件事都怪在海尧头上。气得梦瑶差点抄起家伙打人。 这日,海尧不想大家再跟梦瑶抱怨,便主动提出了自己不出去。 “那怎么行?”梦瑶着急的握住海尧的手,道:“相公,你可不要管他们说什么。你会捕鱼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了!” 海尧却摇摇头,张了张嘴又发现自己不能说话,只还用手告诉梦瑶,他可以做衣服。 “衣服?”梦瑶奇怪的看着海尧,“你一个大男人会做什么衣服?” 海尧打着手势表示自己真的会,说着还拿起针线做给梦瑶看。 梦瑶见他这样子不像骗人的,只好点头,让他去做了。 只是等梦瑶一走,海尧就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走到院子中端起木盆来到海边打了一盆海水回家。 梦瑶和海尧的小木屋就在海边,海尧做这些时根本没人看见,所以他十分放心的回了家。 看着木盆中的海水,海尧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他抬手捧起一捧海水,那水在他手上却好像不会掉一般,蓝汪汪的。下一瞬,海尧双手分开,那一捧海水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拉开,却一点没断开,也没滴落在地上,就像上好的蓝色丝绸一样,十分好看。 手指轻轻翻动,在海水中穿梭,很快,那一捧蓝色的海水便成了一块淡蓝色的丝帕,材质滑腻,还带着些许冰凉,放在脸上十分舒服。 海尧将丝帕房子啊一旁,又捧起了新的海水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梦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静静躺在床上的十块丝帕,好看极了。 第265章 三 “哎你知不知道,海尧织出的丝帕在镇上买了十几两银子!” “不会吧?一个大男人哪里懂织布?” “真的!哎不信你去看,梦瑶方才还拉了一个织布机回来嘞!” 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海尧会织布的事情,只是每一次,海尧都不让他们围观自己织布。梦瑶只当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本事,所以每次有人过来时她都把人堵回去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织布啊!滚滚滚!” 撵走了众人,梦瑶转头对海尧说:“今后不要管他们,若是我不在你就关上门,谁也别放进来。” 海尧笑着点点头,伸手理了理梦瑶有些凌乱的头发,他凑上去亲了一口。 梦瑶一愣,随后羞涩的笑了。 她就是喜欢海尧什么都不说却只对自己一个人好的模样。唯一的遗憾就是,海尧不会说话。 “海尧,你真的不会说话吗?”梦瑶期待的看着海尧,她很想听到海尧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海尧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不会。梦瑶却不依,道:“那我教你好不好?你就只用学会我的名字就好了。” 说罢不等海尧回答,梦瑶便道:“海尧你跟我念,梦瑶。” 海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梦瑶却不气馁,想着又换了一个方式,“啊!” 海尧也张大嘴,“啊!”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海尧有一瞬间的征愣,随后他忙看向梦瑶,谁知梦瑶已经晕了过去。 海尧懊恼的敲了下自己的头,轻轻抱起梦瑶往屋中走。将人放在床上后他就小心翼翼的守在床边,生怕一个不小心梦瑶就没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方才发出声音时,被另一个人看到了。 “哎哟我跟你们说啊!那个海尧其实会说话的!”说话的人是个小赖皮,他整日在村子里东窜西跳的,不是在这家抓两只鸡,就是在哪家顺两条鱼。不过大家看在他是个孤儿的份儿上对他多有照顾,也就不在意这点东西了。 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大家都笑了。 此时正是大家吃完坐在村头休息的时候,村里男女老少都喜欢坐在这里闲聊。反正大家也都闲的没事干。 小无赖可不干了,他拍着胸脯道:“你们可得相信我!我啥时候说过谎的?” “是,你没说过谎。”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笑着说:“你个混小子就没说过实话!” 小无赖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冤枉,道:“可这次我是亲耳听到了,就是刚才,我听到海尧说话了!” 大家觉得自己就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儿也没啥意思,有人便问道:“那你说听见海尧说话了,他说啥了?” “啊!”小无赖道:“他说了啊!” “你……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显然是不相信小无赖的话,方才那个大娘一边笑着拍腿一边说:“你个混小子,说谎也不带你这么说的,什么啊不啊的!谁说话会说个啊?” 小无赖有些着急,“他真的说了!就是啊!梦瑶姐姐在教他说话呢!不过好奇怪哦,他刚刚说了个啊梦瑶姐姐就晕过去了。莫不是太激动了?” 听到梦瑶晕了,那位大娘有些坐不住了。 村子里的人其实都很淳朴,觉得这人没什么大病就不会晕倒。这晕倒就一定是大事了。 于是大娘一巴掌拍在小无赖的脑袋上,“混小子你怎么不早说?梦瑶都晕过去了你还在这里笑!” 说着就往梦瑶家里去,其他人也没心思再村口聊天了,跟着大娘走了过去。 海尧没想到就一会儿的时间,家里面就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招待。 好在大家的目的也不是他,只是急匆匆的往屋里走,偶有两个抱怨的也只是说海尧也是,梦瑶晕倒了也不知道去照顾人。 海尧觉得自己现在同小无赖一样委屈,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声音把梦瑶弄晕了,又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谁知海尧觉得没什么大事,大娘给梦瑶看过后却两手一拍,高兴的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啊!梦瑶有孩子了!” 众人愣了半晌又都笑了起来,原来是怀孕了,难怪会晕倒呢! 大娘给海尧报喜时,他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什么。 “嘿你个娃子!”大娘给了海尧一巴掌,道:“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儿!这小子,自己媳妇怀孕了都不知道。” 说罢大娘又冲着还围在身后的众人说道: “大家都快让开,给海尧腾个位置!孩他爹都被你们挤出去了!” 海尧感激的看了老人一眼,转身往床边走。 他握着梦瑶的手,心里激动却又害怕,激动梦瑶怀孕了,也害怕梦瑶怀孕了。 “好了好了,咱们都散了。让梦瑶好生休息。” 在大娘的带领下,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热闹极了。 梦瑶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渔村,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毕竟渔村已经好几年没有新生儿了,这次好不容易梦瑶怀孕了,大家都十分期待。 “最好是个男娃,这样咱们村就有多了一个男丁了!” 有人这么说道,梦瑶却是捂着肚子不满道:“女儿怎么了?女儿比你们长得都好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梦瑶的肚子五个月大时,村里来了一群穿着十分华丽的人。 他们找到了村长,拿出了一方丝帕。 “村长,这块儿丝帕是不是你们村子里出的?” 村长老眼昏花有些看不清,可一直守在门外的小无赖却跳了进来,嚷嚷道:“当然是了!我还知道是谁织的这丝帕!” 听到小无赖的话,那人脸色一闪而过的激动,随后对小无赖说道:“那你告诉我是谁绣的丝帕,我就给你一个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小锭银子,故意在小无赖眼前颠了颠,好像是什么绝世的宝贝。 小无赖眼神一亮,马上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于是为了一小锭银子,小无赖便将这几人带到了梦瑶和海尧的家里面。 海尧正在给梦瑶做汤,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时下意识的看过去,却看到了他这辈子的噩梦。 手上一颤,海尧端着的碗掉落在地上。小无赖挤进来看到海尧这模样不禁耸了耸鼻子,道:“你看看你这样子还怎么照顾梦瑶姐!连个碗都拿不稳,今后怕是孩子都抱不稳的!” 富人的眼神一闪,看着海尧笑道:“海尧,我们又见面了。” 海尧摇摇头,猛地冲小无赖喊了一声“快跑!”便将锅中的汤全部掀翻朝那几人倒过去。 小无赖顿时觉得不对了,趁着富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撒腿就跑。顺带还把乡亲们给叫着跑。 而海尧掀翻汤水后跑进屋中抱起梦瑶就从后门离开了院子。 富人脸色一沉,看着自己周围的下人吼道:“还不赶紧追!” 第266章 四 海尧抱着梦瑶往海边跑,小无赖也带着村民们开始往海边聚拢。 众人一边跑,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无赖沉声吼了一句,“那些人要抓海尧!” 就说这海边的人淳朴,平时他们虽然会同梦瑶争执两句,可在外人来欺负他们时,那抱团的速度是很快的。就拿小无赖来说,他不喜欢海尧,可在有人欺负海尧时,他还是不会拖后腿的。 “大家赶紧往外海边跑!别让那些人给追上了!” 他们的船都放在海边,有了船他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 说到这儿时,顾祈愠突然停住了,不悦的看着他,十分不满他说故事说道一半就结束的态度。 她跟江渚说故事时就从来不会这样,除非被江渚打断了。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余音问道:“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顾祈愠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道:“当然没有,他们被追上了。那些人告诉他们,只要叫出海尧,他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 “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交出海尧,你们就可以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富人看着海尧说到,他面上带着笑,眼神中却是对海尧的势在必得。 海尧缩了缩身子,抱紧了怀中的梦瑶。 而听到富人的话,梦瑶第一个不同意。 “你是什么人?明目张胆的这么抢人,你就不怕我们告官吗!” “告官?”富人似乎听到了很好玩的笑话,呵呵笑道:“我就是官,你们想告什么?” 梦瑶一噎,狠狠的瞪着富人不说话。富人却盯上了她的肚子,恍然道:“哦,原来是怀孕了!我还以为海尧不可能有孩子呢!” 海尧闻言心中一紧,将梦瑶放到了自己身后,狠狠的盯着富人,张开了口:“你要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头都是一晕,摇了摇头才站住了身子。而后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海尧,原来他真的会讲话!小无赖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这时候,小无赖也没那个心思去炫耀了。对上富人道:“你是官又怎么样?这世上定还有比你大的官!” “哈哈哈哈哈!这小孩真是可爱!”富人笑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眯着眼说:“我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官!今日,我必须带走海尧!若你们识趣,就赶紧走,我不想滥杀无辜。” 海尧紧紧的握着梦瑶的手,他不想再回去了。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地狱!而这个人,比地狱里的阎王还恐怖! 看到海尧的眼神富人不禁一笑,“海尧,不要这么看着我。算起来我还是你的主人呢。” “我没有你这个主人!”海尧半点不给他面子,道:“你这样的人类,就是异类!” 海尧再次开口,周围的人又一次头晕,海尧又忙闭上了嘴。 早就把自己耳朵赌住的富人嘲讽一笑,道:“海尧,你再说话,他们就要晕倒了。到时候你可就成罪人了!” 梦瑶紧紧的盯着海尧,他分明能说话,为何不说?还有,为什么他一说话自己就会头晕?还有,这个富人到底是谁?为何一定要得到海尧? 海尧闻言自然不敢在说话,心头却是恨极了富人。 梦瑶回握住海尧的手,道:“不管你是谁,海尧现在是我的相公,我不允许你把他带走!” 海尧本想捂住梦瑶的嘴,谁知道自己的手还是没有梦瑶的嘴快,他慢了一步,富人知道了他俩的关系,定然不会放过梦瑶的。 “那不会!”果然,富人笑着说:“我会把你一起带走。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不行!” 海尧的声音放大,周围的人再一次眩晕,哪个对他们夫妻俩最好的大娘已经晕倒了。 小无赖也发现了只要海尧一说话他们就头晕,便大声喊道:“大家把耳朵捂住!” 看到众人捂住了耳朵,海尧咬咬牙对富人说道:“我跟你走,但你要放过我的妻子。” 富人笑了笑,海尧以为他答应了,谁料富人却说:“那怎么可能?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你走了,你的妻儿怎么办?” 海尧握着拳头,村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海尧情绪有些激动。而富人却懒得等他决定了。 “我觉得还是算了,让你们做决定肯定要等很长时间。只是现在我不想等了。”富人无奈的摊手道:“来人啊!把人给我抓过来!” 说罢,趁着他们不注意时悄悄绕到他们身后的黑衣人一个机灵上前就捂住了海尧的嘴,顺带把梦瑶给绑了。 其他村民被眼前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看着海尧和梦瑶被抓走后不禁大喊道:“梦瑶!海尧!” 只是那些黑衣人并没有让他们跟上去,反而将他们一个个都给灭了口。就连一向机灵的小无赖也惨死刀下。 很快,富人带着海尧和梦瑶离开了渔村。而当晚,那一片渔村就被海洋吞噬,什么都没剩下。 …… 海尧醒来时,他已经被人关在了地牢中。在他身边,躺在地上的就是梦瑶,她已经因血流过多死去。而她的肚子,也已经瘪下去了。 五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被人活生生给刨离了母体。 “啊!” 海尧突然大叫了一声,却发现口中什么都没有,为了防止他唱歌,富人已经割掉了他的舌头。 恍然大悟的海尧回过神,看到的却是自己变成鱼尾的下半身。 也是这一声,让海尧想起了自己昏死前发生的种种。 富人为了逼迫他现出原形,当着他的面取出了梦瑶肚子里的孩子。而梦瑶啧因为看到他的真身吓晕了过去,这一晕,便再没醒过来。 失血过多的梦瑶直接失去了生命,为了让他哭出来,富人将他那刚成型的孩子丢进了火炉中。 “世说鲛人泪落成珠,海尧,你以前可从未告诉过我这件事啊。” 富人挑起海尧的下巴,却被海尧一声“去死吧”蛊惑,差点举起长剑杀了自己。好在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再次塞上耳朵后,富人直接拔掉了海尧的舌头,让他不能再说话。 “我曾经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歌声,可是现在的你,太不讨喜了。”富人皱着眉道:“海尧,你怎么还不哭呢?快点哭啊,哭了我就又珍珠了!” 海尧别开头,不愿看到他。 富人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谁让你跑的呢?你看看,若是你不跑,渔村的百姓就不会死。若是你不跑,你也不会有孩子,自然就不会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去不是?” 海尧紧紧的咬着牙,“呸!”一声,吐了富人一脸的血水。 本以为富人会恶心,谁知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将手指送到口中吮了一下,突然笑了,“都说鲛人血是大补之物,海尧你是真的喜欢我啊!不然咋那么会送我这个呢?” 海尧经过这些刺激,最终没撑住,晕了过去。 而再醒来,地牢中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梦瑶残破的尸体。他的孩子,海尧茫然的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火炉,却什么都没看到。 —— “世人都鲛人长生不死,织绡绮丽,谁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顾祈愠叹息一声,他也是听江渚说才知道他的身世如此凄惨。 “可这跟江渚离开有什么关系?”余音皱眉道:“再说了,故事中的小人鱼已经没了,他又是谁?现在还能去哪里?” 无意暴露了的顾祈愠一愣,他方才只顾着编故事,倒是忘了这个,故作叹息一声,他道:“自然是会海里去了,他其实并没死,富人没有将他丢入火炉,只是看到他是人,就随手丢进了水中。谁知他就这么活下来了。” 顾祈愠这番话可谓是百般漏洞,不过余音没有追问她又问道,“那之后呢?江渚的父亲呢?” 母亲死了,可故事中的父亲还在啊! 顾祈愠白了他一眼,道:“那人怎么肯能让江渚的父亲活得太久?”说罢他又笑了,“不过说起来也是那个富人活该。海尧临死前下了诅咒,富人的所有后代都活不过十岁。富人当然不信,他哪辈子生了几十个孩子,最终,一个都没留下。临死前,他还被千人骂万人踩,也算报了渔村村民的仇了。” 余音皱眉,她总是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顾祈愠摆摆手道:“总之,现在江渚已经回去了,他托我给你留了一个东西。” 说罢顾祈愠拿出一根红色细长的蜡烛,道:“江渚说,你想他的时候就点燃这个蜡烛,然后他就会出现跟你说话了。” 余音看了他一眼,收起了蜡烛,什么都没说, …… 又是一月十五,除了打杂的人从江渚变成了顾祈愠外,修理店没有任何的变化。 余音每日都坐在柜台上,旁边摆着一支从来不用的蜡烛。 “叮铃铃~” 门上的风铃响起,余音一如既往的笑着迎上去。 “欢迎光临时光修理店~” 第267章 番外之鲛人烛 “你,”江渚闭了闭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鲛人烛?” 顾祈愠合上那本古籍,笑了笑说:“怎么不知?你不是人,也不可能是什么妖。在你身上我也没闻到那些不好的味道。” 江渚轻笑,“这个也不能代表我就是鲛人烛啊。” “啊,其实我也不知道。”顾祈愠说道:“只是刚刚试探了你一下,谁知道你就承认了。” 江渚犯了一个白眼,看着昏迷不醒的余音道:“你真的有办法?保证余音能醒过来?” “我,不能。”顾祈愠叹息一声道:“我也只是看到过这个法子,但要实际操作,根本没试过。”毕竟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鲛人烛给他做实验?再说了,还要人家自己主动的。 江渚真的要忍不住打人了! 在两人看着古籍不知如何办时,另一个声音突然说道:“我可以帮你们。” “谁?”江渚猛地站起身,看了眼四周,却发现门边站着的那人。哦不对,她是飘着的。 “徐图?” 江渚和顾祈愠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门外的徐图笑着点头,此时的她没有了之前吓人的模样,完美的脸和一头长长的秀发,让人不禁赞叹一声“好美”。 徐图看着两人说道:“之前我让你们一定要将美人图拿回来,其实就是为了救余音。当然,也是因为美人图,我才能以这个形态同你们说话。” 两人只觉得头脑有些晕,这世上还真的有鬼这种存在? “我不是鬼。”看出了两人心中所想,徐图默默的说了一句后道:“我只是一个灵体,救了余音后,我就不存在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顾祈愠皱眉看着徐图,若是不清楚徐图的身份,他不可能让她接近徐图。 徐图明白他心中的顾虑,想了下说道:“其实算起来,我的祖先,也曾是这修理店的一任店主。” 顾祈愠和江渚都惊讶的看着徐图。 “你怎么知道?” 祖上的事情,徐图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 徐图微微一笑,道:“我的祖先江渚应当也有印象。” 被点名的江渚一愣,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知道徐图说出了一个名字。 “小曼。” 小曼,是二楼放着的那个“核舟美人”故事中的一个人物。 当时余音同他说起那个故事时,他还觉得这两个大男人的故事感人。如今就遇到其中一个人物的后辈了? 江渚愣愣的问道:“你是小曼的孩子?” 徐图点头,“准确来说,我是她的后人。” 顾祈愠却来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我的祖先被沈先生所救,而后跟着武将军到了江南。那时候武鸿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在江南时就离开了。我们被一个店主收养,那时候修理店的名字不叫这个,那时候的修理店也不是专门的修理店。” 徐图说着,不禁想起了之前父亲跟他说起的过往。 那时候的时光修理店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因着世人对鬼神的敬畏,大家对这类事情都是敬而远之,而为了能让修理店表面上能过得去,每一任店主都有自己的身份。 琴房老板、酒楼掌柜、甚至是乞丐都有。 而那一次的店主,就是一个乞丐。他发现了小曼几人的不同,为了让几个孩子安全的长大,他把几人带回了自己的店面。 让几个小孩儿给自己照看着店面,他每日出去祈祷,顺便拉客户。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禁忌,只要有人修东西,老板就会动手。后面人越来越多,才慢慢定下了规矩。” 后来乞丐病了,店面就交给了小曼。因为小曼的血能修理东西。 “血能修理东西?”顾祈愠皱眉道在:“这怎么可能?血沾染的东西那是有邪气的,怎么可能用来修理东西?” 徐图摇头道:“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不是一般人。” 江渚也想起了当时余音同自己说的,小曼几人不是一般人。 “他们是巫族后人,能下蛊毒,会巫术。” 顾祈愠觉得自己即便活了百年,可有些东西,他还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巫术是什么?” “就像那幅美人图,我在上面下了巫术,所以乔夫人和县长看到的就是我的脸。”徐图说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不过那个巫术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叶一舟之前就打开自己看过了,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她也曾给了叶一舟机会,只是他自己错过了。若是当时他自己看过一次,叶家也不会有此后果。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叶一舟也没办法后悔了。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徐图笑着道:“接下来就是巫术了。其实我的血,不仅是能刺绣这么简单。” 徐图挥手时,那幅美人图从外面飘了进来,“这幅画就是江渚和余音生命交换的媒介。” 江渚和顾祈愠一齐看向那幅画,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东西一点变化都没有,怎么做媒介?” “媒介就是我的血啊!笨!”徐图难得的骂了人,江渚不禁嘀咕了一声,“你这人怎么死了还倒有些人气了。” 气得徐图给了他一脚,不过什么都踹到。 “就问你们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江渚猛点头道:“那先在要怎么办?” 徐图深吸一口气,道:“你第一滴血在绣卷上。” 江渚照做,只是他滴出来的血,更像融化的烛泪。 见状徐图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张嘴便开始念咒语。 一串江渚和顾祈愠听不懂的话后,徐图的身体也越发的透明。 江渚惊愕的看着徐图,想说什么却被顾祈愠拉住了。 “这是她的选择,之前余音帮了她,她也选择帮余音。不过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徐图仿若听不到两人说的话,慢慢的朝床上的余音飘过去,绣卷顺着她的动作也一点点的往余音的身上覆盖。 在美人图完全盖住余音的身体时,徐图突然对江渚说道:“你小心一些,等下可能会很痛。” 江渚点头应了,他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忍住所有的疼痛,可当疼痛真的来临时,他才知道徐图为何要提前警告他。 痛,从脚底开始,一点点的蔓延到头顶。那是撕裂灵魂的痛,仿若要将他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分裂开,那种疼痛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灵魂的痛。 于此同时,江渚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肉体在一点点的凝固,脚下不能动了。 他忍着剧痛低头,看到的却是逐渐固化的脚。固化后的身体没有半点疼痛,江渚也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 谁知徐图此时转头喊了一声“不能睡!” 江渚猛地惊醒了。对了,事情还没结束,他若是睡过去余音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彻底长眠,再也没有以后。 江渚掐着自己的手心,可固化已经慢慢到达了手心,他的手动不了,就只能求助身边的顾祈愠。 “顾先生,麻烦您,帮帮我。” 江渚第一次用祈求的语气同人说话,顾祈愠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点头掐住了江渚的后颈。 哪里是江渚灯芯和烛油交接的位置,就相当于蛇的七寸,不过不同的是这里可以让他保持清醒。 徐图看了他一眼,口中的咒语不停,她的灵体也渐渐透明,最后化成一缕白烟进入了美人图中。而江渚的固化也到了心脏,他看着床上的余音,突然笑了,他对顾祈愠说道: “顾先生,江渚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顾祈愠别过头不忍去看江渚,却又舍不得拒绝他,便道:“你说。” 江渚笑了笑,道:“我,就要失去意识了。没有了生命的鲛人烛,就同普通的蜡烛差不多,终有一天会燃尽,就是时间慢了点儿。我想你告诉余音,我,回家了。” 余音一直都在催促他回家,可他哪有家? 顾祈愠点头,江渚看着慢慢涌上咽喉的固体,说话也变得困难起来。 “我想,你帮我编一个凄惨一些的故事,让余音一直记得我。哦不,还是算了。”想了想江渚还是说道:“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在见到她了,您就说我回家了,若是她想我的时候就点燃蜡烛,我就会出来跟她见面。记,得啊!一,定,要……” 最后一句话,江渚还未说完,嘴就被封上了。 顾祈愠回头看着他,那人却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支细长的蜡烛,再也没有了以往喊他“顾先生”的那个江渚。 在江渚完全变成蜡烛时,床上的绣卷也化为点点星光,完全进入了余音的身体。 徐图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顾先生,麻烦您帮我谢谢余音。还有三日,她便会醒过来,到时候您就说已经把我葬了把。记得给我选一张好看的照片,衣服也要最好看的……” 最后的声音消失在屋中时,顾祈愠眼角滑落一滴晶莹。 第268章 番外之小鲛人 小鲛人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条鱼,直到他在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里看到自己的上半身时,才发现自己同一般的鱼不一样。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 那些是长辈留给他的传承,交给他怎么捕食,交给他避开危险,却没交给他,避开人类。 第一次看到人类时,小鲛人一直以为自己会同他相处得很好,谁知那人看到他的鱼尾后就直接吓死了。 小鲛人觉得很愧疚,便把那人带到了海底安葬。 可惜有一天,他回来时却发现那个人的尸体不见了。这个发现让小鲛人十分的生气,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于是传承中的暴力因子被激发出来。他在海中大开杀戒,却无意引起了海上的海啸。卷落了海上的一艘船。 小鲛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那艘船拖到了海底。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祖先都是靠捕食人类为生。而他们最强大的武器,就是歌声。 只需要张口张两句歌,那些人就会主动过来让他们食用。 而他们的另一半也多是人类,因为同类只会自相残杀,根本不可能养育后代。每一只鲛人生来都没有父母,这是因为他们无法拥有父母。 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都有一颗杀戮的心,只要看到自己的同类,不管雌雄,胜者为王。 死的那个只会沦为深海中的一具骸骨。 可小鲛人不想自己成为那样鲛人,他觉得自己时好的,纯洁的,不想沾染上那些脏污的东西。 于是他将船重新送回了海面,只是那些人溺水的时间太长,根本救不回来。 只有一个人,在船下沉时跳下水,小鲛人看到他后也毫不犹豫的把人送到了岸上。 不过他担心这人还是会害怕自己,所以在救了人之后,躲在了礁石后,看着这人醒过来他就打算离开。 那人醒来后却第一眼就发现了他,“是你救了我?” 男子说着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救了我。” 小鲛人笑着点头,男子站起身要朝他走过来时,小鲛人却往后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男子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小鲛人说:“你会怕我,因为我不是人。” 男子却不以为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 “无事,让我看看你。我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会怕你的。” 被他蛊惑着,小鲛人还是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男子一愣,小鲛人以为他怕自己了,忙收回自己的尾巴,跑到了水中,只露出一个头看着他。 男子不禁笑道:“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不用跑这么快。” 小鲛人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男子直接掀开袍子坐在海边,说道:“我是个商人,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过太多东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小鲛人有些开心,不过还是说道:“你真的不怕我?那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朋友?”男子似乎有些惊讶,小鲛人点头道:“我听他们说两个人的关系好就是朋友。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男子闻言一笑道:“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你愿意让我做你的朋友吗?” 小鲛人点头:“自然,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男子点头,笑道:“是,我们就是朋友了。” 后来,男子在海边住了许久,每日小鲛人都会从海里带上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各式各类的珍珠,各种各样的珊瑚……随便一样东西,就能在外面掀起很大波浪的。男子也是来者不拒,不过那些东西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只是放在一旁。 小鲛人以为他不喜欢,思来想去,才发现男子身上一直穿着那件破旧的衣服,于是他准备给男子做一件衣服。 鲛人织水为绡,落泪成珠。 次日,小鲛人给男子带来了一件五彩的衣裳,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好看。而男子也第一次同他说起了外面的世界。 末了,他问:“你愿意陪我出去看看吗?” 小鲛人在海中打了一个滚,吐着泡泡问他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笑着说:“外面很好看,有很多好吃的。同海里的完全不同,还有更多好看的衣服。” 小鲛人皱眉,不是很愿意,转头就回了海中。 第269章 番外之江渚 然而日复一日的,男子一直同小鲛人说着外面的事。渐渐的,小鲛人也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了。 他问男子:“外面真的很好看吗?” “是不是有很多吃的?他们吃鱼吗?” “肉是什么?比鱼还好吃吗?” 渐渐的,小鲛人彻底被男子感化了。他帮着男子找来了嘴稳固的藤蔓,两人做了一艘独木舟。小鲛人在水下推动木舟往前行走,男子坐在木舟中同他说起了外面的世界。 比起一开始激动,在漫长的游行中,小鲛人渐渐开始怀念自己的洞穴。 他的家,其实就是一艘沉船,哪里有着他喜欢的所有东西。唯独没有男子。 小鲛人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不跟男子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孤独。 好像不会,以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啊。他还可以同鱼说话呢! 小鲛人想家了。他不想跟着男子出去了。 只是这个时候,却由不得他了。 男子听到他说想回去,便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小鲛人点头,是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男子又说,那这样吧,你送我到岸边,到时候你再回来可以吗?不然我会害怕。 小鲛人自然同意了,可当他把男子送到岸边时,等来的却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的铁网。 那是男子特地为他准备的铁丝网。 小鲛人化为了蜡烛的那一刻,脑海中想想起了自己父母的曾经。他的母亲告诉她人类是最亲密的,不会害他。 可他的父亲,因为人类失去了一切。如今,他也自投罗网,再次被人类逮捕,成了一支长明不灭的鲛人烛。 …… 成了鲛人烛的小鲛人并未失去自己的意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看到自己被男子放进了一个漆黑的盒子中,而后又是一阵的颠簸。等他看到光明时,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一个角落无法动弹。 他感觉道自己的脚被人钉在了一个地方,不痛,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看到另一个男人,比他认识的那个人还要好看的一个男子。男子永远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袍,在一个嗓音尖细很难听的人口中,他知道了这个穿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是皇帝,他是治理一个国家的帝王。所有人见到他都要下跪,哦,除了他娘。 只是好景不长,皇上的儿子出事了。因为皇后的父亲要造反。 他不知道造反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皇后,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子。经常会帮他剪灯芯,又时还会夸他很亮!这个让他很高兴。 小鲛人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情了,他忘了自己在海中的一切,忘了那个曾经将自己做成鲛人烛的男子,只记得每日在宫中做一个小蜡烛,为主人照亮。 他把皇上奉为自己的主人。 再后来,小蜡烛发现自己看不到皇后了,皇上也不再帮自己剪灯芯。有时候他看到自己头上顶着的那根线越来越长,只能自己用力吹一吹,希望能让那个名叫太监的人看到,然后帮他剪一剪。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蜡烛发现自己一直都燃不尽,他以为自己就要在这里呆到死时,皇上走了。 他则被人从柱子上拿了下来,送进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地方叫皇陵。 因为皇上死了,要葬在皇陵里,他也要跟着过来。给皇上照亮。 只是皇上一直没从那个叫棺材的东西里钻出来过。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小蜡烛有时候会睡着,有时候又醒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皇陵里来了一帮人。 他们翻开了皇上的棺材,拿走了许多东西,最后连放在墙上的他都不放过。 小蜡烛觉得很奇怪,他被人拿在手中,可很快就被人丢在了路边。 在不知不觉中,小蜡烛发现自己长出手脚了?!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多出来的手脚,紧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胆怯的蹲在路边。他发现这个地方同他以前待过的皇宫和皇陵一点都不一样,很奇怪。 而路上走过的人一个都没理他,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小蜡烛看到那个人时只觉得心头暖暖的,这个人长得好好看,他心头想。 于是他跟着她回了家,听着她问自己话,可他什么都不敢说。 那人让人给他擦洗了身子,还给他找了一套奇怪的衣服穿上。 她问:“我叫余音,你叫什么名字?” 小蜡烛不敢说话,怯怯的看着她。 那女子想了想说:“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啊!不如你就叫江渚吧!” 第270章 番外终 又是一年七月十五,余音收拾好东西打算到墓地去看望茂叔。顾祈愠也想跟着去,却被余音给拦住了。 “你去做什么?”茂叔又不认识你。或许是因为顾祈愠弄丢了江渚,所以余音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 顾祈愠却半点不介意,笑嘻嘻的说:“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要过去不是?再说了,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儿呢,正巧我要去看自己的亲人。” 说道亲人时,顾祈愠的脸上难得的带上了些许笑意。那种很温暖的笑,是余音在此之前从未发现过的。在她眼中,顾祈愠的笑时功利化的,好像已经训练了许久,就像马戏团的猴子,在训练了很长时间后,学会了走独木桥。 而顾祈愠在长时间的学习中,学会了怎么跟人微笑。一种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将所要用的纸钱香烛全都放进了竹篮中,余音转头看着两手空空的顾祈愠,道:“你什么都不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余音觉得自己说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哦,因为顾祈愠总是不爱说话。然后她就什么都要问,有时候就连吃饭都要问好几句。 顾祈愠半晌才回过神,看着余音有些难看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方才又走神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道:“不用了,我去就是最大的礼物。” 不过走到门边时,顾祈愠突然问道:“你说我要是拿着怀表过去,他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余音不解,顾祈愠又道:“原谅我这么久了都没下去陪他。” “可能?”余音说道:“不过,那也不是你想去见他就能见到的。这么多年,说不定他早就投胎转世又投胎转世了。” 百年一轮回,如今的顾离深应当又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 顾祈愠有些失神,“是啊,投胎两次了,他肯定也不记得我了,哪里还会生气呢?” “死去的人啊!远比活着的人来得潇洒,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端得让我们活人受罪。” 对于顾祈愠这种长生不死的人来说,忘不了一个人真的很痛苦。百年间,他靠着对顾离深的爱才活到现在,如今顾离深却可能早就忘了他了。甚至还可能有了其他相伴一生的女子。 余音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道该怎么说,猛地又想起了江渚。她总觉得江渚不会离开,可事实却告诉她,江渚就是走了。或许回家了,也可能是另一种方式的离开。顾祈愠不说,她却多少能猜到。 莫名的,余音看着一直放在柜台的那根蜡烛。自醒来开始,她从未点燃过那支蜡烛,潜意识告诉她,不能点,点完江渚就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这一刻,余音却很想看着蜡烛燃尽,燃尽后,江渚是不是也会投胎转世?还是会出现在她面前? “好了该走了,还想什么呢?” 顾祈愠见余音还在发呆,不由得说道:“等下不是还要赶回来吗?再不走回来就晚了。” 余音回神,看着柜台上的蜡烛,鬼使神差的伸手将它放进了竹篮中。在顾祈愠奇怪的眼神中,余音走出了修理店。 “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 茂叔的墓前,余音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而后道:“茂叔,顾祈愠说江渚回家了。可是他家在哪儿呢?还有啊,你说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余音看着手中的蜡烛,拿着火柴的手莫名有些发抖,她突然间不敢点燃。 照片上的茂叔一直摆着个笑脸,好像半点感受不到余音的悲伤。余音又放下手中的蜡烛和火柴,盘腿靠在茂叔的墓碑上, 她声音低喃,语气哀凉,“茂叔啊,你说你怎么不给我托个梦呢?江渚也是,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起码要跟我问个好啊!不然我那儿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您说是不是?可是,你们两个都是一句话不说呢,” “江渚,江渚回家了。” “你回家了,我怎么办呢?” 余音说着,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摸了摸眼角,有些湿润。她又放下手,最终还是点燃了那支蜡烛。 火苗蹭的一下燃气,冒出了缕缕白烟,却没有任何 只是并没有像顾祈愠所说的那样,江渚并没有出来跟他问好。也没有跟她联系。 余音一边同茂叔说话,一边看着那支细长的蜡烛一点点的燃尽,在最后只剩下拇指这么高一截儿时,她却慌忙伸手拍熄了蜡烛,晶莹的液体慢慢浸湿了衣衫,打湿了面前的一片泥土。 顾祈愠上来时看到的就是余音抱着墓碑哭得正酣。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却能感受到她的悲痛。就如同他亲眼看到阿深倒在怀中时,就和现在的余音一样,悲痛,却没有任何表情。 眼眸低垂,顾祈愠看到了余音脚边的烧了一半的蜡烛。 猛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瞒着余音。几乎是一瞬间的冲动,顾祈愠走到了余音跟前,想同她说说江渚的事情,却发现自己张开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无法发声。可当他喊余音的名字时,又有了声音。 猛然间,顾祈愠想起了江渚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一眼。 那时候的江渚说不出话,却能转动眼珠。此时,顾祈愠懂了江渚当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以吾之名,诅咒顾祈愠,这辈子都不能说出有关江渚的死因。” 因为不想余音伤心,所以宁愿让余音以为他不知报恩直接离开了。可他却忘了,有时候不告而别,才是伤人最深的。 因为从未亲耳听到,所以还有期待。 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所以还在奢望。 可那个人,终究回不来了。 回眸再看到余音,顾祈愠悄悄的退了一步,往下走去。 再回到修理店时,余音将燃了一半的蜡烛放在了枕边,日日同寝,夜夜同眠…… 她总想着有一天,江渚就会进入她的梦中了,或者说,一直把蜡烛放在那里,她就又能看到江渚了……